(上)
莫荔是被推醒的, 耳旁的嘈杂声也逐渐化为了清晰的话语。
“莫荔别睡啦,我们出去玩吧!”
可莫荔困得只想睡觉,最?近正?是期末, 她连轴转了一个星期,昨天好不容易才完成了最后一门考试, 晚上强撑着精神和夏苹她们出去吃了饭, 一回家就?倒头就?睡了。
时景洺本来还有话想说,但是看到她那样子, 便直接催促她回去休息。
莫荔伸出手臂挥了挥, 想让夏苹过会儿再来。
但对方并没?有读懂莫荔的肢体?语言,甚至是直接跳到了床上, 更加大力地晃动莫荔, “别睡啦,别睡啦……出去玩嘛!”
夏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黏人了?
不对, 这声音不像夏苹。莫荔意识到不对劲, 一下子从困顿中惊醒坐起。
她的动作?也把身边的人吓了一跳, “你怎么啦?”
莫荔这下听?得真切, 这好像是夏苹的声音, 但是……
她一回头便被眼前的景象吓得说不出话来了,十岁的夏苹就?坐在她的床上, 身上穿着一件红色背带裤。
这是夏苹的十岁生日礼物,夏苹十分喜爱这条背带裤, 一直到后来长?高彻底穿不了,所以莫荔对这条裤子眼熟的不能再眼熟了。
她又急忙低头看自己,十指短短的小手, 每一个特征都和?自己对的上。难道说她在做梦,梦见小时?候的事情了?
夏苹困惑地望着莫荔问:“你怎么不说话啊?”
“今天是哪天?”莫荔试探性地开口, 从自己嘴里说出的话听?上去熟悉又陌生。
她可以快速分辨夏苹小时?候的声音,但是对自己就?没?有那么熟悉了。
“星期六啊。”夏苹眨巴眨巴眼睛,困惑地看着莫荔:“你怎么连这都忘了,睡迷糊啦?”
莫荔顺势点头说:“嗯,我真的好困。”
夏苹看莫荔这样子,也决定暂时?放她一马,她麻利地爬下床,催促莫荔快点休息。
“那你快睡吧!”
莫荔配合地躺下闭眼,等听?到夏苹的脚步声出了房间,她才又睁开眼睛,视线落在陈旧的天花板,顶上吊着泛黄的白炽灯和?锈迹斑斑的大吊扇。
她不由得开始怀疑这梦境的真实性,因为这些细节都太过逼真,她在清醒地时?候都不一定能回忆起这么多细节来。
这真的是梦吗?
莫荔尝试着在自己的大腿上掐了一把,小说和?电影里都有这样的桥段,好像是因为人在梦中是不会感受到疼痛的。
可是此时?疼痛感却是无?比清晰地在腿部蔓延,这下莫荔真的懵了。
直到半个小时?后,莫荔才整理好思?绪,彻底冷静下来得出结论——这不是梦,她真的回到十岁的时?候。
原来人一辈子还能遇到两次奇遇吗?
