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我?嗯?”
额间?相抵, 他把她?抱起来,低醇的嗓音变得沙哑,砂砾般碾过她?的耳朵。骨子里的蔫坏毫不掩盖, 磨着她?,逼她说实话。
热意攀升到无法逾越的顶峰, 胸腔里的氧气变得稀薄, 时见微面色潮红, 肩头也落下了绯色。
轻喘着气, 微微张唇时便控制不住地滑出奇怪的音调。
“……想。”
坏死了, 这人怎么还记仇啊。
她?眼角发?红, 眼眸如同一汪清泉,雾气却从眼底升起,眼尾又湿了。
第一次很克制, 她?难忍地抓住他的胳膊,他就会停。第二次时, 他跟疯了一样,所有喜欢和想念堵塞在出口, 争先恐后?,要把她?拆吃入腹。
“乖乖, 亲我。”严慎低头温柔地吻了吻她?, 指腹轻轻抚过她?的唇,身?下的动作?却一点?也不温柔,“疼就咬我。”
哪里顾得上听他的话,时见微每呼吸一次,都被他撞得发?颤。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想发?出羞耻的声音,泄愤似地咬了咬他的脖子, 又咬上他的肩膀,到后?面她?连咬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肩膀的疼和身?下被紧咬的酥麻感交织,他喘着气,后?背覆上一层汗。
他不爱吃甜,但她?很香、很甜,他很喜欢。
夜幕低垂,群星闪耀。
今晚的桐江,仿佛一座不夜城。
天幕布满繁星,好像有流星划过。
时见微胡乱抓着床单,皱成?一团,大口呼吸,胸口起伏。
盖不住春光,严慎抱她?:“去?洗澡?”
“严慎!”
一巴掌拍在他身?上,把他推开,累了这么久,却力度不减。
严慎闷哼一声,顺势往旁边歪,低眸垂眼,揉着被她?打的地方?。
时见微酸疼得直不起上身?,趴在床头没动,瞥他一眼:“该。”
他的嗓音渗透着困倦般的沙哑:“乖乖,真疼啊。”
“少装,没有用。”时见微早看穿他了,这个男人,特别会装,也特别会演。她?忍着酸胀感,轻轻抬脚踹了他一下,很是不满,“床单是我新换的!”
脚踝被握住,温热包裹,严慎低哄着道歉:“错了,我洗,我换,行吗?”
不行也得行,反正她?是没有力气换洗床单了。
被抱去?洗澡,浴室里的光打下来,她?雪白?肌肤上绽放的红蕊清晰分明。
温水哗哗放着,时见微抱膝坐在浴缸里,不让他看,也不看他。
严慎的眼眸沉了又沉,挪不开。滚烫的掌心滑到她?的腰肢,搂着她?,他低头想亲她?,被她?躲开。停滞在半空,只剩下呼吸。
“微微,亲亲我。”
小?姑娘跟他耍脾气,他亲不到人,只能哄着人亲他。
时见微不想理他,虽然她?也很舒服但太累了!
“再多说一句你出去?。”
看出来了,小?猫炸毛了。
严慎舒展地笑着,连声应好。
热气氤氲,困倦遍布全?身?,时见微迷迷糊糊晕了一小?会儿,感觉到手腕冰凉。眼皮一掀,看见他把一枚银色的手镯套在她?的手腕,手指一压,扣上了。
“什么啊……”
她?嘟囔着,把手举到眼前?。
纯银的竹节手镯,细细的一节一节,抛光和磨砂交错着,每一节都很好看。
“新年礼物。”严慎捏着她?的手玩,去?摸手机,“我们微微,平平安安,节节高升。”
时见微正欣赏着手腕的镯子,听见手机响了声,拿起来看,发?现他给?她?发?了转账。
她?没点?开,抬眼看他:“什么,服务费啊?”
严慎无奈地笑起来,捏捏她?的脸:“压岁钱。”
“新年快乐,乖乖。”
转账信息的备注栏写着自愿赠与。
金额二十万。
时见微腾的一下坐起来,瞪大了眼睛,顾不上腿心的酸痛。
“严慎,你疯了?!”
她?再数了一遍,还是二十万,“谁压岁钱二十万啊,你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吗?”
“不是对我的存款很感兴趣?”严慎捏捏她?的肩颈,帮她?舒缓疲惫的身?躯,“这些年没别的,就剩很多存款。”
她?怀疑,如果不是微信转账单日上限是二十万,他会转更多。
歪头凑近,盯着他的眼睛看了会儿,她?问:“你真的不怕我吃干抹净,卷走?你的钱把你踹了吗?”
“甘之如饴,这也是我的诚意。”他顺势低下来亲了她?一下,“如果虚浮的爱你觉得抓不住,这样能踏实点?吗?”
他的眼底盛着光亮,在仅有月色街灯透进?来的房间?里熠熠生辉。
时见微一时语塞,诸多情绪涌上心头,眸光闪烁,被触动,又觉得好笑。
他这副不再拐弯抹角、反复把赤忱真心摊开给?她?看的样子,好像更加勾人。
别人她?不知道,反正特别勾她?。
她?动了动唇,欲言又止:“神经病,严慎。”
严慎愣了下,挑眉:“我给?钱还骂我啊?”
“恋爱脑,你!”时见微无法措辞,又气又笑,捧着他的脸认真看了会儿,亲了亲他眼下那枚浅淡的痣,“你的痣好会长。”
严慎被她?弄得发?痒,忍不住掰过她?的脸,亲她?红润饱满的唇。
低声诱哄,故意道:“你要是感动得不知道该怎么办,再做一次。”
闻言,时见微脸色一变,立马松开他要拿手机:“我退给?你。”
严慎被惹得直乐,拿走?她?的手机,压着她?继续亲。
“严慎。”时见微在朦胧中趴在他肩上问他,“不来一口事?后?烟吗?”
严慎抱着她?,掖了掖被子:“我挺尽兴。”
“……”
真烦,早知道不问了-
高中同学群里有人问,有没有人在桐江,聚个餐。
每年有大大小?小?玩得比较好的群体聚餐,这种大型聚餐,在他们大学即将毕业那年寒假有一次,然后?就是这次。
那一次时见微没去?,她?学制五年,大四的寒假就尝试去?司法鉴定中心实习了。
这次有时间?,她?想去?。
给?父母说了一声,不用等她?吃晚饭,又给?严慎说了一声,她?晚上的安排,可能不会及时回消息。
他正在爷爷家陪人下象棋,看到她?的消息,跟她?要了地址,说到时候去?接她?。
时见微换了新衣服,化了妆,打车去?约定的地点?。
一进?包厢,她?就看到了被几个人围着的温初吟。有人问她?非洲是不是和网上说的一样特别落后?,还有人问她?去?她?的医院给?小?猫小?狗看病打不打折,也有人毫不吝啬地夸她?十年如一日的漂亮。
“你和微微啊,那时候可是理科楼里被问最?多的。”
“就是,男生问女生也问。我就被拦在教室门口问过,‘你们班那两个特别漂亮的女生,哪个是时见微,哪个是温初吟’。”
“说曹操曹操到,微微,快过来坐。”
旁人不知道她?们之间?的事?,时见微也不愿意让温初吟尴尬,即便心里的芥蒂尚未完全?消失,她?还是落座在温初吟旁边的空位。
“谢谢。”刚坐下,便听到低缓的一声道谢。
时见微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
即便过去?这么多年,她?们彼此间?似乎还是有那么一点?懂对方?的,所以温初吟知道她?的举动是不想让她?难堪。
同学聚会的内容大同小?异,吃顿饭再唱个歌。只不过大多数人很久不见,能聊的东西太多了。
都说二十岁到三十岁是极其混乱的年龄,时见微深有体会。桌上的同学们,有的人单身?,有的人已婚,有的人二胎刚过周岁宴。
白?酒啤酒混着下肚,特别醉人。
时见微撑着下巴,眯了眯眼,笑着听他们扯皮,话题莫名就跑到了她?这里。
“时见微,你呢?还单着啊?”
“这世道,俩优秀的大美女还单着,也不知道什么样的人才能配得上。”
“没呢,我有男朋友了。”
时见微扔下这句话,没等被人盘问一番,起身?去?卫生间?。
贴着玻璃镜子的走?廊里灯光暧昧,她?在走?廊里撞见温初吟。
“微微。”
温初吟叫住她?。
时见微抬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我先上个厕所。”
等她?洗完手出来,果然看见温初吟在走?廊里等她?。
“要说什么?”
时见微的声音很轻,态度也很缓和。
经过上次之后?,她?们之间?僵持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只是差了点?火候,最?后?一点?点?就好。
“真正原因是我家里出了事?。”没有任何多余的开场白?,温初吟干脆道,“我不想让你担心。”
不再像上次那样,有所顾忌拖泥带水,她?从头到尾,把家里出事?的事?、出国的事?、回来的事?,按时间?轴全?部交代。
空荡荡的走?廊里,基本没什么人来往。
时见微安静地听着,一声没吭。
温初吟说完,反而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重重叹了一口气:“就是这样,没有再瞒你什么,我怕我的负面情绪成?为你的负担。”
“傻不傻?”
时见微蹙眉,看她?的眼神怜惜又心疼。
温初吟笑了下:“看吧,我就知道,你会心疼我。”
“不应该吗?”时见微迎上去?几步,“这么大的事?,我要是早点?知道,我能帮到你啊。就算这种事?没有办法挽回,那我也有能照顾你情绪的用处吧?”
说着,她?低眉搭眼,撇下嘴角,“除非你觉得你一点?也不需要我。”
“我需要。”
温初吟是一个很少表露情绪的人,但面对她?,她?觉得,她?不能也不该像学生时代那样,总是瑟缩,总是过分内敛。于是,她?坚定地重复,“微微,我需要你,从来都是如此。”
时见微靠在墙上,目不转睛地注视她?。
其实,她?还有一些想问的,比如……那个人。
但她?没有说,她?就不打算再问了。可能也在那个夏天,画上了句号或逗号。不想勾起她?多余的不开心的回忆。
“这么久没见,不打算给?我一个久别重逢的拥抱?”
“你啊,太会撒娇了。”温初吟伸手拉她?,笑着抱她?。
两个人像拥抱的小?熊一样,在走?廊靠墙的地方?摇摇晃晃。
从包厢里出来的同学看见,问她?们俩是不是喝醉了,还说她?们感情真好,这么多年了还这样。
“微微,跟你一起的那个男人,是你男朋友吗?”
“你说严慎?”时见微松开她?。
温初吟嗯了一声,来福医治的记录单上,签的名是严慎。
时见微挽上她?的胳膊,往包厢走?:“这件事?我可要好好跟你说说了。”-
这场同学聚会散场时,时见微又喝多了,但比上次跟温初吟一起的那次好一点?。
温初吟打算送她?回去?,她?说严慎来接她?,她?便陪她?在门口等。有同学过来问要不要送他们,被温初吟婉拒了,也有同学打了车,站在台阶上等车。
没等太久,严慎的车到了。
他绕过车头,在旁边几个人直勾勾地注视下,从温初吟的手里接过时见微。
“你们又吵架了?”他没忍住问。
知道她?要来参加同学聚会的时候,他就想到温初吟可能也在,担心她?们会像上次那样,再度不欢而散。
温初吟摇头:“没有,和好了。”
严慎把人打横抱起来,时见微伸手捏住他的脸,醉醺醺的半眯着眼睛:“我们感情可好了,你少胡说。”
“好好好,是我胡说。”
低声哄着,他抱着她?的一只手轻轻拍着,安抚着,问温初吟,“既然和好了,这次需要捎你一程吗?”
温初吟抬手帮时见微压了压领口:“麻烦了,谢谢。”
在台阶上其他几个人的注视下,三个人上了那辆黑色奥迪。
等车门关上,车灯打起,拐弯驶离这栋酒楼,安静的地方?瞬间?炸开了锅。
“真谈恋爱了啊,没唬人。”
“我靠,这两张脸也太配了吧?”
“果然,大美女还得是大帅哥才配得上。”
把温初吟送回小?区门口后?,车子往家里开。
路过莲花广场,在放喷泉,时见微扒着车窗,让他停车。她?眼底一半浑浊一半澄澈,要下去?透气看喷泉。
南方?的天气不像北方?,冬天的江河在这样的天气里早就冻成?了冰。广场上水柱高低不一的喷泉,在彩灯的照耀下,格外?漂亮。
严慎跟在她?身?边,守着她?,看她?脚下步子杂乱,但玩喷泉的样子明媚又可爱。想起之前?在骆成?舟生日会上她?说的话,他掏出手机,点?开相机,拍视频。
周围有人拍照,也有小?孩儿在喷泉里穿梭。
她?跑了会儿,蹲在边上,玩水。
从广场的喷泉,到旁边绿化的矮石台。她?站在上边,沿着直线往前?走?,她?有些醉,但又还算清醒。
严慎一直在下边跟着她?,怕她?摔了。
过了会儿,时见微停下,朝他张开胳膊,要他抱。他伸手,手臂绕过她?的腿,单手把她?抱下来。
双脚落地,她?揪了揪他的衣服,玩儿似的。
“严慎,你说对了。”
眼眶染上热意,时见微的声音闷闷的。严慎垂眼,意识到她?说的是什么。搂着她?腰肢的手没有松开,安静听她?说。
“她?的原因,是不想让我为她?担心的原因。”
额头抵靠在他的胸口,泪珠从眼眶低落,掉在他的衣服上,浸湿一片。
严慎伸手,摸了摸她?的脸,摸到一片湿滑,双手捧起她?的脸。
她?吸了吸气,鼻音很重,喝多了有些情绪化,“我刚才忍了好久,我怕我哭她?也会难过。”
指腹蹭掉她?的泪珠,鼻尖轻碰,低声哄着。
“但你们现在说清楚了,对吗?”
“嗯。”
“和好了,还吵架吗?”
“嗯……说不准。”
见她?蹙眉深思熟虑后?冒出这么一句话,严慎低笑起来,用指腹擦着她?眼角的泪。
真可爱。
这种事?也这么可爱。
第52章 失乐园
酒精作用?, 情绪转变得很?快,一会儿低沉一会儿高涨。路过充满烟火气、热闹的小吃街,时见微说她想吃糖炒栗子。
严慎靠边停车, 去?买了一袋。牛皮纸袋放在车前中控台上,糖炒栗子刚出炉, 冒着热气。他关上车门, 铺了一张纸巾, 给她剥板栗。
时见微侧身靠在椅子上, 直勾勾地盯着他, 澄澈的双眸仿佛没有丝毫醉意。
“严慎。”
“嗯。”
“我和我的高中同学好久没见了, 九年还是十年?”她拧眉思忖,注意力无法集中在计算上,大脑里的意识是悬空漂浮的, 嘟囔,“算了, 不会算。反正八九十年。”
眉间舒展,她顿了下?, 又?蹙眉,“我要说什么来着?”
严慎倏然失笑:“不急, 慢慢想?。”
时见微哦了一声:“我发现, 我很?幸运。我遇到的人,都是很?好的人。我的同学、老师、朋友,大家都很?好。互相帮助,团结友爱,都很?善良。而且, 今天听他们聊天,大家过得都还不错, 有的人实现了一些梦想?,有的人过着喜欢的生活,还有的人在各自的领域发光发热。虽然有遗憾,但?也能释然,变成无关痛痒的一小部?分。”
“我好像在写小作文哦。”她吐槽自己。
他笑着听她碎碎念,把剥好的栗子喂到她嘴边,她下?意识张嘴。味道微甜,入口即化。
注意力被嘴里的糖炒栗子分走一些,她咂咂嘴,“可是我真的很?开心,为他们,也为我自己。”
严慎偏头看她,车内的顶灯是暖黄色的光,笼罩在她身上,和车窗外?街道边的一小片树影交错在一起。
他剥好一颗栗子又?喂进她嘴里,眼底的眸光翻涌着无数的动容:“太好了。”
“什么?”
时见微迷茫。
怎么就好了?
车外?川流不息,车内逼仄安静。
“微微是生活在爱里的小孩。”严慎的声音放得很?轻,像微风,也像清泉流水,缓缓吹拂着、荡漾着。
所?以,她收获到了很?多爱之?后,也想?回馈很?多爱。哪怕总觉得人心难测,却也还是会在感受到善意与爱意时,交付出同等的善意与爱意。
乐观坚定?,温柔勇敢。
他的小姑娘,是拥有所?有奇思妙想?,拥有大爱的女战士。
“那你呢?”
时见微看着他,顺着他的话问,“你爱我吗?”
严慎停下?手上剥板栗的动作,认真看她:“很?爱,非常爱,被你吃死?了。”
时见微朝他伸手。
严慎看过去?,顺势抬眼:“嗯?”
“那你让我咬一口。”
“……”
严慎没忍住笑出了声,憋了又?憋,肩膀都在抖。吃死?了,在她这个有点醉的人眼里是字面意思吗?
时见微不满撇嘴:“笑什么?”
“好,咬。咬哪儿?”严慎收了点声,嗓子里依然含混着笑意,凑过去?。
她咬上他的喉结时,他呼吸一窒,没料到她会挑这个地方。放在她腰侧的手动了动,被她打开。
“你不许动。”她呢喃着,还有点凶巴巴的,温热的呼吸落在他的喉结。
前两天的荒唐春夜,那些被留下?的肌肉记忆太深刻。
即便有些晕,也残存着下?意识的反应。
严慎笑着低头,吻落在她的眉心:“不动你,小醉鬼。”-
上班的时间过得很?慢,放假的时间却过得异常的快。眼看假期快要结束,年也拜得差不多了,时见微起了个大早。遛完来福,回到父母家把牵引绳一扔,她钻进卧室。
挑衣服化妆,动静很?大,叮叮当当的。客厅里的母亲被声音吸引,抱起来福过来看她。
“你拆家呢?”
