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外面如何热闹, 沈南一仍是一脸淡定地待在宋祈安的房间里。
宋祈安听到外边不时传来的打斗声,看了好几眼正在喝茶的沈南一,对他的安排有些担忧。
“我听声音来的人不少,就他们这么几个人, 能挡得住外面那么多人吗?”
沈南一放下茶杯, 朝宋祈安摆了摆手, “这你就放心吧,我们人虽少但贵在精,以穆云深和桑英他们的实力, 对付这群人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白天邬玄面对那么多人都可以周旋,穆云深身为时雨堂堂主, 不可能比他还没用。
“我总感觉不太对, 按照我们此前商议的计划, 黑衣人与薛道成联合起来骗我们赴约, 不应该将多数人手安排在青岳山下埋伏我们吗?那这群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宋祈安身上有伤,只能在房中乖乖坐着。这人一旦身体无所事事, 大脑就会特别活跃。
沈南一听后一愣, 他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等我去看看穆云深, 问一下他能否看出刚刚交手过的那些人是什么来路。”
这样一想,宋祈安问的确实有道理, 此前一直不甚在意的沈南一突然有了一些紧张感,连忙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他刚走到门口伸手推门的一瞬, 敏锐地察觉出了异常,脚步一划, 急急往后退开了数步。
就在他退后的一刹那, 一柄极窄的剑从门缝中刺入,剑身漆黑无光。
见到这柄剑, 沈南一不用再看也能猜到门外的人是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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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一打开,果然还是那身熟悉的黑衣,戴着兜帽,下半张脸用黑布蒙得严严实实,不是白天那个黑衣人还能是谁呢。
沈南一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在对方推门而入时朝他身后看去,但并没有看见穆云深等任何一人的身影,这让他不由皱紧了眉。
这说明他们的计划远不止引自己和宋祈安去青岳山下那么简单,现在客栈的情况也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沈南一紧盯着黑衣人的动作,做出防备的姿态。
黑衣人也发现了沈南一在探寻什么,他哼笑一声,“不用看了,现在他们都自顾不暇。”
他嘶哑的声音听起来就让人难受,话中也是意有所指。
黑衣人能这么轻易地进来,是沈南一始料未及的。他不知道穆云深那边发生了什么,但猜测应该是出了问题。
沈南一的猜测没有错,桑英和穆云深现在也是十分不好受。
沈不知就是担心邬玄和段飞会在自己不在的时候耍什么心计,对沈南一不利,便没有安排他们留下来。
没想到留下来的谢凉有更大的问题。
原本还并肩作战的谢凉不知何时突然调转剑锋朝向了自己人。桑英因为反应不及,还险些被他一剑刺中要害。
好在他们都是经历过多少次血战才活下来的人,桑英没有失神多久,就立刻冷静了下来。
这个时候她才想起谢凉白天的异常。白天在城主府时,谢凉就一直找不到人,说是保护宗主,但谢凉自两人分头寻找后就再也没有露过面。现在想来,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只是不知道他为何要背叛峰主和无极宗。
虽然心中着急,但桑英和谢凉的身手只在伯仲之间,一时无法脱开身回去查看沈南一那边的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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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是谁?”沈南一皱眉看着他手中的剑,与当初沈不知所想一样,在九安山从没看过有人使用这种武器。
“是要你命的人。沈未然罪孽深重,他死了,就由你们来偿命!”黑衣人提到沈未然,眼中恨意几乎喷薄而出。
沈南一这下也明白,哥哥们猜测的没错,果然就是沈未然招惹来的仇家。
“你是纪家的后人?”沈南一一边注意黑衣人斜立在身前的剑,一边拖延时间,“你为什么还要蒙面,难道为纪家报仇这么见不得人吗?还是你知道自己可能失败,还想重新潜藏在九安山上?”
“哼,你想激我解开蒙面?有本事你可以自己试试。”黑衣人对沈南一的小伎俩不屑一顾。
“你是纪云闾的什么人?”沈南一继续问道。
黑衣人听到外面的打斗声似乎越来越近,回头门外看了一眼。他也担心穆云深等人赶来,于是不再理会沈南一的故意拖延,挥舞着手中的剑,直奔他的面门。
他剑招不停变化,逼得沈南一疲于躲闪。
为了防止沈南一利用轻功逃脱,黑衣人不仅牢牢守住了门窗等位置,还不时利用宋祈安牵制他。
沈南一的弱点十分明显,若是跟他久斗下去很快就会内力不足。
看到眼前情况对自己越来越不利,沈南一不得不改变策略。
他不再一味闪躲,而是看准时机,一个侧身躲过黑衣人的利剑,顺势靠近黑衣人身边,一掌拍在他的肩井穴处。
可当他正要动用星河萦回吸取黑衣人的内力时,却忽然感到身体有些无力。
沈南一心里一惊,急忙后退了几步,恰好躲过了对方横劈过来的一剑。
他最后几步有些踉跄,宋祈安立刻发现了问题,上前一步扶住了他,“你怎么了?”
沈南一抓住宋祈安的手臂,感到一阵天旋地转。他甩了甩头,低声咒骂道:“沈不灼这是要害死我!让他毁了这些药他竟然还留着!”
他现在的感觉和沈不灼上回骗他喝茶的时候很像,很明显就是同一种药。
不过他这话其实冤枉沈不灼了。
那天在客栈迷晕了他之后,沈不灼就非常迅速地处理了那些迷药。黑衣人手里的药根本就是早有准备。
虽然早有准备,但黑衣人明显并不清楚药性如何。看到沈南一中招之后,他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之喜。
只要杀了沈南一就相当于将沈不知和沈不灼一网打尽,黑衣人怎么可能放过这么好的机会,一剑直逼沈南一胸前的要害之处。
宋祈安见来不及躲开,一把扑在沈南一身上,挡住了这一剑,黑衣人的剑被他的内力弹开。
这一剑要是放在以前,宋祈安不会有太大的感觉,但现在,他本就受了伤,此刻几乎压不住嘴里的那股腥咸味。
宋祈安扶着摇摇欲坠的沈南一,让他靠在床边,自己抬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迹,站到了沈南一的面前。
黑衣人白天才被他打伤,若不是准备了疗伤的药也没这么快恢复过来。现在又见宋祈安这姿态,警惕地停住了脚步。
三人也就僵持住了。
不过黑衣人看见宋祈安迟迟没有行动,也察觉出了问题。等到宋祈安隐忍不住又重重咳了一声,黑衣人恍然大悟道:“看来你自己也伤得不轻。”
“你难道真的豁出命也要保护这个无极宗的魔头?”黑衣人挑拨的心思昭然若揭。
宋祈安既然在知道沈南一身份之时,就觉得将沈未然和沈南一分开看,又怎么会轻易被他挑拨。
见宋祈安不为所动,黑衣人也不再白费口舌,嗤笑一声道:“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真愿意为了他拼命。”
黑衣人说完脚下开始移动。
宋祈安看了一眼提着剑步步逼近的黑衣人,又回头看了一眼沈南一,叹了口气。
就在他叹气之时,黑衣人的剑已经攻到他的身前。
宋祈安只有这一次机会,若不能解决黑衣人,等下他们俩只能坐以待毙。所以他完全放弃了防御,运转全身内力集于掌中,在黑衣人靠近的一瞬,双掌向前推出。
黑衣人虽有防备,奈何宋祈安这一掌功力惊人,又是在如此近的情况下击中他。黑衣人倒飞至门口,将房门撞得七零八落,随后重重摔在门外的栏杆上。
他单手撑地试图爬起来,最后挣扎了两下还是无用地跌坐下来。
沈南一被宋祈安这一掌的威力吓得睁大了眼睛。
看到黑衣人已无力反抗之后,他才放下心,对垂着手的宋祈安有气无力地调侃道:“早知道你还有余力就该让你直接上的。”
可是宋祈安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喷出一口血雾,直挺挺后仰倒在了他身上。
闭上眼睛前,宋祈安心中只闪过一个念头,也不知该如何跟师父交代,师父恐怕想不到他这身修为要为了仇人之子而散了。
沈南一没料到情况急转直下,这下也顾不上自己的晕头转向,忙接住了他,大喊道:“宋祈安!”
可不管他如何摇晃叫喊,宋祈安还是紧闭双眼,毫无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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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身影从门口闪了进来。
沈南一先是心底一沉,待看清楚来人后简直要喜极而泣,“你总算回来了!”
进来的人正是匆匆从城主府赶回来的林与尘。
看到乱七八糟的房间、躺在门外的黑衣人、和昏迷不醒的宋祈安,林与尘也知道自己这是来迟了。
他先把手搭在宋祈安的脉搏上查看他的伤势,随后打量了一眼沈南一。他身上既没有伤口,看起来也不像受了内伤,林与尘不解地问:“你又是怎么了?”
“中了迷药,没有大碍。”沈南一随口一答,然后指着宋祈安催促道,:“你还是快看看他怎么样了吧!”
林与尘这脉越把眉头皱得越紧。
“怎么样?他怎么每次出手都越伤越重?”沈南一身上无力,行动迟缓,着急只能全表现在脸上。
“我猜可能跟他所练功法有关,他这是出掌越强,使用的内力越多,对自己的反噬也越大。”林与尘说完放下手,盯着沈南一的眼睛说道。
沈南一一听更着急了,“那现在他怎么样了?刚才那一掌威力可不小。”
“心脉受损严重。”林与尘摇了摇头,神情严肃。
他接着从怀里拿出一颗药,掰开宋祈安的嘴喂了进去。
“我这药只能治普通的内伤,他现在这伤极其严重,如果不及时治疗,不仅一身修为不保,恐怕还有性命之忧。而他这伤…”林与尘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沈南一,“普通的药怕是没用。”
“药?”
沈南一终于听出了林与尘话里的暗示,忙推了一把他,催促道:“快!你去我二哥那看离火赤芍是不是还在,薛道成也不知道从哪找来了这么多人。你看要是在的话赶紧拿过来给宋祈安吃了!”
“这离火赤芍你不是要…”林与尘没想到沈南一没有丝毫犹豫,便想提醒他考虑清楚,只是话没说完就被沈南一打断。
沈南一瞪了他一眼,“人命关天,你就别在这耽搁了,再晚点离火赤芍都要被抢走了!”
林与尘于是起身去拿离火赤芍,临走前见到门口的黑衣人还不忘封住了他的经脉防止再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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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与尘按照沈南一所说的,来到沈不灼的房间。还没进去就在门口看到横七竖八躺了一堆人,每个人的状况还各不相同,应该是中了不同的毒。
不过即便已经有这么多人倒在了门口,屋里的打斗声还是表明有人躲过了这一关。
屋内沈不灼的三名侍女正合力对付一个以锁链为武器,肌肉虬结的大汉。另一名侍女一边注视着几人的打斗,一边手捧离火赤芍随时准备脱身。
林与尘担心沈南一那边的安危,见三名侍女并不落下风之后也就没有加入战局,而是直奔拿着离火赤芍的银铃。
银铃看到进来的人是林与尘本还有几分欣喜,没想到他是冲着离火赤芍来的,慌忙退后了两步质问道:“你想干什么?”
林与尘没有时间跟她仔细解释,只能一边制住她一边说:“是沈南一让我来拿的。放心,沈不灼求之不得。”
在银铃不明所以的目光中,林与尘拿着离火赤芍飞快地又消失了,就像他来的时候一样突然。
等林与尘拿着离火赤芍回去,沈南一打开盒子时两人面面相觑。
“这不是那个假的吗?”沈南一简直要疯,到了真要用的时候真的居然不见了!
他对着盒子中假的离火赤芍努力回忆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这假的不是让邬玄毁了吗?真的哪去了?”
“你上次看到真的离火赤芍是什么时候?”林与尘也皱紧了眉帮着一起分析。
“我见到的一直都是真的。”从薛道成的城主府出来后,沈南一不止一次去沈不灼房里查看,他能确定在他们离开之前盒子里的离火赤芍都是真的。
“该不会是沈不灼搞的鬼吧?难怪今天他们两人只留下了桑英和谢凉,而不是自己留下。”
不是沈南一想怀疑自己的哥哥,而是他们既有犯罪动机,又有作案时机,怎么看都像是他们做的。
第52章
薛道成的精心算计在沈不知和林与尘等人的实力面前功亏一篑。
不仅埋伏在青岳山下的那些人损失惨重, 几乎人人带伤,就连客栈中他们也没有占到便宜。
沈不知和沈不灼二人赶回来时,除了被宋祈安打伤的黑衣人,谢凉也在桑英和穆云深的合力下被擒拿住。
不过沈南一暂时没有空审问黑衣人和谢凉, 他现在只想赶快找到离火赤芍。
因为担心宋祈安的伤, 见到两个哥哥时他的脸色十分不好。
“你们把真的离火赤芍弄到哪去了?”沈南一黑着脸怒视二人质问道。
沈不灼他们踏进客栈时就见到眼前一片狼藉, 为了离火赤芍,这群人把客栈一层打得只剩下几根柱子了。吓得他们两人几乎以灵犀步所能达到的极限速度来到沈南一的房间。
宋祈安的房间因为他那一掌,所有桌子被推倒, 门框东倒西歪,哪怕是再不挑剔的人也很难住得下去, 于是沈南一把他挪到了自己的房间。
“阿问, 你怎么样了, 有没有受伤?”
沈不知神色焦急, 哪里还顾得上他的质问,他和沈不灼站在沈南一两侧, 从头到脚把他看了又看, 确定没受伤后两人才冷静下来。
沈不知遇到沈南一有关的事情才会失态, 这这样的反应对九安山的人来说并不奇怪。但林与尘还是第一次见沈不知不再保持一贯的冷脸,颇觉惊讶。
“我没受伤是因为宋祈安替我挡住了, 他现在受了伤,你赶紧把离火赤芍交出来给他救命。”沈南一怕沈不灼耍心眼, 明明白白告诉他,离火赤芍是要给宋祈安吃的, 就不用藏着掖着了。
只要沈南一没事, 其他随便什么人哪怕下一秒就要断气,也引不起沈不灼的一丝惊慌。
他淡定地扫了房间一眼, 走到桌子前,略弯下腰,在桌子底下摸索了一下,很快拿出了一个盒子。
在众人的惊讶中,他走到沈南一面前打开盒子递给他,“是我不好,只考虑到他们可能派人来抢离火赤芍,没想到城外才是陷阱。”
沈不灼的意思很明显,他是为了保护离火赤芍才偷梁换柱,并不是抱着什么歪心思。
沈不灼愧疚的眼神太过真诚,又把真的离火赤芍交了出来。就算沈南一怀疑他有浑水摸鱼栽赃嫁祸给薛道成的嫌疑,也没有证据,只能抿着唇接过盒子。
盒子里面的离火赤芍才是真的,并且已经完全开花。
沈南一拿过来之后才发现自己不知道怎么用,“这花总不至于是生吃吧?”
沈不灼难得好心地走到宋祈安床前,两指搭在他的脉上,诊了一会儿便惊讶道:“啧啧,心脉受损这么严重竟然还活着。如果不是他的内力深厚,并且有一股内力护住了心脏和重要经脉,救回来也会武功全失。”
“所以离火赤芍能救吗?你的意思是不是用了离火赤芍他的武功也能保住?”沈南一急切问道。
“离火赤芍当然能救,也完全可以保住他一身内力。不过,阿问你可要想清楚了,离火赤芍给他用了就没了。”
沈不灼这个时候突然让沈南一三思,当然不是为了提醒沈南一留着离火赤芍自己用,他这分明就是在撇清关系,让沈南一以后想起这事别怪到他头上。
他的心思连沈南一都听出来了。
沈南一横了他一眼,“二哥,你就放心给他治伤,我以后绝不会以此事为借口怪你。”
虽然心疼自己这几个月白忙活了一场,但他知道该怎么选择。不说宋祈安是为了他受这么重的伤,就算不是因为他,他也不可能置朋友的性命于不顾。
也不知道沈不灼是怎么把花给煮成了药,反正最后宋祈安吃了药没多久就醒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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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宋祈安没了生命危险,沈南一终于有空关注那名黑衣人。
当沈南一看到黑衣人的脸之后,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对九安山的事情这么熟悉。
黑衣人黑布下的脸比他的声音年轻很多,他看上去三十来岁,面容消瘦。大概是因为报仇失败,知道自己落在沈大沈二手里时日无多,他眼中如一潭死水。
“你是叫…仇心?”
