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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立威之战打响


    邮局正式接手邓家一批药材的事, 隐隐受到各界关注。


    很多镖局的人都以为王府肯定会派出军队亲自押送,好讨一个彩头,打出名声。


    以后富户都会选择到邮局寄东西。


    万万没想到, 邮局只派了十个人, 都是普通的邮差。


    这批邮差昨晚就被召进王府, 内定好名单。


    尽管南青想利用此次机会在舆论场上夺得师出有名的先发优势。


    但她很明白事件波及受伤害的永远是底层人民。所以她特别选了成年,并且没有成家, 还不是独子的邮差接手此次艰难的任务。


    南青许诺所有人:“遇到土匪扔下货物就跑,不必担心赔偿一事, 命要紧。”


    “只要你们逃得回来,日后再开分局,你们就是下一批管事。”


    此话一出,十个邮差从战战兢兢突然变得兴奋起来。


    他们纷纷表态:“王爷, 草民们不怕死!”


    “我们一定会完成任务!”


    南青对此有些疑惑:“你们不怕死吗?”


    也许她来古代太久,或者说在现代治安良好的祖国活得太安逸,所以更在意个人的追求与性命。


    完全不似他们面对死亡还显得兴奋。


    大概是环境困难, 大家都活得很艰苦,有了希望或者为了家里人,他们就宛如飞蛾扑火般坚决,令人佩服。


    十个邮差面面相觑似乎不理解王爷为何有此一问?


    他们本身就是蝼蚁, 有点钱的人都能欺负他们,有时候活得连富人家的狗都不如。


    更别说面子了。对他们这种人面子就是奢侈品, 渴望不可求。


    何况这一个月他们已经把十几年受得窝囊气给讨回来了。


    已经死得其所。


    而给他们机会的正是雁南王!


    所有邮差当即忠心表态:“我们不怕死!您给了我们饱饭,给了我们衣服,还让我们有尊严在乡里扬眉吐气, 早已如同再生父母。”


    “此恩大如天。”


    “我等蝼蚁无以为报,就这条命还值钱!”


    南青怔怔出神, 望着他们,本来还想说的话突然咽下去。


    再开口,就显得她不给任何人面子。


    他们说的对,人活着都有各种各样的追求,而最基础的需求就是生存。


    这些人日夜挣扎在生存线上,根本没别得选择。


    任务,反而成为他们改变人生的机会!


    “好,本王答应你们,若你们当中为我牺牲,分局管事之位,就会配给你们的家人。无论男女都通用。”


    十个邮差神色激动,眼神散发着光芒:“多谢王爷成全!”


    南青记下这些人的面孔,因为这些都是鲜活的生命,更是自己入驻荒北第一次发动剿匪战的基石。


    十个邮差,几乎毫不犹豫就带着几匹马几辆货车押送邓家的药箱离开了镇北府,前往边羌府。


    这一去就是三日,杨武一直关注着他们的动向。


    邓家交出自己的货物,反而落得一身轻松。不会再像以前那么担心,反正出事有王府担待,还有邮局赔偿。


    简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邓家甚至大张旗鼓开始举办寿宴,正是邓夫人五十大寿。


    邓家老爷邓永祥年轻时只是走街串巷的货郎,结识了当时还是富商千金的邓夫人,两人相恋,却遭到父母的反对。


    邓夫人的父母还要将她嫁给当地县令做妾。


    于是邓永祥就带着邓夫人私奔了。


    这一去,贫苦夫妻熬了三十年才出头。有了源城首富的外号。


    现在邓家举办寿宴,一来是庆生,二来就是请荒北广大贤才进府,有择婿的目的。


    不少自持傲物的文人士子纷纷抢着参加宴会。


    请帖早在三天前就发给南青了。


    南青根本没注意,因为请她参见宴会的人太多。


    她总不能每个都去,还不得累死。


    何况公文还有一大堆没处理。


    等好不容易闲下来,她又在日历上画了个圈圈,已经整整三十五天没见过江幽菲。


    不知她去哪了?


    现在府上没几个认识她,她还能扮作御卫军在附近打探什么情况?


    为此,她还特地去拜访宁伯,试图打探他的口风。毕竟他和江幽菲很熟悉的样子。


    结果宁伯一句话都不说,只是整天磨刀。还帮人磨刀。


    没有探到什么风声,南青正准备离开,就听见宁伯说:“你多久没关注京城?”


    “好几个月了。”南青道。


    之后宁伯就没再搭理她。


    回到王府后,南青辗转反侧,终于给汾城去一封信,问问郡王妃蒋氏。


    蒋氏下午就来了一叠厚厚的信,包括汾城最近的发展,船队,赛牛花妇妇。


    至于为什么赛牛花和她嫂嫂变成妇妇?好像还是蒋氏为了拉拢赛牛花主动成人之美。


    南青看不懂,但架不住她震撼!


    “没想到古人比我还开放!”


    京城来的消息,无非就是西北战事已告终,赵家长子阵亡,暂时击退突族大部落,赢得战争。


    还有关于燕王拒绝入驻东宫绝食一事,据说差点就把自己饿死了。


    南青听到这个消息有点傻眼。


    离开京城时,还以为燕王只是假惺惺来宣示主权,没想到他还来真的!


    能说他人傻天真吗?


    现在赵家长子阵亡,为赵家赢得威望,大臣们怎么都会松口让燕王入驻东宫,燕王估计也会因为内疚而不得不妥协吧?


    如此一来抗争根本无济于事。


    南青扫完这些消息,继续下一张,发现里面无意间提了一嘴,皇老们跟老皇帝口枪舌剑的插曲。


    而且还跟她有关。


    正好是她入荒后治水成功一事。被皇老们拿来作为文章,大肆炒作天授神权,嫡系为尊不可废长立幼,祸乱社稷来恶心老皇帝。


    所以才有后来老皇帝伸手荒北的事?


    “我说那阵子怎么做了好事还有人污蔑,敢情是你这个老登!”南青毫不客气骂骂咧咧起来。


    不过皇帝的手伸不太长,当地有点兵的人都因为镇北王的事,厌恶老皇帝,所以他根本调不动军队来针对他。


    只能给点口头便宜给还想入京的荒北地方势力给她添乱!


    还好沈宝珠心怀大义,帮她度过一劫。


    之后胡尚风就没有任何动静。摆明老皇帝除了前阵子还关注荒北,现在为了燕王入驻东宫一事,肯定要焦头烂额。


    而且皇老们还随时要抓他和燕王的痛脚,根本没有精力再针对她。


    南青零零散散看了一大堆消息,都是关于大姚各地的战事,西北只是大战事,还有各地小战事。


    她根本不关心荒北以外的地方,何况也有心无力。


    这里什么消息都有就是没有江幽菲的消息,还有卓相的消息。


    南青心情有点烦躁。


    直到身边的彩香送上薄荷茶:“殿下,您已经坐了一上午,不如出去走走?顺道去看看西施街?”


    西施街正是离王府三百米外的美食街,本名是西巷子口,自从拆迁,因为小吃客流量多了,就被叫成西施街。


    这条街每个月能给她争八百两。


    南青此前还有扩大西施街的计划,构建一条结合美食休闲玩乐的一条龙服务的大型夜市。


    附近的赌馆都被她取缔,改开成香香公馆,门槛必须要有二十两门票才能进去。提高门槛,供富人玩乐消费。


    刚开十几天就给她获利三千两。


    要不说有钱人的腰包鼓。


    “彩香,最近有没有一个长得很俊俏的御卫军进进出出?”南青言辞模糊问道。


    得到的是彩香的摇头。


    彩香可是有名的过目不忘,王府进出的人她都熟悉,连她都没见过,说明江幽菲偷偷离开她很长一段时间。


    而且还没打算告诉她去哪了!


    此时此刻南青有些沮丧,她发现自己根本一点不了解江幽菲,还口口声声说不信任她。


    可江幽菲何曾信任她?除了知道她是自己的未婚妻,别的根本没有透露一点信息。


    彩香见她好不容易能休息会,还闷闷不乐,主动站出来为她分忧:“王爷,邓府明天就举办宴会,他们派来的人一直在府内等候您的消息。”


    “要不去见见当地大户,没准以后生意跟好做,而且邓府可是药商,尽管邓家之前落魄过,可祖上都是与药材打过交道。”


    南青听说是为了生意,她只好拍拍脸,准备主动应酬。


    “好,通知下去,就说本王会亲自去祝寿。”


    彩香很快退下。


    只留南青自己对着自己碎碎念。


    刘衡就苦了。


    他已经洗了一个月的夜壶,起初兄弟们看他是老大的份上,还注意清洁。


    可迟迟不见王爷叫他回去,兄弟们的态度也多多少少变了。


    开始对夜壶大拉特拉,还有的没对准口子,都渗到外面。


    恶心得刘衡三天三夜没吃饭。


    想知道是哪个家伙故意整他,结果所有人都躲着他。


    反正他现在是王爷不要,兄弟们也避之的存在。


    尽管如此,刘衡仍旧没质疑过殿下的决定,能保住他小兄弟的命已经不错了。


    前几天他收到刘小恭来的信,说自己很好。当地牧民听说他会武功,让他帮忙看牛羊。算是一日三餐不愁。


    刘衡只好认命洗下一个夜壶,不出意外,里面居然是一泡稀的,也不知道哪个乌龟王八蛋拉进去的!


    “呕!”刘衡的早餐都吐出来。


    中午的时候,厨房留给他一大碗腊肉饭。


    他开始边吃边抹泪。看得厨子愣住了。


    高高在上的前校尉大人,就因为被王爷冷落一个月,居然流马尿了。


    刘衡吃完还觉得有点反胃,他特地偷摸出去西施街买点心。


    就碰上一名持着佩刀御卫军,对方挺立的身姿,英姿焕发的精神面貌,与他擦肩而过。


    刘衡开头还以为是御卫军新调任的百夫之类的,可停下脚步,却觉得眼熟。


    “等等,他不是殿下身边的亲卫?怎么感觉好久没见过了。”


    刘衡赶忙提着一份点心,冲到对方面前拦住他:“你,你不是殿下身边的那个。”


    他还不知道对方什么官?


    倒是对方突然压下头盔,淡漠道:“嗯。”


    “你这一个月去哪了?不好好守着殿下,瞎跑什么!”刘衡当即质疑起来。


    未曾想她直接道:“洗夜壶的,和你有关系?”


    “你!”刘衡顿时被气得跳脚。本想爆发,可想到自己只是个小兵,对方官阶比自己大,没准可以随随便便喊人揍他。


    整个人就怂了。


    可他还是唠唠叨叨批判道:“和我没关系。但是和殿下就有很大关系!哪怕我被殿下打发出来替兄弟们擦屎擦尿,我都知道殿下熬夜的时候会习惯往旁边笑。”


    “可是一转过来看见是我,脸色就黑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得殿下的喜欢,就可以随意轻慢殿下。”


    说着刘衡伸手就要一把抓住她。


    江幽菲只是轻轻一闪,就躲开。


    刘衡犟脾气上来立即警告道:“跟老子回去见殿下!”


    江幽菲想到南青,忽然停止行动,问他:“殿下还好吗?”


    刘衡趁机抓住她的胳膊,然后反手一擒,跟拿犯人似的制住江幽菲。


    江幽菲倒没挣扎,继续道:“殿下,应该很安全。”


    “我已经清扫过了,她不会有任何事。”


    她显得很自信。


    刘衡就莫名火大起来,他怎么感觉眼前的小白脸护卫,有种高高在上的姿态。


    难不成她对殿下也是如此,从不报备,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刘衡立即沉下声道:“你让我很恼火!别人都恨不得获得殿下的关注,而你一点都不在意,还不可一世。”


    “无非就是仗着殿下的宠爱,肆意妄为罢了!”


    说着他直接押着江幽菲朝雁南王府走去。


    江幽菲因他的话陷入沉默,顺着他走。


    她若有所思起来:“原来在外人眼里,她们的关系如此亲密?”


    即使互相离开一个月,都未曾改变?


    刘衡还在路上碎碎念,尽管话很难听,一直指责她,可话语里同样透露了南青最近在荒北的一系列操作。


    显然就算她不在,南青也能心无旁骛处理好一切。


    甚至镇北府大半官吏都归顺她了。


    工部和水部开始在荒北地位拔高,许多技术性人才也得到重用。甚至有人都愿意免费给她做工。


    还有那个王府邮局。


    江幽菲从京城重新赶回荒北后,路上就一直听些走卒贩夫提起过,邮局和美食街的事,还有有钱人去香香馆消费。


    等等一系列在京城才能看见的事。


    荒北见见开始变得有一样的条件,甚至是超前。


    尤其是走卒贩夫和有钱人一致讨论的邮局,广为关注。


    眼看要到王府,江幽菲问道:“邓家药材的押送,殿下是否已经有计划?”


    “你自己去问殿下。”刘衡直接将她押进王府。


    迎面而来的就是刚端出空茶碗的彩香,她见刘衡回府,十分错愕。


    “刘校尉,殿下好像还没同意你回来?”


    刘衡露出尴尬的笑容:“没事,我逮了个小白脸回来,殿下一定会很高兴,我马上就回来!”


    他说着还探头看茶碗:“彩香,回头你就等着给我泡菊花茶吧!”


    彩香闻言翻了个白眼:“殿下好像暂时没这个打算吧。”


    一人一句,话语间都是对南青有一定关心。显然她身边逐渐有了真正只关心她的人。


    而不是她的权势。


    江幽菲低头,暗地自嘲一声:“从汾城时便知晓,她本就独立,只有我自以为自己对她不可或缺。”


    自从南青在汾城亲口对她说,我无法相信你。


    那一刻就开始悄悄产生裂痕,只是后来两人都不开口提及此事。


    本以为已经忘却。


    此时当思念汹涌挤进内心,南青才知道,她早就对江幽菲打开心扉。


    “是何时开始喜欢上她?”南青趴在书案上发呆。


    早已经不是彩香和刘衡眼里贤明能干的主子,雁南王高大的形象。


    她现在更像是个处于情窦初开普通人。或者说她就是普通人。只是大家依赖她习惯了。


    她也习惯想出些办法应对,成为所有人眼中可靠的大家长。


    以至于忽略自己不过是二十几岁出头的年轻人,一样需要关注,一样想要喜欢的人待在身边。


    明明决定谁都不相信。


    可无意中她早就对她露出自己所有的底牌。


    江幽菲也早就露过。


    无论是能请得动前北甲卫总兵,还是挑唆鲁郡王,一切都在证明她在毫无保留地保护她。


    “我真是傻。”南青此刻非常后悔跟那个女人说自己不相信她。


    她趴在书案上,陷入了自责。


    直到外面传来脚步声。


    南青快速抬起头,坐直,拿起笔,继续批改公文。好似刚刚跟个孩子般沮丧的人不是她。


    当刘衡骂骂咧咧的声音传来,她就忍不住竖起耳朵听。


    “别以为你长得白,你就当自己是块萝卜。”


    “更别想当花心大萝卜,我们殿下看上你,是你的福气。”


    “在我们王妃没来京城之前,你小子不过是我们王爷暂时关爱一下的男宠。”


    南青:???


    男宠?什么男宠?


    外面的人已经对她造谣到如此份上?


    当刘衡声音到门口,人还没进来。


    只见江幽菲踏进书房,首先双眸就快速确定南青如今的状况。


    同时南青抬眸与她对视,瞳孔内早就激起千层浪。


    她回来了!


    她真的回来!


    居然还舍得回来!稍微悲愤的心情埋怨一下,就自我烟消云散。


    她没有扔下我!


    南青毫不犹豫丢下笔,推开凳子走到江幽菲面前。


    感人的一幕即将上演。


    江幽菲不出意外开口就打破了气氛:“殿下,别过来,免得弄折我的手。”


    “想必你也不想要一个残废吧。”


    南青急忙刹住脚步,才发现江幽菲是以一个奇怪俯首的姿势进来的,而且后面押着的人就是刘衡。


    刘衡刚兴高采烈看见她,不忘献宝似的吆喝道:“殿下,这是我在大街上抓回来的小白脸。”


    “看看,是不是你惦记的小白脸?”


    说着他还大声喝道:“给老子抬起头来!”


    丝毫没发现对面的南青脸色已经黑了。


    后面的彩香都悄悄收回迈进来的脚。


    只有刘衡还在炫耀自己多有本事。


    直到南青心疼查看江幽菲,最后终于忍无可忍朝亲信怒吼道:“刘衡!还不松开!”


    “你丫的给我滚出去,多洗三个月的夜壶!”


    不一会儿刘衡被赶出来。


    刘衡抱头直呼后悔:啊!!!


    彩香躲在角落十分同情他,与此同时开始好奇,殿下关心的那位护卫,不对,与其说是男子,不如说是护卫姐姐。


    她到底是何方神圣?


    彩香还是第一次看见王爷多么爱护一个人。


    当时王爷眼里的思念几乎已经快呼之欲出。


    书房只留二人。


    南青呆呆盯着她许久。


    江幽菲主打打破沉默:“殿下。”


    “这个月很忙?”南青回过神来,她克制住情绪,含笑问她。


    江幽菲:“回了趟京城,在家里待着。”


    南青得知她没有在外风餐露宿,忍不住松口气:“气色还好,没有胖也没有瘦,就是黑了点。”


    “臣女告辞。”江幽菲闻言立即转身。


    惊得南青那份克制立即被打破,她赶忙拦在她面前好声好气哄到:“别这样!你还是很白的。”


    “我只是担心你在外面东奔西跑累着了。”


    “最重* 要的是!”话落,她勇敢往前迈了一步,眼底再也遮掩不住的思念,望着江幽菲:“我想你。”


    南青双臂展开轻轻拥住江幽菲,额头抵在她的肩上,将自己所有的柔弱毫不犹豫暴露在这个女人面前。


    江幽菲猝不及防退后一步,怔然许久,才慢慢回抱她。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


    软乎乎,薄荷香的怀抱。变得有些不同。


    江幽菲之前的纠结随着南青的情绪,消失殆尽。


    她唇角终于松下来:“殿下要让别人看见,可要笑话你了。”


    “笑就笑吧。”南青跟鹌鹑似的藏在她的秀发之中,闷着语气:“反正我也只能在你面前放松一下。”


    江幽菲:“殿下说太多可不好。”


    “为什么不好?”


    “臣女值得相信吗?”


    南青闻言整个人一顿,她抬头,错愕盯着她:“值得,我刚才还在想在汾城,自己说话会不会太过分?伤你的心。”


    “如果是我肯定会伤心。”


    江幽菲轻轻哼道:“那倒未必,臣女铁石心肠,不为所动。”


    南青知道她在嘴硬。要是真铁石心肠就应该把她推开。


    她便安心重新靠在她肩上:“看见你没事就好,往后要离开能不能先通知我?不用说去哪,我知道就行。”


    或许是察觉到她的不安。


    江幽菲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我回京城的目的是为了说服父亲。”


    南青立即松开她,但手不忘牵住她的手:“卓相那边遇到什么麻烦?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


    之前她压根不关心京城发生什么?可与岳父有关,她就要担心一下。


    江幽菲很快沉下声道:“我爹辞官了。”


    南青露出震惊的表情。


    “详细什么情况能跟我说说?”


    江幽菲松开她,慎重通知她:“他马上要过来给我们完婚,之后作为大姚臣子尽最后一份责任,出使大梁。”


    “而且还是大梁太子亲自邀请他入境。”


    此话一出。


    南青眨了眨眼睛,有点冷静道:“那岳父大概率回不来了。”


    江幽菲露出担忧的表情:“大梁太子知道他最后的敌人就是爹,他辞官,对方只会笑出来。”


    “不,我的意思是岳父大概要从大姚丞相变成大梁丞相。”南青道。


    根据她的了解,大梁太子作为未来的天命人。非常看重人才,越让他吃亏的人,他就越重视对方的才能。


    而且她有理由猜测,他手下的十大名将被自己勾跑一个,历史的修复必然要给大梁太子代替的人选。


    没准就是她的岳父大人!


    怎么办?用海巡侯把岳父给换走了。


    江幽菲却是不信:“爹不会背叛大姚。”


    南青点点头:“我当然知道,但他去了短时间是无法返回大姚。”


    “让他别去了。”


    江幽菲表情突然有点灰蒙:“已经出发了。”


    南青:


    “没事,那么远应该还没入境,我们可以派人拦截。”


    她非常乐观且有自信。


    可接下来的话。


    江幽菲扶额道:“殿下,我觉得有件事必须让你知情。”


    南青挠挠鼻尖问道:“什么事?”


    “我爹已经知道你是女子。”


    她:


    “并且这就是他出使的理由。因为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


    南青:!!!


    what?什么情况?岳父大人是如何知道的?所以这就是为什么江幽菲在家里一个月的原因吗?


    她努力压下情绪追问:“谁告诉他的?”


    自己捂马甲捂得那么严,根本不可能被人知道。


    江幽菲直接放了个大招:“我告诉他的。”


    南青瞬间面无表情,找了张凳子自己坐下,然后把脸转过去,背对着她。


    此时此刻,彼时彼分,她不想说话。


    结果江幽菲噗嗤一声,似乎被她逗笑了。


    “殿下,我爹知道后只是惊讶一下,便没有任何评价,他辞去丞相之位,亦经过深思熟虑,只因西北战事令他失望,同时看到了突族崛起的可怕。”


    “于是在大梁太子盛情之下,决定应邀,谏言其联合大姚一起对抗日益壮大的突族。”


    南青听到和自己没关系,她终于肯转过来,可怜巴巴道:“真的和我没关系?”


    “我何时骗过你。”江幽菲走过去,指尖从她眼角抹过,温柔告诉她:“本来他要我一起去,可我说我放心不下你。”


    “便自动请缨,提前下嫁荒北,好让我能够光明正大保护你。”


    南青首先一愣,然后感觉间接性失聪似的,脑袋变得嗡嗡作响:“嫁给谁?”


    江幽菲面对她的明知故问,根本不接她话茬::“不知道,谁娶我嫁谁。”


    直接让南青急了,她站起来握住她的双手按在胸口:“不行!你只能跟我结婚,成为我的新娘子。”


    下次她再也不开这种玩笑了。


    她根本吃不准她。


    每次都只能被她遛得团团转。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书房气氛逐渐升高,尽管两人都没有直接与对方说一句喜欢。


    可成为我的新娘子,提前下嫁,无不诉说着彼此的心意。


    互为双箭头。


    *


    二百里开外的森林,距离边羌府还有十里地,邮差队伍却寸步难行。


    半刻钟间,十名邮差就下落不明。


    连夜活着回来的人都断了一臂,晕倒在镇北府城门口,守夜的御卫军士兵立即上报给杨武。


    杨武按耐住激动的心,面无表情吩咐:“一定救活这名邮差。”


    很快他兵贵神速去军营挑了三百人,临时组成一支队伍,连夜出镇北府。


    尽管已经是深夜,各大镖局还有邓家的人一直暗中观察着御卫军的动静。


    一开城门,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什么事!


    光明镖局的总镖师刚要睡就收到消息,他似乎比登基还激动。


    “爷了个巴子的!总算有人出面治一治啸天虎那帮天杀的!无论此次剿匪有没有成功,我都佩服雁南王府!”


    手下人不解问道:“大当家,为何?”


    总镖师道:“你傻啊!边羌府旁边的大城,佩县,那边的佩县主簿就是啸天虎的军师。”


    “当年啸天虎在镇北王死后,就落草为寇了。”


    “老王爷那么多部下,就许他最威猛,但也是最争气的。敢直接跟大姚对着干!”


    手下人终于明白了。


    大当家早就看镇北王旧部不顺眼,这帮人天天敲诈勒索他们。现在看见黑吃黑岂能不激动。


    何况旧部势力跟新王势力对抗,一定能让整个荒北为之震动!


    因为无论谁输谁赢?都算是一场立威之战,关乎着以后各地势力是听新王的,还是依旧圈地为王。


    虽然大多数都希望是后者,可也意味着以后荒北继续会变回贫穷落后的地区。无人问津。


    新王刚进来就整出治水的功绩,已在底层百姓眼里属于救苦救难的贤王。


    现在的荒北穷是穷了点,至少还有个盼头。


    作为底层人的总镖师,由心希望还是有点盼头比较好。


    杨武带着三百人马快马加鞭,仅仅花了两个时辰,敢在凌晨时分,就到了佩县。


    但他很机灵没有直接通报佩县,而是带人在山里藏了起来。


    只派几个人乔装打扮探路。


    等摸清楚路后,就可以直接动手。


    杨武压抑着自己的血气,手里不忘盘两个铁核桃静神。


    他是侦察兵出身,带的手下自然也会往这个方向走。


    何况随身携带着十颗铁弹。


    “老大,十颗够吗?”部下不由担心问道。


    杨武道:“铁弹不过是佯攻。”


    他摸着自己身后背的包裹,忍不住皱眉道:“我们都见识过改良的铁弹,但这次据说是殿下让徐芳远自己看着改进的。”


    显然他不太相信徐芳远。


    “那老家伙提纯出来的白糖真不错。”部下忍不住舔了舔嘴唇:“殿下也舍得给我们一斤。咱们真没跟错人。”


    杨武听到南青的名号,他便不由自主抱拳:“殿下给我机会,我一定会向她证明,我有本事坐稳校尉这个位置。”


    话音刚落,附近山头果然有动静。


    不过这个动静却是他们脚下。


    低头那瞬间,一个凶神恶煞的山匪匕首就刺了过来。


    不一会儿附近黑压压的人影涌进树林。


    杨武差点被当场割喉,他迅速退后喊道:“他们也有斥候!所有人都注意,别让他跑了!”


    一场大战瞬间爆发。


    佩县有一批人像往常那样大摇大摆将劫掠的药材卖到药铺。然后拿钱就去风月之所逍遥。


    巡逻的衙差睁只眼闭只眼,根本不敢多问。以为就跟从前那样,没人敢管也不敢管。


    因为县令管了,都少了条腿,只能安安分分待够三年就离开。


    整个衙门的权力都落在孙主簿手上。


    可今天特别奇怪。


    往常城门就应该提前打开放山匪进来买卖,今天居然关上了。


    衙差们疑惑去开门,可当城门打开的那瞬间,一串串带血的人头被串成糖葫芦般吊在城墙,像门帘珠子垂落下来,要不是上面有无数对死不瞑目的双眼瞪着,差点还以为谁在恶作剧。


    本就司空见惯死人的衙差,在见到一堆密密麻麻的人头挂着,都瞬间胆寒,捂嘴呕吐不已。


    “呕!”


    “好多死人头!”


    “头儿,他们很眼熟,好像是之前卖过药的山匪。”


    很快里头又有衙差朝城门跑来,吓得惊慌失措道:“救,救命啊!药铺里的人全被砍死了。”


    “连小孩都没放过。”


    “还有烟花柳巷也死了很多在里面过夜的山匪。”


    衙头连胆汁都吐出来了。在听见手下人的汇报,终于意识到发生什么大事。


    衙头慌不择路朝衙门跑去:“快,快去统治大人!”


    还有人问:“要不要统治孙主簿?”


    衙头一听立即转身,立即揪住对方衣领怒喝:“你特么傻吗!没见那么多山匪死得蹊跷!附近的山头肯定是有大规模的清洗。”


    “而且搞不好正是——”


    话音未落,无数马蹄声如震潮响得城门地动山摇。


    杨武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盔甲染红,正面色狰狞望衙门快速杀去。


    第32章 这就是传闻中雁南王!


    南青答应参加邓家的晚宴, 一来是邮局,二来是多次邀请,还向王府上贡一批银子。


    秉持着拿人手短的道理, 她多少要露露面才行。


    “我们一起去参加吧。”她整理好袖口, 对着窝在被褥内还不出来的女人。


    令她稀奇, 自己怎么没发现江幽菲有赖床的习惯。


    可能最近没有什么大事,让她放松起来。


    两人的婚事已经定在下个月十五, 南青昨晚写了奏折上报朝廷,只是一个例行通知。


    老皇帝同不同意都不会改变结果。


    江幽菲揉揉眼睛:“邓府是为数不多将生意做到大江南北的人, 与他密切来往的商人更多来自大梁。”


    南青只是嗯了声,随后披上外袍,坐在床上,抚摸着她光洁雪白的肩膀, 细声道:“一个商人如此通达,必定是有过人的手段。”


    江幽菲拢了拢将肩膀藏起来:“听说知府与佩县的主簿曾求娶过邓小姐,无一例外都被邓老爷拒绝。”


    她突然提起此事。


    南青眼神忽然眯了起来:“亲爱的, 咱们开门见山说不好吗?”