时见微正在化妆,被猝不及防的声音吓得一抖,睫毛夹差点夹到眼皮。
“今天初五,我亲爱的妈妈。”
答非所?问。
时母嗯了一声:“是初五,怎么了?”
收拾完桌上的东西,时见微挎上小包,走过来顺手揉了揉来福的脑袋,笑着说:“所?以我要出门。”
“去?干嘛?”
“迎财神!”
飞快换完鞋,关上家门的前一秒,她扬声说完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家门在眼前紧闭,时母和来福面面相觑。
哪里是迎财神啊,这分明是去?和男朋友约会,真以为她看不出来呢。
时母想?得没错,时见微就是去?约会的。前几天和严慎闲聊时候提到百嘉游乐园的新年活动,说想?去?游乐园玩,很?久没去?了。
之?前有一次和魏语晴想?去?,但?刚好撞上她出差,就没去?成,只能把门票转手给了段非。据说那次,魏语晴和段非从游乐园回来之?后,又?大吵了一架。因为在鬼屋的时候,段非比魏语晴胆子还小,拽着她东拉西扯,走完全程,她的样子看起来像个疯子,凌乱至极。
游乐园不只是小朋友的天堂,像她这样的成年人也不少,穿行在园区里,头上戴着游乐园的周边发箍。好像在这种地方,真的能暂时摒弃所?有生活中的烦恼,享受乐园。
今天初五,园区里真有财神爷NPC,张灯结彩,氛围浓厚。
时见微很?喜欢刺激项目,来游乐园就喜欢坐跳楼机这类设施。严慎随她的意,她想?玩什么他全程奉陪。
别人在过山车上吓得尖叫,他们俩显得格格不入。一个在欣赏高空快速的风景,一个看到了不远处卖气球的小摊。
“在这儿等我两分钟。”
从过山车上下?来,严慎径直走向?卖气球的小摊。
时见微踮踮脚,跳下?台阶,看他买了气球折返回来。
圆润饱满的透明气球里面,是一朵黄心白瓣的鸡蛋花气球。不像那种印着千奇百怪卡通人物的圆气球,太过幼稚,这种简约漂亮但?有特点的气球刚刚好。
“买气球干什么?”虽然她挺喜欢的,也有那么一点点想?要,但?她要玩的项目都太刺激了,不太适合拿着气球玩。
严慎走到她面前,拽着气球末端细细的绳线,低头把气球系在她的衣服侧面:“人多,栓个气球我一眼能看到你。”
时见微扫了一圈:“又?不只是我一个人有这个气球。”
任由他把气球拴在她身上,她仰头往上看,“要是真走丢了,有手机啊。”
“手机没电呢?”
“广播也可以啊。”
绑好绳线,严慎拍了拍她的衣摆,顺势把她往身前拉了下?,唇角微勾,故意扬着语调:“然后整个游乐场都会响起——‘时见微小朋友,听到广播请到广播室,你的家长?在等你’。”
这也太社死?了……
时见微绝望地闭了闭眼,一脸正经,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那还是监控更?好用?,科技进步的时代真好。”
说着看了眼手机电量,转头就去?找租借充电宝的地方,绝对不能沦落到手机没电的地步。
玩下?来一圈,中午在游乐园吃的午饭,时见微把鬼屋项目安排在了最后。按照她的说法,鬼屋就是要天黑之?后玩,大白天玩不够刺激。而且春节假期期间,鬼屋有特别NPC,据说是彩蛋。
“严老师,你身体挺好的吧?”站在鬼屋门口,她突然问他。
她的头发玩得有些散,严慎正给她重新绑头发,发丝缠在他的指间,闻言手指一顿,不小心扯到了她的头发。
时见微倒吸一口气:“疼……”
“对不起对不起。”严慎松手,揉了揉被他扯到的地方。
“我只是问一下?,你不用?谋杀我吧。”她哭丧着一张脸,“难不成你真有什么问题,心虚啊。”
见她不疼了,还有心思调侃他,严慎拨下?手腕的小皮筋,继续给她扎头发。动作不紧不慢,说话的语速也不疾不徐:“我身体好不好你不知道?”
“……”
一句话,让时见微彻底哑巴了。
她根本?没有那个意思!她问的不是那个!
吃了嘴上的亏,她憋着气,鼓了鼓双颊,暗暗记下?一笔。在她没有抓住机会或者?想?好怎么扳回一城之?前,她是不会再说话的。
进鬼屋之?前,把气球放进了门外?的物品保管柜。时见微和严慎前面有一组人,等他们走到一半的时候,工作人员说可以进去?了。
外?面的流光溢彩和欢声笑语骤然被隔开,鬼屋里的灯光和音效营造的氛围格外?诡异。光线昏暗,微光偏绿。
时见微走在前面,严慎跟在她身后。
她真没跟他说一句话,步履平稳,左顾右盼,与其说是来鬼屋探险,更?像是来考察这家鬼屋的。哪里做得不够好,反馈给商家改进。
光顾着看上面,没注意脚下?,拐角时被自己绊了一下?。严慎眼疾手快,抓住她的胳膊让她站稳:“看路。”
时见微没吭声。
小弧度的抽回胳膊,自顾自地往前走。
这种暗自较劲的小脾气,严慎很?熟悉,心里有数,也很?清楚。他抱着胳膊,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在微弱的光线里盯着她的后脑勺。
侧面窜出来一个NPC,时见微没有被吓到,和对方四目相对。NPC一身白袍,长?长?的假发凌乱地垂着,露出一张刷白的脸,脸上的妆很?细致,看着挺瘆人的。
见她躲都没有躲一下?,更?别说尖叫或吓到腿软,NPC突然顿在原地,有些尴尬。
时见微朝对方笑了下?:“辛苦了。”
“……”
NPC默默收回张牙舞爪的姿势,抱着他的镰刀,退了回去?,顺便把破败的帘子拉下?来。
目睹全程,严慎低头闷笑。
然而下?一秒,时见微正要往前走,一声轰隆巨响,吓了她一跳。
她抖了下?,惊吓的声音拐着弯溢出来:“啊啊啊~”
没被NPC吓到,被猝不及防的声音吓到了。
严慎这下?是真没忍住,低笑一声,故意从她面前路过,捂嘴学她刚才被吓到的样子。
“啊啊啊~”
时见微:“……”好欠。
她不走了,停在原地,抬眼幽幽地看着他,嘴角下?压,美?眸微瞪,“讨厌你。”
严慎歪头笑着,温温柔柔的:“又?讨厌我了啊。”
低沉的嗓音略微拖着,带出绵长?的音调,很?宠溺的语气。
“还气着呢?”
他伸手去?牵她,指腹轻轻滑过着她的指骨,摩挲着她的手背,“我错了。”
时见微莞尔一笑:“严老师怎么每天都在认错。”
故意揶揄他,却让他有些失语。
见他吃瘪,时见微得意地扬了扬眉,要抽回手。手被他牵得很?牢,她暗中用?劲没挣脱,干脆往前走,走得特别义无反顾,像要在鬼屋里闯出一片天似的。
越往里走,越觉得不对劲,空气里似乎荡漾着难以名状的怪异,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走了很?长?一段路,拐角走到一间屋子门口。严慎牵着她的手往后,把她拉回来。扑鼻而来一股血腥味,房间里空空荡荡。
“有血腥味。”
闻言,时见微的心沉了下?来:“鬼屋里用?的都是糖浆和颜料做的假血,怎么可能会有血腥味。”
然而事实上,这股浓烈的血腥味,她也闻到了。
房间里漆黑一片,微弱的光仅仅是走廊里暗绿色的灯,只能模糊看到一些房间里的陈设,墙面和地板上的痕迹,并不能看得十分清楚。
摸到铁床下?的纸箱,严慎单手挪了下?,发现很?重。他松开牵着时见微的手,蹲下?身把箱子挪出来。
纸箱封了口,时见微在房间里找了个用?作装饰的铁片,把纸箱上的黑色胶带划开。
箱子打开,时见微瞳孔一颤,里面赫然呈现一具尸体。
尸体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装在纸箱里,十分拥挤,堵塞得人喘不过气。
身后突然响起鬼屋音效,走廊里冲过来一个NPC,举着斧子,出现得不合时宜。
见屋子里的两个人蹲在地上,不知道在干什么,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NPC抻着脖子往里瞧。看到箱子里装了个好像浑身是血的人,以为是自己的同事,他面露无语:“别睡了,起来上班了。”
时见微抬头看他:“报警。”
“啊?”
“报警,这是一具尸体。”
“咚”的一声,斧子掉在地上,NPC吓傻了。
严慎沉声催促了一遍:“快点。”
他们进来之?前,手机之?类的随身物品放在了物品存放柜里。
时见微又?嘱咐一句:“别声张,报完警把你们的负责人叫来。”
NPC吓得脑子一片空白,死?机了,只觉得他们俩实在是太冷静了,跟主心骨似的。听着他们的话,连连应了几声,慌乱地往外?跑,去?报警。
光线太暗,也没有工具,时见微凝眸看了看尸体,又?抬头看了看这间屋子的环境。
她刚才感觉到的不对劲,有迹可循。
“我刚才被吓到的时候,还以为是音效。现在看来,可能不是。”
“嗯,我也以为是音效。”严慎看到她后侧方地面上的污渍,伸手把她拉过来,“后面可能是血迹,别踩到了。”
时见微连忙过来:“太黑了,根本?看不清。”
另一只手捏着严慎的风衣,明明房间不小,但?因为可能是犯罪现场,黑灯瞎火看不清,他们不太能随意挪动。一瞬间,被禁锢在方寸之?地。
“微微。”
“嗯?”
仰头,唇瓣擦过他的下?巴。
严慎的气息落下?,声音有些克制:“踩到我脚了。”
第53章 失乐园
没注意到, 短靴扎扎实实地踩在他的白板鞋上。
时见微往旁边撤了一小步:“我没有看到嘛。”
“撒什么娇啊?没怪你。”
严慎抓着她的胳膊,怕她被后?面的箱子绊倒,弯腰拉开纸箱封口的地方, 往里看了?看。
嗅觉仿佛被血腥味侵袭,源源不断地从纸箱里散发出来, 十分浓郁。他刚才把纸箱搬出来的时候, 地面被拉出一条深色污渍, 估计是从纸箱渗出来的血。
“血没干, 死亡时间应该不久?”他猜测。
时见微肯定道:“嗯, 血液凝固的时间长短跟出血量和温度有关, 一般来讲正常血液凝块是5-12分钟。我们听到声音从断桥走到这里大概花了?七八分钟?能从纸箱渗出来在地上拖出痕迹,而且……”
她俯身凑近看了?看,“死者身上好像有大面积血迹, 出血量应该不小。”
夜晚的鬼屋,在音效灯效和诸多布景的配合下, 门?外的走廊看起来格外诡异。室外的风在这个瞬间好像透了?进来,寒冷刺骨。
走廊深黑不见底, 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又好像下一秒就会出现国外经典恐怖片里拎着电锯的杀人狂。
“如果这是彩蛋的话, 那也太可怕了?。”
她面色沉静, 声线平稳,把纸箱盖回去,直起上身,黯淡的绿光隐约照在她的脸上。
市局接到报警电话,原本要转接区局, 但听说时见微和严慎在现场,便直接接手了?这个案子。来的人是正在值班的刑侦二组, 不过魏语晴知道这件事,也从家里赶了?过来。
“我宁愿工作?也不想在家帮忙带孩子,吵死我了?。”魏语晴接过二组的组长递来的手套,对时见微说,“但我又希望世?界和平。”
鬼屋外没有拉警戒线,只是安排了?工作?人员,放了?通知,鬼屋暂停营业。总闸拉开,室内的灯光点?亮,白光瞬间照在每一个角落。
长时间处在黑暗里,突然觉得?有些刺眼,时见微眯了?眯眼,回应魏语晴的话:“我也是,但还好我有来福,能帮我哄小孩,回头给它?加餐。”
瞥了?眼走到另一边的严慎,魏语晴用肩膀轻轻撞了?她一下,压低声音说悄悄话:“你和严教?授来这儿约会啊?”
“是啊。”时见微戴好手套,揉了?揉手腕,“然后?就变成行走的柯南了?。”
魏语晴不置可否。
“汪组,外面有个人说是女朋友不见了?,要进来。”
二组的组员从走廊过来,对二组的组长说。
汪组长走到魏语晴身边,嘱咐她:“我去看看,你帮我带下队。”
魏语晴:“行。”
严慎拿过来一把剪刀,蹲在纸箱旁,沿棱边把纸箱剪开。时见微顺势蹲下,把纸箱展开。
尚未形成尸僵,蜷缩挤压的尸体瞬间散架般耷拉在地,宛如任人摆布的木偶,了?无生气。
死者的白色棉服外套被血染红,披散的头发也因为血液黏在了?一起。伤口在颈部,位于左侧胸锁乳突肌前缘,动脉处。血液按照死者的姿势,从上往下滴落。死者的手上也被血液浸染,大概是颈部被袭击时用手按住伤口导致的。
仔细检查了?一遍,伤口只有这一处,没有其他外伤或机械性损伤。
“小曹……”
下意识开口,时见微顿了?下。忘了?,来的是二组的人,曹叮当也不在。
严慎掏出手机,相?机放在腿上:“你说,记录我来做,回头补。”
时见微应了?声好,拿小手电筒照了?照死者的眼睛:“死者仅有颈部左侧一处伤口,位于左颈总动脉,伤口皮肉外翻,是锐器刺入脖子导致。尸体新鲜,角膜湿润透明,未见尸斑、尸僵。死亡时间不超过一小时,致命伤极有可能是颈动脉破裂。初步判断为失血性休克死亡,或者血液灌入气管引起呛咳窒息死亡。”
源源不断涌出的血液和伤口的位置,能断定锐器割破了?动脉,至于气管有没有同时被割断,依旧需要回市局解剖,并?且排除病理和毒理。
听见时见微的话,魏语晴对二组的组员说:“找找刀具之?类的锐器。”
站在前方狭窄过道里的警员回应道:“这里很多管制刀具。”
过道两边的铁架上,放了?一堆零散的杂物,有诡异的木偶娃娃、沾了?假血的魔方、小号螺丝刀、剪刀等等。
时见微按压了?一下伤口:“从伤口的创口面大小、夹角和深度来看,四厘米左右……剪刀?”
那边的警员找了?一番:“没有带血的剪刀。”
“锐器刺入脖子再拔出来,血会喷出来,这儿没有喷溅的血迹。”严慎把时见微说的尸表特征和初检结果记在备忘录里,拿相?机拍照,看了?看死者颈部的伤口。
痕检科的同事点?头:“这里是不是第一案发现场有待查证,还有行凶的具体位置。”
恰好二组的汪组长回来了?,身后?带着一个穿着卫衣和棒球服外套的青春男大。
一瞬间,房间里的所有人噤了?声,埋头工作?,十分默契,不聊任何信息。
男生脸色不太好,一副很着急的样子。
汪组长解释:“他说在鬼屋和女朋友走散了?,找了?一圈没找到先出去了?,迟迟没等到女朋友。出口不让进,绕到入口想找工作?人员看监控,发现鬼屋停业了?。”
闻言,严慎起身让开,站到时见微身侧。
摊开的纸箱上,躺着一具女性尸体,男生看到后?眼睛顿时睁大,惊恐又慌张无措,还带着难以置信的巨大情绪。
他仿佛在瞬间被抽走灵魂一般,肢体变得?颤抖,腿软,咚一声跪在地上。
“悠悠……悠悠……不可能……不可能……”
他脸色苍白,眼眶猩红,像被掐住喉咙,颤抖着抬手要去碰尸体。
时见微见状正要伸手,严慎先抬手挡开了?对方的手。
“抱歉,暂时不能碰尸体,配合一下。”
汪组长问?他:“你确定她是你的女朋友?”
男生声音颤抖:“是……她是……”
“你和她一起来的?”
“对……”
闻言,汪组长给身边的警员使了?个眼色,对方把男生扶起来,带他出去。
严慎一直盯着男生,细致地观察他的穿着、表情和情绪。垂眸沉思时,无意识地抬手,指骨蹭了?蹭喉结。
等人走了?,魏语晴才看向汪组长:“汪组,建议用用鲁米诺。”
汪组长看了?眼地上,有一条从铁床下拖拽出来的血迹。
严慎瞥见他的视线,解释:“我搬箱子的时候拖出来的。”
不是凶手行凶产生的。
痕检科的人按照汪组长的安排,去而复返,取了?鲁米诺试剂,在整间屋子的地面上喷洒了?一些试剂后?,关掉这间屋子的灯。
明亮的房间再度陷入黑暗,地面上顿时呈现出漂亮的蓝白色荧光,荧光消失在过道中间的位置。
警员立马过去,在中间位置的两侧喷了?喷试剂,里侧墙面和置物架上果然有喷溅状的血迹。
即便血迹被擦拭掉,遇到鲁米诺仍然会产生化学?反应。
时见微想去过道那边,但双腿蹲得?有点?发麻,酥麻感从小腿肚往上蔓延。撑着严慎胳膊起来,她一手叉着另一侧的腰,一手撑着铁床床尾的架子,站在原地缓着。
严慎扶了?她一下,拎着相?机:“我过去拍。”
看着他往那边走的背影,她觉得?安心。
有一个在生活和工作?上都?能提供情绪价值和实质性帮助的男朋友,真不赖。
严慎拍完鲁米诺反应下的血迹照片,折回来,把相?机交给时见微,自觉当她的支架。
她调试着相?机上的按钮,放大缩小照片。
“按照血迹形态,死者是面朝我现在的方向,被人用锐器刺进了?脖子。从距离来看,真有可能是一击毙命。”时见微一寸一寸地看着放大的照片。
喷溅的血迹呈圆点?状,在三十厘米范围内由大到小均匀分布,墙面伴随部分流柱状血迹。
魏语晴思忖,呢喃:“擦血的工具会是什么呢?”