沈南一不仅认识他的脸,对他的名字也有印象。这黑衣人竟然是右护法管蘅下面的人,沈南一甚至多次在管蘅的身边见过他。
“我记得你,管姨说过,她在九安城办事的时候见你被几名乞丐欺负,好心收留了你,带你回九安山,教你习武认字。你现在竟然这样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沈未然杀我全家,我与沈未然有着深仇大恨,谈何恩将仇报。”
沈南一的话让他的眼神有了变化,他看向沈南一兄弟三人的眼神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
“我也不叫仇心,我的名字叫纪惊涛。你知道我为什么给自己起名仇心吗?就是让自己不要忘记这血海深仇。”
“沈未然挑战纪云闾的时候还没有无极宗,管姨他们也跟你的仇无关,你如果这么有志气,就该拒绝上九安山。如果说当时年幼不得不受其庇护,那再不济也可以在能自保之后离开九安山。可是你却毫不感恩,一直利用她来报仇。你知不知道你行刺宗主的行为可能会害死她?”
沈南一不是觉得他不该报仇,而是认为他不该利用管蘅。与自己有关的这些事情,想必都是利用管蘅打探出来的。他这样,把对他有恩的管蘅置于何地?
沈南一并不在乎他是仇心还是纪惊涛,也不在乎他把对沈未然的仇恨转嫁到自己身上。他知道自己享受了父亲和无极宗带来的一切,理应负担起宗主的责任。
在他下山后知道了父亲沈未然的所作所为,知道无极宗在江湖中的名声后,虽然偶有抱怨,但也明白受牵连是避免不了的,所以并不打算逃避。
可他唾弃像纪惊涛这样,为了报仇利用和伤害那些好心帮他的人。
如果他真的有什么万一,就算于性命无碍只是受点伤,两个哥哥哪怕把九安山翻过来也一定会查到是谁泄露的消息,到时候别说管姨和卓叔,恐怕很多跟纪惊涛有接触的人都会被他连累。
纪惊涛无法反驳,却也不觉得自己有错,冷哼一声便扭过头不再说话。
沈南一不是为了来说服他的,见状摇了摇头,也不想多费口舌。
准备离开时,沈南一突然想到与纪惊涛同时被擒住的谢凉,多问了一句,“先前不是还有谢凉?他人呢?”
“杀了。”沈不知的回答言简意赅。
谢凉是朝云峰的人,朝云望月二峰的人不管如何处置都由沈不知和沈不灼自己做主,这是父亲沈未然还在的时候就默认的事,所以听到这个结果沈南一也不好说什么。
听沈不知说了谢凉背叛的原因,沈南一更是感到一阵唏嘘。
据说是谢凉曾经受过纪家一恩,那天在城主府的时候他遇上了被宋祈安打伤的纪惊涛,知道了纪惊涛是纪云闾的儿子后,谢凉放过了他。
随后纪惊涛联系了谢凉,利用这个渊源,让谢凉答应帮他拖延住桑英等人。
沈南一不知道纪家于谢凉有什么恩。以谢凉对沈不知的了解,他不可能不知道答应纪惊涛后会面临什么。他本可以不管纪惊涛,却为了报恩,明知做的事会性命不保还是答应了他。
知恩图报的谢凉死了,可纪惊涛却还活着。
当然,不管是作为仇敌还是按照无极宗的规矩,纪惊涛都难免一死。不过,现在看他还好好活着,恐怕不到九安山两人不会让他死。
沈南一看向一旁的沈不知和沈不灼,他们对左右护法早就不满了,能忍到现在还没有动手杀了纪惊涛,只可能是想借此机会清洗他们的人。
想到这,他对两个哥哥正色道:“卓叔和管姨毕竟跟着父亲那么久,你们也别太过分了。还有,我再说一遍,赤霄峰的人的任何处置都必须让我知晓。”
说罢又特地盯着他们加了一句,“你们也知道我不喜欢有人阳奉阴违。”
沈南一的眼睛在沈不知两人脸上扫过,若是不这么警告一番,他真担心等他回了九安山赤霄峰上的人全都换了。
沈不知不在意赤霄峰的那些人,却一下听出了沈南一话中隐含的信息,“阿问你不一起回九安山?”
“嗯,离火赤芍虽然已经没了,但既然已经下了山,我想再到处走走看,说不定就能发现什么奇药。”沈南一点头。
他知道这一次机会难得,若跟哥哥们回去,下回想再出来,还不知道他们会想多少办法阻挠。
“阿问,你…这么在意自己的伤,不仅仅是为了替我们解开无相符吧,也是因为你想要习武,对吗?”沈不知听他这么回答,眼神暗了下来。
“也是,沈未然夸你天赋比起他来也不差,如果不是受了伤,现在或许我们都不是你的对手了。”沈不灼虽是笑着说的,脸上的落寞却显而易见。
沈南一很少在他们脸上看到这种神情,沈不知和沈不灼不约而同的示弱让他产生了一丝动摇。
沉默了片刻,沈南一才抬起头,注视着二人,坚定地说:“大哥,二哥,我知道你们可以保护我。可是,如果再次遇到昨晚那样的事,如果站在我面前的人是你们,我希望我也能够保护身边的人。”
最初下山的时候,他觉得自己轻功无双,百毒不侵,打不过还可以跑,似乎没有什么能难住他的。
直到与这么多人交手后,他才发现取巧是不行的。也彻底明白了父亲所说的,当你足够强大时可以不用在意任何阴谋诡计。
第53章
清晨, 天微明。
青阳城。
距离离泽城之事已过去了半个月。当初经沈南一他们那么一闹,薛道成等人既丢了离火赤芍,又没了归元功心法,就连丁之仁的拜火教圣令也没有保住, 可以说是败的一塌涂地。
虽然沈不知和沈不灼在青岳山下重挫了围攻的正道各派, 让他们元气大伤, 但离泽城仍然不是久留之地。为了避免薛道成又想出什么新的花招,他们几人在宋祈安醒来后不久就离开了离泽城。
正好无极宗在青阳城有一处宅子,沈南一几人就在青阳城落了脚。
因宋祈安还要养伤, 沈不知等人又被沈南一摆出宗主的架势打发走了,林与尘担心有人来找麻烦沈南一应付不来, 便暂时留了下来。
沈南一站在廊下, 看着院中练功的宋祈安, 用手碰了碰身侧的林与尘, 一脸想不通的疑惑模样:“他那天的伤也不像是装的呀?”
宋祈安受了那么重的伤,也不过在床上躺了几天。这才过了半个月俨然一副已经大好的样子, 现在都可以开始练功了。
沈南一看他这活蹦乱跳的样子, 当时重伤在床仿佛只是自己的错觉, 也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惊讶。
林与尘看了他一眼,答非所问道:“他的伤既然已经好了,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沈南一伸了个懒腰:“自由的滋味是如此美妙,总算没人跟着了, 我现在可是想去哪就去哪。”
林与尘瞬时明了,这就是没有任何打算的意思, 看来他根本没有考虑后面的事。
这时宋祈安练完了一套掌收回了深呼吸一口气收了手。沈南一走上前去, 上下打量着他,感慨道:“这离火赤芍不愧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奇药。”
又好奇问道:“你现在是不是感觉精力充沛, 身体比以前还好了?”
“他只是因为内力深厚,当时侥幸护住了一丝心脉。这些天又拿到了完整的归元功心法,身体各处经脉被运转的内力加上离火赤芍的药性修复。若不是有原本的内力,就算有离火赤芍,他也没可能恢复这么快。”林与尘也走了过来,瞥了沈南一一眼后解释道。
沈南一对他后面的话根本没心思听,只听到了那句内力深厚,再次露出羡慕的眼神,伸手拍了拍宋祈安的肩膀:“内力深厚好啊!”
宋祈安虽然知道他这话是调侃,脸上还是多了几分愧疚:“若不是我,你现在应该已经治好了伤。你把离火赤芍给了我,会不会后悔?”
“后悔什么?难道我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死?”沈南一重重在他背上拍了一掌,对他这话表示不满。
“可是你的伤……”宋祈安的声音在沈南一的瞪视下越来越小。
“我都伤这么多年了,不差这一时。”沈南一轻松一笑。
又怕他心里有负担,以稀疏平常的语气解释道:“我寻离火赤芍最重要的是为了彻底解开我哥他们身上的无相符,但没有离火离火赤芍,他们暂时也不会有生命危险,孰轻孰重我还分得清。你也不用感到愧疚,说起来你是为我受的伤,离火赤芍给你用了不是天经地义嘛。你就不要担心这么多了。”
把离火赤芍给宋祈安用了,恐怕最高兴的就是两个哥哥了。
他们能答应让他留下来,一是为了证明此前所说的,绝不会用无相符把他困在九安山,另一方面是因为离他们无相符发作的时间没几个月了,到了时间他自然会回去。
想起这个事情,沈南一突然觉得自己的自由也没那么香了。自由虽好,可这时间也太短了,所以还是得想办法治好自己的伤。
但对于如何治,他现在还毫无头绪。
也不知是不是看出了他的烦恼,宋祈安突然开口:“这次多亏林兄,帮我拿回了归元功心法。现在我伤好了,我想回一趟雁栖山,把这件事告诉师父,以慰他在天之灵。”
然后又看着沈南一的眼睛继续说:“雁栖山深处有许多奇珍异草,说不定能找到可以治好你伤的药,不如你跟我一起回去雁栖山吧。”
林与尘也在一旁点头:“他说的没错,此前我经脉被封,受了内伤,就是在雁栖山上寻得朱果治好了伤。你既然并无去处,去看一下也无妨。”
沈南一一时也没有好的想法,既然他们两人都这么说,也就欣然同意了。
“那你呢?有何打算?”他转身询问林与尘的去向。
“我…我也要回一趟太一门见我师父。”
林与尘走之前又遇到了易青岚,从对方口中得知师父受他连累,被掌门罚在禁地闭门思过。他既然知道了此事,自然要回去看一下师父。
听说要与林与尘分道扬镳后,沈南一和宋祈安眼中都流露出了不舍。
“林与尘,虽然你每次动手时都隐藏身手,在怀阳城外跑得比兔子还快,把我一个人留下来对付鬼公鬼婆。后来也是,每次赶到都慢了一步,没派上什么用场。但想到你不在了,我还真有些舍不得。”沈南一回想起一路上的相处,到了要离别的时候不免惆怅。
但听在林与尘耳中就不是这种感觉了,这明明是在数落他。
林与尘哭笑不得,“你这是不舍还是埋怨?而且什么叫我隐瞒身手,你好像也没好到哪去?”
“你要这么想我就有话说了。我没有内力是实打实的,你受的伤可是早就好了。”沈南一才酝酿出来的离别之情被林与尘这两句话打散,撸起袖子就要分辩个道理出来。
身侧的宋祈安真怕他俩吵起来,连忙拉住了沈南一,并对林与尘抱怨道:“林兄,你说我们都要分开了,还招惹他干嘛。”
“谁说我们现在就要分开?”
林与尘冒出来的这句话,让沈宋二人同时停住了动作,沈南一一脸惊讶:“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上次去雁栖山的时候,因为要寻找圣令,为免引人注意,我将凤羽刀藏在了雁栖山上,现在既然已无必要,我自然要去取回来。”
被他这么一打断,沈南一也不好再纠结谁先隐瞒谁这事,收回了手。
“你成心的吧,说话能不能一口气说完。”他语气听起来是责怪,但脸上表情明显由阴转晴。
林与尘自然看出了沈南一的言不由衷,与宋祈安对视一眼,唇角微微上扬。
宋祈安的伤已经没有大碍,他们在青阳城停留了这么久,为防被人盯上,三人决定即刻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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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栩十分后悔自己当初接沈不知那一单生意的时候没有提前看黄历。现在看来,沈不知一定是他人生中的一次大劫。
偷取离火赤芍的事情失败之后,司徒栩就做好了跑路的准备。
反正说好的报酬他还没到手,大不了就算他白白忙活了这么多天,来离泽城看了场热闹。
绝对不是因为他害怕沈不知的报复,他堂堂玄冥山庄少庄主,怎么可能被沈不知三言两语就吓到。
司徒栩是这么跟自己说的。
但当他收到沈不知的口信,让他留下来之后,司徒栩立刻决定识时务者为俊杰。
“沈大峰主,您交代的事是出了一点意外。但,您也知道我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说好的报酬我就不要了,这事您看就这么算了行吗?”
司徒栩小心翼翼地看着沈不知,又瞄了一眼各处适合逃跑的位置,以防沈不知突然动手,毕竟这位看上去就很喜怒无常。
见沈不知还是面无表情,他又继续说服他:“以后沈峰主您有需要,玄冥山庄愿意无偿帮您做一单生意,要杀谁您说一声就好。”
“沈不灼如何?”沈不知终于开口。
司徒栩干笑了一声:“大峰主您就别开玩笑了,我是惹不起您的梅花醉,但我也怕沈二峰主的落霞引呀。”
“你也知道我不需要你的这个承诺?”沈不知冷冷一笑,嘲讽道。
听他这么说,司徒栩松了一口气,真要让他去杀沈不灼,他还不如跟沈不知一拼,反正这兄弟俩他谁也惹不起。
不,准确的说是兄弟仨他都惹不起。
“那您找我是为了……”既然沈不知还有心情跟他开这种玩笑,司徒栩觉得自己今天应该可以全身而退。
但沈不知随后的一句话,又让他的心提了起来。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活着吗?”沈不知冷眼看着他。
“这不是您高抬贵手吗?”司徒栩脸上陪着笑,心里却在暗暗骂人,无极宗威胁起人来还真有一套。
司徒少庄主从没这么卑微过。可想而知,在生命威胁面前,人真的能做到很多自己以前绝不会做的事情。
沈不知轻皱了下眉头,司徒栩功夫不行,油腔滑调倒是很会,他忍着不悦道:“我的委托你还没有完成。”
“离火赤芍已经没了呀!”司徒栩就想赶快摆脱沈家这些疯子。
他现在是知道沈家三兄弟的关系了。老大和老二打得狗脑子都出来了,但在老三面前却要维持表面和平。明明对老三控制欲无敌,却要装作云淡风轻,也不知他们怎么这么会演。掺和进他们家的事是他做的最错的一个决定。
“我的委托从来就不仅仅是离火赤芍。”
“雪影剑我也惹不起!”司徒栩赶紧喊道。
合着他是跟天榜上的人杠上了,沈不知就是想弄死他吧。
在这次以前,司徒栩从来没有觉得玄冥山庄收钱买命的行为有任何错。但现在,司徒栩第一次怀疑自己是不是杀孽太重了,才会摊上沈不知这么个疯子。
尽管司徒栩十分抗拒,但在沈不知的纯粹威逼,毫无利诱下,不得不答应了暗中跟着沈南一的要求。
沈不知走后,司徒栩一脸苦笑:“这单生意怎么还越做越复杂了?”