    江幽菲则是直接挑开她的爪子,然后蜷缩被子把自己裹成团滚进床角,背对着她。


    “我不感兴趣。”


    南青噗嗤笑道:“邓老爷该不会是看上本王吧?”


    话出,她似乎反应过来, 立即闭上嘴。


    该不会真的一语成谶?


    她现在已经有未婚妻,而且下个月她们就要成亲, 到时江幽菲正式成为她的老婆。


    “幽菲,你是知道我的心意的。”南青赶忙爬上床去拉她的被子。


    很日常的表白。


    她们之间的感情没有惊心动魄,曲折艰难的考验。


    只有细水长流。


    两个成年人的喜欢只需要在眼神和关怀之间流传便可。


    江幽菲回来的那天, 南青同样能感受到她的思念。


    她不会去打破砂锅问到底,什么时候喜欢她的?因为连她自己都没发现是什么喜欢江幽菲的?


    总之发现时, 喜欢就是喜欢上了。


    也许第一面时,两人就深深落下彼此的烙印。


    江幽菲被她烦得不行,只好从被窝里出来。


    她伸手捏了她的脸蛋,安抚道:“我只是随口说说,希望你注意一下。”


    不过现在看来,这人那么呆,她真怕她被人暗算。


    于是她决定道:“我与你一同参加宴会。”


    南青顿时欣喜抱住她:“本王的好王妃!”


    很快雁南王府传出卓相千金昨晚到达荒北的消息,并且会在下个月十五号正式拜堂成亲。


    这个消息传达出去,王府上下都喜气洋洋,御卫军随行来荒北的家属更是一大清早就赶来帮忙。


    哪怕南青已经通知无需过于铺张,大家都很热情在筹备王府的翻修,还有准备婚服,礼果等等繁冗的工序。


    沈宝珠更是奏请由她主持宴席,她会以最实惠的价格,筹办婚堂。


    大街上烟花气渐渐多了起来。


    这几个月往外逃荒的人越来越少,甚至出现返流人潮。


    只不过这些人大多数离开的日子各不同,有最近出去的,有出去好几年又回来的,更有的出去半辈子要落叶归根的。


    不幸的是这些人大多没有户籍。


    知府江望所管辖的地方,只有城镇有详细的户籍,一到乡下户籍就开始杂乱起来。


    本来荒北贫穷,知府就懒得管。


    可自从雁南王来到荒北,还开了个邮局,一切都变了。


    人员流动越来越多,鱼龙混杂,滋事闹事的案件多了起来。


    使得江望为了减少麻烦,出尽昏招,不再受理外来返乡人员进镇北府。


    因为镇北府是他治理的地方。


    现在大家都忘记他这个知府,只记得雁南王府。


    他管不了雁南王,还管不了老百姓?


    于是原本还能回来的返乡人员,拖家带口被拦在城门口,好几天不能进城,一问守门的衙差,就含糊其辞,可每一句话都偏向雁南王府。


    使得许多不知情返乡的人,以为雁南王不让他们进来。


    开始在城门口闹起来。


    一闹起来,衙差就抓人。


    双方顿时产生矛盾。


    “凭什么不让我回家?我家就在镇北府。”


    “我还有户籍在!”


    “你们不能因为我们从外地来就不给进城门,钱都收了!”


    大多数闹事的都拖家带口,家里还有娃娃,荒北到晚上的气温又回骤降,容易感染风寒。


    毕竟现在的荒北不像以前都靠雨水降温,四通八达的水渠被疏通,还修建不少到居民门口的水井,连气温都产生改变。


    衙差不耐烦顿时拔刀砍伤一个人。


    双方顿时爆发冲突。


    有当地居民围观时,发现是自己的亲人被人打,赶紧去邮局通风报信。


    邮局本来是不管这些民事案件。


    架不住王爷设计的邮差服擦边了衙差。使得不少穷人来邮局报案,当时邮局刚开张海没什么生意能调节几件民事,调节不了送府衙,双方就妥协了。


    杀人的直接扭送府衙。审都不用审。


    久而久之,比起府衙一刀切嫌麻烦的态度,邮局反而无形中积累了民望。


    王阳本不想管这件事,因为最近生意多了起来,尽管多少一些鸡毛蒜皮送信的事,要么就是送菜干腊肉什么的?


    亏损是少了。


    可上门不寄信是冲别的事来的多了。


    他本想赶人走。


    结果是那个断臂的邮差的亲戚,他只好听一听写一写,看看要不要上报王府。


    直到他听说:“王管事,那些衙差无缘无故不让返乡的人回家就算了,还打人!”


    “小的是亲眼所见。”


    王阳漫不经心的态度顿时立起来:“怎么回事?前段时间不是还有几千人几万人返乡都没事,现在怎么管制起来了?”


    “小的不知道什么事,可知道府衙里那帮爷都是闲事多的主,我猜肯定是不想管了。一劳永逸不让人进来就行。”


    王阳听罢顿时拍桌:“王爷治水就是为了改善荒北百姓的生活,前阵子听说人多了起来。他老人家还很高兴多拨了一笔款给邮局。”


    所以以王阳为代表的邮局人员都默认南青的态度是欢迎外逃的乡民,而不是阻止他们回来。


    江望作为知府,见人多了,管不住,超出自己能力范围就开始一刀切的懒政。


    “不行,此事还要上报王爷!”


    南青这会儿正美滋滋牵着江幽菲的手。


    江幽菲已经穿回女装,她一袭紫烟长裙,蒙着面纱,妍丽的美貌依旧无法遮住,贵门千金,矜贵的气场。


    她牵着出府那一刻,迎来无数人关注,眼里都闪过惊艳与好奇。


    原来卓相千金外貌如此出众!


    江幽菲端庄站在她身边候着,南青都快合不拢嘴朝还在忙的御卫军家属介绍:“以后她就是我们雁南王府的主母。”


    家属们纷纷行礼:“参见王妃。”


    江幽菲颔首温柔道:“大家都起来,我和王爷的身后事就麻烦你们操劳了。”


    家属们都受宠若惊:“王妃娘娘,这是草民们该做的事。”


    大家没想到王妃与王爷一样都平易近人,没有贵人的架子。


    都不由赞叹她们是天设地造的一对。


    南青握着江幽菲的手,总算长舒一口气。


    终于能将媳妇带出来露露脸。


    雁南王府十分热闹。


    王阳都不忍心上前将这种麻烦事通知王爷,还好遇到刚洗夜壶擦完手赶来祝贺的刘衡。


    “校尉大人!且留步!”


    刘衡听到这个称呼恍如隔日,他停下脚步道:“何事?”


    王阳赶紧凑到他耳边把城门发生的事告诉他。


    刘衡一听这事还得了!殿下最喜欢人多热闹。


    而且他曾经不知一次听殿下唠叨,人口流动,人口越多越好。荒北就是太大人少了。


    御卫军一千多号人根本管不来。所以急需钱扩军。


    老百姓就是主力军!


    “这件事就交给我,别打扰殿下。”刘衡立即掉头回去找轮完班的兄弟们过来。


    很快城门口衙差们还举着刀嚣张手无寸铁的流民。


    地上还有几个被砍倒流了一大堆鲜血的人在哀嚎。


    衙差们见终于没人敢冲进城门,正得意忘形显摆:“这就是不听话的下场!”


    “真以为府衙是吃素的!”


    “你们这帮刁民!”


    此话一出。


    “老子说你们是吃素的,你们就是吃素的!”突然刘衡粗狂具有特色的嗓音,吼来。


    衙差们才砍完人,血气还未消,扭头就骂咧咧:“你特么——”


    还没说完,刘衡的大脚就踹得一个衙差滑地三米,大口吐血。


    “我看谁还敢仗势欺人!欺负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刘衡跟在南青身边也学精了。知道师出无名。


    他这么一喊,现场衙差手上的刀还有血,地上倒地手无寸铁的老百姓,谁是加害者谁是受害者,已经分明。


    城里城外的百姓都是愤怒不已,戳着手指头,指责衙差。


    有不少人遭受过他们的欺压:“官爷,就是他们平日仗势欺人,哪像点当差的。”


    “不知道还以为是山匪。”


    “到处敲诈勒索!”


    刘衡一听还得了。


    殿下进荒北斗快两个月,谁知道眼皮底下就藏着流氓,现在殿下名气那么大,知府不作为,传出去大家还以为殿下管理不严。


    当即刘衡就发火了:“兄弟们,揍他丫的!”


    跟随来的御卫军士兵各个都是练家子,冲过去一人都能揍两拳。


    七八个衙差瞬间被围殴,打得哭爹喊娘。


    刘衡学聪明了。打得时候还不忘朝附近的百姓们抱拳发声:“各位父老乡亲们!今日之事,全是我刘衡看不惯这些狗日的欺负你们。”


    “待会要是府衙来人,你们可要向我们作证!”


    “刘爷放心吧!我们一定替你作证,不叫你被知府冤枉!”围观的百姓们纷纷矣正言辞保证。


    要不是御卫军都不够揍的,他们非得凑上去趁机踹两脚泄泄火。


    很快衙差们被揍得昏迷的昏迷,走不动道的,无不趴在地上呻吟。


    已经有人去报官。


    江望听说此事,只觉得自己堂堂知府被人打了脸,立即派出所有人去支援。


    师爷连忙拉住他:“听说打人的不是普通御卫军,是王爷身边的那个老大粗。”


    显然刘衡的名气在荒北也是响当当的。


    江望闻言立即老实乖巧:“真是岂有此理,普通御卫军还能抓一抓,偏偏是个大流氓。”


    “对啊!属下怕您去了都得挨揍。”师爷给他扇风劝慰道:“要属下说,您犯不着跟几个泥腿子过不去,只要抓几个闹事的老百姓就行了。”


    “然后上报御卫军打衙差事件,管不管是雁南王的事,但咱们必须做到位。”


    其实师爷深知这件事就是知府不作为,就算投诉到雁南王面前,都是落知府自己的面子。


    到时候知府的脸面就更摆不上台面。


    现在师爷出街都发现自己已经没有像往日那么威风了。


    认识的人都对他爱答不理的,偶尔骂几个人都要掂量掂量对方是不是跟王府下属有什么关系?


    这种可怕的变化让师爷意识到,王府已经不仅是雁南王个人的威信深入基层,甚至雁南王手下都像城隍庙日夜巡游,哪怕是个小鬼都被人尊敬。


    很简单,只因御卫军尽忠职守,没日没夜巡逻出来的民心。


    镇北府现在治安那么好,犯罪少了,多亏他们巡出来的。


    师爷再看向侍奉多年的知府,越发觉得他失去了当年的雄心壮志。


    “大人,此事就睁只眼闭只眼,咱们还得去邓府,据说雁南王带着王妃亲自参加。”师爷提醒道:“荒北各地名流人士,听说雁南王给邓府那么大一个面子,原本不打算参宴的人都要抢着来。”


    “说不定边羌府那位”


    江望觉得此言有理,他道:“算了,既然雁南王手下的人那么爱管闲事,你以后就让手下人背地里引导那些需要报备的人去邮局。”


    师爷欲言又止,刚想说户籍一事会很麻烦,都要他亲自过目。


    江望就外包出来了:“户籍就由师爷和户吏来处理。”


    师爷唯有认命道:“属下明白。”


    江望非常满意去准备宴服。


    而这只不过是他日常不作为的小插曲,原本以为如往常那般当个甩手掌柜即可。


    当师爷目送知府离开。


    他出府衙立即朝角落站了许久的王猛走去:“王侍卫长,劳您久等了。”


    说着他感叹看着王猛一身御卫军百夫的盔甲,虽然没有佩刀,可这身盔甲在荒北就是脸面。


    王猛都没想到镇北王府的余威真的说消失就消失。


    原以为还能调动几个人,自从雁南王出现,风声就变了。


    百姓尽管仍旧挂念老王爷,可日子还得过,现在终于有点改善,大家都有了盼头。思旧的心自然就淡了。


    连王猛自己都得靠御卫军的一身衣服才能办事。


    “知府还是老样子?”见老友愁眉苦脸,王猛不由问道。


    师爷道:“习惯了。”


    王猛顿时沉下脸道:“不能习惯!如今荒北日新月异,我猜雁南王成婚后,只会变化更大。”


    “这是从哪打听的消息?”师爷微微吃惊。


    王猛道:“你不知道,但我天天在兵所跟着训练,很明白兵所的条件日益改善,不仅出现在伙食,在训练上也越来越艰苦。”


    “开邮局不过是王爷的一块敲门砖。不足为道。”


    师爷震惊道:“可一个邮局一条西施街,香香馆,已经算是极大的改善。”


    他估摸过香香馆的收入与税收一年起码有三万两的盈利。


    雁南王府俸禄一年也就一万,各地税收按照老王爷在时的赋税,估计也就在一万二左右,能勉强维持运转。


    何况每日花销那么大,还能改善兵所和邮局的待遇。


    王猛感叹道:“这只是看得见的变化,真的变化会在后面,厚积薄发出来。”


    说着他摸出一把晶莹剔透的宛如水晶,但如米粒般的白砂糖。


    “这是何物?”师爷看见就喜欢得紧。


    王猛见他反应:“你也很稀罕吧?我当初拿到和你反应一样。”


    他的脸色越发严肃起来:“而且每个御卫军都有一把。甚至有人用一把白砂糖偷偷卖出去,然后在西施街开了一间点心铺子。”


    “这么值钱?”师爷顾不得规矩伸手抓了几粒,丢进嘴里,清甜的滋味在舌头蔓延。


    他顿时眼前一亮:“有此物,可让荒北富可敌国!”


    谁都知道一个地方有一个地方特产,有高级低级,但像这种超凡的白砂糖,只会成为上流社会的供应品。


    而且有钱人用上了就会跟柴米油盐一样绑住,变成日常的所需的东西。哪怕是奢侈品一样能消费。


    王猛听后立即拍上他的肩膀:“这就是未来荒北的潜力。”


    “老郑,该你做出选择了。”


    师爷还沉浸在以后荒北拉起一条供应白砂糖的产业链,光是这条就足以拉动荒北。


    再加上雁南王是个重视民生建设的主子。


    荒北的未来可期!!


    可当王猛还掏出两颗晶莹剔透的方块冰糖时,师爷想也没想塞进嘴里,这一塞,他顿时后悔不已,只觉得自己暴殄天物。


    “这,这,宛如白玉石的东西,也是糖?”


    语气几乎在颤抖。


    在得到王猛点头时,师爷毫不犹豫激动道:“白砂糖和这玉石糖,两条产业,足以让荒北富裕起来!”


    因为荒北有几十万公里适合种植甘蔗,根本可以自给自足。


    南青带着江幽菲溜了一圈,参观了邮局和西施街,还有香香公馆。


    江幽菲尤其注意到香香馆,消费的都是有钱人,而且不少人乐此不疲花钱。


    她便提出要进去看看。


    “京城的赌馆大多数开满一条街,安排打手护院,你这里没有派人看守?”江幽菲觉得十分新奇。


    南青就牵着她进去,江幽菲才发现香香馆有两道门,第一道有人负责安检,第二道是收票台。


    她参考现代俄罗斯赌场,将传统赌骰子,玩牌九,麻将,增加到扑克牌与类似老虎机的滚珠机,还有台球桌,吧台,舞台。


    舞台请的是当地风月所的舞娘,只负责跳舞。月俸就有五十两。


    她特地请胆大舞娘跳现代舞,还有对她来说比较过去潮流的迪斯科舞,还有肚皮舞,不过肚皮舞是由男人来跳。


    这里还有唱歌厅,隔音间,有富人有唱戏的爱好,但怕传出去不太文雅。所以一般比较开放能做的事只能在香香馆。


    南青不希望自己的赌馆变成不三不四的地方。


    可以说香香馆各种条件都满足已经温饱急需精神追求的阶层。


    连当地知府时不时都来玩。


    香香馆的占地面积很大,还有桑拿馆,按摩,泡脚,等等休闲场所。男女分别用。


    只是女性包厢特别增加牛奶浴与说书馆,编曲馆,都是请的女子说书,女性喜欢写小说。


    南青就特地设立香香馆故事刊,让人把觉得有趣的素材和段子发上去。一般会是匿名作者。不少有钱人家的女性匿名发牢骚吐槽自己丈夫。


    或者公公婆婆。


    暂时只流传上层人士。


    “另外白砂糖和冰糖在这里很受欢迎,已经流行围炉煮茶,我还特别制作了奶茶,待会我带你去喝一杯。”


    江幽菲听到牛奶,她陷入沉思:“荒北可没有酥酪这等稀罕物。”


    南青就悄悄凑到她耳边道:“简单,我手下有个厉害的女商人生意已经做到塞外,牛奶就是她跟牧民换来的。”


    “很快就能和牧民拉起牛奶的产业线,那些牧民赚的还不少,一斤鲜牛乳,可以换一勺白糖。”


    江幽菲露出诧异的目光:“一勺换一斤?”


    “是啊!牛乳保质期短,我准备做牛奶糖以后供应御卫军后勤。”南青很顺口就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她。


    “御卫军有你这位主子,他们真是有福。”江幽菲突然明白她做得一切。


    只是这个白砂糖竟然如此昂贵。


    “白砂糖多少钱一斤?”


    南青:“现在产量还不高,一斤一百两。掺了杂质的半白砂糖,都要二十两一斤。”


    “另外还有冰糖,一颗一钱银子,一两十颗。”


    听得江幽菲倒吸一口气,如此昂贵,怕是连京城贵人都享受不到。


    没想到荒北富裕的人竟然能够消费。


    南青不禁感叹起来:“荒北贫富差距如此之大,有人还在温饱线挣扎,有的人挥霍千金就为了一罐冰糖。”


    “尤其是大富人家的太太们,已经是我们的常客。”


    只不过等冰糖白砂糖产量上来了,就不会那么贵。她赚的都是时差的钱。


    等荒北市场差不多饱和,她就卖去京城再用一次套路,还有卖到塞外,突族贵族也特别喜欢拿纯正的冰糖烧乳茶。


    江幽菲跟着她出了香香馆,忍不住再问:“冰糖和白砂糖卖了多久?”


    “已经半个月,现在账面上收入快八千两,等沈宝珠从塞外回来,估计会更多。”南青突然觉得只给沈宝珠十个御卫军是不是不够?


    现在沈宝珠已经成为她身边的香疙瘩。


    杨武都对她有点意思。


    她可不能让沈宝珠草草嫁人。就算沈宝珠想成亲,都得选一个开明的丈夫才行。否则一旦踏入失败的婚姻只会浪费这么个人才。


    南青心中开始有了干涉部下婚姻,独断的想法。


    她被自己吓了跳。


    “幽菲,你说当主子的是不是可以随意赐婚?”


    江幽菲道:“乱点鸳鸯谱谱可不行,即便你是主子有这个权力。”


    “那就行。”南青牵着她的手回到王府。


    一辆香车宝马行驶过来,三匹成色不错的劲马,在萧成手里安安分分停住。


    “王爷,王妃,小子送你们去邓府参见宴会!”


    南青看见三匹不像荒北马种的马,她忍不住追问:“哪来的马?”


    萧成则是道:“上车,很快的。”


    明显是岔开话题。


    南青便没有多问,心中大概猜得七七八八,搞不好又盯上大梁的马。


    她可不想养个做贼的手下。万一闹出外交事件如何是好?


    “看来我得把刘衡叫回来,好好带带你。”* 南青上了马车不忘朝江幽菲伸手。


    江幽菲步伐轻盈跳了上来,不由摸了一下马:“如此战马,拿来拉车可惜了。”


    还是战马?


    南青更担心了。


    自己的部下是个偷马贼。


    萧成见江幽菲识货,顿时高兴介绍道:“这两匹马是我用母马小美丽勾引回来的。”


    “来年我家小美丽肯定能下战马崽子!”


    听得南青汗颜:“看起来好像不是大姚的马。”


    江幽菲道:“是大梁的优良马种,来日多勾几匹过来。”


    此话一出,南青瞪大眼睛。


    江幽菲知道她的想法,于是解释道:“两国边境如果有肥沃的草地,必会有跨界的养马之地,两国养马人都深知人有国界,马无国界,只知道哪边水草好,哪边跑。”


    “久而久之,养马人都形成一种默契,过了他国就是他国马匹,过了我国的就是我国所有。”


    南青顿时松口气:“那就好,我不用担心大梁的人来讨马。”


    她刚放下心。


    萧成就道:“以前是有大梁马官警告我快还马,我没搭理他,还当着他的面牵着一匹快成年的母马。”


    “就是我的小美丽。”


    噗——南青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


    敢情这小子个把月不见一直在空手套白狼。


    谈话间,源城已到,邓府人来人往都是祝贺邓夫人生辰的。


    王府的马车和随行的几十人御卫军士兵,瞬间成为一条街最亮眼的存在。


    南青首先下车,便感觉无数道视线聚集在自己身上,她伸手去接江幽菲。


    江幽菲端庄踩着凳子,走在她身侧。


    刚好邓永祥就急忙带着夫人出来迎接:“参见王爷,参见王妃娘娘!”


    “免礼,今天你们是主人家,我们是客人。”南青客气道。


    随后她让御卫军将贺礼搬出来。


    “本王祝邓夫人,福泽深厚天伦乐,青春永驻美韶华。”南青这一番词引起观望人群惊呼。


    可能是没想到皇室的人会用如此言藻来祝贺。


    本以为更端庄古典,没想到更年轻化一些,当即众人心里对这位雁南王的印象有了底,不吝夸奖,甜言蜜语,似乎不太想传闻那般严肃。


    邓夫人已经笑得合不拢嘴:“多谢王爷!”


    “哪个女人不想要青春永驻,王爷真是说到老妇心坎上。”


    说是老妇,实际就四十出头,尽管已经有沧桑的鱼尾纹,可容貌放在现代最多是个美大姐。


    邓永祥见夫人笑了。开始觉得这王爷亲切,虽说有点不符合印象中皇室独有的神秘庄重感。


    “邓老爷,希望本王和未婚妻的这份大礼你能够喜欢。”南青当场让人打开。


    她就是故意高调。


    御卫军士兵抬起一人的宝柜。


    南青笑着道:“邓夫人可以亲自打开看看。”


    江幽菲若有所思,已经猜到里面是什么东西?


    邓夫人有些期待走上前,轻轻揭开柜门,笑容就立即呆滞了。


    邓永祥顿时心提了起来,还以为里面的东西,令人不喜。或者王爷是来给下马威的。


    结果他凑过去,同样目光瞪大,呆若木鸡。


    现场的宾客都好奇挤来挤去,想过去看看。


    很快御卫军拉出里面的滚轮板车,一樽略高的冰糖雕像雕得正是邓夫人。而且特地减去一些细节,衬得更像邓夫人年轻的时候。


    一座冰糖美人。


    南青挠挠鼻尖,承认自己这个想法有点俗。


    不过对古人来说应该足够新鲜。


    江幽菲目光定了定,随后悄悄拉她衣袖摇了摇:“我也要。”


    南青赶忙握住她的手:“我怎么可能少了你的?你的那尊我亲自雕。”


    刚好她学过素描。


    只是没想到江幽菲撒娇那么可爱。


    要不是在场太多人,南青此刻都恨不得抱抱她。


    “真是一份毕生难忘的礼物。”邓夫人恋恋不舍摸着透明晶莹的雕像,邓永祥都在感叹:“夫人,真像你年轻的时候。”


    在场宾客终于见到晶莹剔透的雕美人。


    大家不由惊叹起来:“这是不是用冰雕的?否则如此透明可视?”


    “现在才五月份哪来的雪,分明是冰糖!是荒北达官贵人间流行的玉石糖。”


    “王爷出手可真大方!听说一颗冰糖就要一钱,这么大一樽,肯定值万金吧!”


    本来在场有些文人士子都已经准备起哄批判雁南王,绘画对别人妻女的雕像,其心可异。


    如今都偃旗息鼓,不敢吭声。


    他们家里都有冰糖,只不过屈指可数,都要扣着用。哪像王爷出手阔绰,一给就是几年吃不完的份量。


    这得多少钱啊!


    邓永祥反应过来,赶忙跪下来叩谢:“多谢王爷给内子一个天大的惊喜!”


    “您快请进。”


    南青扶起他道:“今日你是主人家,邓老爷和夫人快将礼物搬回去,记得别在太潮湿或者太炎热的地方放冰糖。”


    “多谢王爷提醒。”邓永祥起身迎着他进府。


    邓府的面子一下子被推到最高。


    南青牵着江幽菲进府。


    府外的人还目不转睛盯着冰糖舔了舔嘴唇。


    “大当家的,我那败家婆娘买了十块,放一颗就很甜,清甜可口,就好像咱们押镖路过在漠南喝得天山水。”


    光明镖局的人一直外面凑热闹。


    光明镖局的大当家则是兴奋另一件事,那就是他赌对了!


    雁南王过很重视邓府。


    南青和江幽菲坐在上座,宾客开始一桌桌来贺喜,不少人明显眼神是往她们这边转的。想上前奉承,不过邓永祥没给他们机会。


    因为邓永祥觉得自己还不够时间跟王爷谈话呢!


    邓夫人的心思早就跟着冰糖美人走了。心不在焉。


    邓永祥觉得介绍差不多,他刚要通知下人去请小姐出来。


    顷刻间,御卫军士兵,还有衙差横冲直撞的身影闯进邓府。


    衙差面色惊惧跪在下座的江望面前,还没来得及开口。


    御卫军士兵则是满脸红光跪在南青面前:“启禀殿下!杨校尉初战大捷,已斩匪首一百人!”


    “匪首内应孙主簿当场被杨校尉斩首!”


    “并且成功解救八位邮差,还将邓府的药材成功送达边羌府!”


    此话一出。


    满座宁静,无不惊讶盯着他们。


    南青似乎一点都不意外,早就胸有成竹的样子。


    毕竟带走十枚加了白砂糖的铁弹,威力肯定比炸翠鸟锋还厉害。


    杨武要是还失败,或者伤了太多弟兄,他在自己心中的评价会很快降低。


    作为一军之主,南青每次必要的时候,都会显现出上位者敏锐得判断力。


    她淡淡道:“一件小事不必大惊小怪,扰了邓夫人的生辰宴。”


    “諾!”御卫军士兵立即压下情绪变得面无表情,随后退了出去。


    殊不知正是这样的操作。


    让原本先对南青下了定论的文人士子,都错愕不已,因为他们看见的是于公于私两幅面孔的雁南王!


    已经有人在心底打破对雁南王年轻气盛,过于轻浮的偏见。


    他们意识到传闻中庄重肃穆的雁南王是她,方才不吝啬祝贺寿星娘的人也是她!


    这就是荒北的新主子——雁南王!


    而邓永祥听说自己的货不仅被成功送到,而且他得罪的孙主簿也伏法了?


    整个人震惊得嘴巴一直没合上。


    这么说来,他邓府只花了五百两,就扫荡整个佩县的土匪势力!


    不对,是邮局为了赚五百两,扫平了所有镖局与商户的敌人!


    第33章 刘衡想组建铁甲战士


    南青风轻云淡的态度, 让人不由侧目。


    她甚至还闲心问道:“伤亡如何?”


    御卫军士兵道:“伤八十九人,重伤一人,无人当场身亡!”


    此话一出, 令在场所有人为之震撼。


    因为在他们看来, 佩县孙主簿跟山匪勾结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 而且山匪驻扎在山里,神出鬼没非常难寻。


    外来军队不熟悉地形只会被动, 更别说打赢这场硬仗。还没有伤亡。


    有瞬间大家是不信的。


    御卫军士兵又道:“杨校尉已经手刃孙主簿,携带其头颅, 正在赶回来的路上。”


    这话彻底消除了所有人的怀疑。


    越发敬佩望向御卫军,确定他们的战斗力比荒北各地的府兵强。


    还有英明的主子。


    而南青听说杨武带着人头要来她面前邀功,她顿时头皮发麻,虽然在宫变见过不少死人, 可基本都是全尸,看多自然麻木了。


    唯独淡淡没有见过被砍下来的死人头。


    一定很血淋淋非常恶心。


    南青瞬间吃不下饭了。


    偏偏这时邓府下人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刚好上来酒菜。


    非常丰盛的八大碗。鸡鸭鱼羊牛鲍鱼海鲜鹿等等。


    闻到香味南青肚子里翻滚的味道更甚了。


    可主人家还举起杯敬她:“王爷, 恭喜您剿匪成功!”