走廊里传来高步频的脚步声,场外侦查的警员回来,报告汪组长:“没有在周边发现任何可能的凶器。”
“翻过垃圾桶和灌木丛,也没有带血的东西。”
“这里是鬼屋。”
时见微看着相?机里的照片没有抬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魏语晴立马反应过来:“凶器和擦血的工具没有带出去,都?在这里!”
的确,没有比这里更适合藏凶器的地方了?,简直浑然天成-
现场勘察没有结束,时见微和严慎先一步走出鬼屋,指间沾了?一点?血,大概是刚发现尸体的时候,不小心蹭到的。
去游乐园的公共卫生间用洗手液把手洗干净,两个人才折返鬼屋门?口,在物品存放柜拿东西。
时间过去太久,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鸡蛋花气球在柜子里漏了?气,皱巴巴的。
时见微把它?拿出来,嘴角向下,表情惋惜:“它?瘪了?。”
但是心情却在看到这个气球的时候好了?很多,原本在那样漆黑.逼仄的环境里,有些压抑。
严慎拿走她手里干瘪的气球:“下次再买。”
“还没走?”魏语晴从鬼屋出来,捏着手机,“那我蹭个车。”
时见微和严慎没有异议,反正都?要回市局,非常顺路。
鬼屋外宽阔的道路上人来人往,还能听见隔壁过山车传来的冲上云霄的尖叫声,小吃店香气四溢,游客形形色色,高涨的情绪充斥在各个角落。
斑斓的霓虹不断闪烁,这里依旧是乐园。
车子从停车场开出去,远离了?人声鼎沸的游乐园,混入拥堵的街道,反而静了?下来。
魏语晴坐在后?座,接到了?段非打来的电话,问?她在哪,要不要出来玩。
魏语晴语气平平:“鬼屋,来吗?”
听见鬼屋这词,那端倏地沉默两秒:“谢邀,不了?。”
啪嗒一下,把电话挂断,干脆得?一点?也不像他。
听筒声音很大,段非那边有些吵,他说话的声音也跟着大了?起来。时见微听见他们这通极其简短、甚至有点?浪费话费的电话,觉得?稀奇:“你居然没有叫他过来上班。”
“本来就是二组接手的案子,我自己过来是我自己的事,没必要叫他。”魏语晴随手翻了?翻朋友圈,“段少?爷的朋友圈还在江边轮船上看月亮呢。”
应了?一声,时见微看了?眼前方变化的信号灯,又看向严慎:“你是不是又有想法了??”
他在鬼屋里没怎么说话,基本上在给她打辅助。但她知道,他一定在暗中观察,并?且有了?一些推测。
摸喉结这个小动作?,她瞥见了?两次。
严慎目视前方:“真要听?”
“嗯。”
“不和我吵架?”
时见微手肘撑在车门?,指尖绕着发尾:“我考虑考虑吧。”
严慎笑道:“那我不敢说。”
时见微立马故意正经起来:“这是工作?,我们那不叫吵架。”
严慎看她一眼,挑眉,饶有兴致地问?:“那叫什么?”
“友好的辩论。”
换了?个姿势,时见微单手撑着下巴,往他身边凑了?点?,笑眼盈盈,梨涡在车窗外交错的光影里晃荡着,“对方辩友,请开始陈述你的观点?吧。”
坐在后?座看他们有来有往的魏语晴:“……”
她真不该蹭这趟车。
第54章 失乐园
“案发房间的过?道很窄, 一次只能通行一人。你当时说死者是面?朝你的方向?被?刺,但那不是按照鬼屋路线往外走的方向?,是往回走。”
打了一圈方向盘, 车子?在路口拐弯,严慎说?。
时见微嗯了一声:“死者的男朋友不是说走散了吗?死者可能往回走想回去找找?而且如果在前面?路段遇到NPC, 也会被吓得往回跑吧。不过?, 创口面?的角度正面?刺入, 不是被?身后追杀。”
闻言, 坐在后座没吭声的魏语晴开口:“负责人说?, 死者生前在这家鬼屋工作过?, 做过?NPC和前台,半个月前离职,跟这里很多人很熟。”
时见微忽而想起那个举着斧子?的NPC说?过?的话, 让死者别睡了起来上?班。
道闸打开,车子?停在市局的停车场。
严慎率先下车:“那就另当别论了。”
“怎么论?”时见微问?。
风扬起风衣衣摆, 严慎踏上?总队大楼的最后一节台阶:“熟人作案。”
时见微不置可否。
魏语晴上?楼和汪组长碰头,着手理一下现场初步勘察的信息, 查查死者的人际关系以?及死者和她男朋友有没有什么情感?纠纷。
游乐园那边,二组已经?有警员在排查监控, 给死者的男朋友和鬼屋的负责人做了笔录。
曹叮当不在, 严慎今晚做了时见微彻头彻尾的小助理,跟随她一起进了解剖中心。但也只能给她打打下手,拿工具、拧取证盒的盖子?、拿镊子?帮忙压着皮肉组织边缘之类的,解剖和缝合他也不会,只能时见微一个人来做。
“受到锐器攻击, 伤口四厘米左右,死者的左颈动脉破裂, 气管割断,气管内壁见大量血迹。”她沉声,“基本可以?确认了,就是锐器刺入大动脉导致的死亡。”
这大概是她近一年来做的最简单的尸检,死亡方式也很明朗。除了左颈的致命伤以?外,没有任何外伤,内脏器官也未发生病变或受损,没有任何毒物可能存在的痕迹。她甚至想感?慨,好健康的一副身体,可惜……
缝合尸体时,时见微发现严慎盯着死者的脸,垂眼沉思。
“手套上?有血,别蹭到。”她提醒,生怕他做一些?无意识的动作。
严慎看了眼双手,把手放下:“你有没有觉得有点不对劲?”
时见微凑过?来:“哪里?”
严慎:“尸体浑身上?下都是血,唯独这张脸,太干净。”
闻言,时见微扫了一眼。
的确如此,浑身是血,但脸极其干净,在如同血色花朵绽放的强烈对比下,格外诡异。
死者被?装进纸箱的姿势,头高于膝盖,血液顺着脖子?从上?往下流,推积在纸箱下端,浸湿衣裤和鞋子?。脸干净好像没有什么问?题,但是,死者是颈部被?刺,在刹那间喷涌出?大量的血,下巴、侧脸和耳朵不可避免会沾到血迹,可能还会沾到脸上?的其他部位,但死者完全没有。
特别干净,也因此和脖子?以?下的身体,产生一种强烈的割裂感?。
时见微再度俯身,看了看死者的左脸和下巴:“凶手在处理尸体的时候,把死者脸上?沾到的血擦干净了?”
她扭头,看向?严慎,“这种行为在心理学上?叫什么?”
“熟人作案的心理动机有两种,仇杀或情杀。但因情生恨,情杀也会变成仇杀。”严慎把缝合线递给她,“这两种分类动机里,凶手对死者充满恨意的作案心理,是把这张漂亮的脸刮花、敲碎、扭曲到警方无法判断死者身份的程度。而仔细擦干净脸上?的血,像对待具有观赏性的宝藏,这样的作案心理,是爱。”
病态的爱。
夜里降了温,冷风见缝插针般吹进来。
他的语气低缓,幽幽地荡漾在冷空气里,时见微莫名感?到一股恶寒,后脊一颤。
严慎捕捉到她细小的生理反应,安抚:“吓到了?”
时见微抿了下唇:“我现在看你真像一个变态。”
“是吗?”
“笑起来更像了。”
“……”
缝合好尸体,时见微回到办公室,把相机里的照片导入电脑。出?具了完整但简短的尸检报告,还画了行凶解说?图的简笔画版,又去打印了一些?尸体的照片。
忙完这些?,她拿上?文件上?楼,边走边看手里的照片,一时间分不清这到底是尸体记录还是复古写真。严慎拍照有点太专业了,他甚至在现场调了相机的光圈和参数,拍出?来的照片更加清晰,也更能仅靠照片就看到很多细节,还莫名有点艺术。
突然想起很久很久之前,他们之间似乎提到过?拍照这件事。
还真不是对外立什么人设,他是真会拍。
把装着尸检报告和照片的文件袋交给魏语晴,时见微回到办公室喝水,发现严慎不在办公室。端着水杯出?去溜了一圈,看到他在三楼的小会议室里。
就他一个人,面?前的白板写了几行字。
时见微走进去,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边喝水边看着这张白板,上?面?写了钱财、权利、情感?等等关键词。
他在做假设,假设作案动机。
“喝不喝?”
顺手把杯子?递出?去,她问?。
严慎接过?,看了眼她这个小黄鸭陶瓷杯:“你好像很喜欢这个杯子?,经?常用。”
时见微靠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笑眯眯地摇了摇头:“说?明你以?前经?常在周三见到我。我办公桌上?五个杯子?,一天用一个。”
“喜欢收集这个?”
“那倒也不是,很喜欢这个系列。但当时选不出?买哪一个,都很喜欢,就买了一套。”
喝了一口温水,严慎问?:“双休加班怎么办?”
时见微理所?当然道:“用单位的纸杯啊。”
严慎倏然低笑。
她还真是,总能给他一些?欧亨利结局似的回答。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二组那边的人在鬼屋里找到了带血的剪刀、拖把和一包用完的湿巾。时见微做了伤口比对,确认那把剪刀就是凶器。秦萱做完采样检测,没有指纹信息,血液检测结果和死者的血液匹配。
显然是有备而来的预谋杀人。
交完物证报告,时见微回父母家睡了一觉,醒来后打算下楼遛狗,却在刚要给来福穿戴牵引绳的时候临时决定,带它去洗个澡。
因为它,真的有点味道了。
给严慎发消息说?自己醒了,对面?弹过?来一则语音通话。
“睡好了?”
低磁的嗓音从手机里传出?来,好像更沉。
时见微嗯了一声打开免提,从衣柜里拎出?一套衣服:“我要去给来福洗澡,它现在臭臭的。”
坐在卧室门口的来福像是听?懂了她的话,趴了下去,下巴压在前腿上?,一双黑珍珠一样的圆眼睛微微抬起,轱辘转着,耳朵时而立起时而耷拉,委屈巴巴的。
严慎:“好,我去接你。”
时见微:“知道我爸妈家地址在哪里吗?就来接我。”
话落,那端毫不犹豫:“求你,告诉我吧。”
低缓的语气带着几分乞求,讨好般,听?起来比趴在卧室门前的来福还要可怜。
没忍住笑,时见微都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了。
“严老师真是能屈能伸。”她调侃,“弹簧精。”
他怎么又成弹簧精了?
严慎绵长的笑意夹杂着无奈,从那端传来。他们好像热衷于给对方取一些?奇奇怪怪的代?称。
把地址发给他,时见微抱起地上?的来福,哄了半天。
“哄谁呢?”
严慎出?门很快,手机里传来他那边关门的声音。
时见微回道:“你儿子?。”
“刚刚说?它坏话被?它听?见了。”
“给它买了好吃的。”严慎恰到好处地停顿两秒,“在我家。”
他话里有话,尤其是停顿两秒后的三个字,刻意加重了点语气。
时见微听?出?来了,把来福抱到门口,换鞋:“好手段,挟天子?以?令诸侯。”
“它不是天子?,是太子?,你也不是诸侯。”
“那我是什么?”
“天子?啊。”严慎的语气理所?当然。
时见微好奇,顺嘴问?:“那你呢?王后吗?”
像是早有准备,在三两句对话前就埋下了线,严慎轻笑:“我不是你钦点的妲己吗?”
时见微一怔,觉得荒谬又很想笑。
服啦!怎么之前在骆成舟生日会上?开的玩笑还有后续啊,还形成闭环了。
收声缓了缓气,她说?话的声音略微颤抖,带着明显的笑意:“把我笑死可是要赔钱的。”
严慎从容回应:“我和我全部的财产,够不够?”
时见微沉吟:“勉勉强强吧。”
十?几分钟后,严慎的车停在小区门口。时见微一上?车就给温初吟发了消息,说?要去她的医院。四层楼设施齐全,看病区、养护区、收容区应有尽有,还有精装标配的员工宿舍。除了普通的家养宠物,她这里还给野生动物看病,还有流浪动物收容所?,也算是救助中心。
把来福送进洗护区,时见微在玻璃窗外和它四目相对安抚了一会儿,才?转身去找温初吟。
“你们过?年没有放假吗?”她问?。
温初吟递给她和严慎茶水,温婉一笑:“我没有那么资本主义,放了五天。”
街道上?很多店铺也是过?了初二之后陆陆续续开门营业。
“好有钱啊温初吟。”虽然来过?两次,但再次坐在这里,她还是忍不住感?慨。
温初吟坐在椅子?上?,喝着茶水:“我全部的家当都在这里了。”
隔着落地玻璃和原木色调的柱状隔栏,门廊有人进出?,看得出?来她这里生意是真的很好,而且本身位置也很好,周围有很多高端小区。
时见微:“之前没机会说?,恭喜你。救来福那天,我就挺替你高兴的。”
她记得,大学的时候她就跟她说?,以?后想开一家自己的宠物医院。现在不仅开了,还搞得这么家大业大的。
温初吟自然是知道她这份恭喜意味着什么:“我也替你高兴,法医小姐。”
在热爱的领域里发光发热的、她最好的朋友。
“微微。”
严慎的声音从前台传来,时见微歪着上?身看过?去:“怎么了?”
他跟前台妹妹示意一下,拿着一张登记表过?来。虽然来福来这里不需要付任何费用,但严慎还是去前台做了登记,免得他们做月末清点的时候,东西的使用量和实际的单数对不上?。
前台角落码着一堆还没有分类整理的登记表,他无意间瞥见一个熟悉的名字,大概是与生俱来的敏锐直觉,拿起来看了看。
“宋悠?”
时见微扫了眼他递来的登记表,眉间轻蹙。
温初吟好奇:“你们认识?”
“我有一个死者,叫宋悠。”时见微解释完,“吟吟,我能看看你们医院的监控吗?”
“当然能。”
听?到和她手上?的案子?有关,温初吟放下杯子?,带他们俩去监控室。
负责安保的工作人员看见老板带着两位朋友进来,气场很强,走路带风,莫名有些?发怵。按他们的要求以?最快的速度调出?那段监控,然后默默退到一边。
宋悠是五天前来的,监控里显示,她牵着一只萨摩耶,和一个男生一起进了医院。这个男生,和他们在游乐园鬼屋那天见到的不是同一个。
大概是宋悠的朋友。
萨摩耶被?带去洗澡,宋悠和男生就坐在一楼的VIP区休息,两个人坐在一张长沙发上?,全程聊天,有说?有笑。等萨摩耶洗完澡,女生又牵着狗和男生一起出?去了。
“这个女生就住在隔壁小区,在我这里办了年卡。”温初吟说?,“我见过?她两次,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元旦的时候,也是带她家狗来洗澡。”
“她来过?几次?”严慎问?。
温初吟摇头:“我不知道,前台有记录,我让小岑给你们找出?来。”
时见微找工作人员要了这段监控视频,一行人又回到前台,等前台妹妹小岑翻记录。
“宋小姐是去年十?一月二十?号第一次来我们这里。”小岑说?,“我印象还挺深刻的,当时晚上?十?一点半了,我们医院都营业到零点。她家小狗乱吃东西,闹肚子?,她男朋友陪她一起来的,那会儿就他们两个顾客。当时他们看我们医院环境不错,设施齐全,离家近,直接就办了年卡,都没有咨询什么。”
“她男朋友……”
时见微翻了翻手机里和魏语晴的聊天记录,找到一张照片,给小岑看,“是这个人吗?”
“对对对!就是他!”小岑边说?,边抬手指了一下,“但是前几天和她一起来的是另一个男生,就坐在那儿。我当时还以?为她换男朋友了,结果听?见他们的对话,才?知道不是新男友。”
刚才?在监控室已经?看过?监控了,严慎一只胳膊微折,搭在台子?上?:“他们说?了什么?”
小岑回忆了一下:“好像是什么……表白被?拒?算表白吧。”
“女生说?自己有男朋友,男生问?‘他就那么好吗,我跟你认识这么多年了,你就没有对我动过?一点心吗’,还有什么‘只是因为有男朋友才?拒绝我,不是因为不喜欢我’之类的,大概是这样。”
时见微听?完忍不住吐槽:“你们男人真的是……太典了,好自信。”
莫名中枪的严慎:“?”