虽然不知道这次的情况到底是短暂的还是永久的,莫荔起床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出纸和?笔,把还能回忆出来的高考试题全都记了下来。
如果她真的回不去的话,八年之后又要?面临一场恶战了,想到这些年来的学习生涯莫荔便觉得痛苦不堪,但是毕竟这次她是从大学时?代回来的,情况应该会比上次要?轻松一些吧。
福利院的孩子住的是集体?宿舍,每个人都会有一个专属储物柜,莫荔把记满答案的纸收进了柜子。
做完这一切她的大脑也不堪重负,精疲力尽地又躺回床上。
在入睡前她模模糊糊地想着,她虽然不畏惧重活一生,但是还是更希望能回到现状。她对自己的现状没?有任何不满,甚至已经把时?家当做了她第二个家。
最?重要?的是……
不知过了多久,莫荔是被大阵仗的动静给吵醒的。
醒来后,她发?现自己床边围满了人,年轻的莫阿姨正?在为她量体?温,还有福利院其他的叔叔阿姨。
见她醒来,莫阿姨亲切地问她:“莫荔告诉阿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原来是夏苹看莫荔睡了太久以为她生病了,于?是慌慌忙忙地去跟大人报信。大人们看夏苹的反应以为情况紧急所以就?都跑来了。
在得知是一场乌龙后,莫阿姨长?舒一口气?,“你可把我们吓坏了了,你们要?是有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及时?告诉老?师。”
莫阿姨温柔地摸了摸夏苹和?莫荔的脑袋,打发?其余孩子去玩了。其他大人们也都对莫荔关心了一番,还有人偷偷给莫荔塞了小零食才离去。
等大人走后,夏苹嫉妒地碎碎念道:“刘阿姨偏心,她每次偷偷给你东西。”
她已经好多年没?有听?过夏苹说这样的话了,莫荔忍不住嘴角上扬,顺手便把小零食递给夏苹:“那我不是每次都给你了吗?”
拿到零食的夏苹立刻变得眉开眼笑,“嘿嘿,我就?知道你最?好啦!”
莫荔看着夏苹兴致勃勃拆着零食的样子,不由得开始思?考一个问题。
既然她回来了,那岂不是可以让夏苹早一点回到时?家去?
她仔细算了算时?间,这个时?候夏苹的外公?外婆已经去世了,梁舜秋也出国读书,但是夏苹的大伯还在世。她之前就?老?听?说这位大伯很疼爱侄女,只可惜去世前也没?能见到真正?的侄女。
这一次岂不是可以弥补这个遗憾呢?
想到这里,莫荔便问夏苹:“你想不想回家?”
“回什么家?”夏苹一脸茫然地抬头看着她问:“这里就?是我们家呀。”
“我换个说法?,如果你父母不是故意丢掉你的,你的亲人想把你带回去,你愿意走吗?”
“当然愿意呀。”夏苹毫不犹豫地回答,接着又犹豫了一下说:“可是你怎么办?”
“先不用想那么多,我也只是说如果。”夏苹年纪小心里又藏不住事,莫荔也没?打算现在把真相告诉她。
“如果我不是被故意丢掉的,那我肯定是愿意回家的,而且我还要?让我父母也收养你,我们一起走!”
看到莫荔忽然笑了起来,夏苹一下子急了:“你不信啊?我是认真的!”
莫荔连忙拍拍她的胳膊,“我当然相信啦,我们是好朋友嘛。”
夏苹的回答和?莫荔设想中的差不多,她也下定决心要?把夏苹送回去。
小时?候的不少事情她都忘得差不多了,但是幸好身边有夏苹在,所以周一她很顺利地去了学校,放学后,她就?在学校外找了一处地方打公?共电话。
她去时?家的时?候那里就?没?有座机了,她唯一能记住的号码就?是时?景洺的电话号码。
这是她能想到最?便捷的方法?,只要?联系上时?景洺把消息告诉他。
莫荔对此把握不大,但她毕竟是知情者,自己也不需要?说服对方,只需要?阐述事实,让对方产生怀疑着手调查就?行了。
十年后时?家可以查明真相,那现在一定就?可以。
至于?别的事情莫荔暂时?还没?打算说,先不谈时?景洺会不会相信重生这种事情,就?拿现状来说,她现在是小学生,时?景洺都上大学了,两个人的差距实在是太大。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不存在……]
系统音打断了莫荔的胡思?乱想,也打乱了她的计划,没?想到号码竟然不对,不过也不排除时?景洺后来换了电话号码的可能。
可这也意味着自己和?他唯一的联系也断了。
莫荔站在电话前想了好久好久,直到夏苹过来叫她,她才离开。
“你在跟谁打电话啊?”夏苹好奇的问。
“我……”莫荔刚要?张嘴,便觉得什么东西从眼前一闪而过,脸上感觉一阵湿意,她伸出手抹了抹,指间泛着一层水光。
夏苹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打的措手不及,莫荔竟然哭了?