    “同喜同喜。”南青强撑笑脸,安慰自己,杨武不是还没到,大不了吃完多走走赶紧消化完。


    江幽菲已经动起筷子, 吃得是一道松鼠鱼,刚好上面勾出疑似番茄色的芡。


    还夹了一筷子递到她嘴边。


    南青顿时可怜巴巴望着她, 好似在说我不想吃。


    江幽菲直接塞进她嘴里:“早上你就吃了一点点,也该饿了。”


    南青勉强咽下去,然后看了看已经偷偷抹口水的御卫军, 于是将自己桌前的菜赏给他:“本王这桌菜没动过,你带出去吃。”


    邓永祥闻言赶忙道:“王爷不必担心, 待会厨房会给御卫军的弟兄们准备酒席。”


    “没事,他一看就跑了很久。”南青执意给自己的兵。


    御卫军士兵感动坏了,因为殿下这桌菜最丰盛。他连夜跑回来滴水未沾,早已饥肠辘辘。


    高兴之余赶忙通知道:“殿下,杨校尉马上就到!您回去就能看见贼首的头颅。”


    南青:!!!


    江幽菲总算看出这人是怂了。


    明明宫变时就见过那么多死人。


    她只好替她开口:“今天是邓夫人的生辰,大喜之日,忌讳见血,就让杨校尉暂回兵所等候。”


    御卫军士兵疑惑瞧了她一眼。


    南青立即咳嗽,严厉提醒道:“这是你们王妃。”


    “啊?参见王妃娘娘!”御卫军士兵立即再度下跪。


    江幽菲道:“殿下赐给你的佳肴,快去享用,以免凉了。”


    御卫军士兵顿时感动不已,殿下和王妃都是那么体贴下属。


    很快御卫军士兵将南青面前的酒桌搬走。


    邓永祥吩咐重新上菜。


    南青阻止道:“不必铺张浪费,反正王妃吃不完,本王”


    转首之际,江幽菲已经一碗饭下肚,松鼠鱼吃得七七八八,毫不客气,人参鸡倒是给她留了个撕成肉条的鸡腿。


    南青夹了一筷子。


    江幽菲继续用筷子拨肉,妻妻俩不亦乐乎。


    邓永祥到话的嘴就咽下去,还好王爷觉得尽兴,其他就不必多管。


    转眼间他又看见夫人羡慕的样子。


    邓永祥老脸一红,亲自给她剥了个虾放在她碗里:“夫人今天很美。”


    邓夫人害羞低下头,然后吃虾了虾肉。


    上席的主人家和贵人夫妻恩爱,其乐融融,使得下面不少客人的家眷都羡慕起他们。


    源城的邓老爷本就有洁身自好,爱戴夫人的清名。


    现在又多了一位荒北之主。


    以至于让邓老爷都忘记喊自己女儿出场,给王爷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为日后攀上王府做准备。


    邓夫人吃着丈夫剥的忘崽肉。


    后院已经精心打扮的邓施蓉,美丽不可方物,抱着琵琶蹲在门口等啊等。等啊等。


    等到肚子咕咕叫,丫鬟和家丁吃饱都回来做事了。


    都没等到出场表演她的柳叶琵琶舞。


    邓施蓉顿时懵了:“爹爹和娘亲是不是把我忘了?”


    “饭也不给我端。”


    邓府吃了一上午酒席,大家都非常尽兴,依然是与民同乐的热闹氛围。可实际是大多数人知道以后前往佩县的路没有危险,都为以后的生意高兴。


    佩县是镇北府与源城等地的纽扣地带,从这里经过可以省三天的路程达到边羌府。


    府外街道同样大摆流水席,不少老百姓都吃到逢年过节吃不到的海鲜,和肉。


    荒北是内陆,唯一的出水口就在汾城。而且汾城还是内河通往外河,属于跨江航运。


    南青喝了几壶公文包已经醉得不行。


    还是江幽菲搀扶她上了马车。


    回到王府,她更是驱散其他人,亲自抱起南青回到两人的卧室。


    南青迷迷糊糊扒着她不肯放手。


    “幽菲,等一下你亲自帮我检验人头吧?”


    敢情她还有一份清醒的意识。


    江幽菲好笑不已,顺手将她丢进被窝,给她盖好被子。


    “你确定?躲得了今天躲不了明天。”


    “以后迟早会有更多的人头需要你亲自确认,早点习惯更好。”


    “习惯不了,我从来没想过打仗。”南青只有在江幽菲面前才敢把自己真正的想法告诉她。


    “我只想好好挣钱,自己过好日子,手下人也不必为一日三餐担忧。”


    在外人面前,她就怕打击大家的积极性。


    毕竟被人打击的滋味很难受。她深有体会,不想成为打击人的那一个。


    江幽菲用毛巾替她擦擦布满红晕的脸蛋,不忘提醒她:“南青,不为一日三餐而忧,那么就有别的追求。”


    “什么追求?”


    “建功立业。”江幽菲神色认真告诉她:“你收了两个了不起的手下。”


    南青终于睁开眼睛:“什么意思?”


    江幽菲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毫无保留道:“杨武,祖上是没落的将军后裔。”


    “他全家流落大姚,已是三代人的事。”


    此时南青还没有意识到什么,只是应答:“难怪看起来很厉害,军务上什么都懂。”


    “他祖上便是大梁鼎鼎有名的开国元勋,杨渊。”江幽菲道:“如今大梁太子掌控实权,又记起这位的后人,已经亲自派自己的兄弟来寻他。”


    “就在汾城差点被人绑走。”


    南青终于睁大眼睛,整个人坐起身错愕不已:“什么意思?”


    江幽菲见她眼巴巴望着自己,她心下一软:“很简单,大梁太子是杨武的表兄弟。虽然隔了很多代,可杨家将在大梁仍旧久负盛名,乃是百年不衰的精锐。”


    “偏偏杨武是杨家将门嫡系后代,杨家人一直对外宣称要找回长房一脉的子嗣。那么大梁太子为了获得这支精锐的支持,必不会轻易放弃寻找杨武。”


    这番话彻底让南青的脑筋绷断一根弦?


    她跟江幽菲大眼瞪小眼:“哈?”


    显然难以置信。


    杨武居然那么牛逼!


    虽说她早就看出对方有大将潜力,才会把亲信暂时踢掉,给他一次表现自己的机会。


    可现在自己的未来老婆告诉她,杨武是名门之后,那么此人必定会在青史留痕。


    意识到这点,一个冷战突然打在南青身上,她突然想起历史中大梁太子的十大名将之一。确实有一位是他的表兄弟。


    不过对方不叫杨武,叫杨启光!


    可如今听老婆这么一说,没准杨武被认回大梁,就会改名叫杨启光!


    那不就是未来十大名将之一吗!


    南青差点从床上滚下来,幸得江幽菲抱住她的上身。


    她不明白南青为何突然一惊一乍的模样:“是会发生什么事?”


    江幽菲依稀记得她是有未卜先知的时候,此前来荒北也是如此。


    后来她回京城听父亲说,原本他是想将太子安插在西北,至少他控制粮草还能为她保护驾航。


    可当时的南青请辞去荒北。父亲当夜研究很久,隐约明白荒北山高地远,虽然艰苦但能自主。


    就断定南青涉政之心未死。只是以退为进,才会派她守着她。


    只是没想到有意外收获,她先发现她女子的身份。


    不过她和父亲都猜错了。


    南青根本没有竞争之心,只想山高水远,自己打造一方天地栖居。


    至少她已经明白她的理想。也能理解她对安居乐业的追求。


    “幽菲。”南青则是少有露出眼角湿漉漉,柔弱的一面,不得不说有些可爱。


    江幽菲怔了怔,然后轻轻抚她的背:“你说。”


    南青低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当初不肯收赛牛花吗?就是因为她以后会成为大梁太子十大名将之一。”


    “我不忍她埋没才华,可她偏偏要跟着我,就只能拿下汾城,让她组织船队才能勉强让她有施展的平台。”


    “此前我并不知杨武也是十大名将之一。”


    说着她直接扑进江幽菲的怀里,趁机蹭了蹭求安慰:“如今十大名将,有两个都在我阵营里,我改变了历史的轨迹,是不是会遭天谴?”


    “会不会影响大梁统一?”


    江幽菲并没有问此番预言哪里来?


    因为荒北确实在安居乐业的道路上前进,而这一切都是南青促成的,说明她走得是正道。


    何况荒北日后若能组织一支强军,哪怕出现她口中说的大梁统一,荒北也不是大梁能染指的。


    大梁的国土与荒北西域横跨的国境线太长,即使大姚没了,大梁搬迁主都,荒北一样是域外之地。


    可以说,日后还真的能打造成国中国。


    江幽菲和父亲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即便大姚倒了,只要南青还在,大姚的根基就在,随时可以起死回生。


    想到父亲提及此事时,态度已经表明,如今的大姚已无力回天。


    “不必害怕,殿下做的事一样顺应天道。”江幽菲并不是在安慰她,而是在认真给出答案。


    南青郁闷过后,抬头,很没安全感问道:“真的?为什么?”


    “就如同你没告诉我为什么大梁会统一中原那般?”


    南青瞬间闭嘴了。


    老婆说的没错。


    如果她真的违背天道改变了历史,可能早就遭到反噬。不可能像现在一样,还蒸蒸日上。


    过阵子白砂糖和冰糖买到边羌府,捞一大笔,再卖到京城等地,反正是富庶的地方都卖。


    到时候财源滚滚,她就可以筹备扩军了。


    既然知道杨武是十大名将之一,那她就要像安排赛牛花那样,去努力创造一个不埋没杨武的环境。


    “我想通了。”南青依依不舍从她怀里出去:“以后让杨武成为本王的荒北大将军不就行了。”


    反正荒北以后强大,保持中立,谁也打不下来。


    杨武的大名在荒北一样可以名留青史。


    江幽菲笑而不语,事到如今,她可不能再说一些挑动她神经的话。


    比如,历史的发展,和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同样的道理,便不是个人所能控制的。


    哪怕是作为主子的她。一样无法阻止。


    她看得出来杨武野心勃勃,必不可能只窝在荒北,好在他暂时够忠心,一心为主,将自己摆在后面。


    倘若未来真的一发不可收,无法控制。


    眼前这人就是不想坐龙椅都难!


    “我会好好协助你。”江幽菲决定将接见杨武的事揽在身上,先礼后兵,事后还要压一压他的势头。


    以免失去控制。


    下午,镇北府城门大开,凯旋而归的御卫军,气势汹涌,踏在街道,奔往雁南王府。


    为首的杨武眼角兴奋得发红,他一夜未睡,就是要主子好好观赏贼子的头颅。


    怀里的方正的黑木盒子就宛如抱着一口棺材,而且还不小。


    杨武拿下的是一双人头,孙主簿和山匪头上,镇北王旧部党飞。


    杀死党飞简直是意外的收获。


    因为党飞当场被铁弹炸得四肢乱飞,只剩下一颗头颅勉强能辨认。


    谁能想到殿下亲手调配的药,竟然能发挥如此威力!


    甚至饿了,他沾满血迹的手从兜里掏出一把白砂糖塞进嘴里。


    一天一夜没吃没喝,一把糖就解决了。


    其余御卫军士兵同样的动作,掏白砂糖塞嘴里。


    街道上好奇围观的群众纷纷不解他们的动作。


    “他们吃得是什么?好像是血。”


    “不对,那玩意我在香香馆的贵人手里见过,好像是叫做白晶糖?”


    “我也听说了,可贵了,一斤要一百两,那些兵爷一抓就一把,塞进嘴里,起码得二十两银子吧。”


    此话让一天还只能吃两餐的人家倒吸一口气。因为二十两能让一个家庭吃三年了。


    御卫军不愧是雁南王宠爱有加的军队。


    如此昂贵的糖都能让他们随便吃。


    街道不少人目睹御卫军带着一个盒子回来,说明佩县山匪势力被除是真的。


    消息一传。


    各大镖局都开始庆祝起来,觉得御卫军给他们出了口恶气。


    还给他们的镖师同僚报仇了!


    邓府收到这个消息,邓永祥正若有所思喝着解酒茶。


    “看来王府这份亲不必结了。”


    邓夫人道:“是啊,王爷是个真诚的人,他今日在生辰宴上给足我们面子。”


    “可让我们在外人跟前长脸。”


    “我混江湖那么久,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的主子。”邓永祥反而道:“看来荒北的天要变了!”


    邓夫人:“毕竟是东宫旧主,没准,大姚的国运仍在”


    邓永祥立即打住。


    外面适时传来丫鬟的声音:“老爷,小姐都饿了一天,她让奴婢问您,还要不要去王府表演?”


    邓永祥决定道:“不必,明天让她开始去铺子跟各大管事学做生意。”


    “那孩子怕苦,她学得进去吗?”邓夫人不由担心起来。


    邓永祥当即冷哼一声:“不行也得行,我听说雁南王手下有一位芳龄十六的沈掌柜,她今早就带着商队去边羌府,作为头一位路径佩县的存在。”


    “名头已经在荒北的生意场上打响了。”


    “我儿已十七,好好教,也不遑多让,岂会输给民间的野路子。”


    邓夫人无奈摇摇头,发展丈夫的竞争欲居然被一个小姑娘挑起来了。


    看来荒北的天真的要变,或许再乐观点期望一些,是女人要开始竞相出世!


    杨武的军队特地绕了兵所一圈,故意让刘衡看见。


    刘衡当即不给面子指着杨武的鼻子骂骂咧咧起来:“让你嘚瑟!小心等会撞到墙上!”


    “不就是灭了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山匪,回头我也行!”


    杨武早就扬长而去,只留下一道快要消失的背影。


    等其他御卫军士兵经过,不知道是谁嫌事不够大,居然往刘衡面前扔了一个夜壶。


    而且还没洗。


    气得刘衡冲出去要打人。


    他那些兄弟们赶忙出来拦住他,一个擒住他的肩膀,一个双腿,一个双手,居然七八个人才制服他。


    附近凑热闹的御卫军家属,都纷纷捂脸回院子。


    “刘大哥最近真是太丢人了!”


    “哎,他打了衙差一事还没处理,等知府告到殿下面前,估计又够他喝一壶。”


    “整天打打杀杀的莽夫,以后要少跟他来往。”


    杨武已经到门口了。


    府内的御卫军纷纷激动走出来迎接,现场就跟接待明星一样。


    杨武下马朝兄弟们抱拳,之前还有不少人不服他坐上刘衡的位置,如今首战告终,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质疑他的能力。


    更不会质疑殿下任何的决定!


    想到殿下,杨武坚定踏上台阶,彩香赶忙出来迎接:“杨校尉,王妃娘娘回来了。”


    “王妃娘娘?”杨武抱着盒子有点错愕,他立即让人把盒子带下去免得吓到王府女主人。


    可彩香接下来的话,却让杨武瞠目结舌。


    彩香见到黑盒,知道里面是什么,她害怕缩缩脖子转告道:“王爷吃酒醉了。”


    “王妃娘娘说,人头就由她亲自查阅。就如同王爷亲眼所见。”


    杨武瞪大眼睛,难以置信询问:“彩香姑娘,你确定要让王妃娘娘查看如此”


    彩香多少有点无语,杨校尉在军务上一把好手,可私底下眼力劲还差点火候,比如王爷未必想看,只是不想扫兴而已。


    而杨校尉以为王爷很想看死人头。


    可不是每个男人都喜欢打打杀杀的。


    尤其是王爷。


    恰好,江幽菲系着面纱踏出王府,她一出现,彩香立即行礼。


    杨武这才抬头,小心翼翼打量她,只是眨眼间,他露出惊讶的表情:“是您?”


    江幽菲道:“好久不见。”


    “没想到您是王妃娘娘。”杨武早前还是叫花子就跟着南青出城,第一时间就被她发现。


    那时江幽菲并没有阻拦他们。


    杨武便记下这名护卫,只以为他是殿下身边的高手,未曾想竟然是未婚妻!


    “人头,我看一眼便可。”江幽菲突然道。


    杨武立即慎重打开黑盒,为了美观,他甚至还跟洗猪头一样洗干净。


    江幽菲时常奔波在一线,早就司空见惯,可当看见洗得恭恭敬敬就像睡着似的。


    一般人见了只会更觉得诡异。


    还不如血淋淋好歹有点东西遮挡视线。


    她嘴角难以察觉抽了抽,她突然明白南青为什么不愿意看一个死人头?


    就凭借杨武急于表现的态度,几乎证明他多么追崇南青这位主子。


    再想到萧成,江幽菲忽然发现南青给这些人过于自由,所以他们才能发展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这放在其他主子身上,根本不可能。


    江幽菲宣布道:“我已查阅,待王爷醒来让她亲自给你立功奖赏。”


    她短时间内已经不太想看见死人。


    没想到杨武突然开口道:“王妃娘娘,属下不要什么奖励。请您代为转告殿下,这不过是在下小小的报恩罢了!”


    “等真正到战场,再给我立功奖赏也不迟!”


    相当于告诉江幽菲,他志向远大,甚至保持份独立自我的一份野心。


    若是从前,江幽菲肯定眯起眼睛将对方列为第一防备的清单,如今她多少能理解南青的心情。


    安居乐业才是奢侈品!


    像杨武这种勇猛好斗的人,在当今世道才是常态!


    “我会转告她,但杨校尉,不要期待过多。”江幽菲还是提醒一句。


    她折身返回王府。


    彩香姑娘跟着进去。


    只有御卫军士兵凑过来,问杨武:“王妃这是什么意思?”


    杨武陷入沉思,眨眼间,他有了些反省,王妃娘娘说的没错,小小的荒北除了雁南王,还容纳不下第二个功高震主的人。


    何况,他只是单纯想告诉殿下,他当初没看错自己。


    “没事,王妃提醒的对,我根基不稳,若因持才自傲,必定走不长远。”


    “走,回兵所,咱们洗洗好好吃一顿,这段时间低调点,切不可因为立功而狂妄自大。”


    杨武的话令这名御卫军士兵有点心虚。


    御卫军士兵不全是跟随刘衡,途中还有荒北加入的御卫军,比如前北甲卫王猛他们,招揽了以前的旧部回兵所。


    他们就是那批出来的。


    “校尉,此刻就算您想低调都很难。”


    “刘校尉可是一直不服您。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


    杨武听罢,则是冷哼道:“你们这些人啊!真是小看刘大哥对殿下的忠心。”


    “他要是心里不服不会甘心洗几个月夜壶,也只是嘴上说说罢了。”


    而且还是说给他那些不服自己的御卫军听的。


    杨武视王爷如再生父母,反而能理解刘衡。在这一点,他一直认为他们都是一样的人。


    之后杨武带着三百人回兵所。


    果然酒肉都准备好了。不过刘衡和他那帮兄弟没过来祝贺。


    王猛等人倒是非常热情巴结他们:“杨校尉,我们为你接风洗尘来了。”


    “希望你别嫌弃。”


    此话一出。


    杨武顿时冷下脸道:“接风洗尘是王爷的事,岂能容你们越俎代庖!”


    说着便冷哼一声,扭头离开。


    王猛等人都傻眼了。


    跟随在旁边的郑师爷立马辨清形势提醒王猛:“这次咱们拍错马屁了。”


    王猛赶紧追问:“这是怎么回事?”


    郑师爷道:“杨校尉奉王爷为尊,自己为卑,自然非常忌讳有人办错事,毁了他在王爷面前的形象。”


    “你看刘衡等人都没来,反倒衬得我们好像故意对他们挑拨离间。”


    本身刘衡就和杨武不对付。


    刚刚不知道哪个拱火的家伙,偏偏往人家面前扔个夜壶。


    这不是羞辱是什么?


    王猛听罢顿时拍了拍额头:“还得你提醒,我赶紧去道歉。”


    郑师爷道:“去吧,最好都道歉表明态度,杨校尉和刘校尉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


    而御卫军本营,一群错过立功机会的御卫军士兵,你一言我一语都非常义愤填膺,觉得立功的机会本该是他们的。


    甚至有人说:“我早就怀疑杨武那家伙偷偷讨好王爷身边的彩香姑娘,好让她在王爷面前说好话,获得此次立功的机会。”


    “那小子本来就是乞丐出身的,花言巧语,哪个女人不迷糊?”


    “何况他一直争着在殿下面前表现,没几个月就撬了我们大哥的位置。”


    “还害得我们大哥洗了那么久的夜壶。”


    刘衡本来心里就不爽,听见手下们这么说更不爽了。


    可他又不傻,立即拍桌怒斥道:“你们这些蠢蛋,平常不知道机灵点好好表现,机会全让杨武抢走了。”


    “他要是没有这个能力,殿下能放心把任务交给他!”


    “现在倒好!才知道眼红人家!”他骂骂咧咧一通口水喷得士兵们,晕头转向,不明所以。


    都不知道大哥是在贬杨武还是在夸杨武。最后还连带着训了他们一顿。


    刘衡还没骂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仗着殿下的宠爱,都起了惰心,天天只知道跑糖水,出个操,跟要你们老命似的。”


    “是不是忘记杨武每天天没亮就带人准时出操,而你们还在被窝里的事。”


    士兵们被骂的顿时双目清醒,原本莫名的火气消散,整个人变得心虚起来:“老大,我们也不知道杨武那小子有家传,还愿意传授给手下。”


    “我们不是觉得咱们刘家的冲锋阵更厉害吗!”


    “再厉害,也厉害不过铁弹。”刘衡早就馋那玩意很久了。


    听说这次行动,殿下许杨武带走十枚铁弹压阵。


    刘衡心里越来越不平衡。他不敢怪殿下,但其他人就不一定。


    “走,找杨武那小子撒气!”他甚至表明自己是故意找茬的。


    使得士兵们都不敢跟他瞎闹:“老大,我们打了衙差的事,殿下还不知道。”


    “没准以后我们也要跟着您洗夜壶。”


    听到洗夜壶,刘衡彻底破防* 了。


    “臭小子你哪壶不提提哪壶!给我站着别跑!”


    那嘴臭的士兵吓得赶紧翻墙开溜


    结果就摔下墙撞到另一群御卫军身上。


    正是杨武。


    杨武还抱着两颗铁弹,一脚踹开兵所的门,径直走向刘衡。


    刘衡本来火气很旺,在看见两个铁弹,目光瞬间清醒了。


    杨武二话不说将铁弹放在桌上:“这是剩下的铁弹,刘校尉自己看着处理。”


    随即他便要转身离开,只是走之前特地道:“本校尉没那么了不起,光靠冲锋陷阵就能剿灭五百山匪,全靠殿下的铁弹。”


    丢下这句话就消失在兵所。


    刘衡呆在原地半天,没搞懂杨武什么意思?反正他心心念念的铁弹就在面前。


    他立即不顾形象扑在铁弹面前,左瞧瞧右瞧瞧,就像新婚夫妇,新郎看自己心爱的新娘子。


    “珠圆玉润,内藏乾坤,一鸣惊人。”还搜刮了自己仅有的墨水。


    让士兵们都起鸡皮疙瘩,互相搓手臂。


    老大的眼神实在太肉麻了!


    好恶心。


    刘衡笑骂他们不识货:“你们懂什么?有这个,改日殿下说不定还能带我们回家呢!”


    此话一出,士兵们原本压抑心底许久的情绪,被挑动。对啊!谁不想家?他们都是刘家兵,东宫的亲信。


    如今别人眼中雁南王手下的宝贝疙瘩。


    什么吃的穿的有的都先给他们一套。


    如今吃美了,穿美了,却没有了战斗力,功劳还被人抢先一步,没准以后杨武就变成殿下身边的宝贝疙瘩。


    有人终于忍不住问道。“老大,是不是该低头请杨校尉训练我们?”


    刘衡闻言本想发火,可杨武以行动证明,他的训练比他们强。


    连他打心眼都认为杨武比他强。


    “我问问殿下。”刘衡拿不住主意。


    这会儿南青已经醒来,听说杨武没有邀功就走了。


    她就猜到江幽菲跟他说了什么?


    “该奖励还是要奖励的。”


    江幽菲道:“我知你胸怀宽广,不会随意猜忌部下,但你有没有想过世上哪有像你这样的主公,放纵手下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他全心全意信你,哪天僭越都未曾察觉,犯了错不知,你也容纳他,日后酿成大错,岂不是毁了这么一员良将?”


    南青觉得她训斥得对,自己确实容易耳根子软,让手下人没了边界,无意中犯错。


    她事后知道也很心疼。


    比如刘衡,她多少猜到他没了校尉的职位,在御卫军中威信会大减,假以时日,他如果丧失信心,就可能带不动士兵。


    “该让刘衡恢复原职了。”她决定道:“杨武那边回头奖励他一些招兵份额,估计他会喜欢。”


    “本来我也只是让刘衡长长记性,心中早有打算,扩军,让杨武成为掌管荒北边防的校尉,而刘衡仍旧是内府的校尉,各司其职,互不冲突。”


    南青将手下的品性都了如指掌。


    江幽菲赞许点点头:“如此甚好。”


    南青立即要叫彩香传刘衡进来。


    没想到彩香已经在外面赶来通报:“王爷,刘校尉有急事寻你。”


    “你让他去书房等等。”南青下床抄起外袍披在身上,不忘亲了江幽菲的脸颊一下:“你先睡,我今晚不加班会很快回来。”


    江幽菲捂着被亲的脸蛋:“怕是有你忙的。”


    南青不明所以,她踏出两人的房间,等到书房,还没来得及坐下。


    刘衡的大嗓门就在耳边叭叭叭:“殿下,我有个新想法和你说一说。是关于新御卫军的组建。”


    南青满脸的疑惑:“新御卫军?”


    随后刘衡就激动喊道:“就是我们组建一直一人拿一个铁弹的军营,名字都起好了,就叫铁甲部队!”


    此话一出,刚端茶进来的彩香都呆住了。


    南青只是盯着刘衡,一动不动,要不是眼皮还在眨眼,还以为她被点穴了。


    铁甲部队?


    你以为是后现代武器量产的ppt铁甲战士啊!还一人一个批量。


    不过她没有急着反对刘衡,因为刘衡的想法并不是空穴来风,想一出是一出。


    现在都有铁弹了。怎么说荒北的军工都跨入半个热武器,尽管比较原始,但打得就是信息差。


    如今的战场肯定没有人大规模玩这个。


    她便轻咳一声反问道:“先不说铁弹的造价,日后若真有敌人,吃过它的威力,就懂得如何避战。”


    “毕竟人是活的,脑筋可以转,随时能想出预防的办法,而炮弹是死的,只能点火扔出去,一旦遇潮,就是颗任人踢的铁球。”


    “这时你当如何应对?”


    第34章 最厚的羊毛就是乡绅


    刘衡被她问得晕头转向, 挠了挠头,不由脱口而出:“咱们弄个投射的架子,扔出去就得了。”


    “至于潮不潮的咱们给它穿上蓑衣不就行了。”


    这次轮到南青傻眼了。


    如果真那么容易把底火, **发明出来, 就可以改变世界。


    “去, 别捣乱。”南青已经开始赶人了。她还有一堆公文没处理。


    明天开始需要招揽人手,而且她还特地将Excel报表模版交给库官, 以后就照着她这个办法去理财记账,方便又省事。


    还有公文模本, 她已经发下各大邮局,以后都按照格式来。


    为了她的眼睛和减少工作量,加快效率,已经特别批了一笔钱让工坊造各个模版块出来复印。


    以后所有来她这务工的人都要培训新一套办公格式。


    淘汰从前的版本。


    “殿下, 我真的没跟您开玩笑,我很认真的。”刘衡赶紧过来解释。


    南青实在嫌他太闲,只好道:“你要是能找到煤石, 我就让你打造这个铁甲部队。”


    “还有明日你就恢复校尉的职位,负责安排内务,荒北的外务就交给杨武吧。”


    结果刘衡只听进找煤石,兴奋得手抖:“遵命!我一定不会让殿下失望的!”


    随后他头也不回离开书房。


    南青生怕大老粗忘记自己官复原职的事, 就安排彩香重新去通知一下。


    彩香端着茶进来不忘报告道:“殿下,最近王府的人手不够用, 要不要买一些良家女子进来?”