小岑咬咬唇,小声说?:“但确实那个男生长得还不错啊。”
“咳咳。”温初吟温和地清了清嗓子?,小岑立马闭上?了嘴。
看完电脑上?的记录表、纸质的登记表和之前的就诊单,严慎拿起手机拍照存档。
来福的澡还没有洗完,时见微给魏语晴先发了消息说?这件事,对方打了一通电话过?来。
“我们正好在开会。”魏语晴说?。
“又开?”
时见微诧异。
那头瞬间压低了声音,像是趴在了桌子?底下,捂在衣服里一样,听?起来嗡嗡的。
“汪组你还不知道吗?就他爱开会,早上?开晚上?开,回家梦里还在开。”
“魏组长,有什么新情况吗?”
突然,听?筒里传来汪组长的声音。紧接着,“咚”的一声,声响巨大,吓得时见微下意识眨了下眼睛。
……多半是魏语晴脑袋撞在桌底了。
“啊,有。”魏语晴吸着气,“时法医和严教?授那边有新发现。”
汪组长:“那开免提吧,大家都在,听?听?。”
时见微连忙说?:“不用,我们正好要回去。”
她可不想站在这里跟汪组长开线上?远程会议,线下就够呛了,线上?听?他讲,说?不定到晚饭的点了这通电话还没能挂断。
说?到这,正要挂电话,那头一阵窸窸窣窣。
段非的声音传来:“你能不能小心点,这下好了,撞到脑袋了。”
魏语晴:“把你的爪子?拿开。”
时见微欣喜:“段非,你也上?班了?”
“是啊,玩了几天心里不踏实,一问?果然出?大事了。”段非扬着语调长叹一声,“唉——没办法,世界的和平与光明需要我。”
啪嗒,时见微把电话挂了。
……神经?。
第55章 失乐园
“吟吟, 来福先放在你这里,我们晚点?来接。”
时见微把登记单放回前台内侧,转头对温初吟说。
温初吟应了声放心, 要送他们出去。
玻璃门被人从外面推开,风铃声响起?。
小岑看到来人, 注意到对方怀里的小猫, 扬声道?:“贺站长, 又救了一只小猫啊。”
时见微迎面看到贺知欲, 顿住, 视线跟随他移动。
对方穿着橙黄色的消防战斗服, 抱着一只后腿被铁丝缠住的橘猫,神色冷淡,眉眼凌厉, 下巴上有一个小小的刮蹭痕迹,飒爽间透着凛冽, 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不好?惹的气息。偏偏抱着一只既可爱又可怜的小橘猫,团在他怀里, 衬出极大的反差。
贺知欲同她轻飘飘地对视一眼,便移开?视线, 看向她身后的人。
比起?她眼里的诧异, 他从容多了,来这里的目的也很明确。
然而温初吟在看到他的瞬间,脸色收敛,整个人都沉静了下去。视线撇开?,她说:“微微, 我就不送你了。”
空气里瞬间荡开?一股难以名状的氛围,仿佛具象化变成一条绳子, 在须臾间被拉紧,绷住的绳子惯性颤动,抖落一些浮尘。
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好?似紧绷的弦,处在剑拔弩张的时候。
时见微缓缓收回视线:“好?。”
简短地打了个照面,她是挺意外的,似乎又没有那么意外。顾不上深究,也没多问,她和严慎上了车,回市局。
医院大厅内。
男人没有被方才的插曲扰乱半分,一如既往,冷淡的脸色松懈分毫。贺知欲声线很沉,略沙:⑤2④9081久2“翻人窗台被铁丝缠住,麻烦了。”
小岑摸了摸小猫的脑袋安抚:“不麻烦不麻烦。”
温初吟扯了一张登记单,抽出一支笔,放在台子上,双手插进白?大褂口袋。她面无表情,寡淡如水,清冷的面容同冬日的温度十分贴合,几乎是在刹那间降温。
不等他填单子,她转身往里走?,看到助理小何,指了指自己身后,示意准备就医。
贺知欲填完单子,小岑带他去手术室。空荡的走?廊里,相距五米,他只能看见她的背影。
从头到尾,她没有对他说一句话-
宠物医院的信息反馈给汪组长,他们很快查到死者宋悠和他男朋友陶景梵一起?养了一只萨摩耶,两个人都是大学?生,谈了两年。宋悠家里条件不错,在明月路的高档小区租了套房子,原本是独居,谈了恋爱之后,就跟陶景梵同居了。
她喜欢玩鬼屋、密室,也喜欢一些怪诞传说,经常看带有恐怖悬疑色彩的影视剧和综艺,上个月还去电影院看了一部?悬疑片。在百嘉游乐园的鬼屋做了半年NPC和前台,年前离职。
据她的同事说,她脾气挺好?的,跟大家关系都不错,经常请大家喝东西,只不过案发前一天?好?像和一个关系特别好?的前同事吵架了。
时见微和严慎到达总队的会议室,屁股刚挨着椅子,就被迫接收到了汪组长带头的一系列信息。
听完二组组员的陈述,严慎垂眸:“她为什么要去自己工作过的地方玩,她对那里不是特别熟悉吗?”
汪组长:“她是年前离职的,鬼屋为了今年的新?春活动专门装修了一遍,改了不少地方,还加了新?的玩法,她想作为游客体验一下。”
“‘她想作为游客体验一下’这句是陶景梵的口供。”魏语晴补充道?。
汪组长耷拉着眼皮,幽幽地看了她一眼。
“排查了一遍,我们现在能确定的嫌疑人,有三?个。”他站在会议桌前,把白?板往下翻。白?板在支架上转了一圈,转到背面,露出线条交错的人际关系网。他捏着马克笔,笔盖敲了敲白?板,继续,“陶景梵,宋悠的男朋友。郝伟宁,宋悠的追求者。吴茵,案发前一天?和宋悠吵架的女生,在鬼屋工作,一般负责场外监控,偶尔会当当NPC。”
段非:“负责清点?鬼屋道?具的工作人员确认了,剪刀和拖把都是鬼屋的,只有湿巾不是。”
严慎看了眼三?张物证的照片:“把湿巾包装袋留在现场,可不是聪明的举动。”
“如果是我,我会带走?,揣口袋里也很方便。”时见微认可地点?点?头,又说,“但鬼屋里环境比较杂乱,任何东西出现在里面好?像都很合理,凶手或许就是这样的心理,而且包装袋上沾了血。”
话落,严慎侧过身子,后背略微歪斜地靠在椅背,眼尾微吊,眉目盛着浓郁的笑意。
时见微没注意,低头放大平板电脑里的照片。窗外阳光落在她身上,勾出薄纱般朦胧的金色光边,温暖漂亮。
“鬼屋里的夜视监控看人像有点?模糊,只能看到宋悠的脸和凶手的背影。”魏语晴合上手里的文件,“凶手是鬼屋NPC的装扮,宋悠当时被NPC从身后拍了拍,转过身脖子被刺。”
段非捏着一支中性笔,悠然的在指间来回转着:“宋悠和鬼屋的NPC都熟,但鬼屋翻新?过,她找不到路也很正常。可能当时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监控呢?”时见微说,“我想看看。”
二组的人很快把监控视频点?开?,顺便把电脑推了过来。
严慎反复拉着进度条,和时见微凑在一起?看。
当时宋悠和陶景梵在机关设置中走?散了,视频里她的确是在摸索着往前。大概一分钟后,她的身后走?来一个穿着白?袍,带着黑长假发的NPC。从斜后方这个唯一的监控视角来看,对方比她高出大概半个头。昏暗光线里,她的面容模糊,但能看出来,她看到这个NPC的瞬间,脸上是笑着的。
很显然是认识的人。
但下一秒,藏在白?袍宽大袖子下的剪刀扎进了她的侧颈,狠扎一下,猛地拔出,血喷溅出来。
而后,凶手在夜视监控的记录下,把宋悠装进纸箱,拿湿巾把她脸上的血擦干净,又去过道?取了黑胶带,用那把杀死宋悠的剪刀剪胶带,把她封存在纸箱里。
擦掉墙上和铁架上的血迹、拖干地上的血迹,再拿着所有东西消失在暗门里。凶手的动作很麻利,丝毫不拖泥带水,短短几分钟,完成了整个行?凶过程。
二组的组员早就蜷缩了,看过一遍这个监控视频,不敢看第二遍,太诡异、太可怕、太残忍。
结果看着对面两个人,他们的表情逐渐扭曲。
“这都不觉得可怕的?”
“我现在觉得他们俩才可怕,看这个表情都不变一下。”
脚印无法获取有效信息。鬼屋的那间屋子里人来人往,地上有很多乱七八糟的脚印,包括时见微和严慎的。
看完监控,时见微说:“死者的身高一米七二,看监控,凶手大概一米七二到一米八五。”
“差这么多?”二组有人问。
时见微:“头发有厚度,这个监控也有错位,不能完全确定。”
原本以为监控能让她得到些信息,没想到这个监控是这样的视角。
“凶手对翻新?的鬼屋很熟,也很清楚宋悠的位置。”严慎把电脑推回去,“宋悠看到凶手的情绪是高兴的,被害的瞬间是难以置信。”
魏语晴拧眉:“这个三?个嫌疑人的身高刚好?都在微微说的这个范围之内,啧,难办。”
汪组长敲敲桌子:“小彭,再去查查吴茵和陶景梵。”
又转过头看向段非,“那个,小段,去会会这个郝伟宁。”
“……?”
段非迟疑地扭头,看向他,头顶仿佛悬着一个巨大的问号。
大哥我好?像不是你的人吧?用得这么顺嘴呢?
不等他开?口说什么,魏语晴把手里的文件往会议桌上一放,平淡道?:“找你的人去会,我们还有别的事。”
汪组长:“什么事?”
魏语晴:“吃饭。”
汪组长:“……”
魏语晴说完就起?身,头也不回往外走?。
看到汪组长吃瘪的表情,段非笑着叹了一口气,故作遗憾。而后拽拽衣服,得意地仰着脑袋,双手插兜跟在她身后,大摇大摆地往外走?。
他们俩没去见郝伟宁,严慎和时见微去了。郝伟宁得知宋悠的死讯,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说不可能,他们一个星期前刚见过。
据他描述,他是宋悠的高中同学?,也算青梅竹马,小时候住一个小区的。宠物医院那天?是他在路上偶遇宋悠,见她要去给狗洗澡,闲着没事,就跟她一起?去了。他再三?保证,自己确实喜欢宋悠,也追过她,但绝对没有任何不轨的想法-
从郝伟宁那里出来,严慎和时见微吃完饭,直奔宠物医院,接来福。
宽敞的小广场停了很多车,华灯初上,星火斑斓。晚风徐徐而过,街上人来人往。温初吟正在手术,这会儿没有时间,时见微原本有话想问她,索性算了,只能等下次有时间再说。
来福这个小家伙,在这里呆了一下午,已经乐不思蜀了,此时正和一只小橘猫在一起?玩。对方软绵绵地蜷在沙发上,它?立起?来,两条前腿搭在沙发边上,用鼻尖去碰小橘猫的脑袋,又轻轻拱了拱它?,再退回来。
时见微看到这一幕,啧啧两声:“小小年纪,就会撩妹了,不得了,子承父业啊。”
听见她的后半句,严慎挑眉:“我有撩过吗?”
“你没有吗?”时见微说,“严老师又想赖账。”
严慎:“那也比不上小时法医。”
时见微饶有兴致地问:“是撩人比不上我,还是赖账比不上我。”
严慎垂眸看她,深邃眸子里盛满笑意:“都比不上。”
“来福在这儿睡了一觉,醒来之后就一直找它?玩。但这只小猫腿伤,有点?无精打采,朝它?呲牙叫了两声就不管它?了。”小岑整理完电脑上的记录,双手托腮,一脸姨母笑,兴致冲冲的说,“有种优雅大小姐遇到直球愣头青的感觉,觉得烦又拿他没办法。”
说完,她撞上时见微的视线,立马收敛了点?,“不好?意思,我偶像剧看多了。”
时见微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别说,好?像还真有点?这个感觉。”
不过这只小橘猫……
“这只小猫,是贺知欲送来的那只吗?”她问。
小岑感到意外:“你也认识贺站长啊?”
而后点?头,“对,就是贺站长送来的那只。”
哦了一声,时见微没有多说什么,过去抱起?来福,打算离开?。
小岑的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看了看严慎,再看了看走?廊拐角处。最后,等他们走?了,视线又落在小猫身上。
嗯……好?像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走?出宠物医院,时见微忍不住,还是先在微信里问了温初吟。
这件事她憋不到明天?-
【你们……?】
没有指名道?姓,但似乎她们都能懂。
温初吟好?像是刚好?结束了手术,一分钟后便回复了她的消息-
【早分了】
时见微回了个抱抱的表情包,说回头详聊,如果温初吟愿意说的话。
温初吟回了个好?。
她在看手机,前面有三?节台阶。严慎怕她走?路不看路,一只手牵着来福,一只手牵着她。
突然来福朝某个方向走?,带了点?力度,把牵引绳都拉到最大长度绷直了。牵引绳绷直了,严慎没跟着来福跑,任它?刨着四条腿想往前走?。
顾及着时见微脚下的步子,没管它?。
时见微收起?手机看过去:“它?要干嘛?”
严慎:“碰到漂亮小狗了。”
小广场连接的道?路上,有一只硕大雪白?的萨摩耶,毛色很好?,又很蓬松,格外引人注目。
牵着这只大狗的人,正是陶景梵。
时见微和严慎对视一眼,顺着牵引绳朝那边走?过去。
“雪球,听话。”
陶景梵拽着萨摩耶,似乎在和它?讲道?理。
见到一只陌生的小狗闯入,他抬眼,看到一对璧人。
走?在街上回头率很高的一对。
“不好?意思,它?太热情了。”时见微朝他笑笑,弯腰把要架到人家身上去的来福抱起?来。
心想,你已经绝育了,别乱搞,有心无力啊宝贝。
“没事。”陶景梵说,随后要拽雪球走?。
雪球却一直围着时见微,犟种一样铆足了劲绷着不走?,还往她身上跳。
严慎把她往身后护了点?,担心被这只体格不算小的萨摩耶扑倒,或者伤到她。她被护在身后,雪球又朝严慎吐舌头,模样乖巧,仰着脑袋看他。
他伸手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
“对不起?,它?今天?有点?太皮了。”陶景梵并没有认出眼前这两个人,只是不听话的小狗让他有些无奈,还很无措,“雪球,走?了。”
“它?可能在我们身上闻到宋悠的味道?了。”
严慎偏头说,“狗的感知力很敏锐。”
时见微轻轻啊了一声。
陶景梵整个人看起?来丧丧的,听见宋悠的名字,眼睛亮了一下,又暗淡下去。
情绪顷刻间涌上来,他快要绷不住般咽了咽喉,努力把情绪压下去。
“走?了,雪球,妈妈……”
他蹲下身摸雪球的脑袋,哄着,声音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颤抖,“妈妈过几天?回来。”
雪球的尾巴瞬间耷拉下去,扒着严慎裤腿的爪子也落了地。低垂着脑袋,慢吞吞地离开?。
时见微的心瞬间被小狗的情绪触动,看着它?垂着尾巴,被牵走?,愈发低落。
回到车前,严慎把来福放进后座,给她扣安全带。摸了摸她的头,他低声温柔地哄着:“乖乖,别不开?心。早日把凶手绳之以法,不也是给小狗一个交代吗?我们小时法医这么厉害,什么都难不倒她,对不对?”
闻言,时见微抬眸看他。
车窗外橙黄色的光偏暗,交错的树影落下来,小广场周围很静,响起?风扫树叶的声音。日历上早早过了立春,虽然天?气依旧严寒,但一些枝头的新?绿俨然在宣告来临的春日。
相触的视线里,他在安抚她的情绪,她眼眸里闪烁的光晕开?,在他的眼睛里流连忘返。
很多时候她都如同此刻一样觉得。
他像冬天?的尽头,是雪融后会迎来的初春。也是她炮火连天?里的防空洞,能稳稳地接住她所有的情绪。
所以。
她要吻一吻她的春和景明。
第56章 失乐园
她主动, 严慎就没那么容易放过她,但也不会像上位者一样掌控全局。这种事?,他很乐意交出主动权, 随她的意?,去?迎合她, 然后?缴械投降。
刚扣好的安全带松开, 他被?她按在副驾, 车门关上?。
严慎顺势把座椅往下调, 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腰, 免得她滑下去?。
小苍兰的味道倾盖, 她鼻尖滑过他的鼻梁,吻落下。
长发散下来,发丝蹭过他的脸颊, 垂在他的颈窝,勾出几?分细细密密的痒意?。
车窗外橘色灯光打下, 暧昧不明。
亲吻的声音在逼仄安静的空间里被?放大到无数倍。来福趴在后?座,默默抬起前爪压住耳朵。
时见微咬他的下唇, 他本能回吻,揽着她腰肢的手收紧, 滑下去?, 也没有夺回主动权去?掠夺她的呼吸,手背的青筋克制般攀附,力度松了又紧。
任她胡闹,看她究竟要胡闹到哪一步。
深吻、含吮,最后?不够似的, 看着他的眼睛,啄吻一下又一下。
在这样朦胧的光线里, 她的模样漂亮得有些张扬。
严慎目光紧锁,挪不开半分,太喜欢她动情的样子。也深知自己早已陷入这场漩涡,深邃的墨色瞳眸里卷了一阵又一阵风,胸腔里的钟声如同长鸣。浑身血液沸腾,欲望仿佛下一刻就要破土而出。
她玩够了,燎原的火却无法被?熄灭,在清风拂过后?越烧越旺。
他抬手,把她的发丝拂到耳后?,指间夹着她泛红的耳朵,掌心蹭着她发烫的脸颊。
眷恋缱绻的眼神在对?望间勾缠、拉扯,不止不休。
他要吻上?来,时见微却忽然退开,翻身坐进驾驶座,低头扣安全带。
怀里一空,严慎的手僵在半空。他收回手,偏头看向驾驶座的人?。
时见微随手拂开挡住视线的发丝,回看他的眼睛哪里还有刚才盛满情欲的样子,清亮澄澈得不得了。懵懂的眼神宛如林间小鹿,纯粹到不像是演的。
“怎么了?”她明知故问,又道,“安全带,严老师。”
比起她的清冷自持,他浑身漫出来的情动浓郁得化不开。
盯着她看了两秒,严慎拽下安全带,扣上?,嘴角勾起笑。
当下的局势很明白,她故意?的。她爽完就跑,全然不顾他的忍耐。她才是能屈能伸、张弛有度的那一个。
回到家,时见微把来福的牵引绳解开,随手往玄关桌上?一放,灯也没打算开,抬脚就要跑。
然而身后?的人?动作比她更快,扣住她的肩膀。下一秒,天旋地转,她被?压在了他和墙之间。
完了。
时见微心头一惊,她就知道,在车上?那样挑衅他的后?果,一定很严重,果不其然。
更重要的是,她居然没有跑掉?看来市局下次体能训练她可以跟着魏语晴去?练练了。
“在想什么?”