保护无极宗宗主,伺机刺杀雪影剑,消灭归元门最后一名弟子,这些委托哪一项他都不想干。
第54章
烈日当空, 太阳炙烤着大地,微风吹过树梢沙沙作响。
山路旁,一群大汉正停在路边的树荫下休息。他们身上穿着眼色和款式相似的衣服,仔细看去, 衣服上还绣着相同的图案。
停在一旁的马车上还挂一面写着“振威”二字的镖旗, 不难看出这些人都是这家振威镖局的镖师。
即便是休息时, 这些人也团团围住中间的两辆马车。再看一路上的车辙,他们押送的货物不少,想来值不少钱。
除了这些压着货的镖师, 还有两辆马车,马车中有几名女眷, 旁边跟着几名护卫, 也与他们一样停在了不远处的树下。
这支镖师队伍一共十几个人, 一水的精壮男子各个身强力壮, 这个队伍中只有两个人看上去不太一样。
一个是为首的中年男人,这男人身穿青色长衫, 头戴灰色方巾, 一派文弱书生的扮相。虽然看起来像个书生, 但他的眼睛精光闪烁,右手更是从未离开过腰间佩挂的长剑, 一看就不是普通的镖师,而是有几分功夫在身的江湖人。
另一个则是一个白白胖胖, 看上去十分憨厚的男人。男人同样挂着佩剑,与其他镖师在一处说着话。
“头儿, 这三人跟我们一路了, 该不会是冲着我们的货来的吧。”一名头发上缠着红布条的大汉对着书生样的镖头悄声说道。
这镖头名叫赵一桓,外号青衫秀才, 是振威镖局的总镖头,在江湖上也算小有名气。
他冲问话的镖师摇了摇头:“他们若真对我们的货有意,就不会一直跟到这个时候了。”
那名白胖男子也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走了过来。这人站立时还看不出来,但是一走起路来就能发现有些忽高忽低,原来竟是个跛子。
这名瘸腿的镖师目光中带着警惕,与绑红布条的大汉看法相同:“这几个人看起来都很古怪,尤其是那拿剑的少年,他们就算不是冲着我们的货来的,恐怕也不简单。”
赵一桓想了想,虽然相信自己的判断,但也没有坚持:“过了白沙岭我再找他们问问。”
又嘱咐两人:“现在要紧的是前面的白沙岭,上回赵勇在这遇到过一伙山匪,虽然不是什么难缠的角色,但我们这批货不容闪失,你们等下都打起精神来。”
说完这些,赵一桓又瞟了一眼不远处的三人。
他们谈论的对象不是别人,正是沈南一他们。
沈南一三人停在道路的另一侧,就在他们的对面,那红头巾的大汉说的话三人也都听到了。
对于这名镖师的揣测,沈南一靠在树边撇了撇嘴,没放在心上,而是冲林与尘问道:“你们两人不是从雁栖山来的吗,怎么还能找不到路呢?”
林与尘默默把头转了过去,假装没有听到他的问话。宋祈安则是用憨笑表明他什么都不知道。
三人出了青阳城,本应该按照上次来时的路一路往回走。
因为从离泽城出来的许多人都是走的同一条道,他们走到半路,连续碰上了好几拨从离泽城出来的人,难免有被认出来的时候。这些人虽然奈何不了他们,但若是越闹越大,恐怕很快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行踪了。
这个时候林与尘提出了改道。
他此前听过路的客商说过另一条路,虽然不好走。但抄了近道可以不经过怀阳城,这样一来就能避开那些武林中人。
于是三人在到达槐花镇之前改了道。
这条路三人都没走过,结果不知怎么就走岔了,以至于在山里绕了两天。
上次去离泽城时,沈南一为了不餐风宿雨想尽办法赚点盘缠,没想到这回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就过上了这样的生活。
几人转了两天,好不容易出来遇到了振威镖局这群押镖的。在打听到对方的目的地是在雁栖山西南的定州城时,三人赶紧跟上了他们,生怕再次迷路。
不过看样子他们把对方当向导,对方却把他们当成了包藏祸心的小贼。
这边正说着话,赵一桓已经开始示意其他人集结队伍准备重新出发。
队伍里面除了他们押的镖,另外跟着的两辆马车都是半路遇上的。两辆马车上的都是女眷,听闻白沙岭有山匪作乱,见他们镖局人强马壮,便提出结伴同行。赵一还看中他们带的护卫不少,武器装备精良,便没有拒绝。
此时也有人去提醒那两辆马车上的人。
至于沈南一三人,自然是没有人来跟他们说。不过他们也不需要,有眼睛的都能看出,这些人要出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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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沙岭因其山底砂石呈灰白色而得名,此处地形呈葫芦状,最窄处仅能通过一辆马车,关口易守难攻。
因为这天然的地形,又有许多客商为了赶时间抄近道,这边过路客商不少,因此此处山匪猖獗。
在经过白沙岭前,赵一桓就开始让镖师们不停喊着振威镖局的镖号。
“镇武扬威!”
“镇武扬威!”
走在前头的镖师一边带领喊着口号,一边时刻注意周围的动静。
这些人的举动让沈宋两人都睁大了好奇的双眼。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先前好像没有。”沈南一不解地问。
林与尘虽然同样不常在江湖上走动,但他的师父还是教给过他许多东西,也包括一些行走江湖必备的常识。
“这是他们的镖号,应该是担心前面有山匪。”林与尘解释道。
“这不是敲锣打鼓让别人知道有肥羊经过吗?”沈南一更觉得奇怪了,哪有明知有山匪还故意咋呼的。
“各大镖局中不乏高手,有些在武林中名声不小,走镖时呼喊镖号也是一种威慑。如果是名气大的,有些劫道的听到他们的名号会主动避让。或者是与他们本就相识,听到名号自然也不会动手了。”
“原来如此。”沈南一和宋祈安同时长了见识。
“不过,看起来这振威镖局的名号没有那么响。”沈南一指着前面突然停下来的队伍说道。
在林与尘给他们解释的时候,有一伙人叫喊着从山坡上跑了下来。
这些人穿着各不相同的衣服,有些是劲装,有些是短打有些是背褂,甚至还有打着赤膊露出胸前结实肌肉的。他们手里举着大刀长枪,武器虽杂,但都是寒光利刃。
在沈南一的印象中,这种壮汉,不管干什么都不至于吃不上饭。
这伙山匪一个个牛高马大,看上去完全不像是被生计所迫当上山匪的,明显就是一伙被过路客商养肥了的专业匪徒。
山匪跑下山时,振威镖局的镖师们像是早有预料,一点没有慌乱。红头巾的大汉更是露出不屑的表情。
他们押过不少趟镖,走南闯北,见过的场面不少。这群山匪人虽然多,看起来也各个孔武有力,但从他们的站的位置阵型和他们手上武器就知道,不过是一群没有经过训练的乌合之众。
双方的人虽然都会一点功夫,但这点皮毛自然不能跟武林中人的打斗相比。
山匪们叫嚣着就冲了过来,双方很快陷入了一场混战,就连有着女眷的那两辆马车也遭到了围攻。只有沈南一三人,因为远远落在后面,看起来身上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竟无一人来打扰,于是乐得看起了热闹。
人数上振威镖局虽然不占优势,但赵一桓功夫不凡,他见同行的载着女眷的马车被围,立刻飞身上前,打退了围攻的数人。
沈南一注意到那名腿脚不便的白胖男子竟然人不可貌相,他一人守在所押货物的周围,左挡右突,好些山匪中了他的剑,无再战之力。
明明是最不被看好的,却表现最好,沈南一边看热闹边感慨,“这胖子看起来功夫不输那个领头的,只是这腿可惜了。”
林与尘也注意到场上仅有的几个功夫不错之人,听到他的感叹后,仔细看了看那名白胖男子,然后盯着他的腿若有所思。
就在山匪很快被打得几乎无还手之力时,山上站着的一个并不起眼的灰衣男人加入了混战。
他一出现就重创了振威镖局,好几个镖师被他所伤,倒在地上翻滚叫喊,疼痛难忍。
“这武器可真歹毒。”沈南一看清了灰衣人手中的武器后直摇头。
灰衣人使的是双手武器,手上的武器形状似钩非钩似鞭非鞭。一头形如尖刺,上面都是倒钩,一旦刺入身体再抽出去,会带动体内皮肉脏器翻出,让人痛苦难忍。
此人的加入让场面立刻发生了转变。
很快赵一桓和那个白胖男子不得不放弃原先的对手,对抗起灰衣男子。
“我看这名灰衣男子很强,他们这是要输呀。”沈南一观看了一阵,得出了这个结论。
林与尘赞同地点了点头。
只有宋祈安,虽然已经开始练习归元功另一半功法中的招式,但鉴于时间太短,尚不能一眼判断出场面的输赢,还有几分看错。
“我怎么看他们二打一配合十分默契,怎么会输呢?”
沈南一摇了摇头,一时半会儿也跟他解释不了这么多:“等你练完了那半边功法自然就能看明白为什么会输了。”
说完他又朝林与尘抬了抬下巴:“你还不上吗?再这样下去灰衣人就该把他们全杀了。我还没见识过雪影剑呢。”
林与尘不为所动。
直到灰衣人手上武器扫过赵一桓肩膀。赵一桓肩膀立刻一片血红,握剑的手落了下来,眼看又一钩要落到他的胸前,林与尘终于动了。
不过他并没有如沈南一所愿抽出腰间的雪影剑,而是一个踏步飞身到了混战中的三人身边,右手并做剑指与灰衣人交上了手。
第55章
林与尘的雪影剑在江湖名剑榜上同样有一席之地, 加之剑身较特别,很容易被人认出来。无必要的情况下,他不想引来关注,所以才没有拔剑。
如此一来就需近身使用移月摘星手对敌。
但灰衣男子长期在此处盘踞, 交手经验丰富, 知道以一敌三有难度, 一见林与尘上来,并不因为在赵一桓身上占了上风而恋战,而是眼疾手快地退开来, 因此林与尘竟没能第一时间制住他。
沈南一见到旁边打得鬼哭狼嚎,刀枪撞击声中还不时夹杂着几声尖叫和哭泣, 催促起林与尘来:“都这时候了你还留什么手?”
他这是拿林与尘与他大哥相比, 嫌弃林与尘动作太慢。在他看来, 两人能在天榜上并列, 功夫应该也差不多。这要是沈不知出手,别说灰衣人, 就连旁边这些乱喊乱叫的都要被他一并了结了。
山匪人数众多, 在场除了那些被护卫保护在马车里的女眷, 其余人都遭到了他们的攻击。唯有沈南一几人本来隔得远,又没行李, 见山匪来了还叉着腰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山匪们便也没去招惹他们。
沈南一乖乖看热闹也就罢了, 但他现在还要在一旁叫嚷,一下引起了山匪们的不满, 当即就有人挥着刀朝他砍来。
沈南一见状也没有躲, 而是朝宋祈安看过去,考虑是拿宋祈安当盾牌, 还是让宋祈安出手。
不过没等他和宋祈安做出反应,林与尘余光瞥到他们的处境,一脚踢起不知谁掉落在地上的长枪。那枪飞过去,准确插在了举着手向沈南一挥刀的一名山匪的后背,这名山匪应声倒地。
沈南一冲林与尘欣慰地点了点头,这回总算是派上了用场。
镖局这边,那名腿脚不便的白胖镖师见林与尘上前来,原以为他是想浑水摸鱼,直到见他对山匪出手,这才面露喜色。
林与尘见沈南一那边似乎要被拉入战局。也加快了速度。
他脚步迅速变幻,几步便跃至灰衣男子身后,随后剑指在他的天宗穴和腕骨穴等处点了几下,顺势卸下了他的武器。
灰衣男子很快就在林与尘的移月摘星手下失去了反抗之力。那些山匪见灰衣人被擒,都着急了起来,好几个人不顾实力差距冲上来救他,然后被林与尘一个横扫轻松打倒在地。
受伤的赵一桓一边捂着伤口一边看林与尘御敌,只这两下就能看出林与尘与他们身手的差异。
就在林与尘把注意力放在周围人群上的时候,那名白胖的瘸腿镖师见灰衣人被制住了,于是一剑插进了他的心脏。
灰衣人瞪大了眼睛,血从口中涌出,最后眼中流露着甘心一头栽倒在地。
瘸腿镖师这个举动不仅让林与尘惊愕,就连振威镖局的众人也没有料到,周围一下陷入了短暂的安静中。
那些山匪也不是什么意志坚定的,见形势落败本就有了退意,现在看到最厉害的灰衣人被杀,纷纷开始后退。
倒地受伤的那些人则挣扎着站起来,有些人捡起了掉落在地上的武器,有些人连滚带爬地往山上走,一个个争先恐后地撤退了。
没一会儿,山下除了被杀的灰衣人和受伤的镖师,山匪几乎逃窜得无影无踪。
经过了劫难的众人都停下了手,振威镖局的人都看向那名杀人的镖师。
“钟直,你…唉,你出手还是太急了。”赵一桓抱伤看着他,叹了口气,认为他的行为过于莽撞。
钟直垂下眼皮,掩盖住了杀人那一瞬间的狠厉,再抬起头,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憨厚模样。
“头儿,他们这些山匪,都是杀人越货之徒,要是放了他只会让他祸害更多过路的行人和客商,我们这是为民除害。”
赵一桓还想说什么,却扯到了肩膀的伤口,痛哼出声。
钟直连忙上前来,并急忙指挥其他人去拿金疮药和干净的布条,然后替他查看伤口,准备包扎。
等处理好了伤口,赵一桓才有空走到林与尘身边向他道谢。
“在下振威镖局赵一桓,方才多谢少侠出手相助。”赵一桓肩膀有伤,不好抱拳,于是弯腰鞠了一躬表示谢意。
“今日若不是有少侠在,我们振威镖局这十几口人就要交代在这里了。”他赵一桓这话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现在想到那灰衣人,还心有余悸。
之前虽听说过白沙岭山匪不好惹,却没料到灰衣人功夫这么好。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林与尘神色淡然地回答道。
赵一桓观林与尘年纪轻轻便有如此功夫,觉得他有些傲气也正常,并没有因为林与尘的冷淡而有任何不平。
他有心结识林与尘,但眼前形势不容他耽搁。
“刚才我镖局兄弟杀死的那人是盘踞白沙岭的盗匪头目之一,据说白沙岭还有一个盗匪头目,与此人是亲兄弟,虽不知为何没有同时出现,但恐怕这些山匪回去通风报信后,他再带人杀回来。此地不宜久留,我们也要赶紧过去。”
赵一桓担心镖局的货和眼前这些伤兵残将,简单互通了姓名之后,也来不及同林与尘寒暄过多,就指挥其余的人加快速度离开。
赵一桓先前责怪钟直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走镖的人讲究的是交友广阔八方通达,一般能不结仇就不结仇。
这灰衣人虽然被擒住了,但是他还有个武功更甚于他的兄弟,现在把他杀了,不说待会儿他的兄弟前来报仇,即便这次安全无恙过了白沙岭,可结了这个仇,以后也要时刻提防,不得安宁了。
或许是山匪们还没来得及报信,等到他们通过白沙岭,往前又行了一段路,赵一桓见后面无人追来才松了一口气。
“头儿,兄弟们刚刚经过恶战,又急着赶路,都有些累了,不如停下来歇歇?”之前的红头巾汉子快步走到赵一桓身边。
赵一桓环视众人,好些人伤口都来不及包扎,脸上衣服上全是血迹,看起来极其狼狈。
跟在他们后面那两辆马车上的人也是,虽然护卫们的性命都保住了,但有些伤势颇重,痛得不停哼叫。就算是没受伤的也都灰头土脸的,看起来是需要做个休整。
他们到达的地方是一处山阴处,可以听到不远处水流的声音,前方正好是一个较窄的弯道,既有水源又有屏障,正好可以休整。
赵一桓见状点了点头,让红头巾通知大家停下来休息。
******
大部队停了,沈南一三人自然也慢了下来。
这个时候赵一桓再看林与尘三人,感觉就更不一样了。不说林与尘刚刚的表现,即便经过那场恶战,沈南一和宋祈安两人跟在后面还是一派悠闲,丝毫不担心山匪追过来,若不是胸有成竹,怎么能如此淡定。
于是走过去再次向林与尘道谢,也是为了打听他们的来历。
“几位少侠真乃人中龙凤,不仅身手高强,还侠肝义胆。赵某走南闯北,也算有两分见识,林少侠先前的手上功夫,我却看不出门道,不知林少侠出自何门何派?或是有何家学渊源?”
