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酒离开卧室, 去柯南的房间看了眼。这孩子也刚打完针,打完针就自觉地喝了药,现在躺在床上睡得很沉, 脸色通红,因为呼吸不畅而嘴巴微张。
小小一个人缩在床上, 看上去很是令人心酸。
琴酒给他倒好热水, 轻轻地关掉灯,走出房间。
——这孩子比松田阵平令人安心多了。
顾及着两个病号的身体, 琴酒这几天做饭时做的东西都比较清淡, 病号不喜欢吃, 他更不喜欢吃。
他甚至很想趁这两个病号睡着的时候偷偷溜出去吃一顿好的, 但是这俩人沉睡期完全错开, 尤其是松田阵平,向来睡不安稳。这人生病后变得格外粘人, 像是得了分离焦虑,一旦清醒时候看不到琴酒, 就会很着急不安,分开的时间超过五分钟,也会焦躁难耐。
好几次这人都是一清醒就往外跑, 直到在家里找到琴酒才放心。
琴酒严重怀疑他迟迟不退烧就是因为这货反复着凉的原因。
他于是只能打消去外头吃的念头,他怕一回家看到松田阵平把家拆了。
他离开柯南的房间, 回卧室看了眼,松田阵平也终于睡着了。
琴酒悄无声息地合上房门,终于松了口气。
他慢悠悠地走到厨房,打开冰箱, 对着里面的食物发了会儿呆——照顾病人太累了,能抽空发个呆就感觉很幸福。
“叮咚——”
房间里突然想起一道清脆的短信铃声。
琴酒拿出手机, 看清楚发件人后眼神有些诧异,他点开了短信——
[好儿子,现在你的老母亲已经被组织通缉了。这下子也算是彻底跟组织翻脸了,之后一切就都靠你们了,别让我失望啊。——莎朗·温亚德]
通缉?
他的反应有些迟钝,只觉得这些字看上去很是眼熟但是这意思却怎么也读不懂。
没等他反应几秒,余光看到信息栏里一闪一闪的信封,这才发现手机上收到了好几条短信。
[少爷,如您所料,朗姆前不久确实带人去搜查了旧集结点。——阿朗]
[先生,组织相关的财务造假和犯罪信息已经收集完毕,随时可以调用,敬候您的吩咐。——村上要良]
[老大老大,组织怎么突然对我们下了通缉令?我问村上,他什么也不说啊,只说让我别管。老大你在日本还安全吗,需要我回去帮忙吗?——伏特加]
[琴酒你这家伙到底做了什么啊?!为什么组织会突然对我们下发通缉令,而你又为什么会在这之前就把我们调到了国外,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蠢事?你个笨蛋难道想当孤胆英雄吗?老娘可不会因为这样而原谅你,你最好活到老娘回去,老娘迟早会把你剃成光头的!——基安蒂]
[放心,我已经把她控制住了。——科恩]
他按照时间顺序一一读完,读到最后,他看到了来自赤井秀一的短信。
[行动已开始,注意安全。——赤井秀一]
这条信息的时间在昨天下午。
当时柯南上吐下泻,琴酒忙得一塌糊涂,完全没功夫去关心手机。
真是
屋漏偏逢连夜雨啊,好的不来,坏事全堆到一起了。
琴酒头疼地揉了揉眉心,略作思考,给几个人回复了消息。
[Gin:嗯,知道了。你先把材料打包好,等之后收到通知就放出消息。]
在几年前夜色那一晚回到组织后,他就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看这一屋子材料感觉没什么安全感,于是在行动小队搬走的时候,他让阿朗带着他的[热情庆]店把所有证据都运走了,为的就是防止组织对旧集合点动手。
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朗姆竟然忍了这么多年才动手。
[Gin:整理好证据,等后续通知。另,管好伏特加,别让他犯蠢。]
村上在皮斯科手下时就已经开始接触组织名下乌丸药业的流水详情,这些年来也逐渐摸透了组织的洗钱流程、造假流程,参与这些环节的证据和人员都已经被村上收集在案,为的就是跟组织撕破脸后,就算扳不倒他,也能有足够证据给它一记重创。
到现在为止,大部分事情走向都在预料之中。
就是朗姆翻脸翻得有些不太是时候,他们现在这身体状态可不足以应对组织追兵啊,要是现在有人要动手,那他们大概率要歇菜,更何况家里还有个柯南。
还是得想办法把柯南送走。
不过要送到哪里去呢
他斟酌着回复完消息,把手机扔到一边,后知后觉地有些饥饿感觉。他一边考虑着柯南的去除一边拿出一袋饼干,看了眼保质期,昨天刚过期。
琴酒:“”
没事,保质期是最佳食用期,而且这才过期不到一天,吃了没什么问题。
他很快说服自己,若无其事地咬了一口。
“叮咚——叮咚叮咚——”
门口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门铃声。
琴酒一顿,顺手拿起一把匕首,静悄悄地靠近门口,通过猫眼看了眼来人,金发黑皮,他放松下来。
打开门,不客气地质问:“你来干嘛?”
劈头盖脸的不欢迎扑面而来,安室透一阵语塞,但同时也松了口气,“有要事,进去说。”
确认身后没人跟踪,琴酒关上门。
安室透轻车熟路地去厨房给自己倒了杯水,“你们竟然还在这里,知不知道组织已经发布对你们的追杀令了?”
琴酒面无表情地吃着饼干:“知道。”
五分钟前刚知道的。
安室透一噎,感到匪夷所思:“那你们还呆在这里,等着组织的人找上门来吗,还是你们已经准备好应对的方案了?”
他偏向后一种猜想,琴酒和松田不会是坐以待毙的人。
他问完之后,对面的银发青年没有回应,反而在不急不慢地吃着饼干。这让安室透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是在干着急,看这人这么冷静,他也慢慢平静下来。
看了眼桌子上的饼干,突然感觉有点饿。
“饿就吃。”
琴酒像是能听到他在想什么一样,突然说道。
安室透尴尬了一小会儿,但很快脸色如常地拿起一个饼干开始吃。
奔波太久,一片简简单单的饼干都让他觉得十分美味。
不过琴酒这次对他的态度竟然这么友好?这饼干别不是有毒吧?
琴酒洗了洗手,说:“不是好奇我们为什么不走吗,过来看一眼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卧室方向走去,安室透拿了几块饼干,连忙跟上。
看到房间里的情景,安室透沉默了。
他现在明白他们为什么不走了——不是不想走,而是走不了。他还好奇家里怎么就琴酒一个人呢,原来松田也在家,就是在床上晕着就是了。
看他警校同期病得意识全无的样子就能知道,他们这会儿离开,反而是去送菜的。
“他这几天一直这样吗?”安室透压低声音问。
“从阿笠博士家回来就这样了。”琴酒说,“这边。”
安室透疑惑,但跟上去。
这一间看起来是客房,安室透见琴酒动作比起刚才轻了不少,下意识放轻呼吸。房间里面关着灯,空气中飘着浓郁的消毒水味,安室透眼中浮出震惊——这是谁,竟然也病了?
他正疑惑着,床上的小鼓包动弹了一下,有些困难地咳嗽几声,哑着嗓子开口:“阵哥?天黑了吗?”
声音哑的厉害,但仔细听能听出来是柯南的声音。
“还没有。”琴酒轻声道,“继续睡吧。”
他过去试了一下柯南的额头,还是很烫,但比刚才要好一点了。柯南睁不开眼睛,下意识去蹭冰凉的掌心,琴酒给他擦了擦汗,掖好被子。
“喝水吗?”
柯南迷迷糊糊地摇摇头,醒了一小会儿,就再次陷入了沉睡。
安室透站在门口,看着琴酒的一系列动作,心里有些异样。感觉日常中的琴酒跟组织里的琴酒似乎是两个完全割裂的整体,毕竟组织里的琴酒不会这么有耐心地去照顾一个孩子,就像一个合格的长辈一样。
正有些愣神,琴酒回头瞥他一眼,后者从善如流地跟着他走出房间。
安室透神情有些严肃,压低声音问:“柯南怎么也生病了?”
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生了这场重病,难道是组织动的手脚?他眸色暗沉,下意识开始复盘最近发生的一切可疑事情。
从阿笠博士家回来就生病到现在,这期间接触到的组织成员也就一个雪莉,难道说雪莉的叛逃也是组织计划中的一部分?这个人不过是组织放出来投毒的诱饵?
还是说……
他正要继续往下猜测,就听到琴酒冷冷地开口。
“跟着松田阵平吹凉风吹的。”
实际上是因为这两个人暴雨那天不仅吹了凉风,还吹着凉风吃了一桶冰激凌,琴酒还提醒了一句,被这两个人“越冷越能磨炼意志”的歪理给糊弄过去了。
现在还病着,完全是自己作的。
以为背后藏着什么巨大阴谋的安室透:“……”
成吧,没有阴谋是最好了。
回到客厅后,终于能恢复正常音量说话,安室透觉得现在的情况对他们很不利,他皱起眉,“那接下来你们打算怎么办,要申请救援吗?”
在一定的范围内,可以申请部分警力过来保护他们。
不过琴酒觉得没必要:“不用。”
就这一会儿,他已经打算好了,琴酒对安室透说:“你带柯南离开,其他的不用多管。”
“你有办法了?”
“嗯,可以玩场大的,直接一步到位。”琴酒微微颔首,眸光微闪,“不过需要你们配合。”
安室透正色:“你说,需要做什么,我们一定全力配合。”
琴酒看他一眼,眼神讳莫如深,“不麻烦,你不是喜欢演戏吗,这次放开演吧。”
第82章
今年入秋特别快, 记忆里,不久前还是灼热的夏季,但那股热风还没停留多长时间, 路边的树叶就开始枯落了。
那场暴雨带走了所有暑气,后来气温虽然有所回升, 但也卡在中不郎当的死活升不上去。
这次换季流感杀伤力很大, 传播范围相当广泛。
送走江户川柯南的第二天,松田阵平体温终于降下来了, 只是还有点小感冒。但接着他的后脚, 琴酒却毫无征兆地病倒了。
在厨房准备早餐的时候, 直愣愣倒在了地上, 手里的锅铲没来得及松, 劈里啪啦连带着锅子里滚烫的开水都倒在了地上,差点没给松田阵平吓出心脏病。
松田阵平把他抱回卧室, 一直到放进被窝这人都一点反应也没有。
紧皱着眉,面色如常, 除此之外一点一样都没有,但是一探他的额头,滚烫。
松田阵平给他量了量体温:40.2℃。
差点烧糊涂的程度。
他无奈:“病来如山倒, 但总得有个征兆吧,你这倒的也太突然太彻底了。”
床上的人自然不会回应他, 双眼紧闭着平躺,呼吸声微乎其微,直到凑近他耳边才能听轻一点。琴酒体质很好总之在十岁之后体质就已经很好了,钢铁人一般, 百毒不侵,也从来不会生病。
记忆里他上一次生病还是在他七八岁的时候, 那时候松田刚被他捡回组织,这才知道,森林里那个强大无比的孩子其实是个药罐子。他每一次生病都会持续很长时间,十分遭罪,松田阵平记忆里的六岁眼前满是白衣的研究人员。
从七岁到九岁,琴酒没少给组织研究室打交道,但他也在这过程中逐渐变得健康起来。
逐渐告离疾病,变成了现在这样健康的模样。
一直持续到今天,琴酒昏迷在床上,意识模糊深陷梦魇的模样让他突然想起来了很久以前。
那个记忆深处每每都生命力告罄,又被紧急送到实验室的男孩。
也偏偏是今天,刚知道组织下令追杀他们琴酒就病倒了,哪怕再早一天病倒他都不会多想,但偏生是在这个节点上,松田阵平很难不怀疑是组织对琴酒做了什么。
哪怕这之间相差十万八千里,他们最近也没怎么接触组织的人。
希望不要是这个原因
松田阵平叹着气,给他洗了几条冰毛巾退温,没敢给他乱吃药,一刻不敢耽误地联系了医生。
但事情还是发展到了最坏的一步,医生很快就到了,带着工具给琴酒做了下检查。
随后这个年轻的医生微微皱起眉,困惑地盯着琴酒迟迟没有说话。
松田阵平心脏高高提起,“新出医生,他怎么样?”