距离太近,他说话时的气息落在她脸上?,声音低哑。禁锢在这里,比车内的空间还要逼仄。
欲念翻涌了好几?百回,他也没急着吻下来,反而是在这样咫尺的距离、分明再压低毫厘就能亲到她的距离,停下。磨着她,挠得她心痒,激起一些难以克制的反应。
严慎的大掌捏着她的后?颈,不轻不重,慢条斯理,酥酥麻麻的感觉从被?他触碰的地方蔓延开。
感受到他洒下的呼吸,热浪般,同她的呼吸缠绕在一起。时见微下意?识想往后?缩,却无路可退。
“在想……”
她莫名紧张地咽了咽喉,声音很轻,飘在空气里抓不住,“我好像要完蛋了。”
“要求求我吗?”
他循序善诱,不急不躁但?处在这样的临界点,将?暧昧拉倒峰值。
明明什么都还没有做,时见微居然没出息的觉得有些腿软。
“我求你,你会放过我吗?你不会。”她感受到他箍住她腰肢的手掌,指骨微屈,勾着她的衣摆,“我才不上?当。”
严慎失笑,眼底兴味盎然:“我们微微,真聪明。”
比起她点火一样的亲吻,他的吻在欲诱间更加具有侵略性?。
大掌抚在她的侧颈,手指插进她的发丝,比她体温略高的温度不断侵袭着她的感官,唇齿、肌肤全是他的味道和气息。
春风般和煦的诱吻变成夏季的雨,他收紧,让她贴向自己。安静的空气里,彼此的神经?末梢在叫嚣。
时见微心尖发颤,酥麻感袭来,真有些腿软。没有倚靠的地方,只能被?他箍着腰,抱他更紧。
突然,一阵“嘎嘣嘎嘣”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在安静的环境里格外清晰。
什么声音?
时见微的注意?力被?分走一些,严慎抚过她的脸,深吻落在她的唇上?,拉扯回她的注意?力。
“微微,专心。”
嘎嘣的声音没有停下,时见微忍不住推开严慎,摁亮客厅的灯,走过去?寻找声源。
严慎站在原地没动,喘着气,一眼看向下沉式客厅里的来福。见时见微朝那边走去?,眉心猛地一跳。
完了。
果然,下一秒——
“严慎!”
闭了闭眼,严慎坦然接受她接下来的所有风暴。
“好哇!你们爷俩拉齐战线搞小团体孤立我!”时见微把来福从狗窝里拎出来,又拿开那两个硕大的玩偶,下面藏着一堆小狗零食,“我说加餐也不能这么放纵啊,它这几?天胖了多少了,再这么下去?要长成煤气罐罐了,你还和它一起偷偷藏零食,你这是溺爱!”
什么爹啊这是……活爹。
她一手叉腰,一手拎着来福,皱着眉,眉尾飞扬,漂亮的杏眼瞪着他。来福在她的手里十分无措,四条腿抻着,嘴角还留着显眼的残渣。
“我的错,不该溺爱。”严慎的认错态度十分良好。
时见微轻哼一声:“你最好是真的知错就改。”
转过身又开始教育来福。
风暴在他这里停止了,严慎转过身去?温牛奶。
时见微教育完来福,给它擦了嘴巴,把剩下的零食收起来。捏了捏纸箱里的塑料泡沫纸,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被?硌了一下。
摸出来一看,严慎的手机,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扔在沙发上?的。
瞄了眼厨房里的人?,时见微心思一转,动作飞快,把他的手机塞进了来福的狗窝下面。
严慎端着牛奶过来的时候,她不接,泰然自若地玩着纸箱里抽出来的泡沫纸,没打算搭理他。
“生?气了?”他问。
时见微:“没有。”
嘴上?说着没有,手上?动作十分诚实。严慎好笑地看着她把手里的泡沫纸捏得噼里啪啦的。
把杯子放在茶几?上?,他又折回厨房,拿了一根玻璃吸管,放在杯子里,递到她唇边。
时见微垂眸瞄了眼,张嘴含住吸管,就着他的手喝牛奶。
严慎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在她的唇上?。
刚才被?他亲过的唇红润饱满,又因为欺负得狠了点,留下几?分被?蹂躏过的痕迹。
她似天生?月钩,总在无形中摄人?心魄。
严谨工作坚定自信的时候,朝人?撒娇甜甜一笑的时候,得意?挑眉意?气风发的时候……
无数个瞬间,还有此时此刻。
喝完牛奶,时见微起身要把捏完的泡沫纸丢掉,被?他一把拽了回来,跌坐在他怀里。
一手掌住她的后?脑勺,偏头吻了过来。灼热的气息比方才更加汹涌澎湃,蔓延得肆无忌惮,仿佛不断具象化。
时见微推拒一下,无果,承受着他看似突如其来的念想。
沙发抱枕被?她紧紧攥着,逐渐皱巴巴的。
眼看着一切要朝着擦枪走火的方向发展,感觉到某些地方的变化,时见微偏不如他的意?,钓着他。
“严慎,我好困。”偏过头,不聚焦的视线散落在地。
他炙热的吻落在她的脸颊,呼吸洒在她的侧颈。
“撩完就跑?”搂着她的手收紧,轻巧地把她抱过来,沙哑的声音仿佛混着烟雾,缭绕般落在她的耳畔,“晚了。”-
从沙发到浴室,严慎托着她的臀,抱她过去?。时见微顺手把客厅的灯关了,又陷入另一处的黑暗。
“不是想听?我求你吗?”她纤长的胳膊搂着他的脖子,光裸的手臂内侧贴着他的肌肤,“如果你想,求你了。”
末尾三?个字被?她轻轻压着音调,撒娇似的,又恰到好处。嘴角微微下压,眼角沾花,眉眼泛成绯色,似甜味的果酒。
望进他深色的眼眸里,她佯装惋惜地叹气,“但?又好想看到你不常见的更多样子。”早想看到他显山不露水的许多面,尤其是这一面。
顿了两秒,她微微仰头,“可以吗?哥哥。”
眸色沉下去?,动作略重。
“乖乖。”严慎埋头,气息落在她的颈窝。他的声音很好听?,春风绕峰峦,裹挟着晨露,又似温润甘霖,徐徐而过,“我对?你,有求必应。”
声调宛如拌合月色的协奏曲,低吟与高鸣,同频共振。
手腕被?捉住,时见微翻过身下意?识想要寻求支点,扶墙时手掌末端碰到开关,不小心把灯按开。
刹那间,浴室通明。
朦胧视线中,她看到镜子里的自己和严慎。
一个全是红印,一个全是咬痕,凌乱不堪。
“严慎……”
她避开视线,难以说出完整的句子,“别对?着镜子。”
严慎透过镜子同她对?视,吻落在她后?背:“不是想看我失控的样子?”
时见微咬咬牙:“你再这样……一个月别想碰我。”
话落,严慎伸手,把灯按灭。掰过她的身子,去?抱她,去?吻她。动作温柔下来,充满哄意?。
之后?,温水盛满浴缸,热气散开,玻璃和门窗都覆上?一层水雾,气息氤氲,不断起伏。
时见微伏在严慎的肩上?,闭眼休息了会儿。
“郝伟宁和陶景梵,你怎么看?”下巴搭在他的肩上?,她没有什么力气,软绵绵的问。
严慎故意?揶揄:“想别的男人??”
时见微拍掉他作乱的手:“你正经?一点。”
浴缸里的水因为她的动作荡漾起来。
他收敛:“觉得他们不对?劲?”
时见微沉吟:“我不太敢相信直觉这种东西,太玄了,我怕它不准。”
“但?那也是属于你的一部分,相信你自己。”严慎说,“是或不是,我们证明。”
往浴缸旁边靠了点,时见微在水下轻轻踢了踢他的腿,示意?他给自己让点位置。
“吴茵的身高勉强吻合,但?身形不对?,她挺瘦的。凶手看起来壮很多,我偏向男性?。”她说,“虽然吴茵的工作内容,似乎很贴合凶手。”
严慎没作声,静静看着她,知道她还有下文。
“当天的场外监控管理和对?讲确实是她,能够精准知道宋悠当时处在哪个位置。而且她偶尔会扮演NPC,也知道那些服装道具放在哪里。听?起来好合理。”时见微这么想着,随手捏捏浮在水面的泡泡,“不会又是双凶吧?”
帮忙盯着监控,给凶手说宋悠的位置,简直不要太合理。
严慎点点头:“听?听?我的?”
时见微:“好。”
“陶景梵在鬼屋看到宋悠尸体的反应和今晚的反应,都在合理的情绪范围内。没有太夸张,也没有过分松懈,的确不是演的。”严慎说,“郝伟宁听?说宋悠的死讯时,神态和表露出的情绪都没有什么不对?。但?他说对?宋悠没有任何不轨的想法,不对?。他说那句话的语速、语调、表情,都不对?。他有,并且实施过。”
时见微直直看着他,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似乎是听?了他的话,在思考。
严慎捕捉到她眼底的疑虑和一点欲言又止的意?思。
“你可以质疑,乖乖。”他沉声,抬手握住她的手臂,轻抚,“这只是我提供的参考。”
“犯罪心理学只是刑事?侦查的辅助学科,不能仅仅依靠观察去?判断,会有偏差。”
时见微嗯了一声,她只是在听?到“他有,并且实施过”时,想起下午见到郝伟宁的场面,以及对?方说的那些话。
“知道她有男朋友还追她,说什么早晚会分手,排个号给她当备胎。”她攒眉蹙额,很是不理解,“这是舔狗?还是那种自我感觉特别良好的舔狗?真觉得人?家分手了下一个能轮到他?真这么爱吗?”
严慎笑着看她:“小时法医现?在像一本书。”
“什么?”
“《十万个为什么》。”
“……”
时见微抿唇,无语一秒,“我又不是真的疑问,我很肯定的。”
她自我肯定地点点头,“他是舔狗。”
说着,她想起来,反手抓住他的手臂,往他身前凑了凑,水波再度荡漾开,水面上?的泡泡起起伏伏。
她笑盈盈的问:“要是在你认识我之前,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你会像这样吗?”
“不一定。”他的回答模棱两可。
嗓音低沉,语调慢慢悠悠,“这事?儿,也取决于你。”
时见微眨眨眼睛。
展开说说?
“你只想要你男朋友一个人?,我不会表露分毫。你都想要,我不保证不会违背道德伦理,做一些不齿的事?。”严慎沉声,“不管哪种,都不影响我的心意?。”
清洗好后?又泡了会儿澡,抱她出去?。
时见微并不困,靠在床头玩手机。
严慎去?客厅拿手机,找了一圈,没找到,问她有没有看见。时见微这才想起自己把他的手机藏在狗窝下的事?,事?已至此,她硬着头皮说没看见。
来福因为偷吃零食被?训,即便目睹时见微把严慎的手机藏在自己的狗窝下面,它也不敢造次,更不敢擅自拿出来。
尾巴摇飞了,拼命给严慎提示。
严慎见状过去?,果然在狗窝下面找到手机。
明白是怎么回事?,他揉揉眉心,无奈地笑起来。
“吵架归吵架,把我手机藏在狗窝下面干什么?”
回到卧室,他靠在门口看着靠在床头、似乎没有那么坦然的人?。
时见微嘴硬:“不是我藏的。”
“来福藏的?”
“嗯!”她振振有词,“因为你和它的联盟瓦解了,它不开心。”
来福:?
妈,你……
“我看不开心的是你吧。”严慎掀开被?角,把她抱进怀里。
时见微往他怀里缩了缩:“对?啊,我那会儿是不开心,但?现?在开心嘛。有因有果,你不许说我。”
严慎哭笑不得,低头吻了吻她的发顶:“我哪敢啊。”
第57章 失乐园
郝伟宁的确对宋悠有过不轨的行为, 在魏语晴的审问下,这事儿他承认了。
“我就是喜欢她,有?错吗?”刺眼的冷色灯光下, 他坐在椅子上,执迷不悟, “之前她也没拒绝我啊, 后来有?了男朋友, 才开始拒绝我。何必呢?早晚要分手。”
魏语晴听得头疼, 想赶紧结束。抬手揉了揉眉心, 她连训斥对方的话都不想多说。
这人脑子有?病, 还轴,压根不觉得自己有?错,并且坚定的认为宋悠对他是动过心的, 只不过他妈妈不喜欢宋悠,才让宋悠望而却步, 退而求其次选择了陶景梵。但很显然,陶景梵不如他, 配不上宋悠。
郝伟宁的表达欲太?强烈了,超乎她的想象。一进审讯室的门?, 她什么都还没问, 对方就跟泄洪似的,一直在说,从小时候见到宋悠的第一眼开始。
好几次她想打断,对方就拔高音量强调,势必要在这场审讯中占据上风。魏语晴觉得坐立难安, 她并不想听他迷之自信的失恋故事。
审到一半,她精疲力竭, 叫了停,让汪组长派自己的人过来审。垮着脸出去,正巧看到出外勤回来的段非。
她端着一杯水,幽幽道?:“你?们?男的能不能正常点。”
“是吧。”段非丝毫没有?被无意重伤的疑惑,无比赞同她的话,“刚去鬼屋那负责人还推脱责任,他不负责谁负责,鬼吗?”
从鬼屋负责人到犯罪嫌疑人,凑不出一个正常男人。
魏语晴吹了吹杯子里的白开水,看着他:“你?不是男的?”
她那句话好像也把他囊括进去了吧。
段非嬉皮笑?脸的:“为了跟魏组长统一战线,我可以不是。”
“……”神经。
翻了个白眼,魏语晴看见他手里的东西,抬了抬下巴,“这什么?”
“凶手那天穿的NPC服装和手套,都怪那狗屁负责人,害我找半天。”段非说着踩上台阶,“看看能不能提取到指纹。”
魏语晴跟着他一块儿上楼,去秦萱那儿。
与此同时,二组小彭见过吴茵之后,又去宋悠生前租住的小区找陶景梵。
他和同伴穿着警服,绕过前面几栋房子,突然窜出来一只硕大雪白的狗,咬住他的裤腿往某个方向拽。他不明所?以,抵抗着大狗的咬合力,急得大狗汪汪叫了几声,再次咬住他的裤腿往前拽。
“等?会儿,我记得时法医给?我们?看的监控里,宋悠养了一只这种?狗。”同伴说着抬头,往远处看去。
小彭这才想起来,跟着这只狗走。
雪球很?着急,黑溜溜的圆眼似乎有?泪渍。朝小区花园的角落狂奔过去,三步一回头看看这两个警察有?没有?跟上。
花园角落,银杏树下,陶景梵蹲在那里,好像在埋什么东西。
“你?在干什么?”小彭走上前看了眼。
陶景梵不慌不忙,继续手上的动?作:“埋东西。”
他往里埋土,雪球在旁边往外刨土。他抬手把雪球推开,雪球又上去,急得团团转,去咬他的袖子,不让他埋。
小彭见状又问:“什么东西?”
陶景梵眼眸低垂:“我要搬走,她送我的东西,我不打算带走,也不愿意扔,埋这儿吧。”
小彭差点就要被他阴雨般的情绪带着走,清了清嗓子,拍拍他的肩膀:“没必要吧。人死不能复生,你?也得往前看。”
旁边的同事:?
怎么就、安慰上了?-
审讯室里的人如坐针毡,接到汪组长的电话,说问不出来先把他放回去。两个人纷纷松了一大口气,赶紧把郝伟宁放了,终于不用听他用嘴写自大的狗血爱情流水账了。
“等?等?,凶手是谁?”