“雕虫小技,不值一提。”林与尘表情还是那样冷淡,多一句话都不想说。
“林少侠谦虚,想来还是赵某见识少了。”赵一桓不愧是总镖头,处事圆滑自如,对林与尘这明显的拒绝也只微微一笑,丝毫不恼。
这一出手就制住了那灰衣人,怎么可能是雕虫小技,但他既然不愿说,赵一桓也不再自讨没趣,说了两句后就离开了。
另一边注视着林与尘的那些镖师见赵一桓回来,忙凑上前去询问。
其中属红头巾的大汉最关心:“头儿,他们是些什么人?打探到他们要去哪里了吗?这人武功这么高,若是一路上有他们在,我们的货就更稳妥了。”
此前他还在猜测沈南一几人别有用心,现在见识了林与尘出手后,立刻就想要结交了。就连钟直都对他投去了鄙视的目光。
赵一桓摇了摇头:“此人看起来孤傲,岂是我们能驱使得了的。我方才想探听一下他们的来路也一无所获。”
“莫不是我们之前说的话被他听到。得罪他了?”红头巾大汉猜测。
“别瞎猜了,至少他这次帮了我们,现在也还在,待会儿若是白沙岭的那些山匪卷土重来,他也应该不会袖手旁观。”赵一桓只能这么想了。
他们不知,林与尘这样表现倒也不是对他们此前的话有什么不满,他纯粹就是不喜欢多事,出手相助也是同样的道理。
“我看他们身上好像没带干粮,要不我们送点给他们?”
距离他们的早饭已过了几个时辰,趁着此次休整,大家也拿出了准备好的干粮吃。红头巾心里想着怎么弥补先前的误会,注意到沈南一他们两手空空,便提议这样示好。
赵一桓刚要同意,发现慢人一步了。
白沙岭那一战刚过去,镖师们很快适应过来,但马车上的女眷们却被吓得不轻,有人还在不停抽泣。
当然,也不是所有女子都如此。其中一辆马车上下来了一名穿着鹅黄衣衫的女子,她镇定地带着侍女朝沈南一三人走去。
黄衫女子停到林与尘面前,福身行了一礼:“今日多谢公子出手相救。”
然后接过侍女手上捧着的盒子,递了过去:“我见几位没有干粮,我这正好有一些自家做的路菜和馕饼,只是一些粗食,如不嫌弃,还请几位公子享用。”
林与尘刚想拒绝被沈南一抢先一步接了过来。
沈南一接过后自己也不说话,用眼神示意林与尘回答。林与尘不得不向黄衫女子道了谢。
等黄衫女子一离开,沈南一就和宋祈安迫不及待地打开了盒子。
里面装着用鸡丁和笋丁煸炒而成的路菜,又有腌制的酱瓜,还放着几个软和的饼子,又贴心的配上了筷子。这些东西虽然不算美味,但比起他们这两天吃的东西,已经够好了。
沈南一和宋祈安也不客气,一人拿了一个饼子,就夹着菜吃了起来。
林与尘见他们是一点戒心也无,皱起了眉:“你们就不怕这里面放了什么不该放的。”
沈南一看着他问道:“你是不是忘了我百毒不侵?再说了,这女子看上去手无缚鸡之力,你又才救了她们,她有什么理由害我们?”
“就是,林兄你也太多心了。”宋祈安在一旁附和道。
“诶,林与尘,”沈南一放下了筷子,略带调侃的眼光上下打量着他,打趣道:“这位小姐莫不是看上你了?这是被你刚才的英姿折服了呀!”
“这位小姐长得这么漂亮,还比那些江湖侠女温柔,遇到这种事一点也不慌乱,如此胆识过人,你何不上去结识一下。”他一边替林与尘出主意,一边同宋祈安挤眉弄眼。
林与尘抬眸,一句话堵住了沈南一的嘴:“我觉得你的女装比她好看。”
沈南一最厌恶别人说他长相,男扮女装那事更是恨不得从所有看过的人脑海里删去,被林与尘气得龇牙咧嘴。
偏偏宋祈安还火上浇油,自认为中肯地加了一句:“林兄说的没错,我也这么觉得。”
“你们这是瞧我打不过你们俩,没法报仇是吧?”沈南一冷哼。
林与尘一看他的手已经摸上了放在地上的游龙剑,瞥了一眼不远处去树林中溪边打水的人,也借口拿起水囊离开,只留下宋祈安面对沈南一的怒火。
“林兄你怎么自己跑了?!”宋祈安没料到林与尘临阵脱逃,朝他飞快消失的背影大喊。
叫对方头也不回,只好一边躲着沈南一的剑一边捂着胸口:“不行了,我旧伤要复发了!”
但这并没有让沈南一心软:“旧伤?我看你是想要点新伤了。”
最后在沈南一的威胁下答应永远不提那件事,宋祈安才逃脱了魔掌。
******
打水的地方并不远,沈南一和宋祈安已经吃完饭,见陆续有人从林中出来,却还是没有看到林与尘的身影。
就在两人疑惑想要过去瞧瞧时,他们就听到了隔着树林从小溪处传来一阵异样的响动,同时伴随着刀剑挥舞的声音。
沈宋两人立刻站起身来,赵一桓等人也戒备地拿起了武器。
“莫不是山匪追了过来?”宋祈安想起赵一桓所说。
此时的赵一桓也是这么想的,刚想要钟直查看是否有落单的人,回首一看,钟直竟然不在,于是立刻让所有人警戒。
与他们的紧张不同,沈南一面上轻松,还拍了拍宋祈安的肩,让他反应不要这么大:“要是林与尘都应付不了,我们过去也没用,还是先等等吧。”
很快,有镖师从树林里跑了出来,气喘吁吁地对着赵一桓喊道:“钟镖头和刚刚那位少侠打起来了!”
这个结果大家都没有想到,连沈南一都惊讶地转过头看赵一桓。
赵一桓就更莫名其妙了,抓着那名报信的镖师追问:“你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还没等那名镖师描述明白,林与尘已经推着被卸了胳膊的钟直走了回来。
沈南一和宋祈安连忙走上前去,指着一瘸一拐的钟直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赵一桓和其他镖师也围了过来,面上显露诧色:“不知我这位兄弟哪里得罪了少侠?”
林与尘一推钟直,把他推到赵一桓的面前:“赵镖头真不知他是谁?”
“他?”
赵一桓听林与尘这么问,也察觉出是钟直的身份有问题,可钟直还能是谁呢?
第56章
“赵镖头也是江湖中人, 可曾听说过长鲸帮的郑久名?”林与尘说出了一个名字。
这个名字一出,赵一桓马上变了脸色,郑久名这个人可不是什么好人。
长鲸帮是霁州城的一个大帮派,霁州城东南多海域, 帮众经常在海上活动, 替沿海的渔民及行商扫除水祸寇匪。
尤其是帮主江长海, 为人侠肝义胆,对朋友慷慨仗义,其帮众不仅不像很多帮派那样祸害百姓, 在江长海的约束下还常常为当地百姓主持公道,在霁州城百姓和跑船的行商心中地位十分高。
但就是这位被武林同道和霁州百姓交口称赞的江帮主, 却被自己最信任的兄弟副帮主郑久名所害。江长海不仅惨死海上, 甚至连他的妻儿也在他身死后不久莫名被害。
霁州城靠海, 不管是渔民、商人、还是水匪, 都是靠海吃饭。长鲸帮在海上的种种行为,严重影响了水匪们的利益。于是, 他们想到了收买长鲸帮。但帮主江长海不但不愿接受水匪们的条件, 还加强了护船的频度, 这让水匪大为恼火。
副帮主郑久名与江长海虽为结拜兄弟,但他因江长海在长鲸帮中威望极高, 长鲸帮众人几乎只听江长海号令,这让郑久名早就有了不满。
郑久名就是在这时勾搭上了水匪, 两方一拍即合,里应外合勾结起来将江长海害死在了海上。
郑久名在江长海死后顺利当上了长鲸帮帮主, 却做贼心虚, 担心江长海的妻儿发现他的恶行后报仇,又暗中残害江长海的妻儿。
但没想到江长海的妻儿侥幸逃过一命, 并由此发现了郑久名的真面目。
此后,江长海的妻子改头换面混入长鲸帮,趁着郑久名去六大派切磋要事的时候,拿到了郑久名勾结水匪,伙同他在长鲸帮的同伙害死江长海的重要证据。
那时六大派召集武林正道在铁磁岭商讨要事,她拿着这份证据赶到了铁磁岭,当着六大派和众多江湖中人的面,撕开了郑久名的伪装,揭露了他的阴谋。
证据确凿之下,郑久名无力辩解。
见事情败露,郑久名狗急跳墙,抓住了江长海的妻子试图挟持人质逃脱,却被玄天宗的清虚真人擒获。
只是这清虚真人年纪大了,不愿再造杀孽,便放了郑久名一命,只是废掉了他的武功。
捡回了一条命但却武功全失的郑久名并没有束手就擒,他在正道众人的眼皮底下逃出了重围。自此之后,就再也没有人在江湖上见过他。
“你是说钟直就是郑久名?”赵一桓看向一旁的钟直,实在无法相信。
钟直现在白白胖胖,看上去面目和善甚至有些憨厚。加入振威镖局这么久,他一直与镖局中人相处融洽,从未听人说过他任何不是。赵一桓无论如何也没办法把这样的钟直和郑久名联系起来。
“虽然身形发生了变化,但一个人的骨相和五官是不会因为长胖而变化。赵镖头或许可以想一想他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振威镖局的。”
林与尘提醒赵一桓从时间线上来看,这让赵一桓想到了一些关于钟直来历的疑点。
郑久名是三年前来到振威镖局。
起初他是腿受了伤被他们遇到,郑久名谎称是被路上的盗匪劫道并打伤。因为振威镖局的镖师们押镖途中也常遇到盗匪,难免有所死伤,他的伤也博得了镖师们的同情。
然后因为他功夫不错,又称无处可去,便顺理成章留了下来,并在镖局做了镖师。
但赵一桓还是有些不解:“可郑久名是在五年前消失的,并且所有人都知道,他当时被清虚真人废去了武功。”
那个红头巾镖师也替钟直说话:“头儿说的没错,钟大哥怎么可能是那种人,他武功高强,来镖局的时间也对不上,你不要血口喷人!”
林与尘不想同他们废话,只说了一句:“你不妨问问他自己。”
镖局的人都看向了钟直,尤其是红头巾,一脸期待他能为自己解释两句。
钟直好像因为被擒住有些心灰意冷,还是沉默不语。
他对于林与尘和赵一桓两人的对话一句都没有反驳,这本身就说明了问题。
他的这等同于默认的行为让镖局众人十分失望。
长鲸帮之事在江湖上也称得上是个大事件,江长海在武林中的威望让郑久名的名声变得又臭又烂。镖局的人在发现他或许就是郑久名之后,都露出了鄙夷的神色。
******
他们那边各个面露震惊,只有沈南一和宋祈安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郑久名是谁,长鲸帮又是什么?”
林与尘回头,才想到这边有两个对江湖事几乎一无所知的人,不得不将长鲸帮江长海和郑久名之间的恩怨向他俩解释了一遍。
“你是怎么认出他来的?”听完这一切的沈南一并没有怀疑林与尘认错人,到他好奇林与尘是怎么认出来的。
振威镖局的人其实也有一样疑问。
“说来也巧,当年霸刀门惨遭无极宗灭门,”林与尘说到无极宗时停顿了一下,看了看沈南一。
“肯定是沈不知干的!”沈南一摊手表示自己毫不知情。
林与尘顺着他的话改口:“霸刀门惨遭沈不知灭门后,各派义愤填膺齐聚铁磁岭,商讨对魔教的应对之策。师父也带我参加了这次大会,我恰好在铁磁岭目睹了郑久名被揭穿一事。”
“莫非你在最开始碰到他们的时候就发现了他?”宋祈安一下子联想了许多。
“我是在他们遇到山匪动手的时候才发现的。”林与尘倒也没有对五年前仅远远见过一面的人这么熟悉。
虽然郑久名极力隐藏,就连他惯常使用的左手刀都换成了右手剑。但他在看见山匪那一刻有一个细微的左手拔刀的习惯性动作,被林与尘不小心捕捉到了。
在他杀了那名灰衣人后林与尘更是察觉出了他的异常,并开始关注,这才从他的长相看出了端倪。
这其中只有一点说不通,那就是为何他还有功夫在身。
郑久名的武功当着众人的面被废,这一点做不了假。钟直虽然武功不及郑久名当年,但至少他还能习武,一点也没有被废武功的迹象。
因为有此疑惑,他才会在看见钟直去溪边之时也借口打水跟了过去,就是想前去试探。
试探的显而易见,钟直还没有忘记郑久名这个名字。在林与尘试探叫他的时候漏了陷。
在林与尘的逼问之下两人动起手来,林与尘毫不客气地卸了他的胳膊关节使他失去了反抗之力。然后就是沈南一看到他们出来的那一幕了。
虽然郑为名没有亲口承认,但林与尘相信自己的判断。
他的目的并不是逼郑为名承认或是审判他,那是长鲸帮的家务事,他没有兴趣插手。他只要自己能确定对方是郑就名就行了。
“你是怎么恢复武功的?”林与尘最终的目的只有这个。
林与尘这个问题提醒了沈南一,他眼睛一亮:“你的意思是…他被废掉了武功,但现在已经恢复,所以只要找到他恢复武功的方法,我的伤……”
沈南一没想到他一直没有头绪的事情,会突然有了希望。
林与尘点了点头。他在断定这人就是郑久名后立刻就想到了沈南一,揭露郑久名的身份只是为了知道他是如何恢复武功的。
清虚真人废掉郑久名的武功自然需要散了他气海的内力,现下郑久名既然有办法恢复,说明沈南一的伤也有治好的可能。
但郑久名被揭穿了身份后一副心如死灰的模样,对于林与尘的话无动于衷。
直到林与尘说要把他交给长鲸帮时,郑久名垂丧着的脑袋才抬了起来。
他不仅没有害怕,反而大笑不已,看起来有几分疯癫。
“哈哈,你以为我在乎吗?我现在也是生不如死,还不如一了百了!”