“很奇怪。”
松田阵平心里登时一阵咯噔。
新出智明拧起眉,几乎也维持不住平日里温柔的神色,他脸上布满凝重之意。
“各项体征都很正常,但体温高得有些太过分了。”
新出智明收起听诊器,过去撑起他的眼皮看了看,忍不住嘶了一声。
“怎么了?”松田阵平紧张地问。
“不,一点问题都没有。”
松田阵平:“”
新出智明捏着下巴看着床上的病人,眼中的不解呼之欲出,那眼神像在看什么复杂的数学公式。
“但这也是最奇怪的地方,怎么会一点问题都没有呢?黑泽先生身体状况一切良好,也没有出现正常的冒汗眼热现象,这种程度高热的病人一般情况下会出现瞳孔放大和畏光的情况,但是这些现象在黑泽先生身上统统没有。他现在的情况,比起高烧昏迷,更像是病性昏厥。”
“昏厥?”
昏厥?松田阵平皱起眉,记忆里似乎也对此有相应的画面。
他沉思,试图去捕捉那些熟悉感。
“对。”新出智明点点头,他打开药箱开始兑药,“具体什么情况不能确定,我先给他打一针退烧药,你马上带他去医院检查一下。”
“哦”松田阵平心不在焉地应道。
他看着新出医生冲好药剂,正准备用针管提取时,松田阵平眼前突然闪过一片模糊的画面。
很多很多白衣的研究员,满屋都是冰冷精密的仪器,刺眼的白色和不断抽出的血液,昏迷不醒的孩童四肢被束缚在试验台
[大清早,一阵刺耳的破碎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在银发幼童突然昏倒在地的不久后,一群人带着一堆笨重的仪器冲进了家里。
年幼的卷发男孩趴在门口,不安地往里看,小牛一样意图往里冲,被身边的大人眼疾手快地揪住了衣领。她关上门,锁住了房间里滴滴作响的报警声。
“贝尔摩德,我要去救阿阵!这群坏人要对他做坏事!”
“得了得了,你别瞎捣乱了。”
金发女人眉眼间萦绕着散不去的倦意,近日里沉重的任务压在头上,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回来,却正好撞上养子发病。
他妈的,这一天天的破事
她下意识抽出一根烟含在唇间,正要点火时瞥到旁边不知疲惫试图开门的小卷毛。
贝尔摩德顿了顿,收起打火机,顺手拍了小卷毛一脑瓜,“别瞎蹦跶,烦不烦啊。”
小卷毛捂着脑袋,没像之前一样大喊大叫,他瘪了瘪嘴,“我要进去。”
“你进去干嘛?”
“我要进去救阿阵。”
“切”女人嗤笑一声,“你这话说的,难不成你比人家专业人员还厉害?别瞎捣乱,安分点。”
“那阿阵到底是怎么了嘛!”小卷毛又暴躁又担忧,“他们是不是在给阿阵验尸啊哎呦!”
贝尔摩德二话不说又给他一巴掌,“臭小孩你不会说话就闭嘴,他还没死呢!”
这一巴掌可一点也没手下留情,小卷毛眼泪汪汪地捂着脑袋,却仍然像一只凶狠的幼兽,似乎不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就绝不罢休。
“阿阵怎么了阿阵怎么了阿阵怎么了”
贝尔摩德被他念叨得心烦,恶声恶气恐吓:“闭嘴,你再说下去他可真就出事了!”
小卷毛顿时捂住嘴,委屈巴巴地蹲在门口,试图从门缝里看到里面的情景。
贝尔摩德没好气地瞥他一眼,终于点燃嘴里的香烟。
等地上落了两只烟嘴时,房门终于打开了。门口昏昏欲睡的小卷毛瞬间精神起来,嗖得一下钻进了屋子里。
“这家伙。”
贝尔摩德轻啧一声,揉了揉发晕的眉心。
“他什么情况?”
“小先生体征一切正常,身体各部分情况也都比较健康,身体反射正常运行,总体来看只是有点营养不良,并没有太大问题。”
贝尔摩德:“没什么问题怎么突然晕了?”
“这有些特殊。”研究员正色起来,“小先生这种情况很像木僵症,但目前还不能下定论,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才能确定。为了应对各种突发情况,这段时间还是把小先生送到实验室去比较好。”
贝尔摩德眉头微蹙,她视线落到试验台上那小孩身上,表情不是很好。
过了一会儿,她哑着嗓子开口:“那什么木僵症?这玩意儿能治好吗?”
“要确定病因,不过小先生这种情况大概率是心因性木僵,这种情况要看他自身了,如果这段时间能醒过来,大概率没什么问题,如果醒不过来我们会想办法的。这段时间,还要麻烦您跟松田小先生多多刺激他一下,他虽然昏迷,但是意识是清醒的,主要就是看他最终能不能醒来了。”
“心因?”贝尔摩德反问,“这么小的小不点能有什么心因。”
“这我们就不知道了,或许是之前遇到过什么事情,留下了心理阴影,今天又误打误撞地受到了刺激。”研究员笑笑,“您回忆一下吧,注意一下以后别再刺激到他就好。”
门口的谈话声不大,但也隐隐约约地传入松田阵平耳中,他什么也没听懂,就听到个“醒不过来”。
他懵懵地看向试验台上依旧一动不动的小伙伴,想到在森林里他威风凛凛从天而降的样子,再联想到如今这副虚弱模样,他突然感受到了一种极大的落差感。
短短几秒,他好像就已经彻底懂得了死亡和离别的含义。
爸爸妈妈在离开自己之前,似乎也是这样,怎么喊都不回应的样子。
小孩子心中突然生出极大的惶恐和害怕,他不懂面前的伙伴怎么了,但只是遵从自己内心表达自己的祈求。
声音不知何时变得哽咽起来,“你别死啊”
小小的啜泣声在房间里响起,传到门口两个大人耳中,他们奇怪地往里头看了眼。
贝尔摩德黑了脸:“那家伙在干嘛呢?”
研究员笑道:“应该是担心小伙伴吧。那我们下午过来接小先生去做个具体检查,就不打扰了。”
“好,谢谢。”
送走一群研究员,贝尔摩德悄无声息地走到屋子里,终于听清了自己的笨蛋养子在哭些什么。
什么你死了我怎么办啊,你别死啊,你死了贝尔摩德也要死了
贝尔摩德眼皮直跳,忍无可忍地又给他一个脑瓜。
咬牙切齿道:“你哭丧呢,他还没死呢!”
小卷毛哭得更大声了,很吵,魔音贯耳,似乎都把试验台上的孩子吵醒了。
银发幼童手指不自觉地微微抽搐,从耳边响亮又折腾的哭声中缓缓睁开眼。
他默默地转头,抬手拍了小卷毛一下,“我还没死呢。”]
回忆仿佛电影镜头一样渐渐清晰起来,深藏在心底的记忆终于浮上心头。
而琴酒这次跟他之前发病时候的样子实在太像了,不过比较特殊一的一点可能就是这次是连同发烧一起来的。
松田阵平若有所思地看向床上的人,心里终于有了点底。
忍不住想:要不把柯南弄来哭哭试试?
就在松田阵平走神这几秒,新出智明给琴酒打完了一针。小针要打臀.部,新出医生贴好棉签,给他整理好衣服,眼神无意间错过琴酒的腰部,浅浅的指痕和淡淡淤青,他动作微微一顿,眼神极其复杂地回头看了松田阵平一眼。
不过后者正陷在自己的世界里,并没有察觉。
新出医生收回视线,说:“可以了,松田先生。”
没有回应。
他收拾好医药箱,又喊了几声:“松田先生,松田先生!”
“哎!”松田阵平回过神,“打完了吗?”
“嗯,没问题的话应该待会儿就退烧了,不过您还是最好带他去医院检查一下,昏厥说严重也不严重,但严重起来就不是小事,早检查早安心。”新出医生说。
松田阵平:“好,待会儿就带他去检查,那他还需要喝药吗?”
新出医生:“喝,退烧药得喝上两天,等退烧后再喝点消炎的药,这两天别吃发物了。就这样,我还得去看看柯南呢,你们三人真是,一个刚好一个没好透接着最后一个又倒下了,多灾多难。最近注意多添点衣服,小心着凉。”
他温和地笑笑:“这两天能不同房就不同房吧,小情侣恩爱,但也忍一忍。这一阵的流感太厉害了,一不小心就要传染,别最后你们陷入死循环。”
他说的一本正经,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意思,却听得松田阵平一阵不自在,尴尬得耳根通红:“好。”
松田阵平突然意识到,琴酒这次生病或许真跟自己有关系——整天都被他当抱枕抱着不撒手,还要亲亲嗅嗅,除了最后一步,能干的不能干的都干了,这不传染就怪了。
第83章
松田阵平送新出医生到门口, 又听他嘱咐了一下这两天的注意事项,等新出医生离开后,松田阵平往回走。
虽然大致清楚琴酒现在的问题了,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他本来打算立马带着琴酒去医院再检查一下, 不过还没等他预约好, 一回到房间,就看到琴酒已经醒过来了。
他安静地坐在床上, 长发有些凌乱地披在身上, 被子堆在身前, 有些罕见的憨态。他看样子还没彻底清醒, 松田阵平进门好半晌才迟钝地看向来人。
“醒了?”
松田阵平愣了一下, 忙走到床边把人按倒,又给他好好地掖好被子。
琴酒措不及防被掼倒, 竟然也没有反抗,猛地陷进被子里, 有些茫然地抬头。
眼前一片模糊,灯光虚晃,把灯下的黑影照得朦胧。眼睛里仿佛被装了一个万花筒, 眼前的一切分割成蠕动着的一片片,令人晕眩。
“感觉怎么样?”黑影坐在床边问。
琴酒反应了一会儿, 听出这是松田阵平的声音,眨眨眼,声音微哑,“还好。”
其实真不怎么好受。
他现在头疼欲裂, 脑袋好像被分成了两半,一半想要沉睡, 一般挣扎着清醒。全身上下的器官都在罢工,一股强烈的反胃感从腹部蔓延到四肢,带来不尽的脱力感。心口灼烧得疼,胸腔好像堵着什么,呼吸都变得沉闷,心情莫名的烦躁难过。
他脑子乱成一团浆糊,根本思考不动,不知道这是高烧时正常的身体反应,只觉得自己状态很不对劲。
琴酒闭上眼,慢慢平静有些紊乱的呼吸。
一合上眼,身体的生理反应在坠着他的意识不断下沉,眼皮发沉,意识又开始模糊。但出于本能的理智让琴酒艰难地从那困顿中挣脱出来,他缓缓睁开眼,静静盯着天花板。
他记得今天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的
但是思绪很乱,他记不起,到底是什么啊?
青年的眉头紧皱,连睫毛也在不安地颤抖,似乎在与可怕的梦魇较量。
松田阵平欲骂又止,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伸手轻轻抚平他的眉头。
“你就嘴硬吧。”
他刚病完,深知发烧多难受,更别说琴酒烧得这么高,只看琴酒半天睁不开眼的样子就知道他这会儿绝对不好受。
他喂琴酒喝了点水,站起来,“等着,我去换个衣服,带你去医院。”
“等等。”
似乎是因为喝过水的缘故,琴酒这次的声音没有那么沙哑了。
他终于战胜了混乱的记忆,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你干嘛呢!”
松田阵平被他吓了一跳,连忙过去又要把他按倒。
琴酒找回理智,他挡住松田阵平的手,掀开被子要从床上站起来,“收拾东西,我们现在离开这里。”
刚站起来,眼前一黑,一阵令人腿软的天旋地转,他身形一晃,差点倒回去。
松田阵平眼疾手快地扶住他,咬牙切齿道:“你一天天的就瞎折腾吧。”
他没问为什么,毕竟琴酒是病了,不是傻了,高烧脑子糊涂着都要挣扎着离开,肯定有什么急事。他也知道现在问他也问不出什么,只好先让琴酒安分。
“你等着,等穿好衣服再走。”
松田阵平翻出一件厚厚的大衣给他穿好,自己随便扯了个外套,他拽住琴酒的手。
“走吧。”
琴酒顺着他的力道往前走,空出来的手伸进口袋摸了摸,顿时皱起眉,脚步渐渐停住。
松田阵平感受到那点微乎其微的拽力,回头问:“怎么了?”
“枪。”琴酒挣脱他的手,步伐虚弱但目标极其明确地朝卧室走。
“枪,匕首”
对一个杀手来说,身体是他最大的底牌,但是他现在怕是连松田阵平几招都应付不了,身上再没有武器傍身,那比杀了他还难受。
松田阵平一把把他拽回来,拍了拍他腰:“都在这里,左手口袋!”
琴酒摸摸口袋,确定自己的武器都在这里了,他微一颔首,干脆利落地说:“走。”
他面无表情地错过松田阵平往门口走,然后直愣愣地往墙上撞过去。
“咚!”