她立马就?急了,“怎么回事,你怎么哭了?!”
“没?事,眼睛里进东西了。”莫荔一边冷静地说着,一边仰起头掏出纸巾擦眼泪。
夏苹没?有怀疑,毕竟她从来没?有见过莫荔哭,刚刚人还好好的,也没?道理现在会忽然哭,所以她立刻就?相信了这个说法?。
有了这么一个插曲,夏苹也就?把刚刚的问题给忘了。
既然电话打不通,莫荔也只能开始策划其他方案了。她和?夏苹差不多同时?期被送到福利院来的,她也没?有任何正?当理由可以获得夏苹的身世资料,更别提说服福利院的老?师了。
想来想去,莫荔觉得只能用最?简粗暴的方法?——带着夏苹去时?家。既然夏苹和?她妈妈长?得有八分相似,只要?让他们看一眼就?好了。
定下计划,现在摆在莫荔的问题就?变得清晰很多了,现在只需要?路费就?行了。
现在莫荔手上的钱并不多,她也不能贸然向其他大人求助,夏苹的身份一旦暴露出去,说不定会招来图谋不轨的人。
思?来想去,莫荔觉得还是自己赚比较靠谱。
她先用手上攒下来的钱去买了些毛线,然后课间在学校编了些以前做过的小玩意,这些东西对她来说已经算是熟能生巧,等到周末她借口出去玩的名义,拉着夏苹和?她一块去市中心的商业圈兜售。
夏苹从小就?不怕生,一听?说莫荔要?去卖东西赚钱,更是十二分支持,并且在叫卖中做出了不少贡献。
毛线编织在这个时?候本来就?算是新鲜事物,再加上定价也不算贵,卖东西的又是两个小姑娘,所以销售进行地异常顺利。
每次带出去的东西都能卖光,卖完后莫荔都会和?夏苹买点小吃吃,所以夏苹就?更加积极了。
她甚至还想跟着夏苹学一学,但是莫荔并不同意,一是因为夏苹很容易把时?间都花在这上面而忽略学习,二是因为就?算攒了钱,她们也不可能翘课去I市,所以这事情急也急不来。另外就?是她也敢把事情闹得太大引起大人的注意。
现在就?是因为她在大人眼里够听?话,周末才能找到理由出去,要?是大人们发?现她带头“玩物丧志”,以后可就?寸步难行了。
马上就?要?过节了,学校也会按照规定放假,到时?候街上一定会更热闹,所以最?近莫荔的目标非常明确——多做一些,争取一口气?把路费都攒齐。
她一连忙了好几个星期,东西并不麻烦,但是她现在人小手短,做起事来效率的确不高,所以只能抓紧时?间做。
夏苹并不能理解莫荔为什么这么拼命,在她看来保持现在的状态,每个星期卖一些,可以吃点好吃的就?已经很不错了,虽然不理解但是她还是会百分之百配合莫荔的行动。
到了放假那天,大人们反而不准大家出门了。
往日也会这样,因为过节街上人流量太大,大人们担心小朋友外出遇到危险,所以便会这样安排。
莫荔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她趁着午休的时?候拉着夏苹一起翻墙跑了出来。
她在福利院生活了十八年,从来没?有翻过墙,没?想到这次竟然破了戒。
所以在行动的时?候,莫荔百感交集,还特意回头看了夏苹一眼。
没?想到她的回头却是惹来了夏苹的呵斥:“别看我看路!小心摔倒了。”
就?在莫荔落地的那一刻,她的余光瞥见一辆并不常见的黑色轿车朝着福利院大门缓缓驶来。
她来不及多看,夏苹已经在后面推了她一把,催促道:“快走,要?赶不上车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