或许是每天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生活让他厌倦了,郑久名说出了他这几年隐姓埋名的经历。
当年侥幸逃脱后,郑久名四处躲藏,无意中遇到了鬼医圣手闻广白。
“我原以为自己会没命,但是他却没有杀我,也没有把我的行踪告诉任何人。不仅如此,他还愿意给我治伤,让我有机会恢复武功。”
说到这郑久名流露出后悔的神情,很快又咬牙切齿变成了憎恨。
“但他不是无偿救我,而是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我必须做他的药人给他试药。后来我才明白,他根本就是为了折磨我。”
郑久名曾经问过闻广白为什么要救他。闻广白当时的表情和语气他现在还记得一清二楚。
当时的闻广白轻蔑一笑,才给他解惑:“救你?你想多了。只不过是拿你这种人试药不会让我产生愧疚罢了。”
闻广白不停地打断他的腿,就为了试出最有效的药。至于恢复他的武功,也是在不停拿他的身体试药,那段时间他才知道什么是生不如死。
最后闻广白的确如他承诺的那样,帮他恢复了武功。因为试药太多,每到天气变冷的时候,他全身骨头就像被人一寸寸打碎,疼痛难忍,生不如死。
现在想来,这或许也是闻广白故意的。
郑久名身上发生的事就是所谓的恶人自有恶人磨,并有任何人对他表示同情。
林与尘丝更是毫不关心郑久名对闻广白的憎恨和控诉,一心只想得到闻广白的消息:“闻广白现在在哪?你既然要试药,肯定与他一起待了很久,理应知道他的住所。”
“我当然知道,但是我如果告诉了你,岂不是就失去了作用。”
郑久名刚才还说着生不如死,现在见他对林与尘有用,立刻就想要利用这一点保住性命。
沈南一听他说完这一切,见到了他从头到尾的变脸之路,简直是长见识了。
“你这是威胁我们?”沈南一挑眉,他最讨厌被威胁了。
不等林与尘开口就自顾自地在身上找了起来,“我身上的毒药也不少,让我看看有哪些能用的。”
找到一半又突然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啊,你用过那么多的药,会不会我身上这些药已经对你没用了?那不如试试这个吧。”
沈南一走到郑久名面前伸手在他的章门、膻中、太渊等处各点一下,最后一张拍在他胸口心脏位置处。
他这一掌刚一收手,郑久名就痛得倒地。因为他被林与尘卸了的胳膊关节还没有装上,即便倒地蜷缩在一起,手也使不上力。
这样一个七尺大汉,竟痛得满头大汗,在地上翻滚,一边用头撞地一边求饶,“快给我解开!我告诉你们,丹桂山霞光谷!闻广白就在丹桂山霞光谷!”
“你看,早这样不就好了。”沈南一轻描淡写地说道,一边过去重新在几处穴道上点了几下,又一掌拍在他的背上。
随着他动作的完成,郑久名翻滚的身体也停了下来。
在场所有人都看到了沈南一刚才的行为,惊觉这才是个狠人。
林与尘和宋祈安虽然听他说过,知道无相符这门武功的存在,但也是第一次真正见到他使用,没想到竟然这么可怕。
两人不由感慨,郑久名还真是威胁错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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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久名被沈南一这么一折腾,是彻底地心灰意冷,心如死灰了,之后哪怕是听说赵一桓要写信通知长鲸帮,他也没有了反应。
虽然有了这么大的变故,但振威镖局最重要的还是这趟镖。郑久名的事也没有改变他们原本的计划,队伍仍然朝着既定路线前进。
得到了闻广白所在之处,沈南一三人开始商量如何过去。
因丹桂山在雁栖山还要过去,从他们现在的位置过去必要先经过雁栖山。
宋祈安本想提出先去找闻广白给沈南一治伤,但被沈南一拒绝了:“既然都要先经过了,又何必多此一举。”
再次商量后,他们决定先到雁栖山,然后再陪沈南一去找闻广白。
如此一来沈南一三人也需要继续跟赵一桓保持着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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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沈南一与林宋两人谈论起他们要去找的这个鬼医圣手。
“听郑久名所说,这闻广白医术十分不简单。但从行事手段来看,并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我们过去怕是可能吃闭门羹。”
沈南一摸着下巴分析起来,感到事情不会太顺利。
宋祈安也替他担心:“他被人称作鬼医圣手,一听就不是什么医者仁心之辈。加上他还拿活人试药,简直疯狂。若是我们去找他,他也要提什么奇怪的条件,或是要求我们帮他试药该怎么办?”
在郑久名的描述中,试药简直是他的噩梦,足可见其中痛苦。
倒是沈南一另一侧的林与尘却不这么想:“闻广白虽然被称为鬼医圣手,虽然看病的确有很多条件。但他找郑久名试药是因为他知道了对方不是好人。”
林与尘这么说自然不是随便乱猜,而是听说过一些旧事。
“他早年曾在药王谷跟着谷主学过医术,虽然没有正式拜师,但也算半师。我听师父说过,他对药王谷谷主的为人十分崇敬。若闻广白真是那种毫无底线之人,药王谷谷主就不会同意传授医术给他了。”
“但愿真如林兄所说。”宋祈安点头道。
听他们两人谈论至此,沈南一突然看到了手里的游龙剑,想起第一次见鬼公鬼婆时他们说的话。
他完全可以拿着游龙剑作为条件交换呀。
“正好我手里有游龙剑,听说闻广白与游龙剑的主人是好友,正在四处打听他的踪迹。还说只要谁能拿到萧子游有关的线索或是物件,他就能无条件答应救治一回。”
游龙剑在手这个问题看起来好解决了。但沈南一其实更担心的是闻广白究竟有没有能力治好他。
第57章
九安山, 赤霄峰。
大殿上,沈不知沈不灼两兄弟与卓安管蘅两夫妻分坐在大殿的左右两侧。四人面色凝重,就连习惯挂着假意笑脸的沈不灼也冷下了脸。
几人看上去都保持着冷静,实则每人都做好了开打的准备。
四人中间的空地上则是已经被沈不知挑断了手脚, 现在犹如一滩烂泥躺倒在地的纪惊涛。
沈不知两人一回九安山这是没有耽搁片刻直接上了赤霄峰兴师问罪。
对上沈不知冰冷的眼神, 左护法卓安并未退缩:“赤霄峰上出了内鬼, 我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但这不是你们随意插手赤霄峰事务的理由。”
沈不知两人一上来就拿着纪惊涛做借口,要求彻查赤霄峰所有的护卫, 言语间更是表示连穆云深和白玉兰都不例外,要他们所有人将自己的旧事交代清楚。
这嚣张的命令, 简直就是完全没有把他们赤霄峰的人放在眼里, 卓安怎么可能答应他们这无理的要求。
沈不知抬起眼皮, 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对面之人:“我不是来跟你们商量的。”
这话语气虽无特别, 一旁扶手断裂的声音却清脆地传入了所有人耳中。
因为九安山出了内鬼而致弟弟陷入险境,这让沈不知的怒火几乎压抑不住。没有在这里对管蘅出手已经是因为他记着沈南一临行前的话了。
随后, 他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段飞和邬玄吩咐道:“若有人胆敢阻拦, 以触犯宗规处理, 杀无赦!”
这话让卓安两人变了脸色。
沈不知却没有管他的话可能会让朝云峰和赤霄峰兵刃相见,而是站起身, 余光瞥向地上的纪惊涛,对着管蘅冷笑道:“他就交给你自己处置吧。”
见他要就这样离开, 管蘅一拍桌子:“沈不知,你眼里还有没有宗主?”
沈不知一点没有顾及她的愤怒, 大步跨过大殿门口, 飞身往朝云峰的方向行去。
被无视的管蘅握紧了拳。
一直未开口的沈不灼这时说话了,他指着地上的人说:“管护法, 你这话就错了。若是没把宗主放在眼里,你以为你们还能看到活着的他吗?”
如果不是顾忌沈南一,他们就是直接动手,而不是还要留着纪惊涛以便师出有名了。
他虽然与沈不知不对付,但是这一次他完全支持沈不知的做法,不查一查,怎么知道以后还会不会遇到这种事?沈未然留下来的旧人中还不知道有多少不知底细的。
“你也不要以为我们是想找麻烦。不光是赤霄峰,朝云和望月二峰也会同样彻查到底。”
说到这沈不灼眼中闪过一抹凌厉的光芒。
这一次望月峰的碧凝丹在那些正道手里就差人手一颗了。纪惊涛想要拿到这些药,没有望月峰的内应是不可能的。
大概是他面具戴久了,让很多人已经忘记了他的真面目。他倒要看看是哪个胆大不要命的敢给纪惊涛做内应。正好,他也好久没有研制新药了。
“要查我们会自己查,沈不知派御风堂的人留下来是什么意思,真当我们怕了吗?”管蘅看着留下来的段飞和邬玄,眼底掠过一丝不满。
沈不灼虽然支持彻查赤霄峰,但也希望能削弱沈不知的势力。他乐得沈大和管蘅打起来,甚至不惜拱火道:“管护法若是能除掉他们,我可是十分支持。”
他这算盘打得九安城都能听到了,管蘅没有理会他,而是让人去请穆云深和白玉兰。
她忌惮沈不知是真,但断金刀和无思剑想在赤霄峰撒野就要自己掂量掂量有没有这个能力了。
沈不知的如意算盘落空,也不觉失望,嗤笑一声转身离开:“那就请两位护法好好查,我过两日再来看结果。”
见沈不灼离去,又看向拿着武器摆弄的段飞和邬玄,管蘅朝卓安投去一个复杂的眼神,低声道:“沈大他们再这样下去恐怕……要不要宗主?”
卓安听懂了她的话,看了一眼地上的纪惊涛,眉心一沉微微摇头:“确实该查一查了,至于其他,还不到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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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南一浑然不知九安山上快要打成一团,他和林宋二人跟在振威镖局后面没再遇到过什么意外,没几天就顺利到达了雁栖山。
振威镖局还想请林与尘与他们同去定州城,待长鲸帮的人收到信过来了,也好有个人说清楚郑久名之事。
不过林与尘哪有心思参与这些江湖事,想也没想便拒绝了。
临别之时,那名黄衫女子再次出来感谢林与尘,表示他若是去到定州城可去城东霍家,她家定当重谢。
这让沈南一又是好一通打趣林与尘。
最后还是在宋祈安的两方安抚下,两人才没有闹起来。
雁栖山地势险峻,丛林茂密,人烟稀少,也正因为如此,山上才会有可能存在宋祈安所说的奇珍异草。
虽然从郑久名身上看到了治好自己伤的希望,但毕竟还只是猜测,闻广白能不能治得了,沈南一还是未知。
现在既然已经来了雁栖山,沈南一听了宋祈安的话,抱着说不定能发现类似离火赤芍这样的好东西的心理,决定碰运气试试。因为他的这个想法,三人在山上好一通找。
但他们三人这种找法就是无头苍蝇乱撞,能找到那得是天降大运,什么也找不到才是正常。
果不其然,最终一无所获。
“我就说这样不可能找到,还是别浪费力气了。”唯一内力不行,续航奇差的沈南一呼哧带喘,最先放弃。
“这不明明是你自己先提议的吗?”林与尘可不愿背这口锅,抬起下巴斜眼看向他。
沈南一也不甘示弱,累得不行还要争辩:“那要不是你说发现过朱果我怎么会同意。”
宋祈安一看两人又要就谁才应该为这个错误决策负责而争论起来,立刻把错揽了过来:“都别吵了,是我的错还不行吗?不如你在这休息,我去那边再找找看。”
“你看看那边,这雁栖山光一个山头就这么大,那边还有那么一大片呢,这得找到啥时候去?”沈南一指着远处郁郁葱葱的一大片山林,劝他打消念头。
林与尘虽然没有觉得累,但也点头同意他的话,宋祈安这才作罢。
“你就别把离火赤芍放在心上了,我都说了该我谢你的救命之恩才是。”沈南一也知道为何宋祈安找得这么用心。
沈南一经过先前的翻山越岭,现在是又累又渴,说完就在周围扫了一圈,瞄准了一棵结满了果子的果树,随手摘下一颗看上去汁水饱满,颜色漂亮的果子。
他刚一张口准备吃立刻被宋祈安叫住:“别!这果子有毒。”
口渴难耐的沈南一愣了一下,看了一眼手中的果子,最后还是张口咬了下去。
“你还真把自己百毒不侵的体质当万能的,”林与尘看不下去了,“你知不知道这山里有多少没有见过的有毒的果实和草木?”
沈南一咽下了口中的果实,笑嘻嘻道:“可惜你们不能吃,这果实又甜又香。”
见林与尘还表情严肃地注视着他,沈南一才停了下来,知道他们是好心,摆摆手叫他放心:“九安山上也是满山叫不出名字的果实草木,我从小也没少吃。我吃过的毒药比你们见过的都多,就别担心我中毒啦。”
沈南一说的轻松,林与尘却感到一丝怪异,就算有百毒不侵的体质也没人会故意把毒药当饭吃。
“你…你为什么会吃那么多毒药?”
沈南一被问到这个问题,突然沉默了下来,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不见。
宋祈安正在周围寻找能吃的果实,只听到林与尘的问话,没发现沈南一的表情变化,听他没有回答还追问了一句:“对啊,你这体质到底是怎么发现的?”
“不吃就不吃,你快把你摘的能吃的给我呀。”沈南一把手中那咬了一口的果实随手往后一抛,又笑着走向宋祈安要拿他刚摘的野果。
见他故意岔开话题,林与尘意识到了什么,也配合着说道:“看这样也是难找到,不如宋祈安你先去崖底看看你师父。”
宋祈安完全没注意到刚才的不对劲,听林与尘这么说,立刻指着不远处一座山峰道:“就从那座山峰的顶上下去。”
******
几人又是一阵翻越,跟着宋祈安来到了他所指之处。
这座山峰顶上是一片平坦的石地,一面是如同被刀削过一样的悬崖,崖壁上藤曼交织像是覆盖着一层绿色的网,往下看去云雾缭绕,深不见底。
这地方仅凭轻功一般人确实无法自由上下,就算借助藤曼也只能下去一小段位置。
“上次我出来时在这个地方差点掉下去,你们也小心一点。”
宋祈安顺着藤曼爬到尾端,再小心翼翼地沿着石壁如同一只壁虎一样横移至一个平台。说是平台,其实只是一块仅能供他们三人贴墙站立的突出石壁。
他刚站稳,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见沈林两人已经落到了他的身旁。
“有轻功就是好呀。”宋祈安羡慕的感慨。
“没什么好羡慕的,你内力深厚,再练轻功只会事半功倍,过段时间也能这样了。”沈南一还羡慕宋祈安的内力呢。
如果不是他气海有损,吸了内力也没法维持,他见宋祈安第一面就眼馋他一身深厚的内力了。
“然后呢,怎么下去?”沈南一探头往下看,只见下面被浓浓白雾遮住,根本看不清哪里有落脚之地。
“我记着各处的位置,你们跟在我后面就行,不过千万要小心,这悬崖很高,下面全是石头,摔下去神仙也难救。”宋祈安贴着石壁继续往下,不放心地一再叮嘱,就怕沈南一仗着轻功好乱来。
这场景让沈南一想起了父亲沈未然当初教他轻功时的样子。
沈未然将轻功起名踏海平川,自然是有这个自信可以天高海阔任翱翔。
父亲当年就在九安山的悬崖峭壁上教过他轻功。那时的他不过几岁,对于父亲全然信任,一点也不觉得那悬崖有多么可怕,因为他相信父亲一定能够保护他。
现在攀爬悬崖时,他才明白父亲到底有多强。
以他现在可以独步天下的轻功,面对这个悬崖竟然也没有信心可以仅凭轻功安然无恙地下去。
没有信心所以不敢尝试,因为承担不起失败的后果,因为他现在不只是他自己。
如此想来,是不是父亲在两个哥哥身上种下无相符时也有这个想法,让他不得不珍惜自己的生命。沈南一突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就这样一边想着,一边听宋祈安不停的提醒,他和林与尘跟在宋祈安的身后终于到了能看清地面高度的位置。
这个时候宋祈安的话再也管不住沈南一了,他借着崖壁上的一颗斜着生长的大树,几个纵身跃到树枝上,然后借力跳了下去。
林与尘见状一把提起宋祈安,随着沈南一的路线轻松落了地。
崖下并不像宋祈安所说全是乱石,其实是一块长满鲜花的平地。
不远处还有一条浅浅的小溪,像是从石壁深处渗出来的水汇聚而成。
不过沈南一他们没空欣赏眼前鲜花盛开的美丽景色,宋祈安着急地往前面树林中走去,他和林与尘也马上跟了上去。
走近一段路就能看到不远处几间木屋,看样子是宋祈安自己搭建的。不过一段时间没人打理,通往木屋的小路已经被杂草掩盖。
“你确定这里只有你和你师父吗?”林与尘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了?”沈宋两人疑惑看他。
“你看。”林与尘指给宋祈安看另一侧地上的杂草被踩踏的痕迹。东倒西歪的杂草显示来人的慌忙,看样子人不少,到访的时间就在不久前。
宋祈安心中一紧,赶紧跑了过去。木屋的门敞开着,到了屋子里一看,自己走之前还整理得整整齐齐的屋子已经被翻得乱糟糟。
“这是在找什么东西。”跟在他后面进来的林与尘看到翻动的痕迹后一语断定。
宋祈安被他提醒,立刻想到了什么,赶紧往屋子后面跑。
“师父!”宋祈安握紧拳头跪倒在地。
沈南一两人走过来,入目之处是一座被挖开的墓,一具白骨就这样露在外面,挖开的人甚至连稍稍掩埋一下都没有做。
“是薛道成!”宋祈安怒不可遏,双拳紧握,从牙缝里蹦出了这几个字。
他咬着牙一边查看四周的痕迹,确认师父的尸骨完整,一边整理好墓前的黄土,重新把宋宵的尸骨埋葬进去。
沈林两人知道这个时候宋祈安定然十分难受,也没有多说什么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背作为安慰,然后默默地陪着他把宋宵的墓重新整理好。
一切都完成后,宋祈安把墓碑立好。跪在墓前磕了三个头。
他双目通红,眼里闪烁着怒火,斩钉截铁地说:“一定是薛道成!我只跟他提到过雁栖山,他这是对归元功不死心,竟然连师父的墓都不放过,简直禽兽不如!”