一阵闷响,银发青年困惑地捂住额头,眼神很凶狠,好像要把这墙给刀了。
“这里什么时候多了面墙?”
松田阵平欲笑又止:“”
他记得他发烧的时候也没烧成小瞎子啊。
他麻木地抹了把脸,认命地过去带路。
“行了,别乱撞了,拉紧我,别松手啊。”
松田阵平眼神变得有些沧桑,他似乎已经看到黑暗的未来了。
不过琴酒虽然病了,但是身体本能还在,他也不会拖后腿,大部分情况下松田阵平也能保证两人安安全全。
当然,只要不出现太极端的情况。
松田阵平在心里默默地想,倒也没有很担心。
他牵着琴酒的手,淡定地推开了房门。
一个带着眼罩的中年男人以及某个金发黑皮的混蛋同期正好整以暇地靠在门口的车上,身后是一群黑压压的手下。注意到院子里的动静,一群人齐刷刷地看过来,密密麻麻的眼睛,一张张木楞的脸,直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金发青年脸上划过一丝错愕,但转眼收拾好了表情,似笑非笑地挥挥手:“早上好啊,马丁尼,琴酒,今天天气不错,你们也出来晒太阳吗。”
松田阵平:“”
谢邀,不是很好。
他顿了顿,克制住了把门甩回去的冲动。
也做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怎么,波本和朗姆,你们两个这么有闲情逸致,带着这么一群人从组织跑到这里来晒太阳?是米花町的太阳格外暖和吗?”
“太阳哪里的都一样,”朗姆还是慈祥小老头的样子,“就是米花町的人,跟其他地方不太一样。太久不见两位侄子,我过来看看,不打扰吧?”
松田阵平一挑眉,正要怼回去,却冷不丁听到琴酒开启嘲讽:
“你站在这里就已经很打扰了。”
朗姆面不改色,装作失望地说:“那可真是太糟糕了,看样子两位侄子似乎不太欢迎我,亏我还为你们准备了一份大礼。”
他目光移向琴酒,顿了顿,发觉他的情况似乎有些不太对劲,玩味地问:“怎么,琴酒这是生病了?”
“关你屁事。”
琴酒生病后心情格外暴躁,眼前所有东西都一团模糊,只能看到一团团的人影,但是看脸就像打了马赛克一样,他现在只能听到朗姆那看似关心但仔细听能听出很浓的幸灾乐祸的声音,杀心渐浓。
“那可真是太好了。”朗姆差点笑出声。
真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送枕头,本来还担心这次再被这两个小兔崽子逃过去,没想到琴酒竟然生病了!
他这下彻底连装都懒得装了,不怀好意道:“这样的话太巧了,这份大礼你们一定能好好享受。”
朗姆声音里渗透着阴冷的诅咒,说完,他往后退了一步,身边的手下瞬间齐刷刷地举起手枪,黑洞洞的枪口冷冷对准门口那两人。
松田阵平冷着脸,眼神冷静到令人心惊。
他淡淡地瞥了安室透一眼,最后看着朗姆扯起马丁尼标志性的讽笑:“暂且不提这份大礼,但死到临头了,你能满足以下我的好奇心吗。”
朗姆有些诧异他的表现,但是欣然答应:“你说。”
“我自认为我跟琴酒没有碍到你的篡位大业吧,为什么要对我们下手呢?”
他的用词可真不怎么样,“篡位”这两个字几乎是饱含恶意地展露了自己的讽刺。
朗姆脸色怪异一瞬,但怎么也说是万年的狐狸,并没有被他激怒,反倒很惋惜地叹了口气。
“自然,你们两个人很令我满意。但是,谁让你们是贝尔摩德的儿子呢,两位侄子别怪我不讲情谊,要怪就怪你们不该活着。”
说完,他瞬间翻脸,冷声下令:“开枪!”
“砰!”
“砰砰砰!”
顿时,一阵阵枪声响起,火花四溅。但是面前没有出现朗姆想看到的,琴酒和马丁尼倒在血泊里的场景,反而是自己身前的手下倒了一片。
眨眼之间,门口那两道身影如幽灵一般迅速出现在不远处,出手果断行动利落地干倒了一小片手下。行动之间划出恐怖的破空声,一手一个准,所过之处,手下如多米诺骨牌一样纷纷倒地,不出半分钟,两人就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去死!”一个打手脸色狰狞地意图从背后偷袭琴酒。
琴酒眼神动都不动一下,猛地抬手抓住背后的手,反手一拧,飞快转身,手上微错断掉此人的胳膊,抬脚踹在这人膝盖,打手瞬间面色痛苦地单膝跪倒在地。
“啊啊啊啊!!”
打手发出惨叫声,上半身诡异的扭曲着,他咬着牙从身后掏出一把匕首,抬手就要往琴酒手上刺去。
琴酒下意识按住他的手,反手按着他的手划破了自己的脖子,一股滚烫的鲜血井泉般溅出,迸到脸上。琴酒顿了下,松开手,一脚把人踹到墙边。
他冷淡地转过身,苍白的脸上和发丝上都溅上了星星点点的血迹,他看向朗姆,眼神幽暗空洞,像看死人一般,如同地狱里爬上来的修罗。
朗姆瞳孔猛缩,下意识把波本推到自己面前。
第84章
朗姆这么多年能混到组织二把手的位置, 阴谋算计是一方面,对危险的感知和狠得下心是另一方面。
他体术中等,算不上花拳绣腿, 但也难登大雅之堂。这么多年来,他虽然以情报任务为主, 但也不少接触打打杀杀硝烟炮弹, 在不长眼的子弹中,他的躲避本事是一流, 甩锅能力是辅助, 他一路走过来, 不知道拿了多少人的骨骸堆填起权力欲望的阶梯。
他在琴酒看过来的那一瞬间就感到一种毛骨悚然的危险感, 下意识把人推出去了才意识到自己推了个什么。
安室透眼底飞快划过一丝冷光, 微笑着面对眼前黑黢黢的枪口,从善如流地举起双手。
“不要激动, 只是一个小小的玩笑而已。”
组织里的玩笑都比较奇葩,拿命玩乐也是老生常谈, 但显然带着一群手下堵人不在此列。
朗姆厚颜无耻地躲在波本身后笑道:“是啊,开个玩笑而已,不要激动。”
“真不巧, 今天没有开玩笑的心情。”松田阵平脸色已经全然冷下。
他食指勾着枪环在空中转了个圈,随着轻微的咔擦上膛声音, 枪口已经与琴酒的枪并排怼在了安室透脑门上。
与那双灰紫色眼睛对视一瞬,松田阵平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冷声道:“让开,不然你就替他死在这里。”
朗姆慌乱一瞬, 冷静下来后拿出手枪抵在波本后腰,阴冷地警告:“波本, 你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吧?”
安室透:“”
我该怎么做,你倒是告诉我该怎么做。
他在两面夹击中淡定地维持着微笑,片刻,他缓慢地眨眨眼,叹了口气。
声音柔和地缓缓道来:“各位大人,你们这样,真的让我很难做啊。”
他的尾音逐渐消失,并在尾字出现的一刻变得冰冷狠厉。波本身形灵活地侧头闪过前面的两个枪口,利索地转身躲过朗姆的手枪对准面前两人十分决断地开枪——
手指用力,灰紫色眼睛中有一瞬间的愣神。
“砰!”
“砰!”
“啪!”
银发青年狠绝抬腿,狠狠踢在金发青年手臂上,安室透手一抖,手枪摔在地上划出去老远。
安室透狼狈地捂住手臂,转身越过汽车躲在车身后面,怒骂:“艹!朗姆你没上膛吗?!”
“不可能!”朗姆堪堪抗住对面两人的攻击,转到车尾捡起地上的手枪,“是你没开枪吧!”
“那我打的就是一枪空弹!你的破手枪该收拾了!”
安室透咬牙切齿。
“砰!”
他侧头躲过破风踹过来的长腿,鞋跟落在车上,车身瞬间凹下去一块。
“!”
安室透背后生出一层冷汗,他震惊地抬头对上那双似笑非笑的绿眼睛,骂人的话就堵在胸口不上不下。
草!这人是在动真格了!
他正要开口:“你”
琴酒笑了下,带着满满兴奋的战意和嘲讽:“我很好。”
接着,又是一拳狠狠地朝着安室透脸上招呼过去。安室透瞳孔猛缩,脸颊上一阵轻微的刺痛,侧身翻滚借力站起来。
脸上似乎有什么温热的液体在滚动,他伸手,摸了一手的血。安室透偏头,看到琴酒手腕上捆着的刀片,顿了顿,眼神阴鸷地笑了。
他体内同样也燃起了熊熊的战意,也不再退让,扬起手就朝前击去
另一边,松田阵平慢条斯理地换上弹匣,不疾不徐地在车身周围转悠着,漫不经心地说:“可真狼狈啊,带了一堆人还被打得像是下水道的老鼠一样仓皇失措,朗姆,这就是你手底下人的能力吗,连两个人都打不过,你还妄想成为组织老大?”
他顿了顿,挑眉补充道:“其中一个甚至还是病号。”
呵呵,是啊,他也想问啊。
朗姆狼狈地围着车身躲避,眼神在地上巡视试图去找一把趁手的工具,心里已经开始骂娘了。
这群人到底是怎么混到他手底下的,竟然连两个人都应付不了,甚至被称为“人形兵器”的琴酒还是个病怏怏的病人!
他本以为这次突然袭击最棘手的问题不过是逼着马丁尼走投无路地拿出他的炸弹两败俱伤,但是他万万没想到……最终是他们走投无路!
这不科学!区区两个人怎么可能对付这么多人?!
这些手下在之前执行其他任务的时候可是战无不胜的,怎么可能像个脆皮一样一打就碎!
马丁尼和琴酒这对搭档是很有威力,但是之前绝对没有这么大的杀伤力。
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古怪。
朗姆心中已经条件反射地开始阴谋论自己手下里混进了叛徒,给手下下了什么一喝就功力全废秒变废柴的恶毒药物。
面上还能勉强维持着自如平静,脸上仍然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
他试图跟对方谈条件:“马丁尼,我们不动手,动手伤和气,有什么事情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商量一下。有什么条件,升职啊加薪啊我都能满足你们,就连你们想脱离组织我也能帮你们,只要你放下手枪,一切都好说。”
“呵,”松田阵平冷笑一声,“我们倒是没想动手啊,是谁二话不说带着人过来对门啊。朗姆,你听听,你说的这话你自己信吗?”
废话,那肯定是不信了,他难不成还不知道他自己吗,说的话从来就等于放屁。
朗姆在心里破口大骂。
他观察了一下周围,眼神一亮,想办法转到了驾驶座门口,开门钻进车里打起车火。
他狞笑:“马丁尼、琴酒!不是命大吗,看我不撞死你们!”
汽车引擎野兽般轰隆作响,拉起手刹,朗姆油门踩到底,掰直方向盘横冲直撞地往松田阵平那边开。
“我靠!”
松田阵平两三下跳到后面的车上,辆车撞击带来的巨大冲击让他身形一晃,从车顶摔下去。
他立马站起来,快速朝着汽车轮胎开了几枪。
汽车轮胎迅速变瘪,车身歪曲打滑,在地上摩擦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留下一道狰狞的黑色。朗姆眼里压抑着冷静的疯狂,车速一点不降,反而又使劲踩了踩油门,一个甩尾漂移,汽车转身冲向不远处搏斗的两人。
他的眼神极其冰冷,看样子竟是想要把安室透也要一起变成车下亡魂。
在遭受强烈的撞击之后,本来流畅的车身已经变得坑坑洼洼,车胎被里胎撕碎,劈里啪啦地打在车上,激起地面上一层层的灰尘,像一只歇斯底里的凶兽,嘶吼着往前冲。
松田阵平朝驾驶座开枪,提醒前面的两人:“闪开!”
这动静也引起缠斗中二人的注意,安室透瞳孔一缩,脸色阴沉下来:“朗姆!”
这下上下级之间的掣制也因为朗姆的冷漠而粉碎了,本应该冷面相对的波本和琴酒在此刻一致地放下了对彼此的敌对,不约而同地向两侧翻滚避开,极其统一地把枪口对准了朝着自己开来的破烂汽车。
“砰!砰!砰!”
几声枪响过后,汽车“轰隆——”一声撞在墙上,砸出一个大洞,砖瓦扑簌扑簌往下掉,压得车前盖隐隐翘起。尘土飞扬,一时间甚至难以视物。
“呸!”