    南青确实考虑过此事,以前就她一个人,现在老婆也来了。不能让她累着。


    “别买, 咱们三年合同三年合同的钱,并且以高于人牙子市场三成价格, 雇佣丫鬟。”南青道。


    她不打算和封建统治者一样,自己是个现代人,可以融入当地,但思想绝不可以。


    “荒北百姓的子女,也是本王的百姓。”南青为了彩香不继续问下去,就找了个借口:“本王作为大家长,岂能让子民为奴为婢,彩香,我连请你都没签卖身契。”


    此话一出,彩香吓到了。


    她惊惧盯着南青,扑通一声跪下:“王爷,别赶我走!”


    “起来,本王的意思是已经将你当王府的一份子,既然是一份子真心办事,就不需要用卖身契恐吓一个人。”南青扶起她,耐心讲解:“只要你愿意在王府待着,我可以终身雇佣你。”


    “至于其他人,你就要当个表率,以帮工的形式招揽佣人。表现好三年签一次合同,如果怕他们嚼舌根就签保密协议,违反就赔钱。”


    “以帮佣公司的名义,解除劳动合同。”


    南青把什么叫公司,和劳动合同再解释给彩香听。


    彩香听得目瞪口呆:“这不是跟沈掌柜一样,请人干活。”


    “嗯,本王要多创造一些就业岗位,不能学老乡老旧贵族,把底层人子女当奴隶,只给口饭吃。”南青提起这个她就露出极度不舒服的表情:“何况荒北的民生,靠一些富人根本拉不动太多经济,所以我要更多人参与其中,而底层人就是最好的群体。”


    “岗位越多,他们就业越多,就能从一定程度减轻那些大老爷太太们的剥削。”


    “更重要的是能振兴荒北的经济,减少贫苦。”


    南青还将自己荒北经济建设的企划书拿出来,彩香是识字的,她不敢不读,可读完,她陷入了迷惘。


    南青反而觉得是正常的。


    一个在封建社会生活形成的固有的思维和认知,在解除新事物确实会带来很大的冲击。


    彩香只是迷惘已经不错。要是遇到老古董非得跳出来指着她鼻子骂。说祖宗之法不可违背。


    南青为此想说一句,祖宗的祖宗都知道穷则变,固则死,几千年文化发展至今,哪方面没有改进过,难道你只认一成不变愚昧不堪的祖宗。


    这不就是代表你自己也是哪个愚昧的人。


    “本王需要穷人的生活变得更好,他们才有条件来买本王的产品。”南青说出了自己的宏愿:“我希望有朝一日,荒北的百姓能喝上白砂糖,用冰糖炖雪梨,知道奶茶是何滋味?”


    “这些都是需要建立在已经吃饱的基础上。而本王在达到温饱之前还有一段很长的路要走。”


    只有富了才有底气实施扶贫计划。


    彩香不理解王爷,但能理解她为民的本心。


    只是不知为何,彩香突然有点想哭,她从小就听父母天天念叨老王爷的好,她也跟着喊老王爷,可她从来不知道老王爷哪里好?


    也许只有父母那一代人才能体会。


    可现在,彩香有点理解父母的心情了。


    荒北死了一个镇北王,来了个更厉害的雁南王。


    新王并不比旧王差!甚至更优秀!


    “王爷,奴婢全心全意支持您!”彩香擦了擦眼睛,发现已经湿润。


    “嗯,劳烦你办此事。”南青还打算扩王府,不是为了住处或者豪华。


    是为了建立办公场所,和员工宿舍,让护卫避免闲人靠近。形成一个比较机密场所。


    而外围则是普通人过日子的场所。


    南青忙完手头的公文,再提前下达指令,表明下半年的发展方向——向国内外推广白砂糖与冰糖。


    这只是原料,她已经让沈宝珠开几个奶茶店,糖水铺。


    因为收来的甘蔗实在太多,还有一些蔗糖,或者次品白砂糖可以折价卖,由于富人都改用白砂糖。


    徐芳远改进的水力榨汁机又提升蔗糖的产量,蔗糖价格大跌,客流减少,很多商铺承受不住要倒闭。


    她及时派沈宝珠接受这些商铺,不过她没想过完全垄断,自己占七成就行,剩下三成市场让民商自己发挥。


    白砂糖和冰糖的供应单,源源不断成为这些公家和民商的货源。


    已经有聪明的民商自己购买白砂糖和冰糖后,开了很多高级的糖水铺。糖水种类更多。


    糖水铺在荒北已经代替蔗糖,成为奢侈甜品。


    南青还特地扶持这些民商,签订原材料协议,尤其是王府颁发的劳动律法,规定雇佣合同的基础工薪必须二钱一个月。一个月三天假。一天干活不能超过五个时辰,超过要另外付工钱。作为基础保障。


    由于古代晚上没有灯,很多商铺自然不舍得浪费大量蜡烛来让人生产,所以双休八小时基本不可能,那是现代发达国家的福利。


    现在荒北还在发展路上。


    而南青这份劳动律法,曾经让不少民商闻风丧胆,不敢随便请人,只能去买奴隶,买下人来做。


    南青有的是办法治理这些投机取巧的人。


    立即创建卫生署。但凡不是按照劳动合同雇佣,或者个人卫生条件不达标,就必须关店重整。


    打得不少民商失去信心,不过这些都是保守不开窍的民商。


    以沈宝珠为代表的年轻民商,根本不会为了省几个钱失去赚钱的机会。


    他们大量招工,砍甘蔗,种甘蔗,收甘蔗,各种下乡宣传。


    吸引一大批村民进镇北府。


    尽管整个荒北还是很穷,但镇北府已经开起一连串铺子,各种招工培训,创造了不少就业岗位。


    只是半个月时间,卖白砂糖和冰糖的银子一箱一箱抬进王府。


    南青已经合不拢嘴了。


    尤其是在自己的Excel统计单上,财务数字非常可观,已经累积赚取六万两。


    这只是开头,巅峰时期肯定能赚十几万,缓和后月入最少三万两。


    而整个荒北公家运转开支一年也就二十万两银子。


    南青以后每年年入三十多万银子,一项白砂糖和冰糖就解决了。


    还没算卖到塞外的账单。只会多不会少。


    为了保持盈利,她还颁布律法不准商家私自研制白砂糖,要向王府报备,定下每年产量,否则一旦发现连坐九族!


    她必须严控白砂糖出口,因为这玩意要是被人发现用在军事和其他地方,肯定要掀起一阵风浪。


    她不怕研制白砂糖的配方暴光,只怕境内的白砂糖在没有管制之下被无节制运出去。


    南青已经将白砂糖的地位提高到和盐一样。


    徐芳远那边已经将雪盐提纯出来。


    之后经过沈宝珠的手就能卖出去。不过南青建议第一站卖到隔壁的突族。


    这一卖,突族商人果然开始造访荒北。


    已经有小部落的王子特地赶来希望能与她商量买卖。


    大量的牛羊开始出现在荒北。


    管制牛羊需要人,于是又开始招人。


    南青再看手头的实时就业数据,经过邮局方面的统计,荒北人口不足一千万,镇北府占两百万人,现在就业有一万五人。


    五口为一户,起码受益二十万人。


    “这二十万人能带动镇北府的消费。”南青立即喊人过来:“张贴下去,但凡在镇北府务工的人,在本府消费,有折扣,消费次数多形成积分,可以兑换常购买的小商品。”


    她一定要让大家赚的钱都在镇北府流动。


    南青一件件政令发下去。


    起初很多人根本跟不上速度,还反感南青多管闲事,老王爷都没插手商业的事。


    新王似乎兴趣都点在商业上。


    邓府起初还有点吃力,但他们家有钱,特地请账房算一笔账,如果不用家丁下人做事,只雇佣外面,可以赚多少,节省多少成本?


    只能说邓永祥不愧是源城首富。


    账房统计一下:“预计一年盈利七十三万两,您请一千个人,每个月一人两钱,两钱就是两百文,一个月总共需要支付工钱一百两。”


    邓永祥道:“往日一年只需五十两,不过是多一些成本,但赚头却多几十倍。”


    “吩咐下去,严格遵守雁南王府办法的劳动律法。”


    如果南青知道药材那么赚钱,估计都要流口水了。


    很快邓府这边又新采购了一批雪盐。


    据说是女儿邓施蓉被父母放鸽子心情不好到处消费。


    邓夫人知道女儿这是在向两个老人抗议,那天生辰宴上的事。


    本来邓夫人不当回事,可听说雪盐一两五十两。


    邓夫人眼前就一黑,差点没晕过去:“多少?还有比冰糖贵的?”


    丫鬟道:“夫人,听说是天山雪盐,能美白,大小姐本就对胭脂水粉感兴趣,就开始大量采购研究洗脸祛油的香水。”


    邓夫人心疼得手抖:“买了多少?”


    丫鬟吞吞吐吐:“大概三万两。”


    这次邓夫人直接晕过去了。


    而邓永祥听说库房被支走三万两,买了王府的盐,还以为女儿不死心,要上门给人当小的讨好王府所有人。


    结果听说雪盐。


    邓永祥还不信世上有雪盐的说法?最白的盐,都不过沙粒那么大。


    哪有像雪的。


    结果丫鬟将一碗雪盐端上来,撒在一块饼子上。和一碗盐水。


    “老爷您请品尝。”


    邓永祥立即咬了口,本来觉得自己吃的是什么黄金,结果只有盐味,不苦不涩,咽下去就口盐水还有一点点微甜。


    他立即瞪大眼睛:“就这么一点盐粉。水就咸了。”


    丫鬟道:“大小姐说这是她买的最值得的东西。还要加购十万两。”


    邓永祥这次毫不犹豫批了:“可以,让她买。另外邓府立即替换往日京城的白盐,咱们以后吃雪盐。”


    这些雪盐比京城的盐还好吃!


    既然赚钱,为什么不把钱给自己荒北赚?而且钱让京城的爷赚了,回头那些爷还笑话他们是土包子乡巴佬。


    邓永祥不止一次造京城的爷们这么羞辱。


    这次已经不是买盐那么简单,是他不想再受气了!宁愿多花原本购买价的二十两。


    “二十两就能买回的面子,值了!”邓永祥激动无比。


    丫鬟和家丁们都目瞪口呆,花十几万两还那么高兴。


    而屋外要来告状的邓夫人,在听见丈夫用十几万买盐,她直接晕过去。


    这父女俩一个德行!花钱如流水。


    而南青已经开始储备建设的第二步,那就是修路,她要修一条以镇北府为中心四通八达的马路,传统的是用烧砖,铺路,不过不耐用,造价也高。


    还有糯米浇灌的石灰浆所制的砖石,成本也很高。


    不过现在不是挑的时候,问题她没有水泥。


    煅烧最基础的水泥都要1500℃的高温才行,现在的大姚烧窑温度据说最高才1300℃,根本无法达到。还是因为木炭和柴火作为燃料不够达到炉点。


    除非找到煤炭。


    这个南青暂时不寄托希望。


    她立即喊刘衡过来,结果刘虎进来了。


    他是副校。


    “王爷,有什么吩咐?”


    南青满脸疑惑:“你哥呢?他摸鱼偷懒了?”


    刘虎立即恐慌道:“殿下,饶命!”


    “别动不动跪下,先说事。”南青招招手,想着要不要出个规矩以后连行礼都免了。


    不过这个不是症结,根本症结在尊卑分明的思想和认知上。


    刘虎赶忙道:“昨晚我哥就不知道发什么神经,自言自语带着几个兄弟,骑马走了。”


    “问了也不说去哪,一直宣称他以后要在殿下您面前扬眉吐气。”


    听得南青不明所以。虽说她给予部下一定自由,可没想到这也太自由了吧。


    他都没有请假就走了!!


    “不管了,刘虎你吩咐下去招聘修路的工人,工匠,十天结一次工钱,一个月三钱银子,懂得技术的四钱银子。”南青命令道:“你要去找靠谱的人过来。本王要修一条镇北府通往岐南岐北的路。”


    边羌府暂时太远,不然她也要修过去。


    只要修去岐南北,以后才能打破他们在当地的垄断,雁南王府作为中枢,影子才能投射地方,集权办大事。


    “諾!”刘虎擦擦汗赶紧下去。


    他都没法自己大哥居然那么虎!一句话没说就算了。殿下那边居然也敢如此。


    真是大胆!


    之后南青还特地书信两封给安宁侯和广怀郡主。


    安宁侯本身不太想理会修路一事,毕竟路不好修,自己这边还有不少丘陵,山与山,工程难度堪比天险。


    平时修条石子路,民间都要歌颂流传了。


    更别说是铺设城墙的石砖路。


    奢侈程度堪比京城。


    他们荒北何德何能与京城相比。


    可当广怀郡主那边传来,她支持雁南王修路,并且会主动帮忙的消息。


    安宁侯顿时坐不住了。


    他岐北一直比岐南富裕,岐南的人口也时常流失到他的领地,所以各方面他都压自己姐姐一头。


    何况姐姐向来封闭不懂得发展岐南。


    如今她却主动跟雁南王府接触,分明是想超过岐北!


    “叫穆先生过来。”


    穆先生是安宁侯座下第一门客。


    他到来听说此事,只顾着感叹:“郡主未必想压你一头,没准是想通了。”


    “不可能!她防备雁南王,比防备我还要谨慎。”安宁侯总觉得姐姐是有别的理由。


    自从他们姐弟听说父王的灵位被请到海兰珠山上建庙,尽管只修了个雏形,可后续的百姓却已经将庙修得如同寺庙。


    雁南王对百姓的举动适当睁只眼闭只眼,一直很得民心。


    更别说此前治水成功,现在因为小小的甘蔗,制造成白砂糖冰糖,构成产业链,已经让镇北府不少人跟着受益。


    还传来雪盐,和一系列新法,都是为了辅佐商业的发展。


    前朝,历代君主都是重农抑商,即便是地方统治者都要先照顾农业。


    可谁也没想到雁南王反其道而行。


    “那孩子迟早会被自己培养的商人反噬!”安宁侯突然冷哼道。


    穆先生则是笑了笑说明道:“怕是雁南王早有预防,你看雁南王颁布的劳动法,第一就是用工身份,不得是家生子奴婢,而是要在外面请人。”


    “用了就要给劳动法定下的工薪,这是雁南王约束商人的一道线。”


    “第二道线,休息三天,用工超过五个时辰要另外算钱,虽然不起任何震慑作用,可相当于雁南王已经把戒尺拿在手里。”


    “第三道线,才是最重要,雁南王颁发劳动律法看似是为了辅助商业的发展,实际是要给所有商人拴上链条。而他是手牵链子的人。”


    “最重要的是,雁南王在告诉所有人,劳动律法注释权解释权全在自己手上。”


    这才是商人最致命的王牌!话语权!


    安宁侯闻言,他更坐不住了:“先生,我们岐北能模仿雁南王吗?”


    “哈哈,根本无法照搬,只能因地制宜。”穆先生见此舒展一笑,看来雁南王产生的连锁反应,会带动各地领主一起发展经济改善民生。


    因为谁不发展意味着经济落后,地位也会跟着下降。


    而在他看来,这才是雁南王的厉害之处!


    “王道吗?世道已经好久没出现此等人。”穆先生眼里闪烁着感兴趣的光芒。


    余下的安宁侯根本听不进去,因为危机感逼得他召见各地豪绅过来商量大事。


    广怀郡主此时已经获得南青的证书,成为白糖供应场地之一,自从岐南引水后,已经不缺水,种点甘蔗能改善民生。


    她打开看所谓的证明,还有雁南王印章,上面还特批岐南为扶贫区,会以多一个点的价格收购。


    白糖和盐供应也会少一个点的价钱。


    “这份好意,我收到了。”广怀郡主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她立即号召部下,确定雁南王府修路时间,他们同时一起修,从两端开始足以节省一半时间。


    而她修路的决定传到岐北。


    安宁侯终于不淡定问穆先生:“姐姐这是疯了!不是明摆着让雁南王以后好伸手进岐南。”


    “到时候父亲给的遗产让外人染指,说不定就要改名换姓了。”


    “不姓李!要姓南!”


    穆先生只是淡淡看着他不语。


    安宁侯其他门客倒是看出来,以后广怀郡主那边会多一个帮手那就是雁南王。


    按照如今的势头,说不定雁南王会直接成为她的靠山!


    到时岐南北两地,才是真的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人都是要往高处走,否则不进则退。


    已经有门客看到危机,谏言安宁侯应该打开城门做生意,才能解决危机。


    至于雁南王会直接控制岐南北,完全是以后的事。


    唯有走一步看一步方为上策。


    当南青一下子获取邓府,和岐南两地雪盐的大单,她激动合不拢嘴:“几天就赚了二十万。”


    南青记得大姚去年的税收不过八百万,往年日子好一年起码有两千万。


    不过是太上皇在位还没勉勉强强过日子。实际盛世时,赋税一年高大六千万两。


    收得最多的就是农业税,这个一直是历朝历代的大头。


    而她刚来没多久,还没开始收农税,荒北种得很多都是麦子,只有东南边比较好的地方,边羌府种满了稻谷。


    库官见她那么高兴,就趁机把往常想提的事一并说出来:“殿下,荒北的农税比以往提高了五成,今年朝廷来信说是王府也要交纳一部分税赋。”


    南青闻言挑了挑眉:“这是得知本王挣钱,他们开始眼红了?”


    库官道:“殿下不交没事,但荒北的农税却要您来催收。”


    敢情是要她当这个恶人。


    “镇北府刚通水不久,渠道还在继续修,本来想乡下能月底用上咱们的水。看来现在提前收税,是无法阻止了。”南青将账本交给库官提醒他:“不过渠还要修,农税,本王会想办法。”


    “就怕各地县令和知府——”库官欲言又止道。


    南青道:“不怕,他们最好有本事把锅扣到我头上。”


    光是治水,修渠,建立甘蔗产业,做出一整条产业链,就够她有大笔资金建设民生。


    以后有什么好东西只需要从构建的产业链推销即可。


    “还有突族商人求见一事。”库官故意提了嘴。


    南青顿时眯了眯眼睛:“你又收人家钱了?”


    库官顿时苦下脸:“自臣跟您来荒北就一直胆战心惊怕没钱,在白砂糖还没卖之前,有突族商人来购买米,还出了高价。”


    “我就自作主张把一些旧米卖给他们。”


    南青:“多久的事。”


    “两个月前。”


    看来是挖渠那时,确实用了大量资金。


    她继续问道:“突族哪个部落?”


    “疆北都护府。”库官道:“说是都护府,实际就是一个千人的小部落,那奴隶主是突族大汗旗下第三十五个儿子叫阿塞木尔帖。”


    南青汗颜,真能生!居然生了三十多个儿子。


    “我记得阿塞疆也在疆北都护府?”


    库官点点头。


    南青眼睛顿时一亮,她记得刘小恭就是被自己流放到阿塞疆,阿塞疆靠近古西域通商之路,虽然近年已经荒废,但东西方来往贸易的潜力仍旧巨大。


    “好,抽个时间,让他们的王子亲自来见我。”


    现在南青要开始筹备怎么收农税了?


    如果各地县令做得到,知府能收上农税,就不需要直接报到她这里来了。


    眼下还有两年半大姚才会乱。


    这段时间,她干脆花点钱买点安宁,好好低调发展经济。


    库官走了。


    很快荒北当地的司农官求见。


    南青没想到这么快上门来了。


    她招募工人修路的命令刚发出去。


    “彩香,准备一碗糖水吧。”


    司农官专门管理农业,还是种植方面的专家,对于人才她向来是极其尊重的。


    彩香很快下去准备。


    司农官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穿着松松垮垮的官袍,跪下,语气虚浮道:“臣,叩见雁南王殿下。”


    南青见他脚下穿的是草鞋,而且还沾有不少泥巴。唯独脚,没有特地穿上棉鞋。


    她不动声色道:“起来坐下吧。”


    司农官站起来低着头杵在一边,不说话。


    彩香端着一碗透明的白糖水进来放在桌上,恭恭敬敬道:“司农大人,这是王爷赏您的。”


    司农官瞧着透亮,还以为一碗白开水,忍不住无奈叹气。


    果然他去哪都是不受欢迎的人。


    可当他一饮而尽,发现味道清甜,喝完后,身体有种如遇到甘霖般得到滋润。


    司农官露出错愕的目光:“王爷,您怎么能将如此上等的白砂糖给臣服用?”


    服用?南青差不多忘记,由于沈宝珠太能干,以至于营销过度,传播各地变成白砂糖是能治病的神丹妙药。


    其实糖水最多医治一些低血糖之类的病状。


    “老人家,你莫非一直有低血糖?”


    司农官点点头:“臣是老毛病了。”


    难怪刚刚站起来不敢立马坐下,还以为他拘谨,敢情是低血糖。


    南青立即吩咐彩香:“待会匀两斤给司农带回去。”


    司农却说:“王爷,能不能换成钱抵我们县城的农税,这样我们的百姓减轻负担就只需要交人丁税。”


    人丁税?


    此话一出。


    南青的脸色顿时阴沉万分,彩香还是第一次见王爷有生气的迹象,赶忙退了出去。


    “上面来信说只需要农税即可。”


    司农官道:“王爷,那是多久的事,昨日已经改成人丁税,一人一头,往年十岁孩童是不能算的。”


    朝令夕改!


    说明朝廷政局动荡,国库空虚,上面的人已经赤字到要敲骨吸髓的地步。不再顾忌长远。只想着撬东墙补西墙。


    这种情况继续层层扒下去,不出三年,大姚必起内乱!


    南青深呼一口气,默念自己不能生气:“给本王一口报价,农税和人丁税加起来,今年需要多少?”


    司农官闻言,原本浓浓的眉毛下藏着一双浑浊的眼睛,有了些凝视:“还有炭火税,粪溺捐,户籍税,油税,路税,木柴税,还有生子税,行商税等等。”


    “余下几十种,明日我再上报。”


    听得南青绷不住没忍住破口:“特爹的!雁过拔毛都没这么过分!”


    司农官故意说完就没有再继续,而是报了个数:“农税和各种杂税加起来,整个荒北需上贡十五万两,至于往日交的米粮,朝廷特别交代可以折算成银子。”


    金额刚好是她卖白砂糖和雪盐的总金额。


    南青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刚得到的二十万两,马上只剩下五万两。


    她叹气:“这件事本王会处理。”


    司农官闻言朝她作揖一下,走前,还特地提醒她:“王爷,您打算如何催一些马上要露宿街头的百姓?”


    南青抬头,眼底闪过一丝疑惑,说话时,她语气也是理所当然的态度:“你放心,本王会替他们缴纳。”


    还有点肉疼道:“不就是十五万两,大不了多买点白砂糖和雪盐,让沈宝珠商队走远点卖。”


    而且缴纳不了多久,最多两年,大姚内乱,到时她趁机切断和朝廷的联系。所以在此之前,她只能交钱了事。


    可她一句风轻云淡的话语。


    却让司农官定在原地,他瞳孔震动地盯着她,久久无法言语。


    随即老人家的眼眶忽然红了,正在酝酿一场暴风雨来的前兆。


    看得南青一愣:“老人家?”


    老人家突然朝她跪在地上,情绪失控,嚎叫起来:“呜哇啊!!!”


    吓得南青赶紧站起来,彩香和刘虎急忙冲进来,看看怎么回事。


    就见司农头贴在地上,双手死死抓住南青的衣摆,她立即去拉自己的腰带,生怕自己裤子被人脱了。


    可她还没弄明白对方为什么如此情绪失控?


    司农官仿佛有万般的委屈,瞬间如洪水决堤,哭得撕心裂肺:“苍天啊!多少年了,你终于睁眼了。”


    “你知道吗!我们活得多辛苦!太辛苦了。”


    他一字一句哽咽,面色过于激动而变得如泣血般红润。


    “终于,终于有人救我们了* !”


    “王爷,王爷啊!”司农官忽然抱住她的双腿,哭得几乎哑了声。


    彩香都害怕了:“司农大人莫非想老王爷了?”


    “什么?这老头太没眼色了。”刘虎忍不住吐槽。明明他们王爷一点不比镇北王差,可老东西一个个眼底只有镇北王。


    呸!待会他要将老东西丢出去。


    可万万没想到,司农官松开南青,脸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却丝毫不敢沾到她身上。


    随后他扑倒在地上,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礼,再深深将头磕下去:“王爷,英明!”


    “臣替荒北八百万的百姓感谢您的恩泽!”


    南青这才听明白,原来是她代替缴纳十五万两的事。


    她道:“老人家,荒北本来就是我的地盘,我给自己的地盘上税,很正常?”


    “什么时候自己给自己上税,别人还要感恩戴德?”


    此话一出。


    满室得安静就连彩香眼眶都跟着一红。


    她自己也是老百姓知道其中的酸楚。


    刘虎也欲言又止,只能说他们家殿下真的是千年难遇的明主。


    彩香擦了下眼睛,告诉她:“王爷,从来没有人代付,只有百姓一朝一夕用锄头,肩膀扛出来的血汗钱。”


    “除了老王爷,其他曾经在这里待过的,代理过的,连自己府邸的税都分摊给百姓,还有各地县官亦是如此。”


    南青陷入了沉默,她将司农官扶起坐下,安慰他道:“你放心,我不会不管自己的子民。”


    “那路还修吗?”司农官突然担心道。


    “修!当然修!”南青眼底沉暗一片,深邃到令人捉摸不透。


    只不过这次她本人无需出钱。


    她甩袖,唇角勾起一抹精打细算的笑容:“这些钱,必须该谁出就谁出,天下没有免费的路。”


    “我能走,老百姓也能走,但唯独那些官吏和乡绅,没资格白白坐享其成!”


    第35章 天杀的重税


    到了收农税的时候, 平常不见人的江望就时常拜访王府。


    不过没见到南青。


    南青已经和江幽菲乔装打扮成一名普通商人,去镇北府各村查访。


    随行的有邓永祥。


    南青怎么都没搞明白,这位大商人最近咋那么粘人呢?


    看见她就好像看见财神爷似的, 眼睛冒光, 说话一套一套的还让人觉得很愉悦。


    有了这么个马路搭子, 巡察的路都没有那么无聊。


    “邓老爷,最近荒北或者其他地方有什么奇闻?”


    邓永祥道:“有啊!一直保守的广怀郡主居然开始组织乡民修路, 钱还是她自己出。”


    “旁边的安宁侯日日夜夜都怕被她超过,也开始组织修路。”


    南青闻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良性竞争, 良性竞争,姑姑和安宁侯不愧是老王爷的儿女。”


    邓永祥随着敷衍笑了两下,又道:“这两位的民望一直是没话说,只不过其他地方非但没有想要修的想法, 还要堵路。”


    此话一出。


    南青依旧保持微笑,她当然知道此事,地方保守势力试图与她抗衡。


    其中响马县一马当先, 首先封了路。沈宝珠已经将自己的亲朋好友还有合作商都搬迁到镇北府。


    响马县各个小商人见环境不好,开始资金外流,于是沈宝珠抛出橄榄枝,将响马县的小商人都拉到镇北府。


    一夜间, 镇北府的经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展。


    各大小商人听说尊重劳动法就可以分一杯白砂糖的生意,都拼命囤白糖, 等最高价时卖到外地。


    这种投机现象常见,带动不少人都想走捷径。招揽工人的需求就日益增多,同时拉高了就业岗位。


    现在光是镇北府都有一万五千名白砂糖产业的工人。


    而这时的邓永祥却在白砂糖市场如日中天时, 突然抛售大量的白砂糖,转攻雪盐。


    这就是邓永祥为什么会成为她的跟屁虫的原因!


    南青不否定自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邓老爷, 修路的事不会有任何耽搁。”


    邓永祥得到自己想要的风声,他哈哈大笑:“王爷,草民心思真是瞒不住您。”


    “那我也投桃报李,提醒您一件事,就是关于白砂糖炒市,需要多加关注。”


    南青知道这样的聪明人目的不会只有一个,招数都是一套接一套的。


    她毫不保留回答:“白砂糖迟早会跌回正常价格,只不过不是现在,可能是二三年后,也可能是明年。”


    白砂糖的提纯说难不难说简单不简单,有人盯上暴利,势必会下一番功夫钻研。


    那么白砂糖提纯的办法迟早会被人捅穿。


    古代可不讲究什么专利,她也没有打算就白砂糖垄断的意思,而是要借助白砂糖这块短暂的金字招牌,给自己谋求更多的利益。


    比如修路,比如马上要催收的朝廷钦差。


    邓永祥露出一丝犹豫的表情:“您为何要告诉我?”