被推出审讯室,郝伟宁的思维被打断,想起重要的事,扭头问二组的警员。
女警不耐烦地皱着眉:“关你?什么事,走你?的。”
郝伟宁猛地转过身,拉开距离,跑到大厅角落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手臂抱住椅子扶手,死活赖着不走。
“当然有?关系!”他振振有?词,“我喜欢的人被害,我必须知道?凶手是谁。”
旁边的记录员上来抠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掰开:“你?再不走,我们?要以妨碍公务为由,把你?送去拘留了!”
“拘吧拘吧,反正我也没什么——”
耍赖的话没说完,敞开的玻璃大门?有?人走进来,郝伟宁瞥见略微眼熟的面孔,说话声戛然而止。他瞪大眼睛,倏地站起来,猝不及防,吓了记录员一跳。
下一秒,郝伟宁跟一匹脱缰的马似的,冲过去。“嘭”的一声,对着陶景梵的脸就是一拳。
脸偏过去,衣服被他抓皱。陶景梵躺在地上,吊着眼尾看骑在他身上的人,眼神轻蔑,不屑一顾,嘴角勾起的弧度,都仿佛在嘲笑?对方的无能。
就这样?
无关痛痒。
看到他嚣张挑衅的眼神,郝伟宁抡起胳膊还要砸下一拳,被二组的警员拉开。
他被架着胳膊抱着腰,两条腿泄愤似的在空中飞踢,骂骂咧咧:“狗东西!一定是你?!”
陶景梵带着手铐,没法还手,也没打算还手。
他这拳给?的有?点狠,口腔里荡开血腥味。
“悠悠那么好一女孩子,你?怎么对她的?她还因为你?拒绝我,你?配吗?人面兽心你?就是畜生!”被禁锢着,郝伟宁声嘶力竭,啐了一口,“她就该和我在一起!”
陶景梵哂笑?一声,阴翳的眼睛里荡漾着笑?意,却不及眼底。
他很?冷静,说话时扯到口腔里的伤口,也没觉得疼:“你?怎么不说跟踪她被我发现的事?也配咬我一口?”
“我……”
郝伟宁一时语塞,气焰瞬间压下去不少,拽了下衣服,毫无底气的硬说,“我那是送她回家。”
虽然刚才撒了会儿泼,但也怕真?的把自己搞进去了,他清清嗓子,作势要走,不确定地问旁边的女警,“我应该没事儿了吧?”
女警冷着脸:“放心,有?事会叫你?。”
“……”
这他怎么放心……
平地惊雷般的插曲结束后,陶景梵被带进审讯室。
头顶的灯透亮刺眼,对面的单向玻璃是深不可测的黑色,不知道?另一侧有?什么。好像能藏下任何暗流,如同他的心。
在办公室整理了一下午去年的案子,把一些笔记存档,时见微出去洗完杯子,打算去大楼后面的健身器材区晒晒太?阳,就看到汪组长叼着烟,大步流星朝审讯室走去。他胳膊夹着一沓盖了章的报告文件,眉飞色舞,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看样子是找到关键证据,要亲自审人。
她好奇,折回楼上,找了一圈,才在天台找到魏语晴。她正躺在长椅上晒太?阳,脸上盖着一张报纸。
段非也在,趴在栏杆边上喝汽水。
“汪组长是逮到真?凶了?”
关上天台的门?,微风扬起,时见微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
段非轻嗤:“有?他什么事啊,二组的人在他手底下跟推磨的驴似的。”
“不会管理下属,就只能自己干到死。”魏语晴扯下报纸,翻身坐起来,被太?阳光晃到眼睛,蹙眉思考,“我是不是给?你?们?锻炼的机会太?少了?”
段非闻言笑?起来:“他那可不是会管理下属的上司,他是指哪儿打不了哪儿,事儿全给?组员做,邀功第一名,不把组员带偏就不错了。”
“哪像我们?一组的组长啊。”他转过身,双肘搭在身后的栏杆上,手里捏着汽水的易拉罐,拖腔带调,懒洋洋的,“凡事亲力亲为,永远冲在第一线,和组员齐心协力,聪慧敏捷,是狼群里的头狼。”
时见微啧啧两声:“你?这么说汪组长,小心被他听见。”
段非挑眉,看向魏语晴:“我是魏组的人,他管不到我。”
玩味的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
“我才懒得管你?。”
魏语晴回他一句,对时见微说,“萱姐在凶手行凶时戴的手套上面提取到了指纹,和陶景梵的指纹完全匹配。”
时见微:“这么说,凶手真?是陶景梵?”
魏语晴:“NPC服装没他的指纹,但手套有?。段非重新去鬼屋体验了一圈,按照陶景梵的说法,他走散后先出去等?宋悠,出口不让进再到入口发现停业。他花了十五分钟,时间不吻合。”
段非接着她的话说:“监控里的确显示他从出口出去的时候,宋悠还在鬼屋里。但之后的五分钟内,鬼屋里和周边街道?的所?有?监控,都没有?他的身影。不出意外,他在鬼屋出口的卫生间换了衣服,当作能随意进出的NPC,从出口进去,完成杀人后,把东西放在鬼屋里,重新出现在出口外面的街道?,着急忙慌地跑向入口。”
“我们?当下的证据其实足够充分。”魏语晴说,“没必要单独审他,交给?法院预审就行。”
时见微明白了:“难怪我刚才看到汪组长往审讯室走,把陶景梵带回来了?”
魏语晴和段非对视一眼,猜到了。哪怕对方咬死不承认,有?足够充分的人证物证,照样能定罪判决。这种?不用再和嫌疑人在审讯时费脑筋迂回的好事,他怎么可能不去亲自审。
“毕竟能力有?限,理解。”魏语晴点点头。
汪组长的确有?点狗头侦探的意思,人挺好的,一腔热血、正义感爆棚,就是方式不对,还有?些固执,跟他一起共事有?点累。
在天台晒了会儿太?阳,时见微接了一通师父的电话。
师父过完年就马不停蹄地出差去了,不清楚具体在哪里,只知道?在外省,那边似乎信号有?些不太?好。
她挂掉电话,魏语晴看到她苦哈哈的表情,问:“怎么了?”
时见微瘪嘴:“我又被抓壮丁了。”
段非瞅见她这副欲哭无泪的表情,哈哈大笑?几声:“又轮到你?了?这回找借口找不到小曹那里了?”
时见微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NoNoNo,他也去。”
本来可以即刻动?身,但师父让她结束手上这个案子之后休息两天再去。
“我去看看汪组长那边能不能结案了,我还得回去收拾行李。”她说着,边看手机边往门?口走。
段非:“你?收拾行李收拾两天啊?”
时见微:“还要写工作报告呢?”
“哦对!”段非似乎是把这事儿给?忘了,因为接手这个案子的本来不是一组,“我参与了,我也得写工作报告。”
亏大了!
看出他懊恼表情背后的想法,魏语晴轻嗤一声:“难怪你?爸没打算让你?回去继承家业,这明显的亏本买卖,看不出来?”
段非呵了一声:“那魏组长是来二组做慈善的?”
魏语晴面无表情地看向他:“我闲的,行吗?”
她只是在过年期间带小孩和办案子之间选择了后者而已,她这可是赚钱的买卖。
他俩又开始拌嘴了,时见微低头给?严慎发消息,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诶诶诶——”
魏语晴不管段非,追上她,“晚上一起吃饭。”
时见微应了声好:“去哪啊?”
“石楠路新开的那家烤肉自助呗。”段非双手插兜慢悠悠地跟上。
魏语晴瞥他一眼:“叫你?了?”
时见微捧着手机,敲敲屏幕键盘,结束掉他们?小学生一样的斗嘴:“一起吧一起吧,反正我晚上要和严慎一起吃饭。”
闻言,段非瞟了一眼魏语晴,故意揶揄:“是啊,我要是不去,某些人当电灯泡,多不好。”
魏语晴:“……”
就你?话多-
毫不意外,这顿饭又是段非请客,尽管新开业的店有?折扣优惠。
严慎从饮料区拿回来一罐椰汁,单手抠开易拉罐的拉环,插上吸管,递到时见微手边:“心情不太?好?”
“被她师父抓壮丁了,估计又要去山里,这心情能好吗?”段非站在桌前,拿着夹子和剪刀,承担起烤肉的工作。
这事儿她在微信上和他说过。
严慎坐下:“不想去啊?”
时见微摇头,咬着吸管喝了一口椰汁:“没有?,只是不太?喜欢这个季节去山里出差,太?冷了。”
说着,她吸了吸鼻子,“我不抗冻,你?知道?的。”
段非看着他俩浓情蜜意的样子,突然有?点牙酸。
不是,魏语晴拿个肉怎么老?半天还不回来?
抬头看过去,魏语晴双手端着叠在一起的四盒肉,被人拦在半路。对方似乎是想找她要联系方式,他眯了眯眼,没注意看手上的剪刀。
“你?在剪皇帝的新肉吗?”时见微叼着吸管,眼巴巴地看着他,有?些疑惑。
严慎往他看的方向瞥了眼,伸手拿走段非手里的夹子和剪刀:“我来吧,你?去帮忙。”
说得委婉,话里有?话。
段非回神应了声,往魏语晴那边走。
时见微坐在靠窗的角落,处在视线盲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侧过身、歪着脑袋往外探,好奇地问:“什么啊?”
严慎把烤好的肉夹到她的碟子里:“魏警官被人要微信,过不来了。”
“哦——”
时见微收回视线,落在他的侧脸,“严老?师出门?在外应该经常被要微信吧?”
“但都没给?过。”严慎说完,同样的问题抛回去,“小时法医一定也是吧。”
时见微重重嗯了一声:“但我给?过。”
“嗯?”
略微上扬的音调,从喉间溢出来。
时见微闻声嘻嘻一笑?,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我本科和读研的时候,在桐医和桐大经常被要微信。长得好看脑子好用又会说话的那些……我就加啰。”
“是么?”
他情绪平稳,眉眼含混着笑?意,不紧不慢地夹了几块刚烤好的肉给?她。几乎看不出他是真?的对她说的这些一点也不醋,还是又像深夜的海面,看不清暗涌的浪潮。
时见微正想直截了当的问他,就听见他说。
“那……谢谢小时法医。”
这声道?谢来得平白无故,又莫名其妙。
她的眼神刚露出疑惑,便听见他继续道?,“让我后来者居上。”
第58章 失乐园
“聊什么呢, 还不吃,你那碟子里都堆成小山丘了。”
魏语晴空着手过来,坐在时?见微对面。
时?见微看向她, 笑道:“真要听吗?”
魏语晴:“不必了,我就随口问问。”
她才不给自己找狗粮吃。
段非把那四盒肉放在桌上, 阴阳怪气道:“对人帅气弟弟就有好脸色, 对我就没有, 好双标啊魏语晴。”
魏语晴差点要改名字叫魏晴, 因为她无语了。
“青春男大看着心?情就好。人家只是?想要我微信, 又不是?骚扰我。”她拣了一颗圣女果吃, “我拒绝就完事了,你过去把人吓一跳。”
这?是?实?话?。
她刚拒绝完对方,说?不方便, 他?就阔步过来了,跟要打架似的。吓得那个男生话?都抖不出来一句, 被同伴拉走,默默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时?见微嘴里塞了肉, 面颊鼓起来,津津有味地咀嚼着, 一双杏眼清澈。视线在他?们俩之?间来回飘动, 像极了看热闹的吃瓜群众。
从来没有觉得他?们拌嘴这?么好玩,烤肉真好吃。
严慎把烤盘上烤好的肉夹到四个人的碟子里,偏头问时?见微:“想吃哪种肉?”
“都想吃。”时?见微舔舔唇,“我不挑食,都可?以尝尝。”
严慎轻笑:“这?么好养活?”
时?见微:“又省事了, 严老?师。”
“没关系,我想多费点心?。”严慎拿着夹子和剪刀, 继续烤肉。
言外之?意是?,她省事是?她的事,不耽误他?的精心?呵护。
他?的爱意不会此?消彼长,只会像越烧越旺的火焰。至于接受还是?拒绝,取决于她。
不管她在工作和生活中多么独立、是?什么样的行事风格和习惯,他?都会包容,只要她开心?健康。即便她什么都能做到,他?也是?女战士强大的后?备军,只要她需要。哪怕她有片刻脆弱的时?候,他?也总有方法接住她。
时?见微盯着他?的侧脸看得出神。
余光瞥见她直勾勾的眼神,严慎放下烤肉工具,往后?靠了点:“看我干什么?”
“在想一些傻事。”
“什么傻事?”
时?见微往前凑近了点:“想一些……假如我在学?生时?代遇见你会是?什么样。”
顿了下,她补充道,“我读本科你读研,或者我读研你读博的时?候。”
毕竟他?们差了几岁,没办法处在同一个学?段。
严慎喝着水,笑说?:“早点遇见我,你未必会喜欢。”
时?见微:“为什么?”
“现在的你和大学?的你一样吗?”严慎问。
时?见微摇头:“当然不一样。”
说?完,她反应过来,明白了。
人的成长是?阶段性的,也是?不断发展的,几年前的自己和几年后?的自己,中间差了许多经?历,认知、性格,哪怕仅仅是?外形,可?能多多少少都会有变化。
所以,缘分这?种东西说?不准,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现在就是?最好的时?刻。至于其他?无法发生的假设,无法证明,本身就是?伪命题。
活在当下,珍惜眼前-
吃到最后?,时?见微有点撑,歪歪斜斜地靠在落地玻璃窗,捧着手机和曹叮当发消息。他?跟她确认出差的时?间,还有坐什么交通工具去那边。
实?在吃不下了,碟子里还剩了点肉。她放下手机,眼巴巴地看着严慎。
段非正和严慎聊着天,工作之?外的话?题聊多了,便在不知不觉中意外发现,双方的父亲以前竟然是?同一个高中毕业的。
这?不免让段非对他?有种更深层的亲切感,开始叫上哥了。已经?不是?很久以前第?一眼见他?,嘴贫说?差自己三分的时?候了。
接收到她的信号,严慎回应着段非的话?,从容地把自己的碟子挪过去,等她把肉拨过来,再?挪回来。
“小彭把审讯室的监控发给我了,你看吗?”
魏语晴拿起手机看了眼,问时?见微。
时?见微有点撑,大脑意识逐渐漂浮,敲手机的动作都变得有些慢,呆呆地啊了一声?。
结束和曹叮当的聊天,她没急着看视频,切换app去翻了翻高铁票。出差的地方离得不远,高铁三小时?就能到。
等她订好了高铁票,一行人才离开烤肉店。
时?见微顺手拿上没喝完的椰汁,牵着严慎的手往外走。
虽然春节已经?过去好多天了,也早就没了浓厚的氛围,但街上很多东西都还没有撤掉,像是?热烈之?后?残存的余温。
四个人沿着石楠路的街道慢吞吞地走,当散步消食,顺便看看夜景。
一直走到临江路的江边小广场,魏语晴突然重重叹了一口气。
“咋了,吃撑了?”
段非这?语气,魏语晴一时?间都不知道他?是?在陈述事实?,还是?在阴阳她吃撑了撑到脑子了。
他?们之?间斗嘴太多,很少走心?。
魏语晴拽了下裤腿,往镶嵌在石头台阶里的深红色木凳上一坐,手机扔给他?:“自己看吧。”
“都吃撑了还坐,不怕吐啊。”段非接住她扔过来的手机,“看什么?”
时?见微和严慎一并停下,挨着魏语晴,也坐在木凳上。
“走累了,歇会儿不行?”魏语晴说?,“陶景梵的审讯视频,赶紧看,还得写报告。”
闻言,时?见微想起来,刚才收到了视频,她在订高铁票,还没看。念及此?,她也掏出手机,坐在那儿和严慎一块儿看。
正是?夜晚热闹的时?候,在江边散步的人多,小广场放着音乐,有两支队伍在跳不同的广场舞。
她掏出蓝牙耳机,给严慎戴了一只。
严慎略侧身,宽阔的肩膀靠着她,脑袋凑近,几乎将她裹进怀里,给她挡着点从身后?拂来的风。
瞥见他?俩的动作,段非朝魏语晴伸手。
魏语晴捶着小腿,一瞥:“干嘛?”
“耳机啊,我公放吗?”段非说?。
“没带。”魏语晴嫌弃地看了他?一眼,“音量摁小点不就行了,你耳朵不好吗?”
“……”
摁小点就摁小点,这?么凶干嘛,又没薅她脑袋上的毛。
陶景梵是?汪组长和小彭一块儿审的。
视频里,男生戴着手铐,坐在椅子上,很从容。汪组长问他?什么,他?答什么,对自己的所作所为供认不讳,交代了所有细节,十分坦然。
坦然得令汪组长皱眉。
“既然你这?么喜欢她,她又没惹你,你为什么要她的命?”汪组长问。
陶景梵轻呵一声?,微仰了下头。
“你不知道。她就像是?绝版的宝藏,绚烂夺目又价值连城,太多人觊觎她。那个姓郝的,不是?唯一一个。”
他?沉着声?,语速很慢,一点一点地带出某种情绪,“每次看到她和其他?男生待在一起,有说?有笑,我心?里难受啊……”
说?着,他?用食指重重戳了戳自己的心?口。
“和她一个社团的,一起做课堂小组作业的,陪她去宠物医院的,我都知道,我都记着。一、二、三、四……我在心?里编号,太多了,越来越多,我没办法全部解决。那怎么办呢?”陶景梵说?着说?着,突然像是?变了个人,情绪激动,越说?越兴奋,大脑神经?都在猛烈地跳动,“苍蝇最喜欢甜点,可?那是?我的甜点。不被那些肮脏的苍蝇玷污,就只能把它吃掉。对啊,吃掉就好了啊。这?下不会招来更多的苍蝇,谁也不能再?把她抢走,她就永远只属于我。”
他?双眼猩红,笑容可?怖,偏执得可?怕。
霎时?,审讯室安静了。
汪组长听?呆了,僵坐在椅子上。脸上的表情有一点没控制住,十分复杂。小彭吓得笔都掉了,扶额去捡。
“你杀了她,不也失去她了吗?”汪组长问。
陶景梵缓慢地摇摇头:“只有我拥有她,全部的她,两年,整整两年。以前是?,以后?也是?。不会再?有其他?人得到她。”
小彭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低头抬手,挡住嘴巴,努力控制了一下表情。
“为什么选在鬼屋?”汪组长有些不解,“你们住在一起,你完全可?以在家杀掉她,再?抛尸,或者肢解后?放进冰箱里。”
这?是?他?们以往遇到过的作案手法。
“我想过。”陶景梵忽然笑了下,“但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我那么爱她,当然要把她留在最美好的地方。”
汪组长:“你们不是?同学?吗?第?一次在鬼屋见?”