“是我的错,让师父不得安宁,我要杀了他!”宋祈安越说越难过,自责加上愤怒让他胸口剧烈起伏,恨不得现在就杀去离泽城。
俗话说人死为大,入土为安,薛道成这样无耻的行径无论在哪里都让人唾弃。
林与尘怕他一时冲动,安慰道:“我知道你现在很愤怒。但你的伤才好没多久,只有等你真正练好了归元功,才有能力替你师父报仇。”
对于他放不下的自责,沈南一也赶紧劝道:“做坏事的是薛道成,是他老奸巨猾,只要他仍然觊觎归元功,就不会放弃,你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也别太苛责自己。”
宋祈安虽然明白沈林二人的劝说没有错,但他总觉得是自己不够谨慎聪明,没有提防薛道成,才让师父受此侮辱,难以打消心中的自责。
不过他也知道以他现在的情况,返回离泽城报仇是不可能的。平静下来后决定接受林与尘的建议,用心练好归元功。
心中既已做好决定,宋祈安将被翻得乱七八糟的屋子重新收拾好后,便同林与尘一起去寻回他藏在山上的凤羽刀。
******
林与尘藏刀之处颇为隐秘,是一处崖壁上被树木遮掩住的一个山洞。
沈南一进到这个山洞中时非要去找有没有什么宝藏,宝藏没找到,但竟真给他找到了一株据说吃了能增长若干年内力的药草。
只可惜那药草是才长出来的,等到成熟能吃时还要个几十年。
这药草还是宋祈安认出来的,因为宋祈安就曾吃过这样一株药草。
嫉妒让沈南一面目全非:“还不如让我什么都找不到呢。”
运气这东西真的很玄,不过在这方面宋祈安还是没法跟他爹沈未然相比。
他爹除了自创的武功,最重要的就是一身极其独特的内力。据沈未然所说,他十岁那年也是不小心跌到了一个山洞,然后捡到三生诀的功法,后来每次有难都能恰到时机得到解决的关键物件。
沈未然人生中唯一一次失败应该就是没能获取神农丹,最后也栽在了这上面。
所以运气好只是一时的,沈南一自我安慰道。
但看到宋祈安,他还是忍不住酸溜溜地说:“等我伤好了,我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控制住不吸取你的内力。”
“你还是先担心闻广白到底能不能治好你的伤吧。”林与尘泼了他一盆冷水。
沈南一斜了他一眼,摆出一副要动手的架势:“你要不要试试,治不好我现在也能让你变得跟我一样没有内力。”
他爹的这门功夫现在给他用来,用一句话形容那就是损人不利己。这就叫,我固然失败,但你也不会成功。
林与尘左手抽出凤羽刀,挑眉道:“试试也无妨。”
“这也太好看了!”
看到凤羽刀的沈南一立刻放弃了比试,走上前去围着林与尘横举的刀身不停打量。宋祈安也被吸引了过来。
凤羽刀刀身闪耀着如凤凰羽翼一般耀眼的花纹,就算在山洞中,红色流光仍若隐若现。如果是在阳光下,以林与尘的速度,挥刀时的残影应当真如凤羽一般美丽,刀柄上镶嵌的红色宝石就是凤凰的眼睛。
看见沈南一双眼放光,林与尘及时将刀收回了刀鞘。
货比货得扔,这样一比较,九安山兵器库中那些东西就是一堆废铜烂铁。
嫉妒,沈南一现在就只有这一种感情。
直到下山他还沉浸在无法抑制的嫉妒中。
第58章
按照原定的计划, 沈南一三人了结雁栖山的事之后,就要去丹桂山帮助沈南一寻找鬼医圣手闻广白。
去往丹桂山需要经过定洲城,听说这个安排之后,沈南一简直要喜极而泣。
这一路上尽在山里转悠的他总算不用再成天野果野兔, 野鸡野猪的吃。现在哪怕给他一碗简单的面, 他都觉得是美味了。
只是原本每次都同他一起兴致高昂讨论吃什么的人不再说话, 这使的沈南一的兴致也减少了许多。宋祈安因为师父的事情心里难受,哪还有这种心情。
三人虽是第一次来定州城,但都有心事, 也没有心情闲逛,只找了一个酒楼准备吃饭。
三人刚一坐下, 小二就热情地上来招呼。
“几位客人要吃点什么?”
“把你们酒楼的拿手菜都来一份。”沈南一跟两个哥哥见过面后又变得财大气粗。
上次从二哥那儿拿人皮面具的时候顺手把二哥的银票也拿来了。
“客人, 我们酒楼大师傅的拿手菜不少, 您确定要都来一份?”
这小二也不知是担心他们吃不了, 还是担心他们没钱付,特地提醒了一句。
“你尽管上菜就是了。”饿了的沈南一不耐烦地挥挥手, 催促他赶紧去上菜。
“你吃得了这么多吗?”林与尘瞄了一眼酒楼结账的柜台后面, 墙壁上挂着长长一溜儿的菜牌, 看来这酒楼大师傅还真如小二所说拿手菜不少。
他这话本来是好心提醒,但由于他语气冷淡, 导致沈南一会错了意。当然,最重要的是沈南一现在还对凤羽刀耿耿于怀。
沈南一立刻抬起下巴, 一副债主的高傲模样:“林与尘,这回我可是花的自己的钱。话说回来, 我怎么记得你还欠我几百两银子呢?”
“怎么, 离泽城的事还抵不了你那几百两?”林与尘应对自如,让沈南一占不到一点便宜。
这话也没错, 离火赤芍虽然最后给宋祈安用了,但当时林与尘可是交给了他,他的话沈南一还真反驳不了。
******
他们这边刚提完离泽城,就听到酒楼里也有人谈论起了离泽城,声音还不小。
沈南一抬眼看过去,是几个身着劲装,身材壮硕的大汉,一行四人。说话之人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他一脚踩在长凳之上,一边大口喝酒一边高谈阔论。
而他旁边其他三人,要么是满脸横肉,要么是满脸胡须,还有一人是个左眼带着黑眼罩的独眼龙。总之看起来都不是什么好人。
虽然好不好人,沈南一并不在意,他身边就没几个好人。但一看刀疤脸这副姿态,沈南一就对他口中的消息有些存疑。
不过,因为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在赶路,又去了雁栖山,完全不知道江湖上发生了什么事。尤其是他们离开离泽城之后,也不知那边是不是又有了动静。
所以一听到酒楼里有人谈论,沈南一立马结束了和林与尘的斗嘴,侧耳听过去。宋祈安更是因为师父之事,一听到离泽城三个字,就敏锐地转头盯着说话的那几人。
等他们仔细一听,才发现这人讲的也不过是离泽城丢失离火赤芍之事。这件事三人就是当事人,自然比说话这个刀疤脸更清楚。并且,由于只是道听途说,刀疤脸说的很多地方也有些张冠李戴,甚至是胡编乱造。
正巧小二端了菜上来,沈南一听他说的东西没什么价值后就收起了耳朵,把注意力放到了美食上。
他们虽然对于说错了的地方不在乎,只当听了个热闹,但酒楼中有的人却有些较真。
另一桌独自坐着的一个年轻男子越听越生气,一拍桌子朝那四人大喝道:“你们在胡说八道什么!”
男子这个拍桌力道不小,他桌上的剑被震得跳起又落下,与桌面相撞,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这一系列声响吓到了周围之人,也让那说话的四人一愣。
刀疤脸扫了一眼这名年轻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番,看他面白无须,年纪轻轻,又独身一人,发出一声不以为然的嗤笑。
为了在气势上压倒他,刀疤脸抬高声音:“你凭什么说我胡说八道?整个江湖都知道离泽城城主发出英雄贴邀请正道各派齐聚。结果现在却被无极宗把离火赤芍抢了过去。不仅如此,各派弟子还死伤无数。我说六大门派不过如此,又有哪里不对?”
沈南一一边夹菜,一边好整以暇地看热闹。顺便还询问了其他两人有没有在城主府见过这名年轻男子,林宋两人都表示根本没注意到有这么个人。
年轻男子不屑道:“你既没有在场,又懂什么?分明是那魔教之人阴险狡诈,诡计多端,使了见不得人的手段。”
不是,到底谁才是诡计多端啊!
沈南一原本好好地看着热闹吃着菜,听到他这么一说,一把放下了筷子不干了。
他刚要准备上前说道说道,揭穿薛道成的真面目。
还好宋祈安及时拉住了他:“沈兄,我们还要去丹桂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如果引来了六大派那些人,虽然不怕他们,但毕竟耽误我们的事。”
听他这样劝说,沈南一才不高兴地哼了一声,就此作罢。
这也就是他们没拿到什么证明薛道成伪善的有力证据,不然他非得立刻宣传得满江湖人尽皆知不可。
沈南一作罢了,可有人没作罢。
刀疤脸听到他嘲笑自己不懂,马上不甘示弱地站了起来:“你个毛头小子又懂什么?要我说六大派就是没用!被无极宗几个人打得落花流水。你们这些正道中人也是一样没用!”
年轻男子被这话一激,拿起来桌上的剑,怒视着刀疤脸。刀疤脸既然说这种话,就算不是魔教也定不是什么好人,年轻男子这是做了动手的打算。
眼看两方因为这点口角就要拔剑相对,酒楼中的掌柜脸上写满了焦急。这些武林中人打起来,有时候一打就没影了,打坏的东西他找谁去赔偿呀!
掌柜的左看右看,不敢上去劝说,小二更是害怕被尾风扫到,恨不得躲桌子底下去。掌柜救只能寄希望于有哪位大侠出来说句话,制止这场纷争。
就在此时,刀疤脸的同伴拉扯了一下刀疤脸的衣服,悄声说道:“看他剑上的挂饰,好像是定州城明月山庄的人。”
刀疤脸听清后脸色变得有些为难。
明月山庄庄主姓上官,上官家世代居于定州城。因上官家乃家传武功,除了自家子弟,极少收外人为徒,同门多是同宗,所以人丁稀薄。
但也因为如此,明月山庄一向团结护短,在江湖上大家都知道,上官家的人若是出了事,家中长辈一定会出头,严重时甚至不死不休。
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此人既是明月山庄的人,就说明他多半是姓上官,与他动手不是明智之举。
刀疤脸听到同伴的提醒,心里已打起了退堂鼓,虽然嘴上没有示弱,但顺势在同伴的拉扯中坐了下来,也算是息事宁人了。
而明月山庄那名年轻男子也没有强出头。他独身一人,对方有四人,真动起手来,他不一定能占到便宜。虽然在定州城,明月山庄的人可以很快赶来,但家中长辈告诫过,要进退得当,看清形势。因此在看到刀疤脸退步后,他也放下了剑。
刀疤脸落了下风,但还是不愿露怯,嘴上仍未停止对六大派的讨论,以年轻男子能听到的声音说道:“青岳派丁之仁前几天带着人上云落山,与太一门的掌门都打了起来。就连六大派自己都起了内讧,哪还能共同御敌。这能怪别人吗?”
一直没有在意过这边纷争的林与尘听到这话心头一震,他猛得转过头看向刀疤脸。
那几人并未注意到沈南一这一桌,更没人关注林与尘的眼神变化了。独眼龙还在附和着刀疤脸的话:“哼,正是如此,青岳派和太一门掌门打起来,真是让人看笑话,我看六大派闹翻是迟早的事,到时让无极宗趁虚而入,一个都逃不了。”
“我还听说这不是丁之仁第一次来太一门找麻烦。不过这次两派打得人尽皆知,太一门不仅被打死了两个弟子,连掌门都受了伤,恐怕是彻底闹翻了。”
刀疤脸说完这话,注意到明月山庄那名年轻男子脸色变得难看,感到出了一口气,仿佛这样就报了方才退让之仇。
他高兴地倒了一碗酒,并与同伴举杯大笑。
沈南一也听到刀疤脸的话,察觉到了林与尘的异样,但从刀疤脸之前的话来看,他严重怀疑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丁之仁难道还真敢就这样堂而皇之杀上太一门,与太一门闹翻?他就不怕……”
沈南一刚要说他就不怕其他人知道真相,转念一想,发现丁之仁也是滑不溜秋,根本没留下什么证据。
林与尘此时十分后悔当初放走了丁之仁,他知道丁之仁是言而无信之人,但没想到他还敢到太一门兴师问罪乃至杀人。
而且他更担心的是掌门的伤。他在太一门这些年,除了大师兄赵前和少数几个师兄弟对他不满,师父和掌门师伯以及其他同门对他都不错。
“以他的为人,没什么不可能。我感到奇怪的是另一件事。他才被我所伤,这次竟然能打伤掌门,若非他带了什么身手厉害的人去,便是他铤而走险,练了圣令中的功夫。”
林与尘乍一听丁之仁打伤了太一门掌门,便有了这个猜测。
虽然他们在青岳派后山时,从那个被锁在后山的郭武那里知道了,圣令中的武功解读不全,只要练了必定会走火入魔,陷入疯癫。但被逼狗急跳墙的丁之仁却是有可能冒险一赌。或许他觉得自己会是个例外。
宋祈安听到后都开始替林与尘着急:“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丁之仁若真练了邪功,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林与尘注视着沈南一,微微抿唇,思考片刻后才认真道:“我必须回一趟太一门,恐怕不能再跟你们一起去丹桂山了。”
他并不想在此时抛下两人。在他看来,让这两人独自行走江湖简直就是灾难,有时是他们自己的,有时是别人的灾难。
沈南一和宋祈安两人都没什么江湖经验,尤其是沈南一,仗着自己轻功好和体质特殊,任何危险他都不放在心上。
鬼医圣手闻广白又是有名的性情古怪,而沈南一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他根本不放心让他们两人单独去丹桂山。
只是这意外得知的消息打乱了他的计划。
林与尘张口想交代更多,却又觉得要嘱咐的地方太多了,一时不知从何开口,只好叹了一口气。
“为什么?”沈南一一脸不解,“我们可以陪你先去太一门呀。”
宋祈安点头附和:“沈兄说的没错。林兄,我们的事你一直无条件帮忙,你的事我们怎么能袖手旁观。”
林与尘心中一股暖意流过,唇角弧度渐深:“我知道你们的心意。不过闻广白行踪飘忽不定,好不容易知道了他的踪迹,你别再被我耽搁了。”
沈南一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林与尘,你有没有把我们当朋友?我这伤都十几年了,难道还差这点时间。再说,就算耽搁了又怎么样,他只要活着总能找到。我可不管你同不同意,我们俩又不是找不到太一门。”
宋祈安也是在一旁附和:“你不让我们帮忙就是没把我们当朋友。
林与尘最后无奈笑了:“只要你以后别怪我就是。”
沈南一见他答应才感到满意,然后故意说:“这我可不能保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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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落山下。
看到沈南一几人消失的身影,司徒栩才从树上跳了下来。
他堂堂玄冥山庄少庄主,被沈不知逼得现在天天趴树上。上回沈南一几人从雁栖山山崖上下去,他被迫在树上蹲守了两天。司徒栩简直要疯了。
他觉得再这样下去他迟早要被逼得想办法去杀林与尘和宋祈安两人。之所以不考虑杀沈南一,是因为虽然刺杀沈南一的难度简单点,但后果却严重多了。
沈南一与林与尘他们一起上了云落山,司徒栩没打算继续跟上去,他倒是觉得自己有必要赶紧将此事告知沈不知。
无极宗宗主公然去六大派之一的太一门。这要是让人传了出去,不是太一门要留下沈南一的命,就是其他的门派把太一门打成魔教同伙一网打尽。不管遇到哪一种情况,沈南一都很危险。
在这种情况下保护沈南一?这事还是让沈不知自己来干吧。
第59章
这是沈南一第一次到其他门派的山门。青岳派那次不算, 那次他们是黑灯瞎火溜进去的。
太一门所在的云落山与九安山有很大不同,并不像九安山那样守卫严密。他们三人大大方方地快到半山的时候,才有几个看守的人出现。
这当然是因为不是所有的门派都像无极宗那样行事嚣张,处处结怨。
林与尘虽说已经被逐出了师门, 但守山的弟子看见他仍是一副欣喜的模样, 这些人都围了过来, 七嘴八舌地与林与尘打招呼。
“是林师兄!”