    “邓老爷进军雪盐就该知道,白砂糖迟早会产量过剩,利润压缩,市场饱和,到时候赚不了多少利润。反而现在随着那些膨胀的投机势力强占市场的恶性竞争,转盈为亏,到时候只会留下掌握实业的商人。”南青道:“而本王只需要保证实业商人的基本盘,白砂糖的市场就不会崩,但以后也不会出现像如今一粒砂糖一粒金的虚假繁荣的现象。”


    “可邓老爷,白砂糖会成为和雪盐地位一样的必需品。”


    南青没有将白砂糖可以成为制作成助燃剂,工业酒精,等等工业品。要是她手下化工的工匠再多一点,迟早能研究出来。


    届时食盐反而烂大街,白砂糖反而要受军事管制。确定了常青藤的地位。


    那是不过未来的事。


    商人总是短视的,哪怕邓永祥如今的眼光再长远,仅限于未来十年。


    南青的话让邓永祥陷入沉思,他不再说话。因为已经够她琢磨了。


    马车随着护卫渐渐下乡,石子路开始变得泥泞,没一会儿车轮便陷下去,无法推动。


    很快附近的树林闻声赶来一帮扛着锄头和木棍的乡民,明显是路匪。


    南青只是挑开窗帘一看,就无奈叹口气:“刘虎,先吓唬吓唬他们。”


    江幽菲则是冷淡道:“已经不是第一次,穷山恶水,畏威不惧德,你还是早点下决心。”


    南青点点头,老婆说的对,刚出镇北府中心,因为没有官军的服装,一路上收到各种敲诈,比如底层衙差的治安费,过了村口村民的过路费。


    还有各种路边摊干净不卫生的天价小吃,黑店的天价住宿费,隔三差五宵禁被衙差勒死,当地流氓地痞勒索等等治安乱象。


    南青还表示以后要好好整顿,暂时低调点,直到她挑开的车窗,被外面的流民无意间瞥见。


    有人顿时垂涎大叫:“你看!车里有娘们!必须活擒!咱们家要有后了!”


    “让她给我们家一人生一个!”


    这句话立即让南青沉下脸,握住江幽菲的手,面对一群不知律法何物更不知道遵守,只知道掠夺抢杀的原始人,讲道理是没用的,拳头梆梆梆才是强有力的说服!


    “刘虎,他们并不是手无寸铁的百姓,不必留情。”


    “速战速决!”她拍着车门严厉斥道。


    刘虎:“諾!”


    护卫二十人,立即有两人掏出铁弹,点燃引线,在倒数五秒瞬间仍旧流民堆。


    流民们还不知那冒烟的玩意是什么?还有人大胆上前一踩。


    结果轰——


    血肉飞溅,树上地上,到处都是,断胳膊断腿乱掉一地。


    外面瞬间传来杀猪叫,幸存的流民作鸟兽飞散,现场瞬间只有各自逃窜的身影,只留下一堆新鲜的肉泥死尸。


    邓永祥还好奇地挑开窗帘往外看,这一看,他瞬间捂着嘴巴,探着车门,伸头呕吐起来。


    可他一出去还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就吐得更厉害。


    头晕眼花,没一下就蔫了。倒在马车昏了过去。


    南青面无表情将人往旁边踢了踢,她抱着江幽菲不满道:“我都说你女扮男装出来,你偏不,现在知道多危险?”


    江幽菲翻了个白眼:“功夫在身我会跑,但某人的醋味,我可无法驱散。”


    “哼,我们还有十几天就要成亲了。”南青还在宣誓主权。


    江幽菲有点稀奇,以前怎么没发现她是个醋坛子,不,是一口醋井。


    她忍不住偷笑起来:“你很喜欢臣女?”


    “你不喜欢我吗?”南青直白道:“我可是非常喜欢喜欢你。”


    她认真的神情,让江幽菲怔怔出神,随后便是温柔一笑:“当然喜欢,喜欢极了。”


    “世上再也没有比你更神秘的人。”


    两人便开始头贴头,互相依偎在一起。


    完全忽略地上有个晕倒的电灯泡。


    马车继续前行一个时辰。


    到了镇北府的边缘村,再往前就是边羌府与岐南岐北等地的过路交界处。


    边羌府那边又石子路,岐南长满草的路,岐北,则是沙子路,谁穷谁富一目了然。


    而镇北府这边,草路沙子路,石子路都有,特别明显的石子路就在铺在水渠附近。


    这里还有不少村民提着水桶,挑水,等村民走了,其他地界的村民赶紧出来,跟做贼似的趁机舀两桶,偷偷摸摸回去。


    有发现的村民骂骂咧咧:“特*的,又来偷我们的水!”


    “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这些人还偷挖沟引水,他们分了,我们村的水就少了。”


    坐在树荫下的老人明显注意到停留在田坝上的马车。


    老人本想去看看,就见村里的后生气愤不已,他劝道:“都是乡里乡亲的,不要大动干戈。”


    村民们依旧各种脏话,接着反驳道:“老村长,雁南王引水是引给我们的,又不是引给他们的。”


    “哎,水哪分地方,都是往低处走。”老人无奈道:“穷人要互相帮衬。”


    “这话可不对,我们穷得没水的时候,还不是对着他们低声下气,结果他们还冤枉我们偷水。”


    提起此事,围在水渠边的村民们就开启批判大会。


    “谁知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咱们镇北府也有翻身的一天。”


    “要不是王爷,我们连脏水都没得喝。”


    “水渠还是我们挖通的,当初王爷治水,对面没少嘲讽,还笑我们的渠是白疏通。结果过几天来说,他们当场就傻了。”


    说起这事,村民们又开始贻笑起来。


    唯有老人客观冷静道:“雁南王治水成功是为了整个荒北,对面也是荒北人,你们啊!过于年轻气盛,不懂团结一心的意义。”


    “你爱说就说,反正我们不听。”


    “爷爷,我们不想以德报怨!”明显还有老人的孙子在里面参合。


    南青竖起耳朵听了半天。


    发现地方与地方,村与村之间也有隔阂。


    她仔细眺望水渠旁边,还有被隔断的一层石头墙,明显是来防偷的。


    “幽菲,荒北的环境比我想象中要落后。”


    都那么穷了还要搞内斗。


    江幽菲早已不稀奇,大姚国力衰弱的缩影,就折现在这些穷乡僻野之中,否则每年也不会连税都收不上。


    “资源有限,自然是谁得拳头大,谁说了算,方才王爷不也身体力行鉴证此事。”


    南青脸蛋一红:“我是为了保护自己未婚妻,还是有点不同的。”


    “无非都是为了自己,为了身边的人。”江幽菲道出人性与恶劣环境之下有限的选择。


    南青只好道:“我明白,为了表现自己与他们不同,我决定亲自出面调停他们之间的矛盾。”


    江幽菲听罢,她眨了眨眼:“最好别这样。”


    此刻的南青为了在未来老婆面前表现一把,自然是听不进去的。


    她毅然而然地下了马车。


    刚好路边还有玩泥巴的孩童,看见她衣冠鲜亮,就不知怎么地抓起泥巴和田野的不知名粪便混合在一起,朝南青砸了过去。


    “殿下小心!”刘虎见此连忙挡了过去,然后糊了一脸,各种臭味腥味,熏得他直接倒在地上呕吐起来。


    南青看着地上打滚的刘虎,抬头看向孩童,正以警惕的目光盯着自己:“你们是何人!是不是又来抢钱,还要伤我们村里的人。”


    一个孩童露出的不是单纯天真的目光,而是对环境和光鲜亮丽的人一种防备。


    南青突然意识到什么。


    邓永祥已经醒来正想透透气,刚下车,瞥见什么,顿时警铃大作,赶忙要往车里钻。


    结果田坝另一边的小孩们已经举起粑粑团朝他扔了过去。


    啪啪啪!


    邓永祥全身没有一个部位不被砸中,直接变成一个粑粑侠。


    “呕!!”邓永祥扶着马车顿时没忍住ye了。


    周围的护卫都惊惧不已,被这精神攻击污染到了。


    江幽菲探头,她捏着鼻子道:“快上来。”


    南青灰溜溜又上车,可马车已经被村民堵住了。


    村民们举着锄头,但不敢围上来,都是戒备地盯着他们:“你们怎么回来我们偏僻的巴巴村?”


    粑粑村?南青没忍住探头:“我们是新搬去镇北府的人,刚出来观光,没想到误入贵村,实在抱歉,我们立即就掉头走。”


    带头的村民以怀疑的目光打量她:“观光?我们巴巴村有什么好看的?除了泥巴就是草。”


    “不是还有粑粑吗?”南青心急口快,在得到村民不善的视线,她赶紧轻咳一声正经道:“在下闻言雁南王治水之举,得万民一心,就想亲自瞻仰水渠风景,是否属实?”


    “看来,名副其实!我搬对家了。”她装模作样感叹的表情。


    没想到这些看起来凶神恶煞不好相与的村民,居然相信了。


    “原来是远道而来的客人!”


    大家很单纯围了过来热情道:“你们外地也听说我们雁南王的事迹。”


    “要不要喝喝看渠里的水?”


    “我们荒北的水最甜了。”


    还有人舀了一葫芦偏黄的水给她。


    南青汗颜,果然善与恶只有一面之隔。


    她端起葫芦等了等,沉底后,才勉强喝一口赞道:“果然清甜!比我在王府买的白砂糖还甜!”


    “既然大家都那么热情好客,在下也要以德报德。”


    南青让人拿出一小袋白砂糖,泡水给小孩,然后是老人,最好是村民。


    大家都被她的阔绰的回礼砸蒙了。


    抢着分糖水,喝完,还回味无穷,不听咂嘴。


    “这位老爷真大方,看来不是那些人,是真的来投靠镇北府的。”一个村民道。


    可老人确实瞥了眼车轮,瞬间瞳孔放大,随后手里的碗哐哐哐掉落。


    “爷爷,你把碗摔碎了,回家奶奶一定又要骂你败家了。”他孙子刚弯腰心疼捡起来碗。


    就被老人摁在地上,突然喊道:“草民,叩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老人的阵仗,让村民们各个愣住了。


    什么王爷?咱们镇北府除了雁南王,还有哪个王爷串门?


    还有小孩已经放下戒心,不好意思走到南青面前道歉,然后小心翼翼要糖果。


    南青分了一把江米条和几块红糖。


    小孩们得到糖果纷纷高兴四处奔走。


    转头间村民们已经呆在原地,不知所措,大家都茫然盯着她不敢确定。


    直到老人怒斥:“一帮蠢货,还不快行礼,是你们见多识广,还是我见多识广!”


    此话一出。


    村民们纷纷扔下锄头,诚惶诚恐叩拜:“草民们,参见王爷,王爷万,万岁。不是,千岁千岁千千岁。”


    南青瞥了眼地上的老人,觉得有意思,便询问道:“老村长,您认识我?”


    老人惶恐道:“王爷,您治水成功下山那天,草民就在人群堆里,亲眼目睹过您的高姿。”


    “而且您的车轮,是乌金,寻常官家是不敢随意滥用的。”


    南青恍然大悟,她就说刘虎办事和刘衡一样粗心大意,早就叫他低调点,结果车轮还是有皇家留下的痕迹。


    “老人家读过书?”


    “我是天源元年的童生,未能中举。”老人羞愧道。


    可对一路上见惯穷山恶水,还炸了一群打家劫舍的流民的南青来说,眼前的老人实在就是一颗蒙尘的明珠。


    天知道她现在多缺人才!尤其是任用识字的中坚人才治理地方,更尤为珍贵。


    “无妨,听你谈吐与反应,定是学识不差。”南青特地点了他:“明天去邮局报道,我们那还缺一堆文书。”


    “虽无品级,但日后就是我雁南王府的吏员,算是直接吃皇家饭。”


    南青还恬不知耻打着皇家的招牌。反正能用她就用,最好能拉拢一些读过书的人。


    老人震惊不已:“王爷?我一大把年纪如何能行?”


    南青严肃道:“怎么不行?你是看不清字还是走不动道,都没关系,重要的是本王告诉你,镇北府正在发展,急需大量的不分阶层的知识分子。”


    “再不济你还能传师授道。也好过在乡村荒废自己的学识。”


    “何况姜子牙都七八十岁才出山。”


    南青的一番话让老人顿时深深折服,接受了任命:“草民吴敬,多谢王爷赏识。”


    之后南青又问了附近的详细情况,村民们显然没有刚刚那么嚣张跋扈,得理不饶人。


    还通过南青得知县城正在招收甘蔗工人,和马路工人,农闲时他们可以去招聘。


    村民们知道外面有机会都兴奋不已,终于不用背朝天守着田,他们也能进城长见识。


    吴敬还特地将隔壁村缺水一事上报。


    南青当即命令村民们疏通渠道,给隔壁村引水,不必担心水量不够,她会拨一笔款给附近修一个蓄水库。以后缺水可以自饮。


    解决此事,还获得一个本地读书人。


    南青一路上被各种打劫郁闷的心情终于得到改善。


    她直接将吴敬带上回县城。


    巴巴村的村民们都非常激动,尤其是老人的孙子,被大家拥在中间祝贺:“恭喜恭喜,以后吴大牛就是吴大孙少爷了!”


    “老村长能吃上王府的饭,日后岂不是比知府那边的官还大。”


    “如果那些收税的再敢过来,我们直接报王爷的大名!”


    “对!我们老村长可是有靠山的人。”


    只是他们等了一下午都没等到催粮官,衙差也不像前段时间到处打砸搜刮他们的钱财去报税。


    村民们还以为王爷特别照顾他们巴巴村。


    结果隔壁村,隔壁的隔壁,都是一样的动静。


    甚至是整个荒北都没有催粮官吏的身影。


    朝廷派来的钦差队伍,根本没像往年那样去岐南北,各县之地,甚至是边羌府,催命似的要钱要粮,不给就罢免几个,或者喊来当地边防军抄家。


    抄小官小吏的,抄商户,抄百姓,总能抄满一年的税务。


    而荒北虽然地理辽阔,却是大姚最穷最不值得开荒的地方。因为治理成本太大了。


    大姚就八千万人口,多数在南边北边地理位置好的地方聚集。


    可现在不同了。原本朝廷还不怎么关注此地,因为前太子贬到荒北当雁南王,这块穷地方自然得到关注。


    还被特别重点关照。


    那就是往年只需要十万两上贡,今年多增加五成,要十五万两。


    钦差第一个要接触的就是司农官。


    自从司农官上报,雁南王会砸锅卖铁凑够十五万两,不必再去别的地方征收。


    当地的县官和衙差,就偃旗息鼓,不再搜刮。因为根本搜刮不出油水,万一逼急乡下那帮泥腿子说不定就举起锄头造反了。


    县官和衙差对自己平常鱼肉百姓的恶行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与此同时,邓永祥换了衣服,憋着气在下车前,问南青最后一个问题:“王爷,白砂糖市场乱象,您不打算出手干预?”


    南青觉得老狐狸的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她话中有话道:“乱了才能治,不乱怎么治?”


    “难道要让王爷直接提前干预,遭大家讨厌?什么都要事教人才能好好吸取教训。”


    此话一出。


    邓永祥仿佛得到未来什么信号,他连忙表态:“邓府愿意出资八万两抵税。”


    “别,你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南青挑明一点道:“本王知道你作为市场的大商人,言行举止一样遭受来自各位同行的观察与窥探,就好比一面旗杆,升旗降旗,都有一个规律和时间。”


    邓永祥闻言信心有点稳了:“多谢王爷体谅。我们当商人的很明白,什么叫做重农抑商为国之根本。”


    “可为了谋生,不得不拼命赚钱,为此经常不择手段,因而惹得官家厌恶。”


    “我们也实属无奈。”


    对此,南青直截了当丢给他一个现成的答案:“存在即合理,任何事物和人群都要客观看待,并且理智调控。”


    她下了马车。


    江幽菲双手抱臂,静静等着她。


    两人齐头并肩踏进王府。


    邓永祥眼底深藏着一抹思量,他抚着胡须,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管家很快上前:“老爷,您的朋友们已在府中等候许久。”


    “你把他们请回去,就说我陪王爷下乡不慎感染风寒,暂时不便见客。”邓永祥答复。


    管家刚要走。


    邓永祥喊住自己老伙计:“在你看来,雁南王算不算得上一位明主?”


    “小的怎敢评价王爷?”管家顿时惊慌失措。


    邓永祥若有所思道:“是吗?我看乡亲们都认为王爷是一位爱民如子的主子。”


    可是对待商人,却是截然不同的态度。世人都以为雁南王为了振兴荒北,可以毫无条件牺牲一部分利益笼络商人。


    实际私底下早在那位主子心中明码标价好了。


    上位者,便是上位者。


    考虑的永远都是国家利益,只是他们运气好,遇到一位愿意拉着所有人一起前进的主儿。


    钦差达到荒北的消息已经传遍各地。


    县官们默契撞死,把交税的妈的都推到雁南王手上。


    反正是司农官打探的消息,事后,要是谣传也只能怪司农官。


    这种推卸责任,装自己不存在的各地县官,都有一个无过便是功的心态。与江幽菲和南青共同树立的无功便是过的政治风向,截然相反。


    鲜少人站出来表明态度。


    只有广怀郡主和安宁侯。


    而在荒北总共二十一个府,三十四个县城,一百三十四个镇,八百多个村落。


    尽管才八百万人,但回流的人口仍在增加。


    南青换了衣服回到书房那一刻,司农官已经早早等候。


    “王爷,钦差大人已在微风亭等您。”司农官汇报道:“今年比较特殊不是大司农与户部税官亲自催收,而是宫里来的一位叫严公公的太监副总管。”


    算是内监的二把手。


    南青没想到对方官威那么大,还要自己亲自跑一趟。


    “幽菲,你怎么看?”


    江幽菲眼眸闪烁一下提醒道:“此人快到告老还乡的年纪。”


    除此之外,别无其他话可说。


    南青瞬间秒懂。


    到养老的年纪还要出来荒北收税,明显是被派了个麻烦的差事。


    作为老皇帝眼前半个红人,心高气傲自然受不了穷乡僻野。那么肯定是带着一肚子气来的。


    “都下去,我亲自去会会严公公。”


    南青特地换了一身比较低调的白衣长袍,坐着辇架去了微风亭。


    亭楼已经有随行的官兵站岗,严公公饮着茶,脸色难看,捂着手绢不断咳嗽。


    “荒北的空气不如京城的香甜。”


    南青没想到在古代,还能听见国外空气甜的言论。


    “严公公,本王来迟了。”南青下了辇架客气朝严公公作揖。


    现在的她只是一个地方王爷,与中央靠近权力中心的太监,在外人看来根本不能比。


    严公公站起来客气道:“王爷,应该是咱家去见您的,都是咱家这身子骨不好,一路过来风寒还没好,可不能传染进王府。”


    果然是后宫出来的。说话就阴阳怪气的。


    南青嘴角抽搐一下,立即道:“来人,给公公倒一杯近日流行的冰糖雪梨茶。”


    冰糖雪梨茶?严公公听罢,眼睛一亮:“咱家只在宫里听说过这款茶,据说能治嗓子。”


    “只不过这冰糖,就是一些蔗糖罢了。”


    南青顺势坐在石凳上:“严公公有所不知,荒北的冰糖,真的与冰无异。”


    她从袖口特地拿出一个檀色糖盒,没有精美的图案,非常朴素。


    非常不起眼,严公公都没正眼瞧过。


    皇宫有什么稀奇的东西他都见过。


    直到南青打开,盒内躺着晶莹剔透,捻起来还能看见人轮廓的冰糖时,严公公仿佛看见什么珍宝一样。


    他掐着嗓子道:“哎哟,给咱家看看这不是玉石吗?”


    “公公尝尝。”南青示范地丢进嘴里,嚼得嘎嘣脆。


    听得严公公皱眉,怎么前太子来到荒北变得如此粗鄙?


    果然荒北风水不养人,就瞧他那点出息,日后也翻不了天。


    当即严公公轻轻咬一口,同样嘎嘣脆,清香伴随甜丝丝的味道充盈整个口腔,之后就是醒神的薄荷味冲向喉咙。


    既清凉又舒爽。


    “呼!”严公公一本正经,嘴里发出他认为粗鄙的声音。


    南青轻轻一笑:“味道如何?再赏脸喝一杯?”


    “快快快。”严公公已经迫不及待要喝娘娘们都没喝过的真正的冰糖雪梨。


    彩香将一杯茶端上来。


    严公公顾不得茶瓷多难看,他掀茶盖一看,有雪梨,红枣,水却清澈见底,不似宫里用蔗糖煮得红色,他舔了一下,里面的糖水如蜂蜜般好喝。


    他忍不住喝了一碗,再来一碗。


    旁边的官兵都好奇探头,一碗凉白开都喝的那么有滋有味,公公之前还不是嫌弃荒北的水浑浊,很脏。


    很快南青道:“给其他人准备一碗。”


    彩香立即去办。


    严公公见她那么上道,心中的怨气不自觉减轻许多。他不由语重心长道:“王爷,别怪咱家叫您来微风亭,实在是”


    南青:“我懂,不必多言。”


    严公公喝完又吃了几块没味道的米糕,觉得恰到好处,对荒北也不复之前那般嫌弃。


    “老实说,燕王殿下,很快要入驻东宫了。”他故意道。


    南青表现的毫不在乎:“九弟身后有赵家,不愁外敌。本王很放心。何况我们都是皇家血脉,自然希望大姚的国运蒸蒸日上。”


    严公公见她没有表现任何不满,继续道:“咱家只是随口一提,您别放在心上。只是有一事,咱家很不明白。”


    “严公公请说。”南青道。


    严公公终于开门见山:“王爷为何要逞能拦下荒北整年的税收?”


    南青对此只是一笑了之:“公公要听心里话?”


    “自然!你都不知道咱家来荒北,沿途经过的每一个县,都送上不少礼,显然这些年他们日子过得不错。”严公公将自己一路上的见解告诉她。


    “可老百姓却各个瘦得面黄肌瘦,没见识,粗鄙不堪,不知上进,混吃等死,简直一群连京城都不知道在哪的乡巴佬。”


    语气里满是嫌弃的意思。


    南青心说好的资源都被官绅垄断,老百姓没钱没资源,如何获得知识改变命运?明明是一群垄断利益的家伙,吃得脑满肥肠,却反掉过来批评老百姓自己不努力。有现代砖家的那味道了。


    她强忍对这个公公怒气,笑着道:“别跟本王这些泥腿子计较,他们要是识字,就轮不到别人大声跟他们说话。”


    严公公皱起眉头,他这话是何意思?


    “公公,我还是先回答你刚才的问题。”南青道:“荒北今年的税收,我就是掏光家底也要送到国库,只因边陲之地忽然多起突族,荒北如今能够抵御的军队,只有御卫军。”


    “而突族士兵,多如牛毛,本王也是无奈之举,希望朝廷能够重视荒北的安全。”


    严公公一听,直接给出答案,八成没戏。朝廷只想要钱,不想管事。


    现在大半个朝堂全是这种人。


    要不是他上头还有人,说不定干苦差还轮不到他。


    “只是如此,十五万两根本不够军队长途跋涉来荒北的开销。”


    意思是要加钱。


    南青为难道:“不可以先调来,再算钱?”


    一副明显是要白嫖的表情。藏都不藏了。


    严公公翻了个白眼:“那咱家只能如实禀告陛下,让陛下决定。”


    南青只好叹气道:“公公,拿到税收再多住一段时间吧。”


    “我这里还有冰糖,说不定您回去,京城已经有冰糖了。”


    “难道就这么受欢迎?”严公公开始不信,可当自己的手摸向檀盒,瞬间就明白了。


    这玩意稀罕!


    “行,咱家就留在荒北住几天,您尽快准备银子。”严公公吃着冰糖还不忘催促。


    南青适当起身告辞:“本王还有点事要处理,严公公,有什么事派个人吱一声,本王定竭尽所能。”


    严公公满意点头:“不枉咱家千里迢迢赶来,看见王爷精神那么好,无欲无求的样子,便放心了。”


    说完,又丢了颗冰糖到嘴里。


    话中有话。


    南青则是先打道回府,看见库官扶着胸口靠在门边一副快喘不过气来的模样。


    她还有点奇怪,直到看见一箱箱银子抬了出来。


    刘虎掐着大腿咬牙道:“殿下,十五万两,整整三车!”


    南青闻言,这次轮到她猛地掐自己人中。


    “都别动,让我先喘口气。”


    都是本王的血汗钱啊!


    第36章 吃进去的都给我吐出来


    还没捂热的十五万两就这么被运出去。


    南青算了一笔账发现还要倒贴一箱冰糖。


    这笔账怎么算, 怎么心疼。以至于中午她陪严公公吃饭都吃不下。严公公倒是被一道冰糖猪肘子降服了。


    吃完,他语气都变得和善万分:“王爷,明天咱家就要返程, 您有没有话让我带给陛下?或者是您皇叔皇伯父们?”


    南青有气无力摇头, 反正她又不认识那些人, 见不见无所谓。


    可能是吃人手短,严公公故意提一嘴:“王爷, 老崇王一直惦记着您。”


    南青没记错的话,崇王负责管理宗人府和皇家族务。传说中的嫡嫡派党首。


    “劳烦公公帮本王带点伴手礼送给皇伯。”南青吩咐彩香去仓库准备多一箱冰糖。


    没想到严公公听说她还有那* 么多库存。眼睛都亮了:“王爷, 您的冰糖还有多少?”


    “公公喜欢的话,本王多送点。”南青私下心痛不已。


    严公公再不喜欢荒北,都不至于占了人家便宜还卖乖,他当即咳嗽一声道:“咱家是问您要不要卖到京城?”


    此话一出。


    南青眼睛一闪, 故意道:“父皇如此厌恶我,我怎敢把生意做到京城去?”


    “不让陛下知道便行了。”严公公可不傻,他私下算了一笔账, 雁南王的冰糖生意十分红火,不少官吏家和富商家都已经成为其中的贵客。


    而且一直很紧销。说明冰糖工艺复杂产量少。


    然而严公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南青和沈宝珠是故意搞饥饿营销,尽量把利益扩大化。


    等过个一两年, 外界把冰糖吃透了。她们再宣布冰糖产量提高,再走薄利多销的路子。


    反正怎么都有得挣!毕竟荒北很多地方山沟沟的地方除了路不好, 但平地的土质不错,肥沃,适合种植甘蔗。


    现在连岐南都开始扩种, 明年估计经济就能直接甩掉岐北。


    南青装作一副惊吓到的表情,她站起来, 畏怯道:“不行,被查到一定吃不了兜着走。”


    严公公眼底闪过一丝鄙夷,都没想到雁南王如此胆小,已不复从前的年轻气盛。


    不过这就是陛下要的结果。他该开心才是。


    现在他要赚钱。严公公站起来道:“王爷,这个很简单,自古做生意不是本人做,就是请人代理,或者合作,多容易规避的事。”


    “此话怎讲?”南青就是要让严公公亲口说,因为她主动开口性质就不一样。说不定还遭人怀疑。


    严公公道:“请咱家给您代理,您再派一个商人入京城,以后他那货只给咱家,后续如何卖?”


    他以为自己在打什么很精明的算盘:“咱家那边也有人手很快就能安排好。王爷这么好一笔生意不做大可惜了。”


    实际南青早就在这里等着他。


    只要严公公开口,她省去进驻京城的功夫。


    南青瞪大眼睛,装作非常佩服的样子:“公公,您真是勇气可嘉。”


    严公公非常受用:“交给咱家,以后皇宫开销的冰糖份例,您觉得如何安排?”


    “自然是皇宫有皇宫的供应,一概不收钱,由您处理。”南青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花点钱打通一下关系,只要皇宫都吃上冰糖,以后肯定少不了它。


    光是京城其他达官贵人的市场就够她赚得盆满钵满。


    甚至南青还保证道:“只要严公公打通冰糖的销售渠道,本王与五五分如何?”


    此话一出,轮到严公公吓了跳。


    他举起手掌颤抖问:“王爷真的要给我五成?这可是五成啊!”


    “自然。”南青一副真诚的态度:“以后您就代替本王在京城的销路,如果遇到什么事,还得您来亲自处理。”


    “五成,是最合算的。”


    严公公听完简直合不拢嘴,本以为雁南王给他三成就够他养老了。结果雁南王那么大方给他五成,分明是除了钱之外,还非常重视与他的来往。


    要是放以前都是司礼监大总监的待遇。


    没想到他今天也能有享受同样的待遇。简直发大财了!