安室透吐出一嘴灰,踉跄着站起来。他正要抹脸,发现自己沾了一手土,迟疑了一下,忍着剧烈的疼痛慢慢放下手。
眼前一团糟,车头撞烂了,旁边房子院围墙被撞烂了。
难得的一片寂静。
松田阵平赶来扶着琴酒站起来,身上沾了土,灰扑扑的,都有些狼狈。
三人在紊乱飞舞的颗粒之间面面相觑。
此时他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件事——
闹大了,幸亏这边没有什么人住,也幸亏这遭殃的房子是他们自己的。
“嘭!”
“咳咳咳”
一片寂静中,车门被猛地踹开,紧接着从车上滚下来一个人,他蹒跚了几下,扶着车身站起来,这下几人才看清他头上淌着血,半边脸都是红的,眼罩歪了,露出底下空洞的透着红白血肉的眼眶,很是狼狈。
朗姆勉强维持镇定,抬手扶正自己的眼罩。
他抬头看了看在场伤得五花八门,瘸腿的瘸腿,断手的断手,各有各的凄惨的组织代号成员,沉默了。
——这何不是他最开始设想的两败俱伤呢。
四人分布着站在三个方向,谁都没有动手的念头,一时间这里竟然出现了诡异的平和。
这下子他们都不知道应该怎么收场了。
相对而望,谁先开口都是一种服输,但是不开口他们指定能忍到明天早上,身上的伤不重,但也必须尽快处理。
琴酒和安室透隐晦地对视一眼,纷纷从彼此眼中看出了劝降的意思。
琴酒:想个办法把我们放走。
安室透:现在你们占上风,你先开口。
琴酒:快点!
安室透默默移开了视线。
松田阵平看了看自己身边的人,又看了看金发同期,警惕地眯起眼:这两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竟然背着我有了小频道,他们在打什么眉眼官司呢?
朗姆眼神放空,若无其事地扶着腰:嘶完蛋,好像扭到腰了。该死的,这群小兔崽子还不快点开口,非得死要面子活受罪吗,这都要争个高低?
“咳”
因为身体本来就不适,眼前又飞起一片灰尘,琴酒嗓子发痒,忍不住咳嗽了一下。
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期待地移向了他。
琴酒:“”
这意图也太明显了些。
琴酒沉沉地皱了下眉,心里无语自己竟然这么幼稚跟这群人较起劲来,他开口,正要打破沉默,远处突然响起一道刺破天际的警笛声。
遥遥的能看到蓝红灯向着这边疾驰,车上黑色警服探出窗口,拿着喇叭喊:“前面的人听着,你们已经被包围了,尽快投降,放下武器,举起手来!”
朗姆脸色巨变:“该死!条子怎么来了?!”
他钻上那辆变形的车子,对安室透一招手:“波本!走!”
“我可不敢跟想杀我的人坐一辆车。”
安室透冷冷地睨他一眼,转身翻墙进了旁边的建筑。
琴酒拽了拽松田阵平的手,“走。”
他们前后看了眼,转身翻进另一边的房子。
朗姆黑着脸骂了一声波本不知好歹,轰隆隆地发动汽车往后倒退,但是车开了没几米,后面也围过来一群警车。
“前面的人听着,你已经被包围了!尽快投降,放下武器,下车抱头蹲下!”
腹背受敌,左支右绌,这下是字面意义上的被包围了。
朗姆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被阴了!
他飞快下车要效仿那三人翻墙逃跑,却感受到腿上一阵刺痛。
“啊!!”
他腿一软跪在地上,十分敏锐地抬头看向远处的楼顶。
只有一道亮光微闪,一个黑衣服高个子的长发男人默默注视着这里,像是在确认目标命中,顷刻,他静静收起琴盒转身离开。
“莱伊!”
朗姆目眦欲裂,口中泛起浓郁的铁锈味,恨不得食其肉。
到现在他还不知道这是一个圈套的话,他白活这么大年纪了!
他挣扎着去够身边的手枪,却被一只皮鞋踢到远处,那个举着喇叭喊话的警察走到他面前,半长发柔软地垂在脸侧,天生风流多情的紫眸不带一丝感情。
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朗姆戴上手铐,温文尔雅地笑道:“这位先生,您被逮捕了。”
第85章
组织乱了。
这是朗姆被捕后不久传出来的消息。
彼时琴酒和松田阵平正蜗居在米花中心医院旁边小巷里的旅馆里养伤。
旅馆老板有看新闻的习惯, 每天早上一到饭点就把他们喊出来一起学习时政要闻。琴酒和松田阵平试图拒绝,被老太太以“拒绝无效”的回答冷酷驳回。
“你们现在的年轻人除了游戏就是游戏,偶尔也关心一下周围的新鲜事啊, 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眼看都要分不清米花町的路该怎么走了。别怪我老太婆唠叨, 多看看新闻有好处。”
强硬包揽所有饭食的老板如是说道,一边把海量的砂糖往蛋液里倒。
琴酒瞳孔地震, “这是什么?”
“马丁尼蛋糕。”老板说, “你不是喜欢吃吗, 我看这几天送上去的蛋糕你都吃完了, 看样子很合你胃口, 打算今天多做几个。怎么,不够吗?”
实际上很讨厌甜食的琴酒果断摇头, “不,太够了。”
“嗯。”
老太太很高冷地应了一声, 转头指了指不远处的菜篮,很不客气地指使道:“去,把那些青椒洗干净。”
琴酒回过神, 福至心灵,“做青椒饼吗?”
老太太:“嗯, 松田那孩子不是喜欢吃青椒饼吗,你们两个的口味真够独特的,很少见别人这么吃。”
其实他们自己也不这么吃。琴酒想道,沉默地过去洗青椒。
“现在几点了?”老太太突然问, “松田那孩子怎么现在还没回来,买个酱油需要这么长时间吗?”
说曹操曹操到, 话音刚落下,门口就传来了一道散漫的声音——
“我回来了。”
“喵——”
松田阵平推开门,身边的一道小小的黑影瞬间很敏捷地窜进屋子里,三两下跳到琴酒肩头。
琴酒用手指轻轻推了它一下,“下去,猫毛。”
“喵——”
小黑猫委屈,但乖乖地跳到地上,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转悠。
这副粘人的模样看得松田阵平眼皮直跳,“小没良心的,亏我还给你买了这么多零食。”
松田阵平手里拎着一大袋货物,吐槽道:
“这里的路太难走了,拐来拐去,歪七扭八,找了半天才转回来,干嘛把店开在这里啊,有人来吗?”
“我这里的客人多得很呢,只是因为这几天特殊情况,才没人光顾罢了。”老太太说,“把酱油放那里。真是太奇怪了,似乎每次你们两个一到这里,我的客源量就会锐减,你们两个身上是不是带了什么奇奇怪怪的诅咒?”
诅咒倒是没有,人命倒是带着几条。
两人对视一眼,然后打着哈哈,轻飘飘地揭过这个话题。
松田阵平走到厨房里,“话说最近有什么特殊情况吗?”
视线瞥过琴酒手里的东西,眼睛猛地睁大,“不是,怎么洗这么多,谁吃得完啊,这是要拿出去卖吗?”
琴酒:“给你吃的。”
“当然不卖了,自己吃都吃不够呢还卖给别人?”老板接话,“你们不知道吗,最近社会上可是乱得很啊,不知道哪个犯罪组织要倒台了,正在垂死挣扎,这几天街上的犯罪分子一抓一大把,人人自危,都不敢出门”
老板随口道,聚精会神地搅拌着奶油。
闻言,松田阵平和琴酒相视一眼。
松田阵平一挑眉,玩味道:“组织这么快就撑不住了?”
“意料之中。”琴酒低声说,手上洗青椒的动作不停,“朗姆为了打击其他派系前一段时间没少下狠手,几个势均力敌的头首都被他搞掉了,只剩下自己一个也被抓起来了,而且BOSS早就被朗姆架空了,根本没什么作用,组织现在群龙无首,不乱就怪了。”
“也是,组织里能跑的都跑了,不想跑和不能跑的都被朗姆弄死了,能干的要么转头加入其他派系,要么就是浑水摸鱼的卧底,朗姆这下子真是帮了警方一个大忙啊。”
松田阵平似嘲似笑,“他当初阴谋诡计做掉皮斯科的时候应该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要是皮斯科还在,组织怎么也能撑上一段时间。”
他不带主观感情地点评了一番,突然想起这几天一直被忽略过去的事情,“倒是你跟安室透到底什么时候商量好的?要不是我反应快,当时差点笑出来。”
琴酒:“你高烧睡得不省人事的时候。”
别说松田阵平了,就他当时看到波本一本正经演戏的时候都差点没绷住。
琴酒洗完了青椒,关掉水龙头,手上湿漉漉的,他看了松田阵平一眼,二话不说甩他一脸水。
“嘶!”松田阵平一下子蹦得老远,不可思议道,“竟然使坏,你跟谁学的!”
说完,他坏笑一下,捞起一把水往琴酒脸上泼。
“哗啦!”
琴酒侧头微闪,那捧水花摔到了地上,但还是有些许滋到了琴酒脸上。
被地上的水花贱了一身的小黑猫炸了,怒气冲冲地撞到松田小腿上疯狂抓他裤腿:“喵喵喵!”
“去去去,别在这里捣乱。”
“喵——!”
“我不小心的,又不是故意泼你!”
“喵!喵!”
松田阵平气势汹汹地往地上盘腿一坐,食指怼在小猫脑袋上轻轻一推,“我发现你这个小东西脾气还真是大得不得了哎。”
小黑猫身形踉踉跄跄地倒退几步,彻底炸毛,亮起爪子就往前冲。
一人一猫较起劲来,你来我往,有来有回。
琴酒默默地注视着地上一大一小的两团黑影,莫名幻视两只暴脾气的黑猫。
不,应该是一只脾气恶劣的卷毛犬和不屈于黑恶势力的勇敢斗争猫。
琴酒:“”
没救了。
他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儿,空干青椒水分,正要转头,突然听到身后传来幽幽的声音:“你们几个,别在厨房里玩水,给我厨房弄得湿漉漉的还得拖地,要玩出去玩。”
老板拿起铲子敲了敲菜盆,就差指名道姓了:“那两个幼稚鬼,帮不上忙就算了,不要在厨房里捣乱。”
松田阵平身形一僵:“”
好吧,似乎在说他。
小黑猫乖巧坐好:“喵——”
“还是小黑乖。”老板说,“哎,对了,到时间了,松田去把电视打开。”
“哦。”松田阵平应了一声,“还是米花当地新闻吗?”
“嗯。”
松田阵平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尘,轻车熟路地去打开电视调到米花频道。
其实他并不是很理解这个频道到底有什么好看的,米花町当地新闻报道内容很单一,要么就是哪里发生了密室杀人案,要么就是哪里发生了情杀案,总之追根结底离不开一个“杀人案”。电视上每天就报道警察探案,侦探破案,还有几个看腻了的老熟人,例如目暮十三了,又例如萩原研二和伊达航了,再比如毛利小五郎和他的助手小朋友了,都是这个频道的熟面孔。
自从到这里养伤之后,松田阵平由一开始面对海量杀人案的震惊,到现在的麻木,用了不到一天时间。
调到米花频道之后,时间刚刚好到了整点,电视上开始播放新闻片头。
熟悉的音乐过去,一个温婉清秀看上去有些眼熟的女主持人出现在屏幕里,笑道:
“各位观众朋友们大家好,欢迎收看米花居民日报,我是主播水无怜奈。首先来看第一条新闻,近日,警方正开展全面行动打击黑恶势力,多名犯罪分子相继落网”
电视上不断放出犯罪嫌疑人的图片,上来第一张就是朗姆穿着囚服的公式照,后面接着一串,放眼望去,似乎都是组织里熟悉的面孔,看样子这次警方行动收获实在丰富。
可能是这条消息实在大快人心,水无怜奈说话的语气前所未有的轻快,甚至顾不上主持人要维持客观中立态度的准则。
——当然,在这样的新闻面前,开心才是正确态度。
老板还在疑惑今天怎么又换了主持人,琴酒和松田阵平已经陷入沉默了。
他们心中生出了浓浓的荒谬感。
这人——他们是不是在组织里见到过啊?
听她的语气,这也是个卧底吧?!