“林师兄回来了,太好了!”
“林师弟!”
林与尘对他们一边点头回应,一边皱起了眉, 疑惑为何现在派这么多人看守山门。转念一想,更加确定这次丁之仁来造成了多大的影响。
就在林与尘想要开口询问在定州城听闻的事情, 究竟有几分是真的时候, 一个声音怒喝道:“你还敢回来?”
“大师兄?”围着林与尘的弟子们听到声音纷纷回头。
林与尘抬头一看, 大师兄赵前正对着他怒目而视。
“若不是你, 师父怎么会受伤,你还想要回来害我们太一门在江湖上无法立足吗?”赵前见其他师弟竟然还对林与尘一副亲近的样子, 更是怒火中烧。他没想到林与尘都已经被逐出师门了在这些人心中还有如此高的地位。
林与尘对他的质问视若无睹, 继续问那些师兄弟们:“掌门伤势如何?其他人呢?”
一名年轻的小弟子刚刚还因为林与尘回来而高兴, 听他这么问,马上变成了难过:“林师兄, 掌门现在还在养伤,三师兄被丁之仁杀害了, 四师兄也被他打成了重伤。”
林与尘心里一沉,来之前他还有一丝侥幸, 没想到定州城那人说的竟都是真的。
“我这就去看看掌门。”林与尘沉着脸说道。
然后就示意沈南一和宋祈安跟他一起上去。
“我说的话你没听到吗?你再向前一步休怪我不客气!”赵前被明晃晃地无视, 十分恼火,举起手中的剑朝向林与尘, 还向一旁的师弟们喊道:“你们不知道他已经被逐出师门了吗?还不快快阻拦!”
其他弟子看了看赵钱又看了看林与尘,一下子不知如何是好。
林与尘冷着脸,这回没有同他多说的心情,不等其他人反应过来,抬起手中被布裹着的凤羽刀飞身朝赵前挥去。
赵前虽然嘴里叫得嚣张,但他没料到林与尘会真的在太一门山门前对他刀剑相向,急急举起剑来架挡,一时有些狼狈,
以他们俩的实力差距,胜负毋庸置疑。林与尘的刀都没有出鞘,就把赵前逼得节节后退,最后林与尘一指弹出半截刀身,把刀架到了赵前的脖子上。
“你…”赵前刚想再放狠话,又害怕林与尘真被激怒,最后只能两眼喷火地看着他。
林与尘斜睨了他一眼,把刀收回后再次朝沈南一两人示意跟上,这回再也没有人拦着他们了。
沈南一和宋祈安一边跟着林与尘,一边在他身后说着并不小声的悄悄话。
他们谈论的正是赵前。
“这家伙上回在离泽城嚣张得很,我还以为他应该有点本事,没想到是个草包。连太一门的大师兄都这个样子,难怪被丁之仁带着人打上门来。”沈南一的嘴毫不留情,不光是赵前,就连太一门也没放过。
宋祈安看了眼前面的林与尘,眼神示意他稍微顾虑下林与尘的心情。
沈南一却对林与尘的做法不太赞同:“他不是被逐出师门了吗?都这样了还在乎太一门的名声干嘛。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难道还上赶着犯贱?酒楼里那人说的也没错,这正道就这么几个能打的门派还整天自相残杀,迟早要完。这么一说林与尘你被逐出师门也好。”
“我是被逐出师门,但不是死了。”林与尘对沈南一十分无语。当着他的面这么说,是真的毫不顾忌他的心情是吧。
不过他向来也不是省油的灯,回头瞟了一眼沈南一,冷哼道:“沈不知和沈不灼还是亲兄弟,我怎么看他们两个也不像是相处融洽的样子?”
沈南一瞬间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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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一门的掌门看上去是个仙风道骨的老头子,一派慈眉善目。沈南一看他这样子,完全不明白当初他为什么会被丁之仁逼得把林与尘逐出师门。
但现在看来他肯定是后悔了。
老头看着林与尘不住摇头,一脸悔不当初的模样。沈南一觉得也就是自己和宋祈安在这,不然这老头铁定老泪纵横。
不过大门大派的掌门自有掌门该有的风范,在沈宋二人面前表现得十分得体。虽然他隐约知道了沈南一的身份,但是因为林与尘介绍时只说是路上认识的朋友,他也没有追问什么。
掌门和林与尘毕竟不是师徒,林与尘同他说了几句话后,就关心起自己真正的师父,也就是据说被掌门罚在后山闭门思过的掌门师弟林渊。
“你师父既然已经要你换了名字,就是不想你被他们纠缠,你去后山看过他之后就下山吧,以后太一门的事都与你无关。”
掌门经过这两次,已经彻底明白。丁之仁他们并不是真的对太一门收养了魔教妖女之子不满,而是还没有放弃寻找天罗神功的解读之法。这次也是一样,他们找不到林与尘,就想从太一门下手,引他主动找上门。
林与尘眼神晦暗:“掌门师伯您请放心,这件事本就因我而起,我一定会给太一门、给死去的师兄一个交代。”
他清楚丁之仁不会善罢甘休,他也不想放任这样一个隐患留着。
“唉,当年是我们…”掌门欲言又止,最后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去后山看看你师父吧,上次因为丁之仁咄咄相逼,你也走得匆忙。当年的事情你师父更清楚,就让他同你交代吧。”
林与尘颔首应是,但并没有离开,而是表现出一副为难的样子:“刚才在山门处,我与赵师兄发生了一点冲突,他……”
“他这是心境乱了,走了歪路。我会严加管教,让他闭门思过。”掌门岂能不知赵前的心思,他对赵前此前的所作所为也不满意,但毕竟是自己这么多年培养的大弟子,仍然抱着能纠正过来的想法,只表示会管教。
既然掌门都这么说了,林与尘也不好一再纠结当初之事,只能回答道:“我现在就去看师父。”
林与尘转身正要踏出殿门,掌门把他叫住:“你去后山时,你这两位朋友就留在这里吧,后山乃太一门禁地,不适合外人进入。”
见林与尘好像不太放心,掌门又道:“我叫你柳师妹招待两位客人,你放心便是。”
掌门都这么说了,林与尘只好同意。
走之前他看了一眼沈南一,眼神复杂。掌门这是误会他的意思了,他不是怕他们怠慢了沈南一两人,而是怕他一不再沈南一就闹出什么事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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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沈南一两人欣然跟着师妹离去,林与尘叹了口气,然后便往后山的方向走去。
云落山后山与青岳山不同,几乎不见草木,只见山顶处白云片片,似仙气飘飘,难怪被称作云落山。
后山一处茅屋中,一中年男子闭着眼睛,在一竹床上盘膝而坐,此人正是林与尘的师父林渊
林渊面相极其普通,却给人一种宁静平和的感觉,使人心情不由自主平静下来。
不过林与尘离山匆忙,乍一见到师父,还是十分激动。
“师父!”他走到林渊身前跪下喊道。
林渊缓缓睁开眼睛,满是不赞同的神色:“你为何还要回来。”
林与尘到了林渊面前褪去了那份成熟,孺慕之情尽显眼底。这么多年,林渊不仅为师,更似父。
“我知道师父因为我被掌门师伯罚,又听说丁之仁贼心不死再次上山,放心不下。”
林渊站起身,走到林与尘面前,扶起了他,然后才仔细打量起来:“当时是为师轻信了他的话,封了你的经脉,是我的错,好在你现在恢复了武功,否则我实在难以安心。”
“师父,我知道您是为了我,我从未怪过您。”林与尘这是肺腑之言。
林渊踱步走到窗前,看着窗外道:“你明知知丁之仁这次大张旗鼓上山就是为了引你出来,为何还要中了他的计?”
林与尘正要解释,林渊仿佛知道他想说什么,抬手阻止了他开口。
“我听从离泽城回来的弟子说了,你打败了丁之仁。但你可知道他这次并不一样了,他修炼了天罗神功。这天罗神功你没有见识过他的可怕之处。短短十数日他就能脱胎换骨,岂是正常手段。”
“那我就更不能袖手旁观了。”林与尘上前一步,语气坚定,“不仅仅因为太一门,更是要报杀母之仇!”
“果然还是放不下。”林渊幽幽道,也不知道到底是说谁放不下。
“师父,在离泽城时,丁之仁告诉了我一个关于我生父的消息。我想问问,您是否知道当年之事。”林与尘此次上山这也是目的之一。
听他终于提到了当年之事,林渊知道,该来的总会来。他叹了口气,缓缓道出了当年之事。
林与尘之母兰绮罗进入中原后并没有大张旗鼓,而是在暗地里寻找拜火教圣令。林渊便是在行走江湖的时候认识了,那个时候的他还不知道兰绮罗的身份,只是被这个热情似火,爽朗大方的女子吸引。
兰绮罗视林渊为朋友,从没有过其他的想法。当她得知林渊爱上他之后,更是直白地拒绝了他。拒绝的理由甚至有些伤人,那就是林渊长得太普通了。兰绮罗是喜欢中原男子的温柔,但还要加上俊朗。
受此情伤的林渊回了太一门,很长一段时间不愿下山。直到青岳派和玄天宗告知各大派,魔教圣女和圣令的存在,并在某次说从内应那里知道了一个剿灭圣女的绝好机会。林渊代表太一门一起参加了围剿圣女的行动。
到了那时他才发现圣女就是自己曾经喜欢的那名女子。可他代表的是太一门,正邪不两立,林渊没法下手,却也对围攻无能为力。
最后,兰绮罗身受重伤之际,林渊看懂了她的眼神,救下了林与尘。
事后林渊也从丁之仁如此准确的内应消息中察觉出了不对,也疑惑过林与尘的生父究竟是谁,但这个人隐藏得十分好,他们都没人知道究竟是谁。
“所以,师父您也不知道那个真正害死我母亲的禽兽是谁?”林与尘十分失望。
“我虽然不知,但是有个人或许知道。”林渊回过头,看着林与尘的眼睛问:“可你真的想知道吗?”
林渊此前没有告诉他这个消息就是因为担心林与尘知道了会左右为难。
林与尘也明白了师父的意思。的确,生父竟是害死生母之人,任谁都很难接受,但他如果因为这样就自欺欺人,假装不知情,岂不是便宜了这个伪君子,也对不起为了抱住他而重伤而亡的母亲。
“师父,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冷静地回答。
听出了他的坚决,林渊开口道:“当年拜火教与你母亲一同进入中原的还有两人。我在不知你母亲身份之时见过他们,他们两人也一直与你母亲待在一起,定然见过你的生父。”
“难道他们没死?”林与尘知道师父不会平白无故说到这两人,不由如此猜测。
他的猜测很对,林渊点了点头:“两人中一人因偷练天罗神功,在那场恶战中强行使出后走火入魔而亡,另一人受了重伤却靠龟息功蒙骗了众人逃了出去。逃出去的那人名叫火木滋,但这个名字是他的真名,这些年为了隐藏在中原,他肯定是化名了。我曾经也托白羽书院打听过,但很久没有结果。后来卓院主回过我信,说是有了一点眉目。只是那时的我不希望你陷入仇恨,也害怕自己知道后忍不住,最后没有去见卓院主。”
虽然还是无从得知这个人的身份。但至少有了线索。林与尘心中有了想法。
林渊也知道阻止不了他,只好嘱咐道:“你现在相当于与整个正道也敌,一定要随时小心,万不可冒险。”
又为了避免林与尘因为担心太一门而束手束脚,让他放宽心:“至于太一门,你也不必忧心,这次是丁之仁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掌门师兄没有防备才被他偷袭成功。他若再来,还有我和几位长老,定不会让他讨了便宜去。”
林与尘有千言万语不及师父的用心良苦,他最后跪下朝林渊深深一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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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被带领着参观太一门的沈南一两人心情完全不同。
掌门口中的柳师妹就是上回他们在离泽城见过的柳依然。
“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柳依然虽然上回见到沈南一时他们带着人皮面具,但还是很敏锐,只说了几句话就觉得他们有点熟悉。
但她不等沈南一两人回答,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判断:“应该没有,你长得这么好看,我要是见过肯定不会忘了。”
沈南一刚想敷衍过去,听完这话嘴角僵住了。宋祈安则是忍不住大笑出声。
就在柳依然对他的大笑感到莫名其妙的时候,宋祈安为防她多问再次刺激到沈南一,赶紧岔开了话题:“你们太一门真大呀,那边好像有很多房子?那就是林兄以前住的地方吗?”
柳依然嫣然一笑:“那是我们练功的地方,住所要再过去一点。不过林师兄并不同我们住在一块儿。他和小师叔住在镜湖旁边,师叔说是为了磨练林师兄的心境。”
“镜湖?”沈宋两人异口同声。
柳依然看他们好像很好奇,便开口道:“我带你们去看看吧。”
说完,引着宋祈安和沈南一两人往另一处走去。
没过多久,沈南一就看到了一处美丽的湖泊。
镜湖位于云落山上一处地势较低的山凹处,湖水透着幽幽的绿色,犹如一面镜子平静无波。
就算柳依然不解释,两人也能猜出这个湖为什么叫做镜湖。
沈南一一走到湖边就明白了镜湖的湖面为何如此平静。因为地形原因,在这湖边竟是丝毫感受不到风的痕迹,明明后退几步就有微风拂过,但镜湖周围就像是有了结界一样。
“实在是鬼斧神工。”沈南一不禁感叹。
“的确如此。”柳依然颇有些骄傲的附和,“就跟林师兄的轻功一样出神入化,林师兄的轻功也叫镜湖,就是来源于此。”
“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宋祈安好奇的问。
于是柳依然便向他们解释起林与尘轻功名字的由来。
在听说林与尘可以轻功越过这并不窄的湖面不起波澜后,宋祈安瞪大了眼睛:“这怎么可能?”