    “行!咱家向您保证,赚得钱,账目一份不遗漏都发给您。”严公公当即保证道:“京城出什么事,咱家也会兜着。”


    南青还保持一副我也赚到的表情,庆幸道:“幸好公公答应,不然本王还真不知道如何把生意做到京城。”


    “哪里哪里,要不是有王爷供应,京城再豪华都与我们没关系。”严公公客套道。


    两人各怀心思。


    南青还特地与严公公签订一份合作契约,盖上自己的印章,公公则是盖上自己的指纹。


    两份两式,各自保留一份。


    严公公拿到契约已经合不拢嘴了。


    在次日返程之际,南青突然又带着一小箱黄金找上他。


    “王爷,您这是做什么?”


    南青笑眯眯道:“这只是本王的一点饯别礼,请您收下。”


    严公公是个人精,当即明白意思,就拉着她走到一边,首先收下黄金,然后沉下声音道:“莫非您还担心陛下会盯上您?”


    “您放心,燕王马上入驻东宫,还有很多事要忙,陛下为了稳住他的太子之位,自然抽不开身,何况他近日身子大不如从前。”


    最后一句话故意降低声音。


    南青闻言松口气道:“公公,实不相瞒,别看我来了荒北,其实除了镇北府,很多地方根本不听调。”


    说着,她无比抱怨道:“岐南岐北,因我是皇室子孙而不待见,其他县令,在本王说要自己一个人交税,都没一人来表态。”


    “他们吃得倒是盆满钵满,可怜本王交完今年,明年还不知道如何是好?若只靠冰糖,怕是明年您再来荒北,也收不了钱,交不了差。”


    南青还特地从袖口拿出一个瓶罐送给严公公。


    严公公揭开一看,还以为是白砂糖,舔了口,发现是盐。


    他立马惊讶盯着她:“王爷,这就是传说中的雪盐。”


    “看来您听说过,可惜雪盐比白糖还难提纯。”南青愁眉苦脸起来:“现在工艺还不太行,明年的话工具升级,产量应该能上去。”


    “我还想着明年和您做雪盐的生意。”


    此话一出,严公公立即指尖抵住嘴。


    南青熄声。


    严公公小声提醒:“咱家知道了。明年我尽量来。”


    “盐的事说严重很严重,也不严重,咱家跟盐税官很熟,今年回去看能不能搭线?”


    说罢,他故意强调事态:“这盐您绝不能自己卖,否则出事,咱家也兜不住。”


    “自然。”南青表态:“都交给公公处理,我只负责供应。”


    随后她搓搓手,有些紧张又欲言又止的表情。


    严公公察言观色试探道:“难道还有其他事?”


    南青扭扭捏捏:“就是一件小事,方才本王不是说管不了其他荒北官,他们都仗着自己是镇北王的人,瞧不起本王,根本不听调。”


    严公公嫌弃她的作态,立即道:“先不说您已经被陛下厌恶,可也轮不到一个乱贼的部下瞧不起皇亲。”


    “此事咱家会转告陛下。”


    南青顿时松口气:“多谢公公,要是没有公公提醒,本王真的不敢得罪他们。”


    “他们都有私兵万一打起来,我肯定打不过他们。”


    严公公听说荒北的县令和边防军,居然对皇亲如此不敬。


    再想到荒北路途遥远,有一个地方不听话就容易动乱。那么冰糖怎么办?


    而南青就恰到时机开口道:“我就怕他们见冰糖生意那么好,也想分一杯羹,以后荒北的冰糖很难运到京城。”


    话音刚落。


    严公公顿时横眉冷竖:“这些天杀的混账玩意,竟然如此怠慢王爷!”


    最重要的是冰糖的供应,要是受损,他回京城如何赚养老钱?


    眼下雁南王担心此事,分明是想和他透个气。


    严公公当即眼珠一转故意试探道:“要不分他们一两成,换治安?”


    果然南青表现的义愤填膺:“怎么行!本王和公公都不够分,这些人什么都不做仗着路在他们管辖的地界就随便贪墨,给他们岂不是纵容他们抢劫!”


    “如果他们敢,本王必定要拼个鱼死网破。”


    难得表现的很有骨气的样子,让严公公另眼相看一次。


    他很满意这个反应。


    见话都说到这个份上。


    严公公主动搭桥:“王爷,您是荒北之主,就该靠您治理,无论你怎么治理,都师出有名,不会有任何人异议的。”


    “最重要的是咱们的生意。”他说着故意拍拍南青的手背。


    “日后荒北若有什么风吹草动到京城,只要涉及到生意,都逃不过咱家的眼皮子。”


    “您只需要保障冰糖的供应,即可。”


    南青终于得到自己想要的态度,她暗自扬了扬唇,随后抱拳道:“有公公这句话,本王突然心里有底了。”


    “今年生产的冰糖,就全紧京城用吧。”


    如此你一言我一语,投桃报李般的谈话,非常舒适。


    同样一盏茶的功夫,荒北就要迎来真正的一场暴风雨。


    各方土皇帝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严公公吃得盆满钵满回京城。


    南青在当天就以白砂糖冰糖市场乱象为理由,宣告收取商税。


    同时通报今年的农税已经由王府代缴,今年不再产生任何税务,若有人故意收杂七杂八的税务,可以当邮局举荐。


    两个决定,立即打得整个荒北商人措手不及。


    很多人都把身家投入冰糖,试图保值,升值,这种投机取巧的行为得到了遏止。


    可好不容易增收的就业岗位也受到波及。


    很多人认为雁南王此举,是要毁了冰糖的市场的根基。以后冰糖无人敢买。


    于是荒北各种流言蜚语闹得沸沸扬扬,大小商人开始唱衰雁南王府。


    可老百姓们又吃不到冰糖,根本不了解此事。


    此事就相当于奢侈品市场出现动荡,只在富人圈,普通人根本接触不到只图个热闹。


    而且有人听说雁南王府只收富人的税,已经开始放起鞭炮。


    然而这只是冰山一角。


    眼下最令百姓震动的当雁南王府代缴一整年的税的消息,经过各县各地分邮局传播到乡下,无数百姓都围在当地询问邮差是否属实?


    邮差们还特地花一天时间,证明此消息属实。


    还认认真真科普以后荒北一年不会有任何杂税,谁再敢伪帽官府的命令收税,或者提前收税可以告到王府。


    邮差们生怕老百姓不告人。


    还特地宣布邮局会给举报者一笔检举费,还负责保护人身安全。


    这些都是总邮局发下的业务,做好科普和宣布,他们下个月的全勤和福利就到手了。


    因为下个月就是王爷大喜之日,全勤和福利只会多不会少。


    大家为了全勤都要说破嘴皮子,让每一个人知道。


    很快乡下那么闭塞,都有人足不出户知道此事。


    偏偏这时已经有衙差们又开始敛财,打着税的旗号,征收粮食和铜钱。


    村民们敢怒不敢言。这批衙差以为像往年那样顺利发点小财。


    结果村民们转头就告到邮局。


    邮差立即骑马前往镇北府。


    不一会儿半个时辰,邮差带着御卫军士兵直接拦截衙差,将这货衙差打得满地找牙,身上的钱都搜刮干净。


    原路返回给老百姓,多得当罚款。


    衙差们还有人敢叫嚣:“知道我们是哪里的官爷吗?你们御卫军简直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我们是替朝廷征税的!你得罪朝廷,小心朝廷治你的罪。”


    大姚重文轻武多年,很多人仗着文废武功的环境,为非作歹,不将当兵的人放在眼里,各地县官遇到什么事,都先打武人一大板。


    无论是舆论还是政治偏向,都在打压武人和底层士兵。


    久而久之,武人势力衰退,就造就了这么一批仗势欺人的废物都敢欺压装备齐全的士兵。


    这股衙差以为御卫军和其他士兵一样。


    见御卫军瞪大眼睛,盯着他们,还得意道:“你现在放了爷,再给也磕几个头,爷放过你!”


    “否则告到响马县胡尚风大人那里,你铁定吃不了兜着走,哪怕是雁南王爷没法保护你!”


    最后一句话终于让御卫军露出看傻子的眼神。他们刚刚瞪大眼睛是觉得不可思议,怎么还有人消息闭塞,不知道佩县剿匪一事。


    而且还是官差!


    附近的村民见御卫军犹豫的样子,还以为他们怕了。


    当即后悔自己怎么瞎了眼去举报官爷,以后自己家肯定活不下去了。


    各个村民对着御卫军露出失望的表情。


    也许这一次所有人都不再相信邮局,更不相信御卫军。就算王爷再爱民如子,可能也管不了这些土皇帝手下的小鬼。


    于是就在村民们低下头,觉得接受自己一辈子只会被欺压的命运。


    咔嚓——御卫军的刀出鞘。


    再收回,几个人头滚滚落地。


    还没死的衙差发出恐慌的尖叫:“啊!!别杀我!别杀我!”


    原本嚣张的声音此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村民们纷纷抬头,就看见刚刚还在威胁人的衙差,此刻已经人头落地。


    他们眼中失望的御卫军,则是一脚踹开人头,再砍掉一个叫得难听的衙差,只剩下一个踹了几脚,让他快回响马县。


    “让你们胡大人来王府告我们!”


    “就说,是我们王爷的命令!”


    御卫军士兵收回刀,从怀里掏出两两银子,丢给那个举报的村民,还有通报的邮差。


    “赏你们的!”


    “雁南王下令,从今天开始治理不法乱象,比如jy掳掠,收杂税,欺男霸女,为祸一方,无论是官差还是地痞,通通举报,都有嘉奖。”


    “要是让逮到大的恶人,立功了。以后你们还能进邮局工作,吃王府的皇家饭!”


    此话一出。


    御卫军提着几个人头匆匆就赶往下一个村。


    村民们站在分局面前,都目瞪口呆,从彼此的眼睛看见错愕,之后反应过来都是数不尽的惊喜。


    “雁南王府说的是真的!”


    “王爷真的在治贪官污吏!”


    “咱们穷人终于有好日子过了!”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出了口怨气的村民,感动朝王府的方向叩拜。


    还有大胆不够出气的村民已经过去踹衙差的尸体泄气。


    他们村被这几个衙差祸祸了多少年,从父辈就开始,一直轮到他们。本以为孙子也要被衙差的子孙欺负得抬不起头。


    现在不同了!


    他们穷人有雁南王当靠山!


    与此同时响马县出去收税的衙差被御卫军杀掉抛尸荒野的消息,瞬间通过各地分局流传到数百个村子。


    这让走投无路的村民,有了希望,纷纷有一个算一个去邮局举报,谁谁谁乱收税,谁强娶民女,谁的亲戚霸占祖上良田,各种大大小小的诉求,被整理成一本厚厚的册子,由一名总邮差连夜送往王府。


    这名邮差此前只是个种菜还吃不了几口饭的穷苦人。叫周大牛。


    如今在家洗了个澡,周大牛出门,就看见村民门围在自己院墙,都对着他露出盼望渴望的目光。


    他们都是报案人。被人欺负得走投无路的穷人。


    周大牛越发觉得自己任务重大,他深深朝各位叩首:“我大牛是吃百家饭长大的!绝不会辜负父老乡亲们的期望。”


    “一定会将你们冤屈都送到雁南王面前!”


    “让王爷替咱们穷人伸张正义!”


    村民们纷纷侧出一条道,眼底都满含着希望,安静地目送周大牛骑上一匹马出了村口。


    雁南王府此时风平浪静,巍峨坐立在镇北府中央。


    镇北府的百姓的日子最近好过一点,手里有了钱,就开始在街道买买买。


    虽然买得都是食物,穿得极少,可商品琳琅满目,让人挑花了眼。


    南青为了打开整个蔗糖的产业,特地补贴一些钱,降低糖价,让老百姓也能买得起。


    这些糖很多都是不够品质,或者样子,色泽不够鲜亮被淘汰下来的。不代表质量不好,还是实打实的糖。


    只是外形不太好看,还有一些蔗渣没挑干净。散的散,碎的碎,堆着买。


    以三文钱一斤的价格流入市场。


    非得受底层民众的欢迎,都叫它草糖。因为泡出来的水有不少草木杂质需要捞出来,比较麻烦,所以才叫草糖。


    干净点的五文钱一斤的红糖。


    现在日子好点的都买得起红糖。


    草糖红糖瞬间成为每家每户都必备的营养品。


    还有大米小麦小米,主粮等价格,由于荒北三分之一的地区今年才通水,各地产量比较低,价格就比较贵。


    由于荒北太大,形成南米北面的格局,中间是米面都吃。所以老百姓都以小麦小米等粗粮为主食。


    大米是逢年过节才吃得起。外地运过来,要二十文一斤,南青出去补贴,让镇北府百姓用拿户籍买米,可折扣一半。


    降低大米的门槛,让一部分老百姓节省一个月也能来上一斤过节。


    小麦和小米,以一石三十公斤,二百二十文,一斤相当于三文六分钱。南青补贴下来基本变成一文钱分厘。


    使得镇北府的百姓已经提前比其他地方过上安居乐业的生活。


    周大牛入镇北府后,城门守卫见他是邮局的人,无条件就放他进去。


    他一进来,便看见镇北府街道有人开始修路,虽然不多,但总归在变化的。


    满是石子路的街道上,朴素的妇女们成群挎菜篮有说有笑逛街,男人们在路口茶铺嗑瓜子聊天。


    米铺都是小麦小米,竖起牌子一文六分钱一斤。


    路边招跑堂写着一个月两钱,休假三天,洗衣铺招揽洗衣人,一个月两钱,休假三天。


    还有琳琅满目的糖铺,糖水铺,不少平民家的小孩在里面举着铜板要买。


    周大牛何时见过已经步入不愁吃不愁喝的场景。


    荒北大部分地方都吃不饱穿不暖,富庶的地方全都是达官贵人居住的地方。


    哪怕是有点钱也只够温饱的平民,都不舍得买零食,买糖水喝?


    更别说周大牛看见一家女子开的糖铺,糖牌子写着红糖五文一斤,草糖两文钱一斤。


    连他都消费得起!


    周大牛没忘记的使命,按照地址去往总邮局,亲手将一本厚厚的册子交到王阳手里。


    当王阳知道这里面都是百姓对当地官吏,为非作歹的状纸,他双眼发直,早就知道荒北很多欺压百姓的酷吏,万万没想到居然那么多。


    简直是罄竹难书。


    “你这段时间最好别回家,如果家里有人让他们躲一躲,待王爷处理过后再回去。”


    周大牛抱拳道:“管事,全家就我一个。”


    “好!你也要注意安全。”王阳立即放下手中的活,跑步去王府。


    南青这会儿正在处理各地商人炒冰糖白砂糖各种商业案件。


    虽然出了商税,但很多人并不在意。甚至早就有很多在他们看来合理避税的手段。


    她就直接复刻现代,一般纳税,小规模纳税,企业所得税,个人所得税。


    尤其是个人所得税,她定为五钱,超过五钱的缴纳一定的税款。至于监督缴税,这个就要看新开的税务局了。


    南青悄悄期待江幽菲。


    江幽菲挑了挑眉回应她:“这种脏活累活就交给我?”


    “哪里是脏活,你有没有认识的搞情报的?”南青搓了搓手,等待她答复。


    江幽菲只好叹气:“宁伯,还有一些在京城的人。”


    “不过暂时不能动京城里的人。”


    她必须好好盯着严公公,必要时,揭露严公公过去种种罪责,避免他在与南青合作的过程中,反过来捅她一刀。


    当然这件事南青不知道。


    “宁伯?北甲卫前总兵?”南青十分惊讶道。


    江幽菲道:“他年轻时在镇抚司做过脏活累活,后来因为发生点事去了荒北。”


    不用说南青就知道朝廷多少年前就已经很腐败,现在根都烂了。只要到时间必定会墙倒众人推。


    “交给他吧。”南青为了让人心服口服上税,她故意安排上税的发票,有人上税后,治安服务和很多商业上的优惠都以他们领先。


    那些不乖乖交的,就等着以后连汤都喝不上一口。


    反正她有的是办法治他们。


    大不了使用点CIA的手段。


    南青将税务局总管的令牌交给江幽菲。


    江幽菲接过后,不忘提醒她:“希望你收敛点,别到时候我们还没成亲,就遭到反噬。”


    南青觉得她话中有话,还想追问,江幽菲根本没给她机会,迅速离开。


    刘虎刚好进来通报一些事:“殿下,咱们的人出去震慑一些底层小吏,结果太重手,杀了几个人。”


    “多少?”南青表示已经习惯了。每次她都想提醒一下手下尽量别杀人。


    可自从出行遭遇各种治安隐患。


    她就放弃说服了。寻思那些酷吏平日作威作福习惯,身上肯定沾染不少罪行。


    杀了便杀了。难道还要让她的御卫军因为杀了几个可见的恶人,制裁他们?


    南青没有那么圣母,她心里很明白乱世之下必出重典。


    许是杀得有点多,刘虎吞吞吐吐道:“杀了几十个,基本是我们的人警告,他们不听反而威胁,兄弟们哪里受得了这种气。”


    “尤其是响马县的胡县令,已经联系各地驻军,要跟我们讨个说法。”


    本以为殿下会生气,他们没分寸下手太重。


    没想到南青只是眯了眯眼睛:“咱们的人没受伤吧?”


    “那倒没有。响马县的驻军将一部分兄弟围住了。”刘虎有点错愕道。


    南青早就知道这胡尚风不简单,能让知府都客客气气看他脸色,明摆着后面有靠山。


    之前以为是老皇帝,现在看来老皇帝始终太远,他的底气就是驻军。


    “胡尚风和驻军那边打听到什么情况?”


    刘虎道:“杨校尉早已经通知属下,说那胡尚风的长女与六县驻军高统领是夫妻关系。”


    南青:“六县驻军多少人?”


    刘虎如实禀报:“明面上八百人。私底下胡尚风已经募有私兵一千。”


    南青重新坐在凳子上,她揉了揉眉心道:“果然是土皇帝百里侯,一个小小的县令就违规拥有那么的私兵。”


    “要是我没记错大姚规定当地府衙驻军都不得超过五百。”


    也就是说胡尚风早就违背了大姚律法。


    对方就算再抓着她的御卫军杀衙差的借口不放,私自招兵买马足够变成她先杀后报的理由。


    “也不知道本王给严公公那么多好处,他到底派不派得上用场?”南青刚质疑一下,她就拍桌敲定:“派不上也得派。”


    拿走老娘十五万两不说,还有几万两好处。


    她杀点异己怎么了?给严公公交了保护费的!


    就算兜不住,朝廷派军队过来又怎么样?


    她师出有名镇压叛乱!如果朝廷再揪着不放,交钱都没用,那恕她不装了!直接跟大姚摊牌,画地而治。


    只不过她的计划提前罢了!


    想到这,南青眼睛流转着寒芒,立即站起来吩咐道:“传令下来,胡尚风不服本王统治,意图勾结镇北王旧部推翻大姚,本王为了避免一场战乱,只能先发制人。”


    “就让杨武动手。”


    推翻大姚?刘虎整个人懵了。对方只是聚集了八百人,听说还只是寻常调动。是不是真的针对他们还不一样。


    只要殿下出面交涉肯定能领人回来。


    可谁都没想到,向来不崇拜武力的殿下居然想打仗!


    刘虎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殿下,咱们真的打响马县?”


    南青满脸杀气:“打!”


    刘虎顿时兴奋不已,他仿佛又见到宫变时的殿下,勇猛带着所有人反制刘石救下大家。


    当刘虎离开。


    彩香急急忙忙捧着一本册子过来通报:“殿下,总邮局管事王阳将各地搜集的状纸都送上来了。”


    南青立即接过册子,翻开一看,里面都是各地县令和衙差,当地驻兵,罄竹难书,恶行累累的罪状。


    她眼睛止不住放光,机会来了!她的机会来了!


    原以为民间不会有什么收获,没想到反而是最大的收获。


    有了这些状纸,到时候不用一个个侦破,老百姓一人一张嘴就是证词。


    就算是朝廷也架不住那么多贪官污吏的罪行,如果庇护,那就是朝廷不察损害公信力,她又有理将荒北独立出去。


    这无疑是让她多了一份筹码!


    “果然能帮上本王忙的人,还得是老百姓!”


    “传令下去,张贴万民抨击荒北官吏的罪书。”


    南青为了保证自己接下来的计划是合法化,师出有名的行动。


    她必须要拉拢所有百姓都站在自己这一边!哪怕是声援她,都足够她占据舆论和道德的高地。笼络人心!


    随着一封轻飘飘的荒北镇北王旧部谋反的信,从汾城到赛牛花手上。


    赛牛花立即明白过来,这封信,最好要恰到时机送到。


    这个时机正好是殿下平叛完响马县暴乱,再到朝廷派人去荒北时,殿下已经处理好一切的节点。


    “夫人,我们马上就要为殿下尽一份力了。”


    已是夫人的赛氏含笑点点头:“快去快回,我在家里等你。”


    赛牛花直接开着自己的船,径直朝周天城赶去。故意绕了一圈。


    此时此刻,杨武已经收到殿下杀无赦的命令。


    他摊开胡尚风的画像,眼冒杀意:“这厮竟敢藏有私兵,而大姚律法藏私兵者,株连九族。”


    部下们面面相觑,舆论上他们都是和王爷一伙的。


    都知道荒北常年脱离朝廷管辖,早就私兵满地,不是一年两年的事。


    可为什么殿下要捅破这层窟窿纸?早前殿下明明都那么忌惮,办公只在镇北府附近。


    以至于很多人以为殿下是怕打仗。


    “老大,那群大人也是傻子,不知道咱们刚灭了佩县的孙主簿?”


    “他们正是因为知道才要趁机滋事。如果不抓住御卫军杀衙差这点,他们任何军事行动就如同谋反。也必须立即现在起事,否则就再也没有机会。”杨武看清形势:“可惜,他们终究晚了一步。”


    “殿下早私底下搜集了各地官吏的罪行。手头即使是误杀,只要殿下打着他是平叛镇北王那个乱贼的部下的旗号,朝廷有意针对殿下,都要忌惮三分。”


    “毕竟再讨厌的皇子,对上一个乱贼留下的反动余部,皇子终究是太上皇的血脉,朝廷的颜面。”


    “孰轻孰重,谁都知道如何选择。”


    杨武搞清楚殿下的目的后,虽然觉得行动有些激进,可恰好是时机,趁机打仗一边掠夺贪官污吏的财物补充内库,一边扫平反对势力,巩固自己的地位。


    一石二鸟。


    就算是激进,打赢都是利大于弊。


    “来人,去工部徐大人那里,将他的小学徒请过来。”


    部下吃惊道:“老大,那是个女子?听说要不是徐大人的孙女,根本进不了工坊搓炮弹。”


    杨武扫了他一眼:“你觉得自己比殿下聪明?”


    “啊?”部下摸不着头脑:“这关殿下什么事?”


    杨武:“听说殿下批了二十万两给那女子研发,她用十天就花完了。”


    部下立即目瞪口呆:“什么?那娘们这么会花钱,都花哪去了?”


    “听说徐大人有一天交了个铁炮方案给殿下。”杨武漫不经心其实很在意:“殿下想也不想给了那么大一笔钱,今天徐大人传来消息说他孙女已经研制得差不多。”


    “就是笨重了点,需要十个人抬起来。”


    “那东西还取了个名字叫铁娘子大炮。”


    第37章 掌控荒北的政局


    对南青来说这一仗至关重要, 可以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从此奠定她在荒北绝对统治的地位。


    同时对胡尚风而言,雁南王做事滴水不漏, 部下却荒唐至极, 他们已经等待许久都没有等到雁南王露出破绽, 反而让她在荒北的威望一天比一天高。


    原本和他们一起造谣龙脉移山的那批人,渐渐改变风向有向雁南王靠近的迹象。


    响马县作为荒北兵力最强地区, 旗下有六县的粮仓,这些年又培养不少兵员, 完全可以自给自足。又何必继续听一个外来人的话。


    如果镇北王还在,他们可以服从,但绝不服从大姚废太子!


    荒北是他们父辈和镇北王打下来的,凭什么皇室的人一来就宣誓主权。


    这让早就起了异心的人纷纷联合起来。


    胡尚风已经将藏好的一千人, 调出来和自己的女婿黄飞里应外合,决定互相策应,攻进镇北府。


    一旦镇北府被攻破, 那些摇摆不定的人就只能响应他们,反制雁南王。


    六县的动静看似克制,实际早就风云涌动。


    江幽菲来到兵所请北甲卫前总兵时,见到他坐在屋檐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宁伯, 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宁伯像是等她许久, 开口便道:“来太晚了。”


    “没办法,我们要成亲了。”江幽菲叹气道:“总想黏在一起。”


    宁伯突然道:“都藏好了吗?”


    得来的是江幽菲的沉默。


    “胡尚风为人急躁,不懂得卧薪尝胆的道理, 最有资格调动旧部人心的安宁侯和广怀郡主都未敢有此野心。”宁伯直接开下一个话题,语气透露着冷漠:“王爷生前还夸赞过他小小年纪, 便气度不凡,日后定有大作为。”


    江幽菲产生几分兴趣:“然后呢?”


    “没想到胡尚风误解王爷的意思,认为他有一方霸主的资质。”宁伯转头,眼如漆盯着江幽菲:“在你看来,一方霸主的资质,雁南王有吗?”


    江幽菲:“没有。”


    可能是几乎不经思考的回答。让宁伯感到意外。


    眼前的女娃娃无论是身手还是心计,都是一等一的资质。


    即便打交道以来,她都是谨慎对待,谨慎发言。


    如今在雁南王身上,却根本不需要琢磨一样。


    “她所做的一切都符合一个霸主的手段。”宁伯显然不信她的一番言辞,认为雁南王就是野心勃勃不甘平庸的主。


    江幽菲道:“从流放到汾城时,我与宁伯一般想法,可后来我发现她极其擅用人才,窥探人心,甚至揽获人心,做得和想的完全不一样。”


    “可我明白,她并无野心,只想安于一方。”


    “怀璧其罪的道理,你应该很明白。”宁伯听罢,有些嘲笑她的天真:“有时候才华就是玉,有人心就是玉,你如何想不重要,重要的是外人怎么想?”


    “百姓日益归心于雁南王府,其态已如燎原之火势,迅速蔓延。”


    江幽菲道:“她会承担自己的责任,这点就足够,现在大家不理解,日后都会理解。”


    宁伯闻言忍不住低声冷笑起来,不知在嘲讽江幽菲还是南青,或者她们两个人。


    “年轻人,你们根本不懂得神授王权的影响。”


    话落,江幽菲要继续追问,宁伯已经起身,挥手示意。


    “来人,按照计划行事,杀掉胡尚风的盟友* 。”


    暗杀一事,宁伯最为擅长。


    兵所里的年轻人已经不复往日八卦,而是黑衣近身,依然是一副刺客的模样。


    江幽菲见此,心便放下来:“她要成立税务局。”


    “事后再说。先干脏活。”宁伯道。


    本来他之前想杀掉京城来的公公,但眼前的小辈力劝她交给雁南王。


    可令他没想到雁南王竟然真的乖乖代缴一年的重税。还乖乖将人送走,他此前非常不理解,现在他明白了。


    雁南王的后手在这里。


    眼下雁南王代缴的消息还在扩散,过不了几天整个荒北都知道,到时胡尚风积攒的那点民心威望,势必会遭到反噬。


    待宁伯带人离开。


    江幽菲意识到她家那位早就步步为营。若放在以前代缴一事十天半个月都传不到荒北每一个角落。


    现在开通邮局,消息足以在三天内传遍荒北。


    这也是为什么胡尚风怕自己再不提前动手,就没有机会再动手了。


    因为那是舆论都不在他手上。


    雁南王成为贤主,就如同成为一座大山压死所有有异心的人。


    包括安宁侯和广怀郡主,他们看似表明服从,实际都是为了利益。


    倒是比胡尚风要阴险多了。


    宁伯出发的消息传到南青耳边,她顿时松口气,老实说她也不想搞暗杀之类的,可为了避免过多的伤亡,还是以杀止杀比较好。


    不过看到眼前的战战兢兢的小姑娘和杨武,她扶额:“杨武,你知道现在徐胜男在王府的地位吗?你竟敢将她带出来?”


    “万一出点事,铁娘子大炮就没人能继续量产。”


    杨武赶忙解释:“殿下,我是来请示,能不能让我带徐小姐上战场?”


    南青听了,立即吃惊不已:“你要给我的炮火专家,拉到前线去?”