“不是?,只是?一个学?校的。”陶景梵说?,“去游乐园玩,在鬼屋见到她,我一见钟情。她太美了,是?上天派来救赎我的天使。”
汪组长揉了揉额角:“预谋杀人通常选择背后?,你为什么从正面?”
陶景梵笑,半晌,才直勾勾地看着汪组长,语速缓慢,荡漾着诡异:“我要让她最后?一眼看到的是?我,永远记住我。”
看完监控视频,时?见微退出去:“很可?怕,也很可?恨。”
她提起解剖尸体的时?候,严慎说?过的话?,并且无比赞同,“你说?的没错,是?爱。”
“爱?”段非把手机还给魏语晴,顺势坐下,“这?哪门子爱?”
聊天框里,还有小彭发来的消息,说?太瘆人了,一想到自己下午那会儿见到他?还安慰他?,就是?一身冷汗和鸡皮疙瘩。
“病态的爱,出于自私利益的爱。”时?见微说?,“自然界里母螳螂为了汲取营养、繁衍生息,还吃公螳螂呢。”
她扭头看向严慎,“对吧?”
“对。”严慎温柔地看着她,“他?应该有偏执型人格障碍。这?种心?理极度扭曲的人,不仅仅是?占有欲那么简单,是?心?理疾病。”
魏语晴双手撑在身后?,微仰着,看着远处的夜色:“郝伟宁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高中的时?候就趁小区停电欺负过宋悠。打着爱的名义,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已。”
“吴茵……”
严慎摘了耳机,放进时?见微的耳机盒里,“可?能要一辈子活在愧疚里。”
这?话?说?得没错。
她和宋悠关系一直很好,只是?因为一场小冲突,在宋悠被害前一天吵了架,结果再?也没有机会和好了-
在路口分道扬镳,两个人径直回家。路过一家面包店,时?见微说?想明天早上吃,严慎又和她逛了逛,挑好面包再?回家。
来福今天被严慎遛过,玩尽兴了,已经?精疲力尽。时?见微回到家,就看到它趴在它的快乐城堡里呼呼大睡。
换了鞋直奔卧室,她拖出行李箱,在空地摊开。虽然还要两天才出差,但她要慢慢装点东西,免得临出门发现这?东西没装、那东西没装的。
严慎关上门,看了眼狗窝里的来福,给他?掖了掖小花被,才慢悠悠地走进主卧。
看到地上摊开的行李箱,他?问:“这?么早就收拾行李?”
时?见微的声?音从衣帽间里传来:“早点收拾才不会慌张呀,免得到时?候有什么东西忘了带,未雨绸缪嘛。”
“要带什么,我帮你收拾。”
严慎脱了外套,走到衣帽间门口,见她怀里抱着几件衣服,伸手拿走,“都要带?会不会太多?”
时?见微摇头,拎起两件,左看看右看看:“在考虑那边的天气,穿什么厚度合适一点。而且去山里,不能穿太麻烦的衣服,我挑的都是?深色的。美不美观倒不重要,反正呆久了谁都是?灰头土脸。”
严慎笑着听?她碎碎念,柔和的目光混着晶亮的碎片:“上次去北郊穿的什么?”
时?见微从衣架上取下一件羽绒服:“这?件。”
严慎伸手摸了摸,看了眼她要出差的地方的天气预报:“找件比这?个薄一点的。”
说?着又抬起胳膊上挂着的那件棉服,“但比这?个厚。”
“那就……这?件吧。”
时?见微翻了翻,递出一件,让他?摸摸厚度,又指了指旁边的毛衣,“我里面穿一件这?个毛衣吧。”
严慎看了眼:“只穿这?个?”
“嗯。”
“建议换个厚点的,再?带一件小褂子,免得山里降温。”
时?见微闻言瘪嘴,表情肉眼可?见的不开心?:“可?是?穿太厚我不舒服,影响我发挥。”
她说?着抻起胳膊,挥了挥,“我肯定会有很多大动作的,万一要搬什么东西,穿太厚了我跟个发了酵的面包似的,胳膊什么的伸不直也举不起来,很不舒服,也很不方便。”
严慎被她的比喻逗笑,但没松口。
“健康比工作重要。”他?看了一圈,把手里的衣服挂回去,取下一件毛衣和一件漂亮的小褂子,转身走出衣帽间,“给你放行李箱了。”
“……好吧。”时?见微抱着手里的棉服,撇了下嘴角。
没关系,她可?以偷偷不穿,反正他?也不会知道。
把她当下想到的东西一一装进行李箱,时?见微坐在床边,看他?扣好行李箱,顺手把箱子推到墙角靠着。
“师父没和我说?这?次出差的时?长,我也没告诉他?我谈恋爱了,在这?边有一只狐狸要养。”她仰头看他?,微微晃着腿,“我要是?像上次那样,一去就是?一个星期,你可?怎么办啊?”
严慎的手还握着行李箱的拉杆,闻言拍了拍箱子:“那你把我装进去,陪你出差?”
时?见微眨眨眼睛:“逃票啊?”
没忍住笑出声?,严慎伸手揉揉她的发顶:“小时?法医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手顺滑下来,勾着她的下巴蹭了蹭,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语气荡漾出一丝委屈,“那我辛苦一点,忍忍。”
第59章 不眠江夜
这几天?天?气不太好, 山里湿气重,清晨时云雾缭绕,朦胧得分不清方向。地面湿滑, 泥土微润。
时见微和曹叮当一下车,就?感觉到?了空气里的湿度。师父正在不知道?哪个山头工作, 他们俩顺路搭了乡亲的三轮摩托车, 一路风驰电掣, 抵达师父说的那家民宿路口。笑盈盈地同车主道?谢, 两人背着?包、拖着行李箱往民宿走。
“变态吧。”曹叮当听说了宋悠的案子, 大为震撼, “我记得?市局以往的卷宗里,好像有类似的案子。”
时见微掏出手机,查看师父预订的民宿订单信息:“骗保杀妻把尸体肢解放冰箱、疑心太重以为女朋友在外面做见不得人的交易因爱生恨死后抛尸, 这两个案子的尸检都是师父做的。”
曹叮当跟在她身后爬路口的小斜坡:“有时候真觉得?,尸检时死者的惨死状态已经很可怕了, 结果背后的凶手更可怕,简直细思极恐。”
他缓了一口气, “师父这几十年?,心理承受能?力?是真强啊。”
时见微不置可否, 只说:“出差来过几次山里, 你?胆子应该大点了吧?”
曹叮当闻言扯了扯嘴角,呵呵一笑:“并?没有。”
面对尸体不会害怕,这是他身为法医的职业素养,但保不齐周围环境的氛围太吓人,他真的会被吓一跳。
尤其是, 人吓人,吓死人。
这里有四家民宿挨着?, 他们住在名叫“兰苑”的那家。环境清幽,门前?有庭院,种?着?兰花。只不过这个季节,花尚未盛开,只冒了些花骨朵。
和老板打好招呼办理入住,跟师父联系,但联系不上。猜到?了,山里信号本来就?没有那么?那么?好,加上师父一头扎进案子里时非常专注沉浸,忽略手机铃声是常事。
索性编辑了一条短信发过去,说他们到?地方了。
在房间里把东西放下,时见微下楼坐在大厅里休息。民宿的装潢几乎是木头或竹子,她坐在淡色竹藤椅子上,倒了杯泡好的茶。
楼上传来争吵声,动静不小,打破原本的宁静。
时见微抬头看了眼,楼梯上一对男女在拉扯,说的是方言,她只听懂了几个字词。而?后男生?皱着?眉甩开女生?的手,顺手推了一把,扬长而?去。
曹叮当一出房间就?看到?这一幕。
女生?跌坐在楼梯上,低头啜泣一声,胡乱抹了一把脸,挡住脸回房间。
曹叮当扭头看着?女生?,直到?房门关上。他下楼坐在时见微对面,拿杯子倒茶,压低声音说:“啥情况啊,我看那女生?下巴好像有伤口。”
时见微摇摇头,猜测:“家暴吗?”
“我去。”曹叮当瞬间想?到?陶景梵,“遇到?这种?人赶紧跑,头也不回地跑,有多远跑多远,还挽留什么?。不管是家暴还是陶景梵那样的,赶紧报警。”
时见微呷了一口茶:“可是有一个问题。”
“什么??”
“陶景梵那样的人,平时看起来很正常,他们很少会觉得?自己心理扭曲,大多数对伤害行为没有什么?自知之明,对偏执行为持否认态度。只会觉得?‘我是爱她才这样做’‘这都是因为我爱她’。”时见微垂眸,“打着?爱的名义,就?是披着?蜜糖的砒.霜,受害者不会那么?容易察觉到?。一次可怕的经历,就?足够使受害者产生?阴影,但怕就?怕在,像宋悠这样没有机会逃跑。”
曹叮当听完,笑着?揶揄:“师姐,你?说这番话的语气,好像严教授。”
他喝了口茶,喟叹一声,像个上了年?纪的长辈一样,“还好严教授是好人,不然我怎么?放心。”
“……”
时见微抿唇,对他这副阅历颇深的样子无语,“我只是在想?,这样的人要如何避免碰见呢?好像没有什么?办法。”
自己把这个话题扯出来,结果聊沉重了,曹叮当赶紧打着?哈哈撇开话题,扯到?严慎身上。
“严教授应该在放寒假吧,你?来出差他不会无聊吗?”
时见微喝完杯子里的最后一口茶,哭笑不得?:“你?说的他像一个空巢老人一样,他又不是没有朋友。难道?去年?寒假他有女朋友,不是一个人?”
说的也是。
但此一时彼一时,他只是觉得?谈恋爱了心里有挂念,多少是有点不一样的。
念及此,他忽而?想?起来:“你?谈恋爱的事和师父说了吗?”
时见微哼哼一笑:“我要是和他说了,别说来出差,他先打个飞的回桐江,在总队大楼门前?的坝子里支个凳子,跟我说‘把你?男朋友叫来我看看什么?玩意儿’。”
“……”确实,是师父会做的事。
曹叮当随即担忧,“那我以后谈恋爱是不是也得?报备啊?”
“那你?可就?想?多了。”时见微往藤椅后面靠了点,歪头笑着?,“师父说,女孩子他要多操点心,怕遇见坏人。你?们男孩子……自求多福吧。”
曹叮当:“……”
好狠的心呐-
吃过午饭,严慎发来消息,说他今天?和骆成舟、纪信待在一块儿。
都在骆成舟的生?日会上见过,她有印象。
恰好有车停在民宿路口,师父回来了。回来拿东西,顺便带他们进山。
时见微随手回复严慎的消息,说自己要进山,可能?会漏看消息,晚点再?给他打电话,便拿上工具箱跟上师父。
收到?消息,严慎回了个好,息屏反扣手机,放在桌上。抬眼看向对面两个人,眼尾上扬,神色怡然。
“看什么?,有话要说?”
对面两个人手里捏着?筷子,心思完全不在吃东西上,都直勾勾地看着?他。
纪信放下筷子,状似疑惑地问骆成舟:“谈恋爱的都这样?饭都不吃了。”
“我又没谈过我怎么?知道?。”
骆成舟吃得?津津有味,看了眼手机,对严慎说,“这学期那个心理健康讲座,反响不错,校领导说下学期继续,要加点新的课题。”
严慎嗯了一声,不咸不淡。
骆成舟意外,甚至有些别扭:“今天?这么?好说话?就?答应了?”
纪信喝了一口茶水,笑说:“他可不是在答应你?。”
“校领导跟你?说继续办,关我什么?事?”严慎说。
骆成舟:“……”
爽了,这种?态度才正常。他说呢,小叔怎么?可能?对这种?事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他一向不喜欢公开讲座,费时费心。乌泱泱一群人坐在小礼堂,没几个人认真听,混学分?的。
“那我……”他欲言又止,语塞半晌,没辙,低头刨手机,“你?不去,我问问小时妹妹。”
纪信失笑:“拿她压他啊?”
骆成舟:“不行吗?”
反正他现在有时见微的微信,沾亲带故,聊个天?说句话而?已,还是很容易的。
严慎直接伸手,抽走骆成舟手里的手机,垂眼一看,果然点开了和时见微的聊天?框。
切走app,他息屏,反扣在他的手机上面。
“她这几天?出差,忙,别打扰她。”
闻言,纪信乐了:“我说呢,你?小子怎么?突然有时间跟我们一块儿吃饭,原来是成了一只弃猫啊。”
严慎轻呵,笑笑,没说话。
骆成舟咂嘴,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拿起筷子夹了一只干锅虾,看着?虾叹气:“还以为我重新得?宠了呢,又是我自作多情。”
眼珠一转,他看向严慎,“你?是怕我打扰她,还是怕我跟她说你?坏话啊?”
“怕?”严慎挑眉,“她又不凶。”
把他的手机推过去,“等她忙完,休息好,随便你?找她说什么?。”
纪信想?起来,问他:“阿姨知道?你?们好上了吗?”
距离医院那次,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了,阿姨现在知道?有这么?一个人,整天?跟他们八卦进度。一边好奇追上小姑娘没,一边又觉得?人家小姑娘未必看得?上他。
“我没说。”严慎抬眼看向骆成舟,他不确定有的人说没说。
骆成舟:?
愕然地瞪大眼睛,他举起双手以证清白,“我没说啊我没说啊,我就?去年?提了一次,医院那次真不是我提的。”
收了视线,严慎淡然道?:“不急,以我妈的性格,我怕小姑娘应付不过来,给她点时间准备。”
太热情了,难免可能?让人招架不住。
“哎哟,这铁树几年?不开花,一开就?是大红花啊。”纪信调侃着?,拿起筷子,又放下,“没吃多少啊,怎么?感觉我吃饱了。”
严慎哼笑一声,听出来他在揶揄他撒狗粮。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事。”视线相?撞,点到?为止,两个人心照不宣。
见状,骆成舟啃着?排骨,在他们俩之间来回看了一圈:“什么?事啊?”
纪信端起杯子喝茶,气定神闲:“没什么?事,遇见个人而?已。”
排骨哐当掉进碗里,骆成舟深吸一口气:“你?才是千年?老铁树开花吧。”
话落,他反应过来,看着?旁边喝茶的两个人,突然有种?被背叛的感觉,“不是,乱花丛中过的花孔雀人设不是我的吗哥哥们?怎么?你?们一个个开桃花,我花呢?”
严慎:“你?乱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哪儿来的花。”
纪信附和:“真男人从不留恋一花一叶。”
这是骆成舟曾经的义正词严,只处处留情,不留恋。
“……”骆成舟吃瘪,一时语塞,硬着?头皮回怼他俩,“你?们不是真男人?”
严慎、纪信:“可以不是。”
骆成舟:“……”
这下不止感觉被背叛,还有点怀疑这个虚假的世界,到?底什么?是真的。瞥见餐盘里的卤味,鸡翅膀都是一对的,看着?就?来气。
他烦得?快要出长气了,夹起排骨,递到?嘴边又放下,把筷子一放,“你?们还吃不吃,不吃我打包了。”
吃的什么?饭啊,吃得?他心肌梗塞-
车子停在大路路口,时见微和曹叮当下了车。在山脚临时搭建的解剖室里简单看过尸体之后,两个人跟随师傅往山里走。
过年?期间,这个村子里发生?了一起命案。遇害者一家是桐江人,一家四口,来这里旅游。来的第三天?,小儿子深夜迟迟未回民宿,找不到?人,便报了警。
当地警方经过一轮勘察,怀疑失踪小孩被害,但划定的可疑范围太大,茂盛的山里又盘综错杂,两天?前?刚找到?人。眼下的困难是,暂时还未找到?第一案发现场。
时见微和曹叮当来这趟,一方面是给师父打辅助,另一方面是借此机会学习。在市区遇到?这样环境的案子不多,但往后的职业生?涯未必不会参与到?这类案子。
言简意赅讲完这个案子,师父停下步子:“路有点滑,乖崽你?走前?面。”
说着?侧过身摆了摆手,示意时见微往前?走。
前?面要上窄石阶,一次只能?走一个人。前?后都有当地的警方,他们仨和当地的一名法医,被夹在中间。
石阶上有青苔,又残留着?雨水的湿润,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滑倒。
“不用不用,师父您走。”
“我说话不管用了?”小老头佯装生?气。
“好好好。”时见微没辙,哭笑不得?,连声应好。踩上一节台阶,她扭头看向曹叮当,“你?护着?点师父。”
曹叮当已经伸出手了:“那当然了,这点觉悟我还是有的。”
师父嘿呀一声,小孩儿似的挥挥手:“我身子骨硬朗着?呢!成天?爬坡上坎,比你?们这些小年?轻不知道?矫健多少倍!”