他以前只知道他们轻功厉害,但远远没有这样直观来得震撼。
柳依然昂着头:“你当然不可能,只有林师兄才能做到。诶?你要做什么?会掉下去的!湖中央很深,危……”
原来是沈南一在听到她的话后来了兴致,双手向后轻轻一甩,飞上了湖面。柳依然这才急忙叫住他,这镜湖着实不算窄,一般人别说不起波澜,想要越过湖面都很困难。
但她后面的话声音渐小,最后几个字几乎已经没了声音。因为她看到沈南一已经轻轻松松地到了湖对面。
就在她目瞪口呆的时候,沈南一又再次飞了回来。
沈南一回头看向湖面,耸肩道:“这也不难嘛。”
“你究竟是谁?”柳依然这话不是怀疑沈南一的身份,她这完全是表示一种语无伦次的惊讶。
“你觉得我和林与尘谁的轻功更好?”沈南一挑眉问柳依然。
虽然他相信自己轻功当世第一,但从这方面看,他跟林与尘似乎不分伯仲。
柳依然想也不想地回答:“自然是林师兄。”
就在这时,已经告别了师父的林与尘已经找到了他们。
沈南一听柳依然的回答十分不满:“你这是什么眼神?”
见林与尘出现,沈南一立刻拉上他要比一比:“这位柳姑娘说你的轻功比我厉害,不如我们比试一番看看究竟谁厉害。”
林与尘哪有心情同他比试,一口回绝了他的要求:“不比。你这么多年就练了轻功,难道还分不出高低,需要一个小姑娘来认可?”
林与尘知道沈南一不服输,怕他追着柳依然非要她替他们分出一个高低,连忙借口掌门有事传唤,给柳依然解了围。
“什么叫我这么多年就练了轻功?”沈南听他这话越想越觉得不对,“林与尘,我合理怀疑你是在讽刺我不会其他武功只练轻功,所以轻功才比你好。”
林与尘懒得同他解释:“你若要如此理解,我也没有办法。”
眼看两人差点又要开始斗嘴,好在宋祈安再次打断化解:“林兄,你的轻功真的是这样练成的?”
他这是被沈南一刚刚那直观的表演震撼,忍不住对林与尘的练习方法起了好奇。听柳依然的描述,林与尘日夜不停练习,终于达到了这种境界。
林与尘想了想,好像这样说也没有错,于是点了点头。
“我觉得你可以试一试,你内力深厚应当不难才对。”沈南一指着湖面鼓励宋祈安。
宋祈安拿到归元功之后除了掌法招式之外,也开始练习轻功,但还从没试过在水上使用。被沈南一这样一引诱,的确有几分想要尝试。
然后他就真的去试了,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事实证明,归元门的轻功即便有内力加成也没有什么用处。
“你的武功走的是大开大合,浑厚古朴的路数,本就与我们这种讲究精巧控制的轻功路数不同,你听信他什么话。”林与尘也没想到他真信了沈南一的话,还没等自己开口就跳湖里了。
看着犹如落汤鸡一样爬上岸的宋祈安,沈南一大笑不止。颇有种为先前柳依然问话时他的取笑报了仇的感觉。
林与尘看了一眼怂恿完还火上浇油的沈南一,无可奈何。转过头来提议一身湿漉漉的宋祈安找个地方烘烤一下衣服,却被宋祈安拒绝。
只见宋祈安席地而坐,闭上眼睛运起了功,然后很快身上就冒出一阵水汽,不多时身上的衣服就全干了。
看到这一幕的沈南一笑着笑着就要哭了:“内力还能这么用?”
被此事打击后,沈南一得知林与尘已经解决了太一门的事情,立刻催促两人:“三日内,我必须要见到闻广白!”
第60章
丹桂山距离太一门所在的云落山不算近, 若要三日内赶到,只能日夜兼程。
“这闻广白还真能找地方呀!”沈南一站在山脚下感慨。
眼前蜿蜒的山路,周围静谧的山林,不难看出, 丹桂山又是一个人烟稀少之地。
好在他们此前在山脚附近偶遇了一名猎户, 告诉了他们霞光谷的方向, 否则在这不熟悉的大山中,还不知道要找多久呢。
好心的猎户在知道他们要去霞光谷的时候反复确认又再三提醒,告知他们要去的地方外围布满了各种毒草及瘴气。据猎户说, 几乎没有人能活着穿过那一片区域进入谷中。
这些毒瘴对沈南一三人来说自然不成问题,不过他们还是谢过了猎户。
顺着猎户指示的方向, 几人不多时就找到了霞光谷的入口。
霞光谷是一处东西向的峡谷, 入口的位置较窄, 旁边有一块数人高的巨石, 被人用剑刻上了霞光谷三个大字。
林与尘上前查看后变得谨慎许多:“这巨石质地坚硬,能在这上面刻出如此深刻的痕迹, 可见此人功力不低。”
沈南一试着用手中的游龙剑在巨石上划拉了两下, 只在上面留了一条浅浅的白色痕迹, 不细看几乎看不出来,他惊讶道:“还真是, 这石头也太硬了,游龙剑这种神兵利器竟然只留下了一点划痕。我听说闻广白医术高明, 没想到他的功夫也这么好。”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因为你功力不够, 才刻不上去。”宋祈安还记恨着云落山上的事, 嘲笑道。
沈南一一个眼刀扫过去,左手搭到他的肩上, 眯起眼威胁道:“不如你借点功力给我?”
林与尘适时打断了两人,指着进入山谷的道路说:“看这儿草长了这么深,不像是有人的样子。还是早点进去瞧一瞧,就怕闻广白早不在这儿了。”
这是个大问题,沈南一连忙放下了手,然后跟在林与尘身后沿着入口的路往山谷深处走去。
三人穿过了猎户所说的那一大片毒瘴,又往里走了约半里路,看见了一座幽静的茅屋,屋前种满了各种草药,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见到此景,沈南一先是心中一喜。他在望月峰见过二哥种植的药草,此处的药草一看就是有人精心打理过的,足以说明闻广白仍在霞光谷,也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
但他看了看周围,并没有人影,于是对着茅草屋伸长脖子喊道:“有人在吗?”
叫了两声见没人回应,他刚要走到茅屋前,被林与尘一把拉住:“等等。”
沈南一不明所以,疑惑看他。林与尘朝门口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小心为上。”
沈南一看明白他的谨慎后。把挡在他面前的林与尘一把拨开,笑着说:“看门前的药草就知道,屋里要是有什么防备的也只会是毒,还是我来吧。”
说罢,不等林与尘阻拦,沈南一就一把推开了门。
门发出嘎吱作响的声音,听上去就不太牢固的样子。看来这人手艺不太好,沈南一暗想。
进了屋,发现如他们预料的不同,并没有任何防备的机关暗器或是毒药。不知是此间主人没料到会有人找到这个地方,还是他自负无需这些东西也能对付闯入者。
沈南一走进茅屋环顾四周,屋内摆设简单而又整洁。
窗边摆着一张木制条桌,条桌上还有未收拾好的药草,一旁的架子上放着各种大大小小的罐子。靠墙的位置是一张普通的竹床,床的对面只有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和四把椅子,仔细看桌上茶杯里的茶还没有喝完,墙角的小炉子里冒出缕缕青烟。
林与尘走过去看了眼炉子里的火,像是才添加过,判断道:“看来只是暂时离开,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林与尘这话刚落音,他和沈南一都敏锐地察觉到了有人靠近。
他刚一回头就见到一个人影从门外闪了进来,不等他们做出反应,对方朝离门最近的宋祁安扑了过去。
林与脚下立刻有了动作,一下滑到宋祈安的前面,然后一抬手,与对方双掌相对碰到了一起。
双方都只是试探,都没有用全力,对碰之后马上退后几步分开了。
在来人站定后,他们才看清楚他的相貌。是一个穿着黑色锦袍的中年男子,他的发髻用墨玉制成的发带绑起,两条墨绿色的丝带垂在脑后,看起来气质儒雅,风度翩翩。
他这副长相让沈南一有些意外。
鬼医圣手这个名字听起来就给人不太好的感觉,尤其是他在江湖上广为流传的那些故事,没见过的人只会觉得害怕。
沈南一猜测过他或许是因为性情阴郁长相古怪,才得了这样一个称呼,没想到闻广白竟长得如此俊朗。
对方也停了下来,抬眸打量林与尘三人。当他的目光从林与尘身上落到沈南一身上时,一眼就看见了沈南一手中的剑,眼底闪过一丝激动。
“你手上的是游龙剑?!”
此前虽说从房间的陈设和条桌上的药草推测出鬼医圣手就是此间主人,但此问一出,沈南一才更加确定他的身份。
见他一眼就认出了游龙剑,并开口问了出来,沈南一也乐得不用多做解释。他正要开门见山,却被林与尘抢了先。
“前辈就是鬼医圣手闻前辈吧。我们听江湖上传闻,闻前辈与萧大侠是好友,并且说过谁要是能够带回萧大侠的配剑游龙剑,便可以答应他的一个要求。”
“没错,我就是闻广白。一般人找我都是为了治病,不过我看你们不像有病的样子。”闻广白再次扫了一眼三人。
既然知道他们不是来找麻烦的,闻广白也收起了防备的姿态。
他走到屋子中央,在那杯未饮完的清茶前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顺便还抬手示意沈南一三人落座。
当初在青阳城外的客栈中,萧乐风说的话的确没错。长得好看的人总是格外受到优待。沈南一和宋祈安也不知是被闻广白俊朗的长相还是和善的态度所惑,戒备之心全无,顺着他所指就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林与尘暗自叹气,但也不好当着闻广白的面提醒什么,只能跟随两人的脚步也坐了下来。
闻广白用手背试了一下桌上茶壶的温度,然后翻开倒扣的茶杯分别放到三人面前,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茶。随后自己举起桌上没喝完的那杯茶,朝他们三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宋祈安端起了茶杯,但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手悬停在桌面上,侧头看了一眼林与尘没有动作,便又放了下来。
见到沈南一完全没注意到这边,宋祈安碰了碰他的手臂,小声叫了一句:“沈兄。”
沈南一依然毫不在乎,端起茶杯就喝了一口,放下后冲他们笑了笑。
“这剑可否借我一观?”闻广白注意到了他们之间的小动作,但也没有对林与尘的防备有何反应,而是提出看一下游龙剑。
沈南一立刻把剑递了过去,表示他们有求于人,这剑本来也算是报酬。
闻广白接过剑仔细端详了片刻,然后放下问道:“是你们谁要看病?”
“是我。”沈南一马上接话。
闻广白没问他是什么病,先是看了一下他的脸色,又让他伸出手来把脉。
“你服用过神农丹?”闻广白搭上手不过一会儿,就看出了什么,脸上满是惊讶之色,然后又摇头,“不对,你好像中了毒,这是伤了气海。”
沈南一见他这么快就看了出来,不由感到欣喜:“前辈说的没错,我体内确有神农丹的药性,但后又误食了毒药,不知为何中了毒导致气海受损。我知道前辈就曾治好过郑久名,让他恢复了武功,所以才前来求医。”
闻广白收回了手:“原来你们是从郑久名那得知的。这病我的确可以治,不过我有一个问题,游龙剑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是在九安城中无意得到的,我本不认识这剑,只是在平阳城在遇上了鬼公鬼婆,他们想要夺剑,我才知道此剑来历。”沈南一这话半真半假,是来时就想好了怎么解释。
“我的确曾经见过鬼公鬼婆两人,也同他们说过,要治好鬼婆的病就要拿萧兄的消息来换。”闻广白轻轻点头,似乎是相信了他的话。
“那我的伤什么时候可以治?”沈南一总算看到了希望,急忙问道。
“明日就能治,不过我要准备一点药草。今晚你们可以在旁边的屋子将就一下。不过那里除了几年前的郑久名,很久没人住过,就要你们自己动手收拾了。”闻广白答应得很爽快。
沈南一连连表示没关系。
“那你们就先过去收拾吧。还有,这山中容易迷路,到了晚上你们更是常有猛兽出没,我看你这朋友功夫虽然不错,但你们最好不要随意走动。”
闻广白说完便以要准备药草为由请他们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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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广白所说的屋子不仔细看差点找不到。离着他的茅草屋有十几丈远,因荒废了好几年,几乎被杂草覆盖。从窗户处望进去,屋里同样荒废得差不多了。
沈南一看着眼前这几个架子组成的“屋子”,感叹道:“我总算知道为何要我们现在就收拾了,这地方能住人?”
还是山里长大的宋祈安能吃苦,憨笑道:“不过是杂草多了点,拔了就好了。再砍一点树木修一修,不会太麻烦的。”
然后他就开始认认真真地拔门前疯长到快一人高的野草。
林与尘虽然好像有话要说,但见到宋祈安的动作后,也没再说什么,而是加入了他干活的队伍。两个人忙前忙后,毫无怨言,一点也没有叫沈南一参与的打算。
之所以不叫沈南一一起干,那是因为此前在山中夜宿时,他们就见识过沈南一干活的能力。叫上他除了添乱,只会降低效率。倒不如他们两人赶紧收拾好。
而沈大少爷此时已经十分自觉地远离了他们身边,否则他会不停地被两人呼来喝去,一下要他别站在这儿,一下提醒他别踩着那儿。
等他们好不容易忙活完,太阳已经下山,三人也已经是饥肠辘辘了。
山中倒也是好解决,随便哪里抓个鱼打个兔子就对付了一顿。
在三人围坐在一起等待宋祈安烤鱼的时候,林与尘看了一眼闻广白房间的方向,抬眼看向沈南一问道:“你不觉得他答应得太顺利了吗?”
“那不是因为有游龙剑嘛。”沈南一眼睛紧盯着烤鱼,不以为然答道。
宋祈安一边给鱼不停翻面,一边替沈南一说话。他同样觉得林与尘太过谨慎:“难道顺利不好吗?我之前听郑久名说要做药人试药,还有些担心。现在看来闻前辈是言出必行,一点没有为难我们的意思。”
林与尘看沈南一是一门心思扑在治病上,满心期待明日的结果,根本没心情思考别的,只能叹气道:“今晚你们睡,我守夜。”
“那不如我们一人上半夜一人下半夜。”宋祈安有一点好,就是虽然他不明白林与尘为何这么紧张,但信任他的决定。
“不用,你们好好休息。”林与尘摇头拒绝了。今天白天对闻广白的那一掌并没有探出任何虚实,他不放心宋祈安对上闻广白。
希望明日不要出什么问题吧。林与尘压下心中那股不安,只能如此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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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南一他们在里面吭哧吭哧收拾破屋子的时候,山谷外面还有一个人被入口处的毒瘴困住了脚步。
这人不用说,自然是被沈不知逼着保护兼跟踪沈南一的玄冥山庄少庄主了。
司徒栩望着那那片毒瘴进退两难,嘴里不停骂骂咧咧。
“到底为什么要不停往山里钻?这么喜欢你怎么不在九安山上一直待着?”
他就说上一次要找沈不知拿点碧凝丹吧。看,该派上用场的时候没有是多么无助。
“沈不知,信也给你传了,人也尽力跟了,结果怎么样我就控制不了了。这可不是我不愿意跟进去,这完全是你上回不听我把话说完的恶果。”
司徒栩这话也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给自己壮胆,以便下回见到沈不知时能流畅地说出这些理由。
“有雪影剑在,应该不会有危险吧。”司徒栩一边自言自语一边不停点头。然后就放弃了进谷的打算,准备去旁边抓点吃的了。
谁也不知道他们要在山里待多久,他可没精力像上回一样在崖边守上两天不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