组织还真是人才辈出呢。
在经历了梦到自己为组织献身,且真实经历了工藤新一变小等这一系列魔幻事件之后,琴酒自认为自己现在十分见多识广,不论再遇到什么事都不会惊讶了。
但是在看到组织里的人似乎不是卧底就是卧底之后,还是会觉得很迷幻。
哦,准确来说,他之所以感觉组织里全是卧底是因为这些卧底太能干,一路干到高层,且活蹦乱跳,在他面前存在感不容忽视。
不过这样一想,感觉事情似乎更加魔幻了呢。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相当离谱的错觉——[这组织,完全就是靠卧底养活的。]
当然这只能当笑话看,实际上这更说明了各界派来的卧底能力足够,能隐藏身份不暴露,爬到这种高度,且在组织里有着一定的影响力,能做到这种程度,他们确实是一名合格的卧底警察。
电视里的主持人一连串念了数十个犯罪分子和他们的罪行,大概十分钟过后,这个环节过去了,米花町新闻再次回到了正经又不正经的画风。
电视上的沉睡的小五郎在镜头前面笑得十分猖狂,身后一个小萝卜瞪着死鱼眼默默地盯着镜头前的大人。
“柯南”松田阵平嘴角微微抽搐,“真是辛苦了啊。”
节目进行到这里,老板反而没有继续看下去了,她笑了笑:“犯罪分子相继落网,真是个不错的消息啊。”
说着,她心情颇为美妙地又回到了厨房。
琴酒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松田阵平也看了眼,没看出什么:“怎么了?”
琴酒:“她看上去很开心。”
松田阵平笑了下,“正常啊,任谁看到这个消息心情都会很好的。”
“不是”
她看上去不是一般的开心。
琴酒直觉老板在看到组织人的肖像时表现有点不太对劲,不像是简简单单的拍手称快,倒像是苦尽甘来的释怀和快意,就好像,她认识电视上的那些人
他脑中隐隐约约有一条细微的线索,但是不等他细究,松田阵平一个熊抱直接打断了他的思路。
松田阵平揽着他的肩膀,肆意地笑道:“不管是什么,都不要纠结啦,反正我们只要知道组织要完蛋了就好嘛!”
他像个树袋熊一样紧贴在琴酒背后,微微低头把下巴垫在他肩上,抱着他往里挪。
“对了,要不我们去纹身吧,我回来的时候路过了一家纹身店,店铺满意度超高的。”
“不去,要去你自己去。”
松田阵平:“啊——不要,一个人去没意思,纹身很酷的!咱们两个一起去,赶个时髦,嗯你觉得纹个情侣纹身怎么样?”
琴酒:“不怎么样,很土。”
松田阵平恍若未闻,自顾自道:“好,你同意了,那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你让我想想啊,纹个什么样的图案好呢?枪怎么样?不行,太丑了,那匕首呢,也不太行”
琴酒:“”
他无语地听着这人在耳边絮絮叨叨,自问自答,闭了闭眼,无奈地勾起唇角。
傻子。
第86章
日子渐入深秋, 空中盘旋的枯色落叶缓缓飘落,也逐渐为远阔的秋空染上一丝尘埃落定的安详。
在旅馆休息的日子很安逸,每天不过是清晨起床, 打开窗户,瞭望远处的高楼大厦, 再下楼帮忙做早饭, 看看晨间新闻,打扫一下卫生, 再带着小黑猫出去散散步, 下午再重复一下早上的事情, 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旅馆老板年迈, 但精神头很足, 没熟悉之前,这个老太太平日里就坐在一楼看电视, 也不怎么与人说话;熟悉起来之后,她更像是家中的长辈, 每日里对着小辈有着说不完的话。
她脾气不好,很容易暴躁,吵起架来像个不服输的小学生, 这几天在旅馆里,琴酒最常看见的场景就是‘老太太和小黑吵架’、‘老太太和松田阵平吵架’、‘松田阵平和小黑吵架’。
琴酒逐渐从一开始的试图劝架变成了后来能淡定无视。
他是发现了, 斗嘴吵架对他们来说完全就是一种娱乐方式。
他不懂,但理解。
他们身上的伤本就算不上多严重,除去前几天有些妨碍日常生活,适应几天后他们很快就行动自如了。本来打算养好伤就离开的, 但是安室透传来消息说这几天让他们先躲一下,公安正在进行最后的布控工作, 现在需要‘琴酒’和‘马丁尼’死于追逐战斗之中。
琴酒:“为什么这么麻烦,组织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按理说在获得已抓捕代号成员的口供后,你们可以直接展开行动。”
对面安室透沉默了小半晌,琴酒诡异地从这沉默中品出了一丝奇怪的意思。
他也沉默了一会儿,平静而匪夷所思地反问:“你们不会没有获得他们的口供吧?”
他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一股‘你们公安不是挺能耐吗,怎么这点小事都做不好?’的疑惑。
安室透咳嗽一声以表尴尬。
“大部分人是已经招供了的,但是他们都是组织普通代号成员,知道的东西不多,也没什么用处。”
——真要说起来,那些人的地位还没有他高,知道的东西也没有他多。
“至于朗姆他们,一直在打太极,死不认供,像是背后还有什么依仗,我们不敢轻举妄动。你跟朗姆比较熟悉吧,你知道他还有什么底气吗?”
琴酒听出来他话里明显的利用意味,不过他倒也不是很在意这些。
琴酒思忖几秒,眸子里闪过一丝明悟。
他想了想,略带一些恶趣味地说:“有啊,警察厅。”
没想到吧,你最为信赖的地方恰恰是犯罪分子最大的底气呢。
他说的直白,安室透也瞬间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十几年前,组织往公安里埋了几条线,现在那些人大概已经坐到相当高的位置了,仅凭安室透,是无法与之抗衡的。
“”
安室透一时间没有说话,沉重的气氛在这话筒之间缓缓流动。
大概过了几秒,安室透才开口。
“好,我明白了。”
琴酒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明白了,但是无论怎样,总归不用他去担心。波本这人执拗的可怕,他在组织里是人设,但也不全是人设,作为公安的一部分特质,或许是阴暗面的特质,在伪装成波本时故意放大,因此波本或许更像是他作为公安的反面存在。
不过不论安室透是谁,他总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说完,安室透又嘱咐几句说最近出门的时候做好伪装,组织正在全面追杀‘琴酒’和‘马丁尼’这两个叛徒,公安会释放这两人确认死亡的消息,他们只要注意不要让死人诈尸就好。
挂断电话后,琴酒回到楼下,跟松田阵平说一下最近的安排。
一下楼,不,还没下楼,他就听到远远的传来松田阵平得瑟欠扁的语气和小黑猫抓狂的喵喵声。
琴酒:“”
幼稚不幼稚啊,这一人一猫竟然是又吵起来了。
琴酒无语片刻,去跟松田阵平详说这件事,松田阵平听完,一点头。
“所以现在就差朗姆认罪了是吧。”
话粗理不粗,虽然中间省略了很多细节,但确实是这样没错。
小黑猫又黏黏糊糊地蹭到身边,琴酒轻轻挠了挠它的下巴,小黑猫立刻舒服地发出呼噜声。
琴酒点点头,“怎么,你有办法?”
“办法嘛确实是想到一个。”
松田阵平轻笑,嘴角上扬,眼尾上挑出一道极其恣意的弧度。
琴酒一看他这个表情,就知道这人绝对是想出什么损招,一定是有人要遭殃了。
“说说?”
松田阵平指了指楼上,两人便回到房间里。琴酒靠在窗边,对他轻扬下巴,“说吧。”
“办法其实很简单。”松田阵平一屁股坐倒床上,笑着说,“朗姆不认罪那我们就想办法让他认罪就是了。”
思路很简单,关键是怎么做。
“那朗姆为什么不认罪呢?他有依仗,觉得自己还有翻身机会是吧,他觉得组织在公安里插的线一定会保他出来,所以死活不开口。那我们只要让他觉得自己完了,或者是把‘保护伞‘揪出来不就可以了吗。”
这是最简单的思路,但是这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朗姆被抓,组织暗线肯定知道,他就算不想保朗姆,也不得不保。他们是命运共同体,一个玩完另一个也得没,组织暗线哪怕十分理智,当机立断放弃朗姆,但恐怕就在他前一秒放弃,下一秒朗姆就会把他卖了。
一损俱损,这群人很擅长狗咬狗。
“所以你想到什么办法了?”
松田阵平嘴角笑容逐渐扩大,他说:“还记不记得之前的医院连环杀人案?”
琴酒自然记得,突然提起这件事来他眉头一挑,看向松田阵平,正好发现此人眼中闪着亮晶晶的淘气。
作为从小跟他一起长大的幼驯染,琴酒只要看他一眼就知道他脑子里在打什么坏主意,“你是说”
“没错。”松田阵平笑得超级开心,“你当时不是故意暴露了组织暗线吗,虽然公安竟然这么没用竟然浪费了你给的提示,但是没关系,只要他有做坏事的痕迹,那就好办了。做一场局吧,让案件凶手和目击者去自首,当时审讯人员肯定也意识到了警察内部有内鬼的事情,只要所有人一起出场证明,就算搞不掉他,也能把他拔下一层皮。”
操作性很强,但是这个结果过于理想,只凭这一点信息大概率对暗线没什么影响,但是松田阵平或许压根没有想要一个结果。
琴酒回忆了一下当时的参与对象:赤井秀一、松田阵平、苏格兰、加百列。
嗯
确定了,松田阵平只不过是想看这些人出糗以来满足自己的恶趣味罢了。
琴酒眼神略飘忽,最终选择纵容幼驯染的恶趣味。
松田阵平笑得跟只恶作剧得逞的猫一样,“至于我们,加油呐喊就好了。公安神通广大,这点小事,他们肯定能搞定吧。”
此人似乎忘记了自己严格意义上也是公安的一员。
“你觉得呢?”
琴酒眼神复杂:“”
他在松田阵平炯炯的注视下默默点点头。
算了,你开心就好
赤井秀一最近心情不错。
前不久刚刚跟琴酒他们演了场戏,成功地把朗姆送进了局子,还成功地给他腿上来了一枪。这一枪,让他心情舒畅,郁气全消,甚至连给安室透那个公安送业绩的郁闷都一扫而空。
总归是人类社会做了一件好事,这业绩在哪里都没关系。
把朗姆送进去后,赤井秀一立马联系了FBI,他们也逐渐开始对美国境内的组织窝点展开了调查和抓捕,而且琴酒给他们拉线科 索沃夫家族,在他们的帮助下,调查层层深入,成果颇丰,直到现在,一切都在顺利进行。
预计半年左右可以达成美国境内组织势力全面清洗。
这相当于是终于能把自己蛀掉烂掉的牙齿拔掉,去除身体上一大缺陷。
赤井秀一不可能不开心。
但是这种开心的情绪仅仅维持到今天早上突然收到琴酒的消息。
[医院连环杀人案,跟波本联系,去自首,协助逼出组织暗线。——Gin]
赤井秀一:“?”
他退回菜单界面,又点进去,确定这号码和备注确实是‘琴酒’。
赤井秀一茫然且抗拒。
逼出组织暗线他很乐意,但是
自首?还跟要跟波本联系?
恕他难能从命。
他的想法安室透同样也有,但是抗拒了一会儿,心里‘抓出组织爪牙’的渴求压过了对Fbi的厌恶。
他自然能看出这个办法大概不会得到什么结果,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不能挑三拣四,只要有任何可能性,他都要去试一下。
至于Fbi的想法?没兴趣,不关心,不考虑,就算他不愿意,安室透也会想办法逼他愿意。
Fbi私自到霓虹干扰境内警务,没抓他就已经很不错了,所以在东道主的地盘上,Fbi配合当地展开工作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第87章
松田阵平终于得偿所愿。
安室透和赤井秀一商量好去自首的那天, 松田阵平特意给自己和琴酒易了容,装成普通居民的样子混进了警视厅。
那天巧合得很——或许也可以说成安室透功课做得很完美,正好是高层领导视察的例行日, 警视厅的人每周也就这天人最齐全。
安室透和赤井秀一约好在门口集合,等两人终于冷着脸到达时, 他们一瞥, 发现早就在门口蹲好的两个陌生人。
一个金色长发蓝色眼睛的男人,面无表情地蹲在路边玩手机;一个黑头发绿色眼睛咬着棒棒糖的人, 正凑在金发男人旁边看手机, 时不时地对着手机屏幕指指点点, 然后又被金发男人一巴掌把手拍开。
这熟悉的相处方式和眼睛配色
安室透有种莫名的既视感。
那两人注意到他们的视线, 慢悠悠地站起来, 个子高挑,身形和神态十分熟悉。
其中那个咬着棒棒糖的黑发男人伸了个懒腰, 漫不经心地给他们打了个招呼:“哟。”
未作伪装的声音出现,安室透顿时认出这人的身份, 不是自己那倒霉同期是谁,那旁边那人的身份也就不言而喻了。
安室透嘴角一抽:“你们”
松田阵平拜拜手,干脆利落地截断他的话头:“你们好啊, 来报案的吗,好巧, 我们也是,一起吧。”
他说的英文,话里话外透着“外国人,对日本不熟”的意思。
安室透眼皮一跳, 看向琴酒,然而后者也是肯定一般点点头。
安室透:“”
赤井秀一:“”
你们能报什么案, 不过就是想来看热闹罢了
例行视察日,所有人都在前几天加班加点地处理好了堆积的案件,为的就是在这一天聚集起来,然后跟上司配合演一场心知肚明的戏。
大清早一到办公室,萩原研二还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
桌面干净工整,人人都安分地穿着制服,安安静静地蹲在自己的工位上。完全没有昨天案宗资料到处飞,穿着便服满地走,耳边闹哄哄的景象。
打眼一看,所有人都聚精会神地专注于自己的工作;但是再仔细看一眼,几乎每个人都双眼发直,隐隐有些生无可恋。
“哟,萩原,来了?”