    “是!”杨武顶着压下硬生生扛下来。


    丝毫没注意到旁边的徐小娘子已经好奇打量南青,见南青面容俊俏又不失柔美的脸蛋,她陷入沉思,随后露出一抹震惊之色,直接宛如石沉大海般没有任何波澜。


    南青都想生气了。


    杨武是未来的大将,命中注定是英雄人物,所以不怕他突然死了或者失踪。


    可不代表历史没名的徐胜男没事。


    “不行。”她直接拒绝。


    杨武坚持道:“殿下,请您让我带着徐小姐上战场。”


    这货居然跟她杠上了。


    南青有些不可思议盯着他,以前他做人蛮乖的,现在怎么回事?叛逆期到了?


    最后还是徐胜男站出来请示:“启禀王爷,是民女希望上前线。”


    此话一出。


    南青更加错愕不已:“刀剑不长眼,你去战场做甚?”


    “殿下有所不知,民女按照您的构想改造的重炮,需要很多实战数据,如果光靠人描述是无法积攒经验,必须由本人亲自前行。”徐胜男非常机灵为了说服南青让她上战场,甚至还摆出几个打动人的理由。


    “您是通过爷爷的快引线注意到民女,民女也是有意让殿下注意我,未曾想殿下果然如了我意。”


    南青就有点懵逼了。


    快引线是她勾引钓自己的?


    其实快引线加点树脂或者棉纱就能快速点燃铁弹,工艺并不复杂。


    当初让她眼睛一亮的是铁弹在设计出来后,这条速度快的引线,完全是工匠加入自己想法的东西,简直是为炮弹量身定制的。


    当初她并未着重引线,全在威力上面。看到有想法的工匠,自然会认为他们慧心巧思。


    要好好培养这么有眼力劲,有潜力发明武器的专家。


    南青突然觉得自己有点被她说服了。


    “你真的要去。”


    徐胜男坚定道:“王爷,民女和爷爷的性格一样,决定后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何况民女最近在构思一种可以轻便出行的火炮。”


    “日后,若人手不够,女子也可运用大炮抵御外敌。”


    听到女子也能用大炮。杨武震惊地抬起头,若是以前他铁定会质疑,可自从看见徐小姐发明的火炮,他坚信每一个看见的人以后不会再小看女人。


    “世道真是变了。”杨武嘀咕几声。


    南青敏锐听道:“什么变了?”


    徐胜男见她故意岔开话题,则是直接跪下来:“请殿下允许我同行,我还有一柄枪要试验。”


    “需要活人试验,尤其是荒北的敌人。”


    轻描淡写的语气,直接听得杨武头皮发麻。


    南青背后发凉:“枪?是燧发、枪、吗?”


    毕竟这个时代的材料和技术都欠发达,除了随缘枪法的燧发、枪,像半自动武器,都需要克服像底火的技术。


    要是她能发明出来。


    可以直接踏入第一次工业文明了!


    南青还没敢做这种梦。


    “就叫燧发、枪。”徐胜男临时道。


    根本不是刚顺便取的名字。


    南青见拗不过她,而且她确实被对方勾起兴趣。


    于是她轻咳一声交待道:“到了战场你躲远点,懂吗?”


    可能是发明家的脾气都有点犟。


    徐胜男直接拒绝:“不行,必须站在最前线才能只能武器的参差,与试验的有何不同,还有效果达到哪种程度?”


    “都需要民女亲自检验。”


    这次连杨武都惊惧不已:“徐小姐,当初和谈好的不一样,您可没说自己要直接站在前线。”


    “万一伤着您,我跟殿下和徐大人如何交待?”


    南青瞪了他一眼:“现在知道后悔了吧!”


    杨武都想站出来拒绝徐胜男。


    徐胜男坚持道:“还请殿下成全,这关乎我初次实验的成果,关乎往后的人生。即便是死,也无所谓!”


    南青闻言十分叹息,她真的想直接跟妹子说,她找一个天赋好的火器苗子不容易,没准以后还能改变战争。


    至少她看见徐胜男,还有点想法。比如有百分之一的概率改变世界。


    而非等于零。


    “罢了,你去吧。”南青决定松口。她知道诺贝尔在成功前,都付出过惨痛的代价。


    也许世界的发明家都有一个共性:天生敢冒险。


    “杨武,她要是伤了半根毫毛,你提头来见。”南青第一次严厉地向杨武下了死命令。


    杨武沉下脸,庄重严肃抱拳:“諾!徐小姐生,末将则生,徐小姐死,末将也不苟活。”


    男人的话,让徐胜男忍不住高看他两眼。


    南青倒感觉怪怪的,听起来就好像情侣要殉情似的。


    她想了想让彩香将自己的盔甲借给徐胜男穿,好歹能防一防。


    杨武听后,连忙阻止:“殿下,让她穿我的盔甲就行。”


    “杨校尉的盔甲对我来说太大,殿下的刚好。”这次徐胜男没有拒绝,反而是主动选择要南青的盔甲。


    彩香奇怪瞧了杨校尉和徐小姐两眼。


    等她把盔甲取下来,徐胜男当场穿上,大家都知道她的眼睛就是一把尺。


    果真贴身,连臂甲都刚刚好到肩膀。


    不愧是武器专家。


    南青多少放心让她去。


    一千御卫军立即汇合,在杨武的指挥下,前往响马县。


    刘虎和王猛等人见杨武居然带了个女子上战场,都非常困惑。


    “听说是徐大人家的千金,她去战场干什么?”


    “殿下还答应了。”


    “真不知道殿下怎么想的?杨校尉还纵容。”


    直到队伍后方三辆板车拉着一口长五米的铁嘴筒子和铁箱组合的武器出现,后面还装载着铁弹。


    哥俩不知道那笨重的铁嘴筒子是什么?但知道铁弹是什么?


    两人都惊得合不拢嘴。


    响马县此刻已经调集一千八百人,各个武器精良,六县的粮草也能迅速调动,依然是往日战场战力最充沛的准备。


    胡尚风笃定,雁南王的御卫军再厉害,人没他的多,铁弹再厉害,都需要人力扔,极其不便,他的弓箭手远程攻击就足够对方喝一壶。


    还有粮草,足够他们撑三个月。


    而三个月就足够让雁南王陷入苦战。


    因为雁南王的进出口粮食全靠去边羌府购买,镇北府现在的田地最多开始栽种,还没到收获的季节。现在镇北府又聚集大量人口,粮食根本成不了多久。


    最多一个月。届时人心惶惶,在他号召之下,必定有人开城门放他们大军进府活擒雁南王!


    于此,天时地利人和。全在他胡尚风手上!


    明摆着是一场胜仗!


    所有人都看好胡尚风赢得此战。他才能集结数千人和雁南王对着干!


    炒糖亏损的商人们,为了报复雁南王,凑够身家全都支援胡尚风,等镇北府打下来,他们一定要直接分一杯羹。到时候就能将亏掉的连本带利赚回来。


    然而他们都想得太理所当然。


    一方认为优势全在我,一方认为站对了队伍。


    皆大欢喜。


    当杨武带着徐胜男感到响马县前方的一个山村。


    再过五百米就到地方阵营。


    徐胜男立即喊人架炮,她开始一个人量丈方位,还让点火的人戴起方方正正的帽子,粗量方向与距离。


    杨武看不懂,但架不住他佩服徐胜男。


    因为徐胜男连风向都开始测试:“西北风,风速较猛,调转炮口,调整位置。”


    “戴好手套,填药棍要注意温度。”


    “每个炮筒最多发两炮,先打近的,再设置几个敌人来时的填埋点,最好在敌人分散的方位,聚集时开炮,分散时炸炮点。”


    极大的发挥了炮的优势。


    但炮的劣势也非常明显。徐胜男很清楚。


    当胡尚风的军队已经隐隐靠近,先发一步弓箭雨,御卫军熟练架起盾牌,抵挡住一波清洗。


    杨武一个没注意徐胜男,就看见她躲在炮车后,弓箭就从她脸边擦过,吓得他惊心动魄。


    可当看见徐胜男还兴奋丈量敌人动向,还调整炮车方位。


    杨武只能咬咬牙,让带人冲锋。


    “将士们冲啊!”


    “打倒乱贼胡尚风!”


    无数士兵率先冲向敌方。


    敌方也骑兵不断源源支持。


    徐胜男看见骑兵,眼睛顿时一亮,调整了炮车的方向:“东北方位,放!”


    一名御卫军举着火把点在引线上,滋滋冒火,瞬间噗一小声,炮台冒烟,接着两个呼吸间。


    轰——比铁弹威力还大,地面都在震动,耳朵瓜子都嗡嗡作响。


    已经有人离得太近被震得晕头转向。


    徐胜男才道:“没戴耳塞的退后!”


    前方的御卫军士兵这才敢在心里骂骂咧咧,徐胜男没提前告诉他们不能靠太近。


    可他们事先知道炮弹威力大,徐胜男让人别靠近,他们也没听。


    感觉要被震聋的士兵,彻底大开眼界,不敢再将徐胜男的话当耳边风。


    当这一炮准确落在骑兵队身上,啪一声,就好像炸开一堆肉泥,鲜血,碎肉沫子飞溅到所有人身上。


    骑兵队的马,不受控制四处乱跑。


    三百人的骑兵队,瞬间横冲直撞不分敌我。


    那一炮的震动,炸得骑兵队附近的胡家兵,眼花缭乱,不仅听不见,耳朵还冒血。


    杨武见此,咧唇一笑,大喝一声:“配合徐小姐的炮行动,大家放心,她一定不会炸到我们的!”


    自信满满的话语很快得到验证。


    再发一炮,准确落在十米开外,前方的敌人被炸得四分五裂,轻得不是断胳膊断腿,就是跪在血泊不断哀嚎。


    所有人都没见过如此残忍的打法。


    一发就解决十几个人,伤几十个人。


    后续落地炮点,更验证徐胜男的炮击打法。


    敌人散开,从两侧包围杨武。


    一个炮下去,填埋点迅速引爆,一条线炸得尘土飞扬,直接将偷袭的敌人覆盖。


    仗打了才一刻钟。


    胡尚风的兵马就损失惨重,女婿黄飞见机不妙,立即惊恐喊:“撤!撤!敌人的炮弹太猛了!”


    后方督战队见此,立即通报胡尚风。


    胡尚风决不允许开战不到一个时辰就败,让督战队逼黄飞打过去。


    黄飞被破又回到前线。


    此时徐胜男看着两口炮因为温度太高已经无法继续再用,如果冒险肯定会炸膛伤到自己人。


    有抖机灵的御卫军士兵要用水浇,被徐胜男阻止:“炮管湿了,火、药、就点不住了。”


    这是她一直头疼的问题。


    “徐小姐,咱们只剩一座炮了。”士兵顿时担心道。


    其他留守在她身边的士兵都不由望向她:“对啊!徐小姐最多还能开两发,要是敌人知道我们的炮不管用,杨校尉就危险了!”


    与他们不同,徐胜男则是冷静道:“不怕,杨校尉都是为了我的试验,才采取这种打法,我也未必没有准备。”


    “上燧发。”


    很快士兵们看见阵势很奇怪的御卫军举着一排排铁细杆子,密密麻麻靠着肩站着。


    当徐胜男命令:“放!”


    无声鞭炮声似的动静发动。


    士兵们只觉得好吵,又好多烟。


    徐小姐发明的都是什么破东西?一点不管用。


    可当他们抬头看见附近的小树干被轰了个洞,都能看到对面的人。


    士兵们瞳孔顿时瞪大,望向那个女人!


    徐胜男还在捏着下颚计算:“果然只有靠量,才能打中几发。”


    燧发队伍顶着盾牌冲向敌人,徐胜男紧随其后,看着燧发开一枪,死五六个人。吓跑几十个敌人。


    效果非常不错。


    御卫军士兵们都激动不已,以为得了神器。


    但徐胜男觉得今天只是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日后他们熟悉此武器,那么燧发和铁娘子大炮的优势全无,只要敌人反应过来,利用骑兵单兵作战的机动性,和攻击力,那么现在的燧发和铁娘子,必败无疑。


    铁娘子日后只能沦为守城武器,而不是攻城武器。


    恰好,徐胜男要的就是攻守兼备的加农炮!


    胡尚风还在后营,看着督战队都溃逃下来,他既惊慌又觉得不可思议,准备多年的军队,竟然如此不堪。


    而黄飞则是满脸黢黑下了战场,几乎浑身发抖报告自己刚刚的遭遇:“岳父,不行啊!”


    “雁南王的军队有奇怪的武器,我们无法攻上去,当场就被炸死几十个人。”


    说着他还抹了下脸,抹了出一把肉泥和血迹的东西,意识到这是什么东西?


    黄飞直接跪在地上:“呕!”


    大吐特吐起来。


    不止是黄飞,骑兵和冲锋兵也是如此,除了吐,就是哭爹喊娘,说自己听不见了。


    还有眼睛看不见的。


    胡尚风脸色惨白,往后退几步,意识到自己的大业,什么野心,如今在雁南王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可现在他已经反了!


    没有后悔药!


    他目眦欲裂,不甘心怒吼道:“黄飞,将投石机全都压上,弓箭手全都押上,骑兵重组,今日一仗,一定要拿下首战!”


    否则不堪设想!


    军队必会士气大跌,人员溃散,到时候一切都完了!


    胡尚风甚至封锁可能流出去的消息,还故意让人在后方宣传,御卫军被他们的骑兵玩弄于鼓掌之下,来振奋所有人的信心。


    这种丧事喜报的消息愚弄的不过是真正备战的士兵。


    六县由于在胡尚风的统治下,生活条件还算可以,尽管三大恶少都来自响马县,但丝毫没有影响胡尚风在当地推行的服务业,成为各地有钱人的销金库。


    比如*楼象姑馆,赌馆,当地娱乐行业十分兴盛。同时也是底层女性的噩梦。


    六县的姑娘刚成年就会被各种*楼盯上,甚至有钱人玩腻了,开始玩长得偏柔少年。


    响马六县沦为富人的天堂,穷人的地狱。


    富人们还在赌馆押镇北府什么时候破?


    穷人们则是天天提心吊胆生怕儿子被抓去当炮灰。


    军营各处不断传来男女的嬉闹声,后备役的小将们还在花天酒地,根本不知道外面的状况。


    夜晚降临,宁伯与一众刺客的身影已经站在帐篷外。


    一个举旗小将刚提起裤子从军妓的帐篷出来。


    咔嚓——宁伯手中的刀刃出鞘。


    人头顿时滚落在地,尸体还茫然站着从脖子处喷溅出大量的鲜血。


    宁伯像杀只鸡似的命令道:“有头衔的一个不留。”


    刺客们熟练钻进各种大大小小的帐篷,最多传来几声闷哼,根本无法引起注意。


    附近早就喝得酩酊大醉的士兵。


    而杨武那边的战况已经分出胜负。


    因为大炮最后一炮炸膛了。


    六个御卫军被震晕,受了不少皮外伤。


    其中一个受了内伤的士兵则是为了保护徐胜男,已经陷入濒死状态。


    徐胜男早就知道战场多么残酷,可看见有人为了保护自己倒下后,她浑身发抖。


    杨武在前线利用剿匪的经验,将铁弹作为鞭炮一样到处扔。


    好在殿下舍得下血本,他扔了二十个铁弹,相当于炸掉一座翠鸟锋。赢得最后的胜利。


    黄飞已经不顾胡尚风的警告,带着人逃之夭夭,而且还是从主城跑路的。


    这让不少被洗脑以为胡尚风马上要赢,镇北府要易帜,结果主将黄飞居然临阵脱逃了!


    胡尚风气得半死,他一个文官再多计谋也架不住将怂怂一窝。


    身边的师爷还劝他往北逃,逃去大梁才能活命。


    胡尚风一剑刺死师爷,他怎么都不信雁南王的人有如此大的本事。


    已经有探子回来气喘吁吁禀报:“大人,有,有个女的在后面指挥轰天雷炸人。”


    “女人?”胡尚风露出震撼的目光。


    怎么可能!


    “打听到是谁?”


    “工吏徐芳远的孙女徐胜男!”


    这让本身陷入绝望的胡尚风再度重燃希望。


    “来人,组织一支队伍,偷袭后方,一定要杀死徐胜男!”胡尚风非常笃定:“没有徐胜男,咱们一定能转败为胜!”


    “是!胡大人!”


    然而他不知道自己的军营早就被实施斩首行动,清洗一遍。


    当胡家兵通知军营支援,军营早就被一把火点燃了。乱作一团。


    士兵们宛如无头苍蝇到处救火,根本没人指挥,县城一片狼藉。


    终于有人去通报上官走水一事,却发现他已经死在床上,浑身赤裸,连头颅都掉在地上。


    “啊!!副将死了!”士兵尖叫一声。


    后续支援几乎断应,去的都是散兵,不知道听谁指挥,只能看见有人冲就跟着冲。


    结果几声轰——惊天雷的声音。


    无数肢体散成架子。


    新兵们顿时被吓呆。连逃跑都忘记了。


    当一颗黑不溜秋的铁弹滚到他们脚下,还不知道是什么玩意?等爆炸后,所有人都被一股气浪撕开般飞到一边,然后浑身血淋淋,死得死残得残。


    一个士兵躺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杨武带着御卫军从面前而过。


    他刚松口气扭头,就看见自己右臂不翼而飞,只剩下一截可见的白骨。


    瞳孔顿时放大,痛苦惨叫:“啊啊啊,我的手!!”


    战场到处都是撕心裂肺,惨无人寰的哭泣声。


    胡家兵哪里打过这种匪夷所思的仗,铁疙瘩一下来,就如同雷一样炸死一片人。


    他们很快就跟黄飞一样到处逃窜,根本不敢再进攻。


    胡尚风还在下命令除掉徐胜男。


    一颗铁弹已经滚到他面前,冒着烟,胡尚风不傻,他立即明白这是什么,赶紧躲在马车后方,结果铁弹没炸,居然哑炮了。


    “快,去捡起来,以后有用。”败迹已显,他甚至还想过东山再起,就是没想过现在逃跑。


    胡家兵根本不敢去捡,胡尚风气急败坏大骂:“没用的东西。”


    他丢了一锭银子过去,才有不怕死的人去捡银子,顺便将铁弹捡回来。


    胡尚风根本不敢碰让对方别过来,跑在水里试试,刚刚他见这玩意是要火点燃才能炸,说明水能克制它。


    当士兵去找水时,突然哑弹就炸了。


    炸得士兵四分五裂,无数铁屑片子飞射,伤了附近一大片人。


    胡尚风躲在马车后刚庆幸自己没靠近,接着便感觉脖子一疼,大片温热流到胸口。


    他抬手一摸,掌心是流水般的鲜血,顿时大吐一口血,倒在地上。


    谁曾想铁弹片子也能杀人。


    杨武还在到处找胡尚风。


    忽然有部长一瘸一拐跑过来,汇报:“老大,徐小姐被人围了。”


    “什么?我不是让你们保护他。”


    部下有苦难说:“铁娘子大炮突然炸了,大家都被震晕过去,就我还撑着一口气过来。”


    杨武心下一惊,丢下马上要离的大功,赶紧去回援找徐胜男。


    部下之前还吐槽过殿下怎么同意一个女人上战场,这不是添乱?


    如今亲眼看见那个女人的大炮,如何将一千多号人震得胳膊腿乱飞,现场惨不忍睹,比任何战场还要残酷恶心。


    黄飞等人直接被吓得临阵脱逃了。


    不到一天时间就分出胜负。


    部下开始惊悚发觉:“这徐小姐以后必定是王爷,不,整个荒北的大杀器!”


    难怪王爷和老大那么宝贝她!


    她一妇当关万夫就莫开。


    徐胜男还在后悔害了一个小兄弟,胡家兵突然围了过来。


    御卫军后方比较脆弱,来不及回防。


    就停远处传来一声杨武的怒吼:“所有人趴下!”


    “让我来。”


    杨武此刻骑着马,手上的铁弹已经点燃,然后他用着一根粗绳缠绕成一颗铁球,不断甩着,加快炮弹点燃的速度。


    再像投铅球般猛地一掷,从御卫军上方飞过,刚好到胡家兵头上就炸了。


    轰——


    现场的御卫军再也不敢睁开眼睛,各个趴在地上捂着耳朵。


    胡家兵那边很快传来惨叫和哀嚎,还有人在地上打滚挣扎的动静。


    有个御卫军士兵偷偷睁开眼,可刚打开,映入眼帘的是毕生的阴影,眼前正是破了半个脑袋的胡家兵,脑浆都出来了,跟豆腐似的掉在地上。


    此人两眼一翻直接吓晕过去。


    杨武快速赶来,巡察附近,等发现没有敌人,就见徐胜男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他看穿了她的心事:“徐小姐,这就是为什么殿下禁止您来的理由。”


    “战场上人如家畜,任人宰割,不,死的比家畜还惨!”


    “上一秒,我们还在有说有笑,下一秒,他们可能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这就是战争!”


    徐胜男擦掉眼泪,抬首,点点头:“我知道了。”


    “我要的试验已经完成,我想早点回去改进大炮。”


    她已经开始不叫那个自己引以为豪的名字:铁娘子。


    杨武却在此战早已认同她的实力,他尊敬道:“徐小姐,铁娘子大炮是此次的功臣!”


    “请您务必将铁娘子改得更有威力,更适合战场!”


    徐胜男怔了怔,看着地上趴着的御卫军,各个敬畏地盯着自己,她暗下决心:“我会的,不仅要有威力,还要提高安全性,避免伤到自己人!”


    杨武唇角一勾,高昂喊道:“送咱们的小徐大人回家!”


    “是!”趴在地上御卫军士兵纷纷站起来,此刻他们都无比敬仰着眼前的女子,认同她,更期待她日后会给军队带来多大的改变。


    小徐大人的实力,他们都是有目共睹的!


    徐胜男擦掉眼泪,头也不回离开战场。


    经验她已经获得了。


    只有吸取血得教训才能使得军火更进一步!才能让自己人免受战争的伤害。


    这一晚,无论敌我,还是整个荒北都将知晓,有一款武器,一个女人,她彻头彻尾改变未来的战场。


    以后再不是刀、枪、棍棒,厮杀那么简单。


    而将诞生数百米内,不见人影,就可以杀人于无形的利器。


    杨武打扫战场,最后还是有人踩到尸体摔倒,才发现胡尚风早已经凉透的尸体。


    “校尉,胡尚风找到了。”


    杨武顿时怒不可遏:“押上来!”


    结果士兵将一具尸体拉上来,还能看见脖子撕开的伤口,还有已经流干鲜血发白的胡尚风的脸。


    杨武立即倒吸一口气,他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这是被流弹片杀死的!


    徐胜男当初改良铁弹,他用完觉得铁弹威力根本没大多少,还质疑过她,如今看来,铁弹里面加铁屑碎片,形成的隐形杀伤力,如此强悍。


    “斩掉反贼头颅,送到殿下面前!”杨武决定道。


    第38章 开始安插


    黄飞逃跑暂时没必要再追, 现在最重要的是封住响马县,要让所有余党无路可走。通通清洗一遍。


    翌日清晨。


    南青还窝在床上闹失眠,生怕这一仗没打好, 或者赔进去一个军火专家。


    江幽菲已经是第十八次听见她叹息, 吹气到自己耳边, 她枕着手道:“放心,此战我们必定会赢。”


    “我知道, 就是怕伤亡太大。”南青道:“其实我根本不想打打杀杀,奈何人的意见和利益总是不一致, 发生摩擦是难免的。”


    更何况此次战争是她主动挑起来的。


    江幽菲见她愁眉苦脸,她便道:“才小小的一仗,你就受不了,未来遇到数十万大军可如何是好?”


    南青顿时吓得钻进她怀里, 闷着声音道:“我不是个喜欢嗜杀的人,但有时候真的没办法。”


    “而你说的几十万大军,我想我是没本事去挑起这种史诗级战争。”


    “那倒未必。”江幽菲显得自信满满,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刺激她:“你一战就掌控整个荒北,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质疑你的实力。”


    “何况交上去的十五万两,不是早点想补充入库?”


    提起钱才稍微让南青勉强有点精神:“不知道抄了那些的家能有多少钱?”


    “不对,应该是又不知道要牺牲多少百姓子弟?”


    江幽菲实在看不下去, 她起身,拉起她:“走, 我们上明月楼吧。”


    “上那里干什么?我现在没心情看风景。”南青窝在被子里情绪不佳,就是不想出来。


    结果江幽菲根本不给她闹脾气的机会,立即一个横穿足下, 将她抱起来。


    南青被公主抱后,顿时脸蛋红透:“幽菲, 咱们是要来一场赏太阳的约会?”


    江幽菲温柔笑了笑:“都赏。”


    明月楼是王府最高的观星塔楼,总共十层楼那么高。


    两人到塔最顶端时,天灰蒙蒙,太阳的晨曦刚露角,到处鸡叫,透着安静祥和的气息。


    街道上已经有小摊贩早起早开铺子,附近街道的灯笼还没熄灭,给人一种这边在晚上,那边已经天亮的时差感。


    不一会儿街道买菜的人多了。


    上工的人多了。


    到摊子享用早餐的人也多了起来。


    街景忽然变得非常有烟火气,开始人来人往,大家都为一日三餐奔波,四处都是安居乐业,无忧无虑的气氛。


    南青曾几何时只在博物馆里见过清明上河图繁荣的景象。


    此刻活灵活现出现在她建设的街道上。


    “都是石子路和石板路,还得继续修几条路才行。”


    江幽菲闻言,眼睛闪烁几分柔光,她感慨道:“是啊!看见就觉得心情好对吗?”


    “特别好!感觉很有成就感,虽然大家还没脱贫,可至少有盼头了。”南青心中变得暖暖的,不再为战争苦闷。


    很快峰回路转,江幽菲以沉重的语气道:“南青,京城都没有像镇北府那么安居乐业,哪怕是日子好的时候,街道上总是聚集着乞丐,和一些孤儿,无家可回。”


    “而镇北府没有,即便是再穷的人,都能获得今天的粮食。哪怕过得紧凑,至少一日两餐是不愁的。”


    南青点点头:“因为我补贴了粮价,尽量保持在最低的价钱供应。”


    说着她开始细数里面的艰辛:“当初想和那些粮商讨价还价,对方还不乐意,最后我买了很多粮食自己开起国营粮铺,用钱补贴那些愿意低价的。”


    “才把粮食价格打下来,大家才吃得起米。”


    “我知道,你一直很努力地改善民生。”江幽菲握紧她的手,将脑袋靠在她肩上,露出一抹幸福笑容:“这世上再没有第二个南青。”


    南青被夸得美滋滋,心里甜得跟冒泡似的。


    “我是荒北之主,本来就是我该做的。”


    “幽菲,你不嫌弃我吗?”


    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她被某人捧得飘飘然,都开始想入翩翩了。


    江幽菲郑重其事问她:“嫌你太能干?还是嫌弃你野心太小,只装得下荒北?”


    南青沉默一下,道:“我是个女人。”


    江幽菲万万没想到她会这么问。


    “在这个时代,女人和女人在一起,不怕别人异样的目光吗?”南青小心翼翼试探起来。


    她承认她就是个胆小鬼,又怂,又阴暗的女人。


    闲得冒泡就容易负能量。


    江幽菲闻言先是“噗嗤”笑出声:“是啊,以后肯定有人反对我们在一起。”


    她没说自己反对。


    南青心思顿时灵活起来,她才不管外人怎么想,她要知道江幽菲的想法。


    “我还没试过和一个奇怪的女人在一起,所幸就试一试,如果不好,中途,我可是会跑的。”江幽菲几声调笑间回答她的问题。


    南青立即掰过她的肩膀,轻轻捧起她的脸蛋,将唇凑了过去。


    江幽菲紧张揪住她胸口的衣服,等待一亲芳泽。


    唇瓣相依那一刻。呼吸间落定了彼此的印记。


    嘭嘭嘭——天空燃起满是红光的烟花。


    惊得附近街道的人抬头,发现是礼炮,还以为哪家办好事?


    御卫军士兵举着雁字旗挥舞:“前线大捷!前线大捷!”


    路人们闻声纷纷错愕不已:“什么时候打仗了?”


    “我怎么不知道?”


    “看样子是真的从战场回来的。”


    直到御卫军士兵宣布道:“杨校尉于凌晨子时,剿灭乱贼胡尚风。”


    “正是王爷昨天下得令!”