“是是是,师父您肯定是没问题的。”曹叮当哄着?他,“那我和师姐关心您嘛。”
时见微扬声:“对啊,关心您嘛,还不让人关心啦?”
两个人一唱一和,师父被哄得?开心,爽朗得?笑了几声。
后面的刑警见状也忍不住加入他们的群聊。
上山的氛围很好,还给他们介绍了当地的风景名胜,说他们工作结束了之后可以玩一圈,以后再?来,也随时欢迎。
到?了警方划定的失踪范围之后,氛围便沉重下来,所有人拿出专业态度各司其职,沉着?冷静。
分?组沿着?外围线往里找,避免漏下任何蛛丝马迹。
“这种?大面积被压过的矮草,有没有可能?是第一案发现场。”曹叮当蹲在山坡那颗粗大的树后面,看着?面前?有明显压痕的矮草,“而?且还有几株折了。”
警员赶过来看了看,朝同伴招招手:“有可能?,先做个标记。”
越是这种?地方,越是不好找现场。植被破坏,可能?存在人为原因,也可能?是天?气导致,加上最近几天?下过暴雨,更是杂乱泥泞。
一个小时后,时见微蹲在平坡一棵树下的,草丛往里的地方,有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弯腰低头看过去,她拨开杂草,小心翼翼地捡起来,抹掉尘土。想?起在临时解剖室看到?的尸体,以及师父草拟的尸检报告。
“死者脖子上的痕迹可能?是指甲刮擦导致的,我找到?一片美甲甲片。”她举起手上的一只红色调穿戴甲,看起来很新。
曹叮当拿着?物证袋过来:“这东西出现在这里还挺突兀,只有一个,而?且很新,应该是近期掉在这里的。”
“对。”时见微赞同,把甲片放进物证袋。
除了这个,他们找到?天?黑,基本确定了第一案发现场,但物证可能?还需要再?进行一次地毯式搜索。
下山后,师父一脸欣慰地看着?时见微和曹叮当,点点头:“不错。”
“谁不错啊?”
有自知之明,怕自作多情,曹叮当下意识问了句。
师父:“你?俩都不错。”
曹叮当立马“嗨”了一声:“都是师父和师姐教的好,我的泼天?富贵。”
师父笑骂:“就?你?嘴贫。”
时见微在民宿门外的石池里洗完手,甩甩手上的水,笑嘻嘻的问:“师父,今年?的考核不会还给我打九十九分?吧?”
“这就?满足了?”
师父说,“这种?程度,别人可以打满分?,你?不能?。”
在他眼里,她有无限的潜能?,永远有一分?的进步。
“好吧。”时见微委屈巴巴地瘪了下嘴巴,“那我再?努力?努力?,争取让满分?早点来。”
擦干手掏出手机,才发现严慎给她发的消息,避开师父,她进民宿大堂,给他回电话。
“我下山啦。”
电话接通后,她在两面落地玻璃窗夹角的椅子上坐下。
严慎柔声问:“冷不冷?”
时见微:“不冷,我都出汗了。”
“别乱脱衣服,晚上洗个热水澡。”严慎说,“天?气预报说,你?那边明后天?有雨,伞给你?装在行李箱夹层。”
“知道?啦,你?也要照顾好自己。”时见微扬声,“来福今天?乖不乖?”
严慎那端静了两秒,只能?隐约听见他的呼吸声。他像是特意去客厅看了眼来福,才跟她说:“不乖,妈妈出差,它不开心。”
可是他这个语气,时见微一时间不知道?他是真的在说来福,还是在隐喻自己。毕竟,这种?事他又不是没做过。当然,她也做过。
于是,她又故意问了句:“那我那只名贵的狐狸呢?”
“更不开心。”严慎原本微不可闻的叹息,从听筒里传过来格外清晰,竟然还有点委屈,“被人嘲讽是弃猫。”
时见微:“别听他们胡说,你?才不是弃猫,你?是祥瑞。”
倏地,严慎被逗笑,低磁嗓音荡漾着?笑意钻进她的耳朵。
“这么?会哄人啊。”
“那当然了,我技能?满点。不过今天?才第一天?,你?就?这么?想?我的话,真的要出大事——”
“了”字还没说出口,时见微转头看见师父和曹叮当趴在落地玻璃窗前?,姿态诡异,像偷听。
严慎察觉到?她这边的不对劲:“怎么?了?”
“我没和师父说我跟你?的事,但好像被他发现了。”时见微对上师父的视线,卖乖笑了下,又隔着?玻璃看向旁边的曹叮当,“虽然我不确定是不是有人背叛组织,但是……”
严慎:“你?又要完蛋了?”
时见微咬了咬唇,一副惋惜的表情,泄气:“是你?要完蛋了。”
第60章 不眠江夜
在?她说话期间, 师父和曹叮当就一前一后进来了,拉开椅子在?方桌前坐下,她来不及挂断电话。
“男朋友?”师父伸手拿茶壶要倒水, 曹叮当眼疾手快,先一步替他倒好?茶。
时见微没有含糊其辞, 点头, 嗯了一声。
正要跟严慎说等会儿再给他打电话, 严慎先开了口:“微微, 开下免提。”
“干嘛?”时见?微压低声音。
严慎:“通着电话, 我不问声好?, 不礼貌。”
想来好?像是这样?,但?师父气定神闲,手机那头的人也游刃有余, 反而显得她有点局促。
把手机往桌上一放,时见?微端起曹叮当倒好?的茶, 默默喝着。
别慌,小场面, 大大方方的。
“聂老师好?,我是微微的男朋友, 严慎。”开着免提, 严慎的声音低缓温和,音量不大,在?这个角落荡开,“等您有空,我去拜访您。”
师父拎着茶杯, 瞄了眼手机屏幕,心想这小子有备而来, 还知道他姓什么。但?他仍旧端着点态度,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像从鼻子里跑出来的。
见?状,时见?微拿回手机。
没等她挂掉电话,师父突然冒出来一句:“我倒要看看什么玩意儿?。”
“……”
暗暗吸了一口气,时见?微飞快摁了挂断键,给?严慎发消息-
【听见?了?】
那边秒回-
【听见?了】
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今天的他每一个字眼都像是在?低弱的撒娇。弃猫也好?,狐狸也好?,用他毛茸茸的脑袋小心地拱着她的手,怪可怜的。
时见?微看着聊天框,赶紧哄人-
【师父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紧张什么】-
【小时法医是块宝,看得紧点,免得被坏人盯上,应该的】
时见?微忍不住轻笑一声,抬眸撞上师父和曹叮当的眼神,连忙敛了嘴角的笑意。装模作样?地板着一张脸,她喝完杯里的茶水,胡乱搪塞一句“我上去休息了”,溜得飞快。
师父歪着身子往后仰,注视着她跑得飞快的身影,刚才端着的那股劲儿?瞬间垮下来,唉声叹气:“乖崽不会是个恋爱脑吧?”
曹叮当收回视线,摇头:“不像。”
“我师姐,那是‘笑太甜了不知道她要给?你?喂糖还是递刀子’的刽子手。”他从小竹篮里抓了一把瓜子,嗑起来,“杀妻骗保这类案子接手多了,没封心锁爱都不错了。”
师父觉得他说的在?理,敲敲桌子:“旁边有象棋,陪我下会儿?。”
曹叮当嗑瓜子的动作停下:“……我下得烂,没长进,您别又嫌弃我。”
师父大手一挥:“下了再说。”-
原以为这个小插曲就这么过去了,一切等他们回桐江之后再说。没想到,第三天一早,时见?微发烧了。
大概是前几天夜里淋了点雨,回来后保暖工作没做好?,感染了风寒。
师父找民宿老板借了体温计,让她在?民宿好?好?休息,又实在?不放心,要把她送去镇上的医院打针输液。
时见?微推脱一番,说不用管她,工作要紧,她吃点药在?民宿休息就好?,然后就把人推了出去。
“不准跟严慎说。”
他们出门后,时见?微扒着房门,拽住曹叮当,警告他。
曹叮当敷衍地应了两声:“师姐你?赶紧回床上躺着吧,退热贴记得贴。”
转过头,民宿的楼梯都还没有下完,他就把时见?微感冒发烧的事告诉了严慎。
时见?微趿拉着步子走?到床边,拿起放在?床头的体温计看了眼,抬手甩了甩。
完了,烧到三十八度六了。
房门被敲响两下,她转身去开,民宿老板把杯子和药给?她拿了上来。道了声谢,再度把门关上。
疲惫倦怠,时见?微丧失大半思考能力,呼吸沉重,面颊潮红,脑袋昏昏沉沉,身体由内到外散发着热量。
冲了包药,放在?桌上凉点再喝,她捏着退热贴在?桌前突然静止了几分钟,才撕开贴上。
生着病,身体软绵,她使不上劲,动作慢吞吞,不连贯,仿佛快要没电的机器人。
喝完药,钻进被子里,她拿起手机看了眼。
没有未读消息,可以安心睡一觉。阖上双眼,两秒后,猛地睁开。
不放心,还是先给?严慎发条消息,说自己今天特别忙,应该顾不上看消息。
能拖多久是多久,晚上要是他打电话过来,她这状态,一出声肯定露馅。
希望一觉醒来能好?点吧。
在?这样?的想法中沉沉睡过去,一觉醒来分不清白天黑夜。拉着窗帘,房间里光线偏暗,门外走?廊里有一些刻意放轻的声音
口渴,她翻身下床,撕掉退热贴,去倒水喝。
刚拿起水壶,房门被叩响两声。
“谁啊。”
嗓子沙哑干涩,时见?微轻轻咳了下,过去开门。
“严慎?!”
看见?门外的人,惊讶一闪而过,她立马抬手捂嘴,拉开和他的距离,并伸出另一只?手,不让他过来。
闷声咳了两下,“你?别过来,我感冒了。”
来不及问他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第一反应是不能被她传染。
严慎风尘仆仆,带着满身的寒凉。他收到曹叮当的消息后,把来福送到骆成舟家,直接开车过来的。
路过的天气从晴天变成阴雨天,走?得急,他忘了带伞,好?在?他下车之前雨停了。但?他片刻没歇,裹着一身室外的冷气,径直找到她住的房间。
在?她的房门前停留了几分钟,怕打扰她休息,靠在?墙边,手机在?手里转了又转。听见?屋子里细微的动静,他才叩门。
“外面有点冷,让我进去好?不好??”
严慎放轻声音。
时见?微仍旧捂着口鼻,犹豫了下,侧身让他进来,顺手关了门。
想去开窗户,让空气流通一下,手腕突然被捉住,下一秒便撞进熟悉的怀抱。
好?闻的白茶香味,混着淡淡花香的冷。
“生病了为什么不说?”
把人抱在?怀里,顺手摸了摸她额头的温度,很?紧张她。
时见?微的呼吸瞬间变得缓慢,小心翼翼的,生怕传染给?他。声音也因为她捂着口鼻,浓厚鼻音之余沉沉闷闷。
“不想让你?担心。”她说,“你?怎么来了?”
“我不该来?嗯?”
“不是这个意思,你?怎么知道我生病了。”
“曹叮当说的。”
反应过来,时见?微哦了一声:“我应该猜得到的,我为什么会问这种?蠢问题。”
“不蠢,生病了有点懵而已。”严慎揉揉她的脑袋,笑她,“微微,像个小火炉。”
时见?微撇嘴:“那你?放开我。”
“抱会儿?,我冷。”狡猾的狐狸有时候脸皮也很?厚。
重新给?她量了体温,他问,“饿不饿?”
时见?微摇头:“没有胃口。”
严慎抬手抚开她脸侧的头发:“喝粥,好?不好??”
“哪里有粥啊?”时见?微坐在?床头靠着,看了看时间。民宿供应一日三餐,但?现在?不是饭点,一楼偏厅里一定是冷冷清清的。
严慎倒了杯水递给?她,笑着哄道:“我去给?你?变魔术。”
变什么魔术?
发烧了大脑反应迟钝,时见?微此?刻对所有字眼的思考仅仅停留在?字面意思。
半小时后,严慎回来了,手里端着一个餐盘,盛着一碗粥,还有一叠小菜。
时见?微眼前一亮,放下手机:“你?真去变魔术了?”
“借这里的厨房做的。”
严慎侧身把门关上,“坐床上吃还是来桌子这边吃?”
“桌子吧。”时见?微掀开被子一角,下床,“弄脏床单被套就不好?了。”
坐在?垫着软垫的椅子上,她眼巴巴地看着严慎把粥和小菜放在?她面前,又把勺子和筷子备好?。
皮蛋瘦肉粥的香气扑鼻而来,她忍不住咽了咽喉。分明半小时前一丁点胃口也没有,这下居然真的有点饿了。
见?严慎要拿勺子喂她,她伸手:“我自己来吧。”
“能行??”严慎停顿,不太相?信她这副蔫巴巴的状态。
时见?微无奈笑起来:“严老师,我只?是感冒发烧,又不是断手断脚。”
让她拿走?勺子,严慎在?她对面坐下:“我是怕你?没力气。”
“我就算这样?,一巴掌下去你?也会被推倒,你?信不信?”
“信。”严慎顺着她,又拿了纸巾过来,放在?桌角,“你?不用推,我自己会倒。”
时见?微抬眼看他:“你?好?烦。”
严慎垂眸轻笑:“又嫌我烦了?我才来几分钟。”
她哼哼唧唧,鼻音非常重,说话时自带一种?委屈感:“连生病的人都不放过,还要逗我,好?玩吗?”
“逗你?什么了?我说真话。你?想让我倒我就倒啊,不用你?动手。”严慎笑着看她,“喝粥,乖。”
好?吧。
反正她这会儿?脑子实在?宕机严重,没有办法深度思考,更无法像往日那样?游刃有余地同他迂回。
喝着粥,大脑放空,时见?微双目失焦,落在?桌上。
半晌,稍微回了点神,看向对面的人。
他捏着手机,面色沉静,好?像在?处理什么工作上的事。
虽然他有寒暑假,但?作为高校老师,他也并非完全没有任何工作,学术论文、研讨会、课题等等,以及下学期的课程安排,还有学校的一些别的安排。假期的日子里,忙起来的时候也挺忙的。
听骆成舟说,他下下个学期,也就是九月开学的时候,可能要开始带研究生。不过学院院长找他,他好?像拒了。
一口接着一口喝粥,动作机械化,时见?微的脑子里漂浮着各种?泡泡,一会儿?想到这件事,一会儿?想到那件事。
视线在?撞上严慎的眼睛时,顿住。
严慎抱着胳膊,静静看着她,眼眸里似在?询问,怎么了。
“不好?吃?”他问。
时见?微看了眼碗里的粥,都快被她吃完了:“不好?吃我怎么可能吃这么多,不好?吃我会说,你?知道的。”
停顿几秒,她才沉声道,“严慎,我以前自己一个人生病的时候也能照顾好?自己。”
工作后自己开始一个人住,也遇到过一两次感冒发烧,她完全可以自己照顾自己,虽然严重一点的时候在?硬撑,但?也能扛过去。
该吃药吃药,该去医院去医院,不用人陪同,也不用人照顾,只?是看起来有点凄凄惨惨罢了。
突然出现这么一个人来照顾她,有点小时候生病被爸爸妈妈照顾的感觉,只?是稍微不太一样?。
而且,他马不停蹄地赶过来,忙前忙后,为了她。
“我没有那么脆弱,都那样?过来了。”她语速很?慢,继续说。
严慎听见?她的话皱了下眉,以为她是怕他觉得她麻烦,他沉声,语气认真。
“微微,我不觉得麻烦,照顾你?我很?乐意,也很?开心。”
“但?有你?在?我觉得安心,也觉得踏实,偶尔不想当大人,想依靠你?。”
两个人同时开口,声音几乎叠在?一起,但?都听清了对方在?说什么。
“嗯?”
时见?微愣了下,反应慢了半拍,看见?严慎松了一口气的表情,明白过来,“严老师,猜错了。”
她笑起来,脸色没那么好?,但?眼底盛着光,“你?也有今天啊。”
严慎笑着挑眉:“又得意了?”
时见?微点头,伸出手比划:“有一点点。”
“微微,我想被你?依靠,也希望被你?需要。”这话他说得郑重其事。
时见?微沉吟稍许:“其实,刚刚开门看到你?的那个瞬间,我差点要哭了。”
说着,她瘪了下嘴,好?像下一秒就要掉眼泪。
人在?脆弱的时候难免有点多愁善感。
空气静止了几秒,严慎沉气:“不想让我被传染,乖乖喝粥,别说这样?的话。”
什么话?
时见?微抬眸眨眼,朦胧的眼睛里一片茫然。
严慎:“我任何时候都有亲你?的冲动,尤其这种?时候。”
时见?微顺嘴问:“什么时候?”
她是真烧懵了,什么都敢问。
无奈叹了一口气,他看着她的眼睛,声音平稳,低哑:“顶着这张可爱到爆炸的脸,说见?到我快要哭了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