“嗯,大家早上好。”
“早上好。”
零零散散有气无力的回应从四面八方传来。
萩原研二熟视无睹,微笑着回到自己的工位上。
看看桌面上工工整整的资料,笑容渐渐消失。
“”
整洁是整洁了不少,但是资料也是难找了不少。
第一千零一次痛恨这形式化的每周视察,不知道警察这工作忙得要死吗,每天光掉头发都顾不过来,谁还有精力去配合你们领导作秀啊!
肩膀被请拍一下,头顶传来班长的关心:“萩原,心情不好?”
“还好。”萩原研二揉揉脸,最终还是没有强撑起笑容,“今天我本来是要休假的。”
他都已经打定主意睡到日上三竿了,最后却突然被通知,不论是谁,不论休不休假,今天所有人都要到齐。
奇奇怪怪的规定。
“明明之前也没有定性要求的。”
“可能今天的情况比较特殊吧。”伊达航笑道,给他一个包裹,“给,娜塔莉做的小蛋糕,吃完心情或许会好点。”
萩原研二眼睛一亮,也没跟班长客气:“哇——谢谢班长和嫂子!”
伊达航被他一句“嫂子”喊得心情舒畅,豪爽地笑了几声:“不客气!”
萩原研二打开包裹,拿起个造型精致的杯子蛋糕,咬了一口,幸福地眯起眼睛,“好好吃!”
伊达航:“喜欢就好,娜塔莉知道后也会很开心的。”
萩原研二笑笑,专心地吃着甜点,突然眼珠一转,狡黠地说:“话说班长和娜塔莉已经订婚好几年了吧,准备什么时候结婚啊?”
“也要快了,等忙过这段时间就好了。”伊达航说。
“嗯?伊达要结婚了吗?”
附近同事在工作上两耳不闻窗外事,但是在八卦上耳朵却格外好事,捕捉到几个词后,立马激动地围过来。
也有人是被蛋糕的香味引过来的,探头看了眼,顿时清醒:“哎!这是娜塔莉做的蛋糕吧,不讲义气啊,竟然背着我们开小灶!”
伊达航爽朗地大笑几声:“都吃都吃,这就是娜塔莉为大家准备的,管够!”
“那我就不客气了,谢谢娜塔莉!”
“谢谢娜塔莉!”
同事们心中完全没有“客气”这个概念,纷纷饿狠了的恶狼一般精准下手。
萩原研二看着同事们快出残影的爪子,欲哭无泪,“喂喂喂!你们倒是给我留几个啊!”
同事们表示自己耳朵不好使,他们人手一个蛋糕,一口咬下,眼睛晶亮:“好美味!”
小蛋糕火候掌控得很好,最外壳有点焦脆,内部则是松软绵密,仿佛入口即化,但实际上在嘴里很有满足感,甜而不腻,落在舌尖上,唾液疯狂分泌,只恨不得把舌头一起吞下去。
“娜塔莉厨艺太好了!伊达你未免也太幸福了!”
所有人都表示羡慕嫉妒。
伊达航对他们的赞美照单全收,笑得相当得意,完全没有一点谦虚的意思。
“对了,听你们在说结婚,伊达和娜塔莉终于要结婚了吗?”
伊达航笑着点点头:“计划中下个月就开始准备了。”
“恭喜啊!婚礼一定要邀请我们啊!”
伊达航笑道:“那是自然!这么多份子钱,不收白不收!”
“切——原来是为了我们的钱!不去了不去了!”
众人纷纷笑着起哄。
吵闹中,有人急哄哄地冲进来,大喊:“各位各位!来了!”
所有人笑闹声一顿,顿时安静下来,人影晃动,不到五秒所有人都安安稳稳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不约而同装模作样地翻出资料。
一时间,办公室里只有时有时无的翻页声。
沉默中,外头的声音逐渐逼近。
是一个很温和的声音:“我看了以前的视察记录,你们这里纪律一向很不错。”
这是个很冷淡的声音:“嗯,他们被评为先进单位也可以理解。”
嗯?这些声音似乎有点陌生。
萩原研二悄悄抬头看了眼。
人很多,阵仗很大,似乎是整个警视厅的领导都来了,以前经常来视察的领导这次反而是跟在后头。最前头的他曾在报道上看到过,是警视监,再往后应该是按等级排列的。
后头的看他肩章上的金色樱花,应该是警视长。
今天有什么大事吗,怎么这么大阵仗?
萩原研二若有所思,无意间往警视长脸上瞥了一眼,瞳孔猛缩。
——是那个人!是发生医院连环杀人案的那天让他们放走降谷零和另一个人的领导!
办公室里也有对那天有印象的人,在看到警视长之后都轻轻地咦了一声
接待处里没人,安室透和赤井秀一臭着脸冲进办公室的时候,领导正在讲话。几位不请自来的客人一露面,所有警察的目光全部集中到他们身上。
瞬间认出安室透的两位好友茫然地对视一眼。
伊达航:“?”
看上去来者不善啊。
萩原研二:“?”
小降谷这是来干嘛?
但他困惑几秒,下意识看向警视长,在看到他冷硬甚至有些难看的脸色后,心思活络,很快就想通了其中关窍。
警视监看向来人,顿了顿,迟疑地问:“这几位是?”
警视长在看清安室透和赤井秀一的脸之后,眸光微闪,不满地开口:“你们是谁,怎么进来的?”
安室透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的表情,他拿出标准的微笑,歉意地说:“抱歉,接待处没人,我们就自己进来了,有点冒昧,请各位见谅。”
赤井秀一人狠话不多,直接说:“我们是来自首的。”
警视长态度不算多好,冷声道:“自首去接待处自首,后续会有人对接的。做什么事都讲究个规矩,你们二话不说直接冲进办公厅算什么事,小田,把他们去招待处。”
说着,他对身边的人示意把他们带出去。
“哎,”警视监拜拜手,“先等一下。”
他走到安室透面前,他看着那张不算陌生的脸,心中有了计较。
他笑着对其他人征求意见:“正好我们都没什么事情,一起来处理一下吧。大家有意见吗?”
萩原研二第一个开口:“没有!”
“没有没有。”
其他人自是纷纷同意,警视长看上去并不愿意,但少数服从多数,他最后不动声色地点点头,眼中却划过道道冷光。
一直在隐晦地观察他的萩原研二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原来如此
警视长果然有问题,小降谷他们这次是想来个瓮中捉鳖吧。
那后面那两个人呢。
萩原研二若有所觉地看向后面那两个外国人,眉毛疑惑地皱起。
是没见过的生面孔,难道这两个人是配合小降谷他们来演戏的吗?
警视监点点头,“看样子大家都同意了,说吧,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事自首。”
此时办公室里也有其他人认出了这两个人的样子,小声疑问:“咦?这两个人看上去有点眼熟啊。”
“我也记得,咱们是见过他们的吧?”
“我记得他们好像是中心医院连环杀人案的嫌疑人哎!”有人小声惊呼。
“对,我也记得”萩原研二也很是稀奇地说,他下意识地看了眼警视长,压低声音说:“只不过后来被放走了。”
话音落下,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淡淡的杀意,萩原研二身体一僵,但紧接着放下心来。
——果然。
“哦?”
办公室里很安静,声音再小,但仔细听也能听清楚。
警视监视线似有似无地从身后一群人脸上扫过,神色有些诧异,他问:“被放走的嫌疑犯?谁让你们放的?”
第88章
警视监话音落下, 整个办公室里没有一人敢说话,但是他们不敢说,不代表他们不敢看。
就警视长注意到的, 已经有几个人“偷偷摸摸”地往他脸上看。
看似隐蔽收敛,但那些人的眼神明晃晃, 就差没指着他的鼻子说“就是这个人放走的嫌疑犯”了。
他脸色逐渐发青、发黑, 警视长冷冷地瞥了一眼那些胆大包天的人,看那些人脑子缺根弦一样还跟他傻笑, 警视长只觉得心脏要气炸了。与此同时, 他也对当时给自己下命令的琴酒产生了深深的怨怼。
——要不是这人莫名其妙让他放走几个小罗喽, 他至于过早暴露身份, 遭到这些条子的怀疑吗!
这下好了, 组织已呈现大厦将倾的颓势,只要警察这边不掉链子, 拖个一年半载也能把组织余孽处理干净。但是他这种被埋进警方的暗线可算是进退两难了,他拎得清, 组织完蛋,只要他的身份没有暴露,警视厅就是他永远的退路。
因此在他意识到组织要完蛋的时候,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处理掉这些被抓起来的组织成员,但问题是这些组织成员身份并不简单, 尤其里面还有他的老东家朗姆。
他敢说,他前一秒下定决心处理掉这些人,下一秒朗姆就跟他同归于尽。
说实话,他这些天过得很不好。
每天都在担心着朗姆发疯把他供出来不说, 还要分出心思来应付朗姆的暗示,一旦没有及时回应, 朗姆就会“不小心”泄露他的一些身份疑点。
警视长感觉自己的心理都快扭曲了,就在今天早上的时候他还在思考彻底扔下组织和警视厅打包跑路的可能性。但是警视监一个电话过来,说是要进行什么例行视察。
警视长:“”
在警视厅干了这么多年就不知道什么例行视察还得警视监和警视长出面。
但是日本的这些警察脑回路很清奇,尤其是某些上层,想一出是一出的把戏五花八门,警视长虽无语,但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他以为这就是警视厅上级心血来潮下来“体察民情”了。
他骂骂咧咧,满心不情愿,但警视监是顶头上司,他就算撂担子走人现在也不是个好时候,满腹牢骚地发泄半天,还是马不停蹄地赶过来溜须拍马。
他的想法很简单,走一步看一步,现在他的身份还没有彻底暴露,那一切就还都有回旋余地。
东方古国有句古话:“船到桥头自然直。”
顺其自然,不能急,越急破绽越多
但是现在,警视长看着警视监已经带上了审视的目光,心中一片死寂。
[完了,看样子警视监早就开始怀疑他了。]
他不傻,几乎是立马反应过来今天这场突如其来的例行视察大概是场鸿门宴,不过他心里还抱着几分希望。
[没关系,事情还没到最糟糕的一步,他们没有证据,不可能越过规矩直接给他定罪。除非他们能让朗姆招供,否则他就是永远安全的,至于朗姆那里,他并不是很担心,朗姆精明得很,现在他是朗姆离开这里的唯一希望,就算朗姆对他再不满也不可能直接掀他老底。朗姆只会选择憋屈地保下他,而他也可以趁机洗清自己的嫌疑。]
警视长几秒钟想了一堆,思绪流转,他很快冷静下来。
而在其他人眼里,则是警视长在被所有人盯住后沉默了几秒,然后面不改色地顶着一张冷脸开口:“既然这样,我们就去看看吧。”
嚯!这么淡定?
在场人皆是一惊。
有些人被他平静的表现打消了怀疑,纷纷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应该是错怪警视长了吧。”
“对啊对啊,应该是中间有什么误会,怎么可能会用职权放嫌疑人离开呢?”
有些人则是不屑地嗤笑几声,压低声音吐槽。
“他脸皮还怪厚的。”
“哇这心理素质,给我多好啊。”
后者基本都是在医院连环杀人案当天值班负责审讯嫌疑人的警察,他们记忆犹新,脑子里可清清楚楚地记着这人当时是怎么突然带了一群人气势汹汹地冲进了办公室,然后二话不说命令他们放人的丑恶嘴脸。
权势压死人,他们头一次从自己的领导身上体会得淋漓尽致。
——他甚至连最简单的签字手续都不愿意配合他们!
他们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总归办公室里基本是一群大老爷们儿,那声音叠在一起也不小。各式各样的评价传进警视长耳朵了,他心里杀人的心一再加深,默不作声地记下了那些人,等着日后算账,表面上还是风轻云淡的模样。
不管别人怎么讨论,脸上没有一丝心虚,端的就是一个“被冤枉啊大人”的态度。
这倒是让说闲话的人也冷静了不少。
话还是不要说太死,万一警视长真的是被误会的呢?他们可不想被穿小鞋。
警视监将这些全都看尽了眼里,心里也有了大致判断。
他看向安室透,说:“这样,烦劳您讲一下自己自首的原因了。”
安室透点头:“会说的,但在这之前,我有个要求,我要见朗姆。”
“现在可是你要自首,有什么资格跟我们提条件?”警视长冷着脸说。
“凭我手里握着你们想到疯的证据,警视厅里面也埋着几个极道暗线,你们不会不知道吧,”安室透皮笑肉不笑地说,“过期不候哦,如果不让我见朗姆,我现在就把这些东西毁掉。”
所有人脸色巨变,他们惊疑不定地看向那个金发男人,眸子里流动着满满的震惊。
——警视厅里有极道的人?什么鬼,他们被偷家了?
所有人的脸上都不好看,任谁知道自己的家被老鼠钻了几个洞都不会开心。
他们现在也来不及警视长什么情况了——再怎么样也是个警视长,他们能想到的最坏的情况是警视长徇私舞弊,收受贿赂,作风腐败,但其他的他们还真没考虑,他们现在只关心金发男人口中的证据。
“答应他!”
有人气红了眼,不就是跟罪犯见一面吗,好说啊,反正这俩人之后也得做邻居,提前认识一下也没什么,但是这个证据绝对不能丢!
“必须答应他!”
其余人也纷纷躁动起来。
警视监脸色不算多好看,但总归比其他人能藏得住事,他用眼神威慑这群人安静下来,锐利冷静的目光看向安室透,像是在判断他话语的可信度。
他看向警视长,带着些许询问的意思:“你怎么看?”
我看不怎么样。警视长冷着脸想道。
他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确实被吓了一跳,但是紧接着他发现对面的人看他的眼神并不熟悉,判断出对方极有可能没有他的证据后,警视长心里冷静得不可思议。
在听到警视监的询问后,他像是仔细思忖了几秒,然后点点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眉眼之间满是认真,任谁看上去,他都是一个一心为民公正可靠的人民警察。
他这样的表现更给在场的所有警察都吃了一记定心丸:果然,警视长只是作风有点问题,立场上还是没出什么大问题的。
他们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对警视长的信任已经下滑到了一种不可思议的地步——不是极道卧底就行。
警视监满意地点点头,“好,那我们走,去拘留所。”
一行人雷厉风行,说干就干,顿时放下手里的活计,跟放羊一样屁颠颠地跟了上去。
警视监回头看了眼这一办公室相当自觉跟过去“看热闹”的人,默了默,还是没说什么。
算了,让他们跟着吧,就算不让他们跟,这群小兔崽子也坐不住,说不定会干出什么离谱的事情。
几十号人浩浩荡荡,一身警服平整飒爽,各个盘靓条顺,平铺在走廊上,宛如天团出街,带来极强的压迫感和安心感。
被全程无视的金长发男人和黑发男人也不作声,悄无声息地跟在警察大军的身后。
松田阵平轻啧一声,“这人还真沉得住,是个棘手的,演技简直跟贝尔摩德不相上下,怪不得能一路干到警视长的位置。就他这心理素质,只要朗姆没疯,这次‘瓮中捉鳖’还真成不了,怕是要无功而返。”
琴酒淡淡道:“是一定。”
这次由公安和警视厅联合拟定的“瓮中捉鳖”计划一定会无功而返。
他说的是事实,这卧底的道行可比安室透要高上不少,就连波本放在他面前也是个弟弟。
就他顶着一群人怀疑的目光而能临危不乱就很能说明这件事了。
“但好在我们也没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松田阵平笑道,眼里带着势在必得的笃定。
他肯定,这次朗姆和这个卧底一定会吃不了兜着走。
琴酒眼中也带着淡淡快意,他说:“东西还在吧?”
“自然。”松田阵平弯起嘴角,右手在口袋里紧紧攥住一个方方正正的小长条,感受到小长条的棱角传来的刺痛,他笑意加深,讳莫如深道:“一直都在。”
结果如松田阵平和琴酒猜测的一样,朗姆和警视长虽然彼此看不顺眼,但是配合相当完美,一丝破绽也没露出。
一群人来到拘留室后,朗姆看着门口一群条子懵逼了半天,再一看这群条子中混着的两个穿着老熟人,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死死地盯着门口那两个人,眼珠覆满猩红的血丝,“波本!莱伊!你们这两个叛徒!”
安室透似笑非笑:“朗姆,阶下囚。”
杀人诛心,朗姆只觉得脑子里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彻底绷断了。
“你们竟然背叛组织——不,应该说你们从来就没有效忠过组织对吧,两个该死的条子。”
赤井秀一哼笑一声,倒是没反驳。
朗姆怒火更甚,他被怒火冲昏头脑,但脑子灵活得可怕。
这群人突然来这里来定然来者不善,而且看样子波本和莱伊是隐约有些嫌疑犯的表现,他轻飘飘地瞄了眼后头存在感不可谓不低的警视长,三转两转搞明白情况了。
他气极反笑:好家伙,这群人还要不要脸,都被他们坑近拘留所了,还要抓着他演戏。
薅羊毛也不带这么薅的!
朗姆深深地吸了口气,在意识到这群人的意图之后反而安心了不少。
——波本还是年轻,这点小伎俩放在他眼前完全不够看。
他们今天休想从他这里拿走一点情报。
朗姆闭上眼,任对面的警察怎么问都不回答,明明白白的不配合。
问得烦了,就已读乱回,跟个据嘴的葫芦一样,嘴严得紧。
见状,警视长也彻底放心了。
心里久违的出现了对老东家的赞叹:不愧是朗姆,虽然懒得打太极了,但这装哑巴的功夫十年如一日的优秀。
最终结果自然是不太美好。
朗姆什么都没透露。
虽然这也在意料之中,但安室透不免还是感到有些失望和不甘。
这让他怎么甘心?组织最后的爪牙就在警视厅光明正大地站在他面前,他却不能做出任何行动,甚至还要看着他在自己眼前与法外狂徒暗通款曲,真当他们警察都是死的吗?
纵心底不平和怒意翻滚,安室透面上还是要维持冷静。
冷静,冷静!这次试探到此为止,不能逼太紧了,一步步来,不能惊动卧底。
慢慢来,一步步,让他放松警惕,然后
安室透眸底暗沉,他深深地闭了下眼。
“叙旧的话已经说完了吧,二位先生,放心,就算没说完,接下来你们也有大把时间好好叙旧。现在,轮到两位就地伏法了。”
警视长冷漠的话在屋子里响起。
安室透刚压下去的火又“腾”地冒起来了:这人怎么这么没脸没皮呢!
他差点被气笑了。
但赤井秀一面无表情的注视让他瞬间变得心无波澜。
他看懂了,这个FBI眼里毫不掩饰的挖苦和冷漠:[就这?进来蹲局子?]
安室透淡定地无视,他看向警视监,伸出双手:“自愿伏法,关于证据,之后交由你们。”
进局子是不可能的,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下,毕竟他现在并没有被彻底实锤是“警察”。
赤井秀一轻哧一声,冷冷地伸出双手。
意想不到的配合。
安室透略诧异地看他一眼:这人竟然愿意配合?
赤井秀一幽幽回视:[废话,不配合怎么出去。]
一场轰轰烈烈地抓捕行动最后偏了十万八千里,卧底没抓到,倒是把自己送进去了。
说出去得让人笑掉大牙。
然而安室透现在已经百毒不侵坚如磐石了。
他岿然不动,淡定地等着他们给自己戴手铐。
然而就在这时,门外突然出现一阵小小的骚动,门外的吃瓜群众默契地后退空出一条路,让那两个“外国人”能够通行。
警视长眼皮一跳,心中突然生出一些不详的预感:“你们又是谁?”
“啊,我们吗?”那个双手插兜的黑发青年散漫地掀了掀眼皮,吊儿郎当道,“热心群众呗。”
警视长:“谁让他们进来的?”
“报告长官!他们似乎从一开始就在这里,他们是跟那两个人一起进来的!”
就是存在感太低了点,竟然没有一个人发现他们。
警视长脸色已经黑得不能看了。
意外频出,一个接一个,还要不要人安分了!
警视监倒是和善地笑了笑:“两位先生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对,要事。”松田阵平点点头,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长条形u盘,吊环挂在手指上来回转动,他说,“有人托我们交给你们一个u盘,说是里面都是什么卧底证据,哦,对了,我没记错的话,里面也有这位警视长先生——哥顿酒先生的成长,呃,犯罪经历?”
他要笑不笑的,总之眼中没什么笑意。
那双冷静的绿眸径直地看向警视长,竟让他背后生出一层冷汗。
代号落下的一瞬间,大脑陷入空白,他勉强消化了这人话中的信息量,回过神时,全身已被寒意侵袭。
手腕上一重。
警视长错愕地抬起头,警视监仍是慈眉善目的样子,说的话却不怎么祥和:“佐助警视长,规矩需要,请配合一下吧。”
嘴上很谦和地说着敬语,但却一点也不温和地让人把他带到了隔壁的拘留室。
他微笑着嘱咐:“注意了,一定要好好调查,仔细调查,不留余力地调查,一定要细致到角角落落,不要冤枉我们佐助警视长啊。”
接手的下属看着他的笑,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他竟然听懂了警视监的意思:好好调查,让他彻底在确凿的证据面前失去任何翻身机会!
他浑身一激灵:“是!”
没想到吃了个大瓜,警视长竟然是极道卧底!
哥顿被喊出来的那一瞬间,朗姆眼里的光也灭了,他意识到,这个人手里握着的是真正的证据。
他看向那两个奇奇怪怪的外国人,一个金色长发青年,一个黑色短发青年。
莫名的既视感。
他沉默地看向旁边那两个同样被这个消息砸懵的两人。
一个黑色长发,一个金色短发。
印象里还有两个形象强烈的青年,一个银色长发,一个黑色短发。
银长发和黑短发的这两人作为诱饵让他上了波本的当,又跟波本里应外合让他栽了个大跟头。
黑长发和金短发这两个人配合得神不知鬼不觉,两个条子,一个把他坑到陷阱里,一个打断他的腿,把他送进了局子。
金长发和黑短发的这两个人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手握证据,直接一锤子把他砸懵,反手把最后还算可靠的同伴送进了局子。
朗姆生无可恋地闭上眼。
艹,他这辈子最恶心长短发组合。
第89章
纵然组织的爪牙试图负隅顽抗, 臆想着组织能泥潭中翻身,但是那个u盘一链接到电脑。
一切都尘埃落定了。
白纸黑字的,各种图像, 各种文件,这都是几十年前的东西, 纸页泛着茶渍一般的黄, 尽数被拍成了照片导进了u盘里。
警视监坐在电脑前,看着屏幕上冰冷的计划书, 事无巨细地规划了一项项卧底于警察内部的阴谋诡计, 有的在实验之后被否定了, 有的则是通过后一以贯之地继续了下去。
短短几十年, 实验上千次。
眼白上蔓延了猩红的血丝, 黑眼珠里翻涌着不尽的恨意与悲哀。
警视监快速翻滚屏幕上的页面,人名一个个划过, 掠出虚影。
他的心在看到那一个个眼熟的名字后陷入谷底。
警界竟是被蛀烂了。
“咔嚓——”
手下的鼠标发出不堪重负的哀嚎。
“警视监”
身边的下级试探着开口,警视监抬手挡住他的未尽之言。
他深深地合了下眼, 飞快地关掉页面拔掉u盘。他把u盘好好地放在自己口袋里,面色沉沉地站起身,看向下级时, 眼底孕育着狂暴的风浪。
警视监低声道:“备车,去警察厅。”
警视监在查看完u盘之后就离开了这里, 顺道带走了一众领导。
走之前格外叮嘱了让他们看管好这两个罪犯,所有人心里顿时一阵咯噔。
不是看好罪犯和警视长,而是看好两个罪犯。
萩原研二微微怔愣之后,与伊达航面面相觑。
“是看好罪犯对吧, 我应该没听错吧?”
“大概。”
拘留室外一阵骚动,模糊的嗡鸣中清晰地传出几句话:“原来警视长竟然是……卧底?”
拘留室里只剩下那个独眼的朗姆, 他们围在门口,看到那个人背靠在椅背上,闭着眼,面容苍老,几乎是一瞬之间白了头。
萩原研二收回视线,震惊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心中早就有了怀疑之后,在面对这个消息,他竟不觉得意外。
他突然想起什么,转身走到那两个面面相望似乎还在震惊的两个“嫌疑人”面前。
他笑着,拿出身上的手铐随手把两人的手腕拷在了一起,温声道:“两位,劳驾,跟我走吧。”
安室透和赤井秀一瞬间黑了脸,几乎是立刻拽住了手铐中间的锁链,试图把手铐另一边抢过来。
就算是一个人狼狈地暂做罪犯,也好过跟这公安/Fbi拷在一起。
萩原研二似笑非笑地看他们一眼,转头去寻那两个外国人,却见一群人把他们围在了中间,兴致勃勃地追问什么。
“这位两位先生,敢问尊姓大名啊?”
“称不上尊姓,叫我安林,他叫谢苗。”
“安林先生,看样子二位是外国人,是美国人吗?”
“不,俄罗斯人。”
“请问一下二位是做什么的,那u盘是二位收集的证据吗?”
“不,我们只是代家中长辈前来传送。我们只是两个普通人。”
安林,也就是松田阵平,一成不变地笑着回复各式各样的问题,打着太极回应他们不算冒犯的试探。
也许是他表现得过于随和,这群人一窝蜂地围在他旁边围剿他,琴酒则是在这之前被几个稀有的女性警官拽出人群。
鹤立鸡群地被几个高挑的警官环绕着追问他的长发是真是假,如何保养。
松田阵平在远处都能看到他脸上的茫然和麻木。
他笑了笑,有些幸灾乐祸。
天知道为什么,琴酒引以为豪的杀气和冷漠在大部分孩子和女性面前从来都不起作用。男人见了他会颤抖惊惧,自惭形愧;女人和孩子见了他,却常常愿意欣赏,试探着接近。
萩原研二过来笑着跟大家插科打诨,悄无声息地把两人救了出去。
几人静悄悄地远离了人群,走到一个空荡的废弃办公室里。
萩原研二去给安室透和赤井秀一解开手铐,腕上一松,安室透道了声谢,转而气愤地看向后面那两个仿若置身事外的“外国人”。
他质问:“你们两个是故意的对不对!”
赤井秀一活动着手腕,表情同样不好地看向他们。
两人方才还在相互嫌弃,这一刻反而站到了统一战线。
萩原研二愣了一下,突然有点看不懂这情况——看这样子,难道这几个人还是相互认识的?
他看向那两个“外国人”,安静地等着他们回应。
黑发青年还是散漫的站姿,现在也不双手也懒得插兜了,直接树獭一样半死不活地挂在金发青年身上。
他神情恹恹的,闻言懒洋洋地看了他们一眼,干脆地承认了:“对啊,你猜的没错。”
“你竟然就这么承认了,”安室透突然灵光一闪,“你这个家伙是故意想要看我们空跑一趟对吧。”
安室透金灿灿的头发上似乎炸起了火花。
赤井秀一却不看他,只是盯着琴酒,“你就这么由着他玩。”
琴酒瞥他一眼,淡声道:“殊途同归。”
所以玩玩又怎么了,反正玩不死,最终结果总归是一样的。
这下赤井秀一头顶也开始炸火花了。
他们现在突然也产生了跟朗姆一样的想法:这对搭档还是打死算了。
萩原研二听他们往来几句话,看着对面那个陌生的黑发青年的行为举止,已经观察着安室透和黑发青年的交谈相处,突然从里面品出了一点滋味。
他眼里浮现出诧异和不可思议,“难道说,这是小阵平?”
“嗯?”松田阵平挑了下眉,“你怎么看出来的。”
他的声音换回来了。
萩原研二没猜错,松了口气,他笑起来:“因为zero只会在小阵平面前变成幼稚的小孩子。”
安室透不屑地轻哧一声。
“那这位,”萩原研二的视线移向旁边的金发青年,脑子里思绪千转,找出一种可能,眼睛顿时一亮,“是小阵平的那位幼驯染吗?”
那位神秘的,完美的幼驯染?他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个金发青年。
琴酒微微点头算是打个招呼。
“没错。”松田阵平大大咧咧地揽住琴酒肩膀,“不过今天情况特殊,先不介绍了,以后有时间我们再一起好好认识认识。”
视察时间结束,其他人也散开,纷纷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整个警视厅逐渐又热闹起来。
趁着大家不注意的时候,琴酒几人也从侧门溜走了。
萩原研二默默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很久没有说话。
良久,他缓缓笑起来。
太好了,感觉事情在变得明朗起来。
“哟西!”
他心头阴霾倏然清扫一空,他充满干劲地给自己打气:“小阵平和小降谷在不断努力,我也不能拖后腿啊!”
“就这样愉快地决定了,这就回家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在离开警视厅后几人就分开了。
赤井秀一忙着回去通知Fbi,以调整后续计划;安室透则是要跟他一起过去,代表公安谈一谈接下来的合作。
琴酒和松田阵平没什么事,就直接回旅馆继续悠闲。
听完他们的打算后安室透一阵语塞。
“你们这是已经提前过上退休生活了。”
松田阵平十分坦然地承认了:“对啊,忙忙碌碌大半辈子,提前预习一下退休生活怎么了。”
安室透:“”
二十几岁,大半辈子?他都不敢相信这人是怎么好意思说的。
不爽又羡慕。
但是再想一想等一切结束后松田阵平还是要回到公安继续操劳,再次接受工作的毒打,琴酒也要回到英国继续为MI6工作。
安室透:突然舒服了很多。
他不再纠结这些,但在离开前,他问了一个自己很在意的问题:“那u盘到底是哪里来的?”
他可不相信什么家中长辈委托的托词。
家中长辈?据他了解这俩人能算得上家中长辈的只有贝尔摩德,贝尔摩德可不会拿出这些东西来。
但是松田阵平却说:“就是家中长辈啊。”
他并没有隐瞒,确实是家中长辈。
这u盘里的内容,一半来自于科索沃夫家这些年掘地三尺地搜查,另一半来自于旅馆老板的给予。
提起这里,他倒是总是容易感到惊讶——旅馆老板,她竟然曾是组织的高层成员,最初的那一批成员,曾是BOSS的心腹,但悬崖勒马,在被拉去接受人体实验之前带着手头的任务痕迹匆匆地离开了组织。从此隐姓埋名,成为一位名不见经传的旅馆老板。
松田阵平坦诚地回应,但安室透只以为他是不想说,安室透也不再强求,总归那u盘最终是交给了可信的人,没有流落到心怀不轨的人手中,不论那u盘属于谁,又是谁交出的u盘,那都不重要了。
四人并行走了一段距离,最终在警局前一条路的路口分开了。
琴酒和松田阵平与他们背对走向了二丁目大街,路边的树叶都掉干净了,树枝光秃秃的,格外冷疏。
凉风吹过,松田阵平停下,给琴酒紧了紧围巾。
“又凉了,今年凉得格外快,总感觉入秋到深秋也不过一转眼。”
琴酒顺从地任由他动作,随意地回道:“大概是因为你病晕了十多天,那些错过的时间你并没有什么感知。”
“大概吧,睡得昏昏沉沉,确实没什么感觉,看样子还是不能生病,感觉错过了很多时光。”松田阵平笑道,“降温太快,厚衣服都落在家里没带出来,得找个时间去买些衣服了。”
琴酒点点头,他看向远天。
澄澈高远,清爽湛蓝,挂着几颗洁白的云。
他抬手也给松田阵平整了整衣领,说:“今天天气好,就今天去吧。”
第90章
自u盘上交后, 前后脚的功夫,霓虹国内展开了轰轰烈烈的抓捕行动。整整几个月,每天一打开电视之后, 节目里播报的都是“今天又有xxx个犯罪分子落网”。
警笛陆陆续续充当了几个月的起床铃声,米花町的居民们从一开始的好奇惊讶, 到后来的习惯自如也就用了几天时间。
从薄外套到厚棉袄, 影子越来越短,空中呼出白蒙蒙的雾气, 直到冰霜布满了玻璃窗, 琴酒和松田阵平都待在旅馆里休息。
这年第一场雪落下的时候, 萩原研二开着车停在了旅馆门口。
近中午, 日头挂在天上, 阳光明亮却不刺眼,温暖的像是一颗硕大的月亮, 温温柔柔地普照大地。
萩原研二抬眸,隔着车窗望向太阳, 并没有前几天不敢直视的耀眼。
他看向这深藏在老街深处的古旧旅馆,旅馆已经关门了,门口的小木门上挂着一块很潦草的木头牌子, 写着从今年冬天一直歇业休息直到来年回春。
旅馆小楼四面安安静静,都闭着窗, 只有二楼一个房间正开着半扇窗户通风,窗口坐着一直黑背白底的小猫,懒洋洋地晒着太阳舔着雪白的爪子。听到楼下的车声后,耳朵警醒地抖擞几下, 好奇地探头往下观察。
萩原研二打开车窗,笑着对小猫挥了挥手。
小猫迟疑地后退了一步, 随后两三步跳下窗户,身影消失了。过了一会儿,窗口出现了一个人影。
萩原研二下意识抬起头,远远地望进一双森绿的眸子。
阳光太好了,暖融融的光洒落,给清冷的银发蒙了一层金辉,甚至柔和了青年的面容,让那双眼睛也多了些温度。萩原研二一愣,但再仔细一看,却发现绿眸幽寂冷漠,平静却疏凉,那泛着的温度不过是他的错觉。紧接着青年转身离开了窗口,一个熟悉的卷毛出现在窗边。
松田阵平往下看了眼,随后笑着挥挥手:“早上好,萩!”
萩原研二回过神,也面色如常地笑着问好。
“小阵平,早上好。”
“今天工作不忙吗,来得这么早啊?”
“不早了,都已经11点钟了啊,我都已经处理完早上的工作了。”萩原研二无奈道,“明明是小阵平过于松懈了。”
“是吗?”松田阵平眨眨眼,打着哈哈转移话题,“你先进来坐一会儿,我们收拾好了马上下去。”
萩原研二笑着点点头:“好,快去快去,要快一点收拾哦。”
松田阵平摆摆手,带上窗户也消失在窗口。
萩原研二收回视线,关上车窗,却没有进到旅馆里。
他在车上坐了一会儿,脑子里还在想着刚才出现的那个银发青年。
是小阵平的幼驯染吧?之前常听小阵平说起,他的幼驯染有一双很漂亮的眼睛,有一头很耀眼的银发。之前听的时候,总觉得小阵平是进行了美化加工,但是如今亲眼一见,却觉得他说的真切。
他看出这是一只危险冷血的恶兽,但却收敛了毒液和爪牙平静地待在幼驯染身边。
不怪小阵平总是藏着掖着,任谁得到这样的独特对待也会想将其全部占据。
幼驯染是座冰山,但小阵平是一座火山,幼驯染跟小阵平看上去很是般配。萩原研二更加确认松田阵平对幼驯染的感情了。果然,他看人的眼光果然很准。这样想想还有些自豪。
胡思乱想了一通,萩原研二围上围巾,揣着手下了车。
他只敲了几下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道很苍老的声音。
“请进,门没锁。”
萩原研二进了屋子,扑面而来的暖意瞬间融化了他僵硬的手脚。虽然是白天,但房子里仍然开着一盏灯,空间不大,但很温馨,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正坐在前台那里缝东西。萩原研二掖了掖围巾,跟她打招呼:“早上好。”
“早上好,是松田和黑泽的朋友吧。”老太太推了推眼镜,“去坐一会儿吧,他们应该很快下来了。”
“好的。”
萩原研二点头应好,却坐不住地走到了老太太身边。他看了眼她手中的针线,好奇地问:“这是在补衣服吗?”
“是绣。”老太太说,“闲来无事,绣几朵太阳花。”
“这样啊,好厉害。”萩原研二惊叹。
老太太抬头看他一眼,“你跟那两个孩子倒是不太一样。”
“嗯?”萩原研二扬眉,笑道,“肯定是不一样的,每个人的个性都是独特的啊。”
老太太却是摇摇头,没再说什么。
她继续低头穿针引线,萩原研二在一边看了一会儿,顿觉无趣,便回到沙发边坐下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