    昨天确实有不少百姓知道御卫军大批出城,可他们以为是去偏远的山区剿匪,没想到居然是大名鼎鼎的响马县。


    谁都知道响马县是镇北王部下管辖的地区,在荒北还是穷地方的时候,响马县就靠着给有钱人提供服务,养活很多人。


    不少人还曾经幻想过在响马县打工,娶妻生子。


    当即有人开始向士兵打听。


    可御卫军士兵已经往王府去了。


    南青已经神清气爽开始穿江幽菲给自己准备的衣服,浅金色的长袍,雪白的肤色在太阳底下,莹莹生辉。


    她听说打胜仗后,一直合不拢嘴。


    江幽菲不忘提醒她:“不要打击部下的士气,以后有什么心里话跟我说便可。”


    “何况,我们很快就* 是妇妻。”


    南青现在幸福得冒泡泡什么都答应:“嗯!”


    她握起她的手,此时此刻郑重发誓道:“菲儿,我保证荒北每一个角落未来都像镇北府的居民一样,不愁吃不愁穿。”


    “更不用担心外敌。”


    “这是我对你的承诺。也是我想追求的目标!”


    说完,她松开手整理一下外袍,意气风发道:“你放心很快就能做到。”


    若是别人只觉得南青在吹牛不打草稿,哄老婆用的。


    可江幽菲跟她睡一个被窝多少天,还能不了解她。


    “你是要复刻冰糖的路子?”


    南青故作神秘:“冰糖只是其一,我之后还要其他法子,你放心,赚钱的项目多的是。”


    江幽菲不由好笑:“你哪来那么多奇思妙想赚钱?”


    “秘密。”南青故意捏了她的脸颊一下,随后就去书房。


    此刻书房徐芳远,司农,连江望都在。


    江望现在别提多紧张。


    昨晚胡尚风还来信逼他站队,还好他考虑一宿没选择支持他。


    谁能想到一晚上,胡尚风人就没了。


    荒北的风向,不,连荒北的天都变了。


    别看胡尚风只是个小小的县令,他已经是仅次于安宁侯与广怀郡主最强的势力之一。


    其他人都弱不禁风。


    而此刻司农只觉得知府终于靠谱一次:“小江,得亏你没跟王爷对着干,不然今天就见不到你。”


    “金伯,您这是什么话?王爷本来就是荒北之主,我难道要放弃大山不抱,抱块石头。”江望擦了擦冷汗,满脸庆幸道。


    徐芳远没吭声,只是瞥了江望一眼,就知道这人官运到头。


    投靠胡尚风,王爷只需顺便收拾他就行,不投靠,王爷也早就对他不作为的态度感到厌恶。


    毕竟王爷那么英明的人,绝对不允许尸位素餐的人继续坐镇知府之位。


    连江望小心翼翼跟他搭话,徐芳远都当做听不见。


    终于彩香通报:“王爷到!”


    “参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江望瞬间一个滑跪到门口。


    南青还没踏进来就差点踩到人膝盖上了。


    她扶着门:“江大人这是玩哪出啊?”


    “没玩,没玩,就是恭喜王爷平定战乱,诛杀乱臣贼子!”江望赶忙让开位置,还用袖口擦擦地板。


    狗腿子的样子,让彩香都目瞪口呆。不知道的以为他兼职扫地。


    南青笑了笑踩着地板很给面子踏过去:“三位坐,有什么事别急,慢慢来。”


    江望哆哆嗦嗦坐下,浑身不自在。


    徐芳远倒是笑眯眯道喜:“王爷,恭喜您以后可以在荒北大展身手。”


    一句大展身手就吓得江望滑下椅子,还以为南青要继续清除反对他的人。


    司农不忍直视,还是祝贺他:“王爷,从今以后镇北府的管辖可以扩一扩。”


    南青略过江望,对司农和徐芳远抱拳:“本王身边的人才实在太少,不知各位可有推荐的人选?”


    司农和徐芳远顿时不语,倒是江望急急忙忙推荐一大堆人,在他们看来非常没眼色,明摆着雁南王想要的人才是农业和工事方面。


    反而读四书五经的暂时帮不上什么忙,管理,不必多大的官,找个机灵的小吏就可以搞定。


    如此衬托下来,明明手握权力,县官和知府反而成为赋闲之人。


    现在经济方针都是朝着雁南王的指挥下进展,早就忙得不可开交。


    “除了这些没有其他的?”南青询问。


    司农合徐芳远还是沉默着,江望终于意识到自己多嘴,于是不再开口。


    南青却直接看向知府:“江大人,认识一些有能力的人?本王此刻不需要嘴上说得天花乱坠之人,需要行动力强的人。”


    江望忐忑不安道:“下官,认识的都是一些文人雅士。”


    本以为雁南王是厌恶读书人。


    结果,南青耐心问道:“那他们会写发展经济的论文吗?”


    她并不是讨厌读书人,讨厌的是只会嘴炮不务实的读书人。毕竟知识分子之间的差别也很大。


    江望本来以为自己有用了。


    当听到论文二字,江望整个大问号:“王爷,论文是什么?是论语子集还是大学农鉴?”


    南青闻言忍不住叹息:“纸上谈兵终来浅,江大人,本王派你去办一件差事吧。”


    江望立即高兴请示:“諾!王爷,下官一定会尽力而为!”


    司农与徐芳远则是面面相觑有点疑惑,难道殿下讨厌的不是文人士子?如今整个荒北的官场都有一种隐性传言,传雁南王不喜文人腐儒,读过书,却不识五谷。还整天无病呻吟。比起文人更喜欢武将。


    再加上雁南王身边都是武将,和她的行事风格,算是坐实一部分谣言。


    现在王爷突然开始注意江望,何尝不是利用江望向荒北的官场释放什么信号?


    司农与徐芳远越发看不懂王爷。到底喜不喜欢文人?或者只偏爱武将?两者界限似乎很模糊。


    南青笑着对江望道:“圣贤书流传至今自有圣贤书的道理,只是本王认为很多道理并未在文人身上所践行。”


    “不如,以江大人为首,带动各地文人士子,效仿神龙氏尝遍百草,去研究稻子小麦的种植如何?”


    “并且每一个月就将自己对种植的感悟与经验写下来,然后整理成文章送到本王府邸。”


    她还指出其他地方:“还有学习邮局最新的管理模式,再用你寒窗苦读十年的知识,结合出适用各地的管理模式。”


    江望大部分都听懂了。


    原来论文就是走向基层的感悟,可去邮局学习什么?难道会有比他们这些十几年坐镇各地的统治者还有经验吗?


    “彩香,带着江大人去总邮局看看。如果江大人有什么疑惑,你需要从旁协助,记住,低调点。”南青命令道。


    彩香进来,立即朝江望道:“江大人,请随民女走一趟。”


    江望还有点迟疑,一个丫头片子能帮什么忙?


    不过他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还是选择跟彩香走。


    谁让雁南王将最硬的骨头都啃下来,之后只会有更多像他这样的官员投靠王府。


    他还不如抢占先机。


    于是江望对着彩香都开始肉眼可见地讨好。


    把彩香恶心坏了。


    等江望走了。


    司农和徐芳远还在开始提起关于修路的事。


    尽管现在打胜仗,但在南青这里一码归一码,日常例行的办公不可少。


    为此,司农和徐芳远特别喜欢这种冷静效率奇高的主子。


    南青直接表明态度:“修路一事不能耽搁,此前张榜已经招募一百人,都是镇北府居民,他们自发的意愿很高。”


    司农在基层体察的问题远要有深度:“镇北府居民意愿高,皆是因为路先从镇北府修,他们本身就占利。”


    “没办法,现在消息最多传到镇北府,其他地方未必知道招募马路工的事。”南青真是为交通不发达,信息闭塞愁白了眉毛。


    司农则是道:“不如先开工,继续张贴。相信很快就有消息。”


    南青只能如此,她现在手头没有那么多钱,先修一段是一段。


    镇北府的路都用石板,费点钱,城外就降一个档次用石子路,再城外没路的地方开荒出泥路。


    暂时先把公路的轮廓先整出来慢慢升级。


    一场会议下来。


    南青还不知道镇北府已经悄然酝酿着一场汹涌的民意。


    彩香将江望带到总邮局,介绍了总邮局各个窗口的作用,后面坐着的则是书吏,每个月按照绩效发俸禄,只要处理的好,并且效率高,当月五两银子一个月都不在话下。


    而且总共八个窗口,三个是负责民事。


    江望看见穷人都来邮局报案,起初还有点不高兴?觉得是夺走官府的权力。


    之后在听见穷人诉讼的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婆媳关系,爷俩大打出手,谁家偷汉子,谁家偷人小媳妇,要不要浸猪笼等等民事。


    江望顿时悻悻然,这种事还是交给邮局比较好。


    要都压他头上,那他处理三天三夜都搞不定。


    反而邮局的书吏,三言两语化解矛盾,化解不了,让父子俩当场打,谁赢以后听谁的,简单粗暴。


    结果大庭广众之下那么多人看热闹,反而不敢动手了。


    实际上家庭矛盾除了家暴如此严重的事,大多数一口火气散了就没事了。毕竟一家人哪有隔夜仇。


    彩香适时道:“江大人,刚刚那个书吏叫吴敬,他是巴巴村的一个老村长,学籍是童生,但他来到邮局不到一个,就处理七十八件民事。”


    “当月累计绩效,已经达到八两银子。”


    彩香将江望带到一个排名的黑板前,上面有一篮一红的牌子,纵横两线,每次做完一单,红牌子就向右边挪。谁得长谁就是本月的最佳书吏。


    江望看了都心动,没想到还能论件拿钱:“姑娘,没促成一件民事,是不是没钱?”


    “不,邮局规定有底薪,三钱银子。”彩香道。


    江望心思立即活络起来:“那不犯错就稳了?”


    彩香闻言翻了个白眼,王爷就是要纠正无错便是功的风气才会按照搞一套论功行赏的排名。


    “大人,你这就错了。”彩香道:“每个月没人光顾你,肯定是你有问题,到时候会被王总管事,约谈,如果谈好,以后办好事还能继续留在邮局,办不好,只能请你主动离职,然后发放三个月的工钱作为补偿。”


    江望听说没做错事,不做事,可能连位置都不保。


    他立即紧张起来:“这就是王爷让本官学的管理模式?”


    彩香终于欣慰几分,这老油条闲官总算明白王爷的意思。


    江望变得忐忑不安起来:“那衙门会不会变成如果没办成一件案子,就会罢免县官,甚至知府?”


    “以后荒北不是再科举,或者举荐开始任命官员吗?”


    彩香都被他一连串话整懵了。


    她直接将南青那一套用土话翻译道:“江大人,很简单,您是知府,你可以让手下人这么做,每个月保底做几件事,最好的可以先排在前面升职,奖赏,而不是论资排辈。”


    “殿下的意思很简单,就是不需要怕事的人,而不是没事干的人。”


    江望更害怕了。心想怕事的人说的还不是我自己。


    可他不敢明说,恐慌了一阵。


    彩香就请江望去投诉区:“大人,这是意见箱,总邮局收到的投诉褒贬不一,不过总体统计邮局的风评还是偏向正面。”


    江望惊恐道:“以后要是本官审案让犯人和被告不满意,是不是就要被投诉?”


    “您放心会有一个参考标准。”彩香介绍那么多已经将知府的性格摸得七七八八。


    江望听说有标准,顿时跟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彩香姑娘,什么标准?”


    彩香就将南青定下的业务日常所要办的事,只要处理好基本的任务,就达到合格的门槛。


    想要升职那就是另外的标准,但必须先跨过门槛才行。


    总得一句话就是说,荒北以后的官员,别说喝茶偷闲,要是在规定的年份没达到一个门槛标准,别人就要代替你的位置。


    最后不知道彩香是不是故意为之,她道:“江大人,民女偷偷告诉你,王爷最近在荒北甚至之外寻找落榜,但是能力出众的寒门士子,作为人才储备。”


    余下的不用彩香继续说完。


    江望已经明白了。


    “多谢彩香姑娘。本官知道该怎么做了?”


    江望心事重重参观完邮局,回到府衙,就闭门不见客。


    企业管理那一套确实能带动效率。


    放在基层刚好适用。


    只要各地治理的效率高了。


    南青以后想发展经济就有很大的助力,最重要能减轻她的负担。


    与此同时。


    徐胜男已经被送回徐府,据说睡了一觉,下午就去工坊改良大炮。


    南青明显感觉到这姑娘是受到什么打击。不过她能继续投入工作,说明自己已经调理好状态。


    可这时徐芳远上门求见,直接跪下来,请南青辞掉徐胜男,让她回家待嫁。


    不想她再抛头露脸,只想她过平平淡淡的日子。


    显然一副想埋没人才的表现。南青起初眉头皱起,想训斥徐芳远一顿,可也体谅到徐芳远当爷爷的心情。


    长辈固有的传统观与年轻人产生分歧。


    “当初那孩子非要求着我一起研发铁弹,我就该知道,她耍了心眼。”徐芳远老泪纵横道:“现在去战场差点回不来,才告诉我。”


    “殿下,请您放过我孙女吧!”


    南青扶起他,并不打算劝他理解徐胜男。


    而是语重心长道:“徐大人,能否等杨武回来再说?”


    “为何?”徐芳远有话直说:“你要将我孙女嫁给杨校尉?”


    南青汗颜,徐胜男可是她手上的宝贝杀器,她岂能让她轻易嫁人?白白在后院蹉跎一辈子?埋没才能。


    倒不如为国家所用。推动国家军工的发展,同时也是徐胜男的自己的意愿。


    “等杨武回来,他若想,本王绝不会拒绝。”南青让徐芳远放心。


    总算把徐芳远劝走。


    杨武等人已经进响马县清理余党的消息跟着传来。


    胡尚风的家人还有反抗的,统统杀掉,投降的基本关押着,听候发落。


    其中还有不少商人互相勾结,为胡尚风提供资金。


    对于商人这种做法,南青基本不会手下留情。


    杀九族就算了。


    杀掉一部分就行了。其他贬为庶民,驱赶到别地。算是为一部分无辜的人留了条活路。


    最重要的是那些商人,涉事官员,这么多年积累的田产和家产。


    南青搓了搓手,承认自己有点贪钱,不过想到没钱万事休矣,她觉得贪点没事。


    “让杨武整合所有田产,家产充公!”


    她没忘记给当地老百姓漏点汤:“顺便派个人去听人诉冤,比如谁家房产,田产被占了,酌情上报,本王会分一点田地作为民生保障。”


    刘虎本来想直接领了命令要走,可想到自己还有别的事,而且整顿冤情,这不是自己擅长的啊!


    “殿下,您忘记我不识字?”


    南青扭头,有点懵:“你哥都识字,你居然不会?”


    刘虎尴尬摸着头:“我只会一些简单的,太难的根本认不得,而且属下脾气不好,万一遇到个犟种,还不得跟人打起来。”


    南青闻言直接扶额,对啊!她差点忘记,自己手下都是大老粗,因为他们对自己狠忠心,她就一直宠着惯着,只要没犯多大的事,尽量保住他们的衣食住行。


    如今越发展,越发觉,知识分子多么重要。


    她当即想到一个人:“彩香,彩香不是识字?而且她最近在本王身边待久了,看多了,早就是半个管事。”


    南青说着说着突然反应过来。


    对啊!直接让彩香当女官不就行了!


    刘虎知道自己无法胜任,一个劲点头赞同:“彩香姑娘肯定行,上次属下犯蠢,还是她帮忙建议解决的。”


    南青立即安排:“行,你派几个人保护彩香,让她来当这次的青天大娘子。”


    当一身邮差的红衣制服发到彩香手上。


    彩香已经瞠目结舌待在原地。


    红衣邮差地位相当于副管事。仅次于王阳。


    王阳平常就穿得红衣制服,有点职位基本和红色沾边,底层都是全黑的。


    “殿下,是不是记错人了?”彩香没想到自己会成为邮局的管事。


    王阳止不住羡慕:“彩香姑娘,不,副管事,还得是王爷身边的人容易得到重用。”


    他除了每个月进一次王府汇报,能见王爷的次数屈指可数。


    而彩香却像见到救星一样冲他道:“王管事,您帮我跟殿下说说,我不行的,我只是个丫鬟。”


    王阳开始还有点小嫉妒,现在只吓得赶紧摇头:“彩香姑娘,王爷说你行就肯定行的!”


    彩香顿时委屈不已:“我真的什么都不会,平常最多帮王爷写个总结,画个报表,偶尔接待一些商人整理意见,替沈掌柜整理一些杂乱的账本上交,会一些心算,还有负责安排人手事务,等等日常之外,其余全不会。”


    王阳:卧槽!你居然懂那么多!还敢说自己什么都不会!这是在炫耀吧!


    王阳擦擦汗:“彩香姑娘,没想到你平日待在王爷身边,居然要做那么多事?”


    要是来邮局,搞不好这女人会把自己从主事位置顶下去。


    当即,王阳就像看对手般盯着彩香。


    彩香突然觉得王管事眼神好可怕,可她还是礼貌回答:“你是不知道王爷平常多忙,既把我当奴婢用又把我当书吏使用,又当管家,还要我管不少内务的事。”


    “一些商人不懂事,还得我亲自处理。”


    “有点时间还要学做奶茶,刚做好,王爷就说拿去卖。还要我题字画图,绣花。”


    呜呜呜,做得她手指都粗了。


    王阳已经变得目瞪口呆,他突然就不嫉妒也不怕她抢走自己的位置。


    原来待在王爷身边居然那么惨!不仅要管吃喝住行,还得会十八般武艺。


    放邮局,她不当主管事,谁当!卷死了!


    最后王阳突然明白王爷的苦心:“彩香姑娘,现在外界到处需要人手,既然委任于你,必定是需要您。”


    “等把事做了,才知道行不行?”


    “王管事说的对。”彩香还是有点害怕,平常她连王府的门都没出过,第一次要去一百里外的响马县,紧张得手都在发抖。


    很快刘虎领了几个人丢给彩香,就溜了。


    因为这份差事本来是他,结果他嫌麻烦才无意中推到彩香姑娘身上,万一让妮子知道是自己造成的,还不得撕他脸。


    连他哥刘衡都要给彩香姑娘三分面子,他算老子!


    不过刘大哥出去那么久,还没回来?是不是背叛殿下了?回头要让殿下抓到他砍头,自己要不要砍啊?


    整个王府都忙碌起来。


    江幽菲在各大兵所招揽一批娘子军,这些人基本是军户出身,无论性格还是身手都可以作为护卫差遣。


    本来她们就赋闲在家,没有田地,又不能出去务工,只能靠丈夫那点俸禄过日子。


    现在听说雁南王的税务局成立,急需一批懂得催收的人。月俸一钱,但是催收一个人,可以获得二十文的奖金。


    当然现在还没开始催收。


    江幽菲一笔一划交她们记得范围内的商税,基本是在一些小官吏和商人的身上。


    还要她们记录商人的负责业务,店铺,和家庭地址,甚至是养了多少小情人小郎君都要记录清楚。


    说白了就是要跟黑白两边打交道。


    属于一些脏活累活。做好做坏都不会有人夸奖。


    镇北府不少兵所都快揭不开锅,虽然雁南王已经接纳一大批人,可还是有一小批没有完全顾忌到,又迫于生存。


    江幽菲就将这些有能力的人整合起来。


    还告诉所有人:“莫要觉得不体面,至少你们的靠山是雁南王。”


    “日后你们会成为雁南王的左膀右臂。”


    实际上江幽菲打算新培养一批混迹各地的情报人员,女人正适合,一旦有机会,她们会拼尽全力也要改变现状。


    哪怕是一些脏活累活。只要掌握机会,自己就有主动权,有能力扭转命运。


    “请王妃娘娘吩咐。”税务局娘子军齐声喝道。


    “我交给你们第一件任务,就是摸清整个荒北的商户,与商户相关的人和事,一个不漏!”


    娘子军们:“是!”


    兵所的动静自然被宁伯和后辈们听见,他们刚洗去血迹,完美完成一件任务。


    这些刺客后辈,忍不住爬墙偷窥隔壁,结果一块板砖就砸了过来。


    吓得对方跳进院子直喊:“虎娘们!真是一群虎娘们!”


    其他人纷纷嘲笑:“谁让你惹她们。”


    “现在真的不得了,王爷连女人都要利用。”


    “我那莽撞的小姑子也在里面,虽然不知道税务局具体是干什么的?但有我小姑子在,外面势必鸡飞狗跳。”


    大家闻声忍不住当笑话听起来。


    宁伯只是扫了那群兔崽子一眼,却忍不住惋惜起来:“蠢货,当今世道连女人都知道争一口气。”


    如今大家都在笑,后来当税务局成为令敌人闻风丧胆的情报组织和收税组织。


    所有人都笑不出来,就怕自己漏税被她们找上门。


    与此同时。


    一个御卫军士兵提着盒子满面红光送进王府。


    以往都是彩香在应付这些事,现在彩香不在,刘虎这个马大哈想也不想给拿进去。


    御卫军士兵还以为殿下已经迫不及待见到胡尚风的人头,激动得语无伦次:“副尉,我这次没洗!”


    “什么没洗,你没洗澡?快回去让你家娘子烧水。”刘虎没弄懂他什么意思就进去了。


    士兵还真的傻笑回家去了。


    南青还在处理公文,虽然还是堆成一座山似的量,起码公文模式在她连续几个月的调教下已经简单易懂。


    果然当初先创建邮局是正确的选择。


    接下来就是粮食问题。


    之前还一直要向边羌府购买粮食,她为了供应顺利,还特地给蓝采渊一份冰糖的利益。


    “现在终于可以省下来,给咱家修路。”南青正在为建设计划沾沾自喜,已经在畅想未来荒北一百二十万公里,县跨县,城跨城,村村过,四通八达的超大基建蓝图。


    就在这时刘虎提着盒子进来,他还满面红光叫道:“殿下,有好东西!”


    南青刚放下公文,就看见他提着了个食盒进来,顿时来了兴趣:“什么好东西值得你高兴?”


    “您看看就知道。”刘虎被这么一问愣了会儿。


    他将盒子放在桌面上,想也不想掀开。


    首先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传来,可能是经过一晚的奔波,已经开始腐烂。


    南青刚探头就看见里面装着个头颅,通过样貌,可以辨认这是胡尚风的人头。


    她喉咙顿时上涌,强忍着恶心盯着。


    刘虎反倒猝不及防被吓得连连后退:“哎哟妈呀!是头!”


    由于被吓到慌忙之中他还大吸一口气,然后淡淡的腐臭,直接让他当地跪了。


    “呕!!!”


    也不知道他吃了什么吐的那么臭。


    南青原本还能忍耐,闻到那股酸涩的馊味,直接忍不住扶着书桌:“呕~”


    呕!!!


    新来的丫鬟桃红刚端上彩香姐姐教她煮的奶茶,就看见副尉趴在地上恶心呕吐,还将王爷恶心到了。


    桃红赶忙将奶茶端到桌台,上前,结果也看见盒内的人头。


    “啊!!”她直接吓晕过去。


    外面守候的御卫军士兵赶忙提着刀进来,还以为王爷遇到刺客。


    结果看见副尉吐得昏天暗地,王爷则是站直后,捏着鼻子盯着门口:“将人头处理掉,本王会给前线的士兵记功。”


    “另外将这个丢人现眼的玩意拖出去。”


    南青勉强维持住形象。


    第39章 打地主分田地


    “再叫个丫鬟过来把桃红带回去看大夫。”


    御卫军士兵绕开地上那摊液体, 捧起盒子才发现人头已经有味了。差点熏得睁不开眼睛。


    刘虎也被人拽出去。


    南青等人走后,她立马跑过去开窗通风,才勉强散味。


    然后觉得桌子也要换一张了。


    她从前可没有那么铺张浪费, 后来得知这是镇北王添置的最贵的家具, 就没有处理。


    现在还是放回仓库, 或者送给宁伯算了。


    同时彩香已经到了响马县。


    发现街道已经空无一人,除了御卫军到处抓余党, 还有哭哭啼啼的犯人家属。


    她得知杨校尉就在县衙。


    彩香第一时间就赶去那儿,见到的是杨武坐在公堂上, 把玩着惊堂木,底下的人各个奉承,漂亮话说一堆。


    随后杨武勾勾手指,嘱咐了几句, 对方就连忙将手中的钱箱放下,然后领人走了。


    “杨校尉,奴婢过来协助您。”彩香好奇盯着离开的人。


    杨武这才坐正:“待会我会协助你开衙, 既然殿下开审判堂拉拢人心,那么犯人就不能少。”


    说着他让手下将抓来的三大恶少全都押出去。


    “此三人臭名昭著,现在他们的父亲基本已经下狱,不会再有人救他们。”


    彩香看见三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缩成一团的男人, 她先是一惊,在听说他们作奸犯科, 立即收回同情心。


    “殿下有令,收回六县的土地,参与胡尚风作乱的人, 没收家产与田产,嫡系全杀了, 旁系驱赶出六县。”


    末了,彩香觉得殿下更在意土地,于是强调道:“没参与的人,土地家产也要按需重新分配。”


    杨武闻言肃立:“殿下真的是仁慈,若是我一定宁杀错不放过。”


    一句宁杀错不放过,使得堂下大小官吏瑟瑟发抖。


    “杨校尉,还是开庭吧。”彩香挽起袖口,已经将册子准备,她手里还拿着墨笔,整装待发宛如一位女官。


    不,此刻她就是一位女官。


    杨武露出惊奇的目光,随后便明白过来,眼前的女子已经不是从前的丫鬟,短短时间内就耳濡目染学到殿下的几分功夫。


    可以说彩香姑娘就是殿下培养出来的人。


    “来人,开堂!”杨武命令道。


    衙门外,御卫军士兵大量驱赶百姓进堂,虽然手段粗暴,可在告知当地百姓指控三大恶少的罪行。


    老百姓们有一个算一个,积极控诉三大恶少平日为非作歹的罪孽。


    彩香动作很快,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迅速记下所有罪责。等有百姓指控三大恶少之外的人,杨武立即派人去抓。


    原本响马县还人心惶惶,各个关着门,躲在地窖,生怕御卫军冲进来乱杀无辜。


    结果根本没有等到御卫军,反而等到御卫军头领进衙门,鼓励揭发冤案的举措。


    听说记录罪状的人还是雁南王身边的侍女。


    彩香姑娘的名声由此在响马县打响。


    与此同时,雁南王代缴荒北一整年税的消息终于传遍大街小巷,包括翻身越岭的山村。


    惊动了所有人。


    再传来雁南王要修路,从镇北府修到边羌府的消息。而且还发布了城通城,镇通镇,村通村的修路计划。


    如今只招收了一百马路工,修路人数严重缺少。


    无数底层民众积极响应,扛起家里的锄头要往镇北府赶来。


    守城的士兵见一大帮人扛着家伙要进城,吓得差点要关城门,还好有私塾的夫子站出来为民众解释,他们是来应招马路工的。


    而且还不要钱,免费为雁南王开工。


    甚至有的人自己带了干粮。


    此事,立马引起士兵的重视,急忙上报到王府。


    这会儿南青磕了一颗金桔果压下胃底的恶心,听说大量民众愿意免费修路。


    她立即亲自出府,要见所有人,当面感谢他们。


    江幽菲拦住了她:“现在鱼龙混杂,不急于一时。不如先派人监督。”


    南青冷静下来,觉得自己确实有点冲动。


    难保没有反对她的混迹其中搞刺杀,她没必要整得大家那么被动。


    “好,让他们去王府门口等候,再给我准备一个能扩音的竹筒传声。”


    很快城门大开,无数各地民众涌进来,使得当地居民面面相觑让到一边,在听说他们是来替王爷修路的。


    纷纷积极加入。


    不过御卫军特地引他们到王府。


    王府门口瞬间被几百号人围住,御卫军还往外面搭了个竹筒。


    大家还有点疑惑,直到一道亲切又洪亮的声音传来:“各位乡亲们,你们好!辛苦你们大老远赶到镇北府支持工程建设,本人南青,也就是雁南王,在此感激大家的帮助!”


    起初民众们还有点疑惑,倒是镇北府的居民一个个激动上脸:“是王爷的声音!”


    “我好久没见到王爷。”


    “没想到王爷不像传闻中那么凶神恶煞,根本和咱们普通人差不多。”


    外地的民众这才意识到,荒北之主在与他们交谈。大家纷纷挤着上竹筒,想要仔细听出去。


    不一会儿竹筒被哪个大老粗给弄断了。


    江幽菲不得不将南青提到门口,盾兵还在前面架起一道防护墙,隔住了所有人。


    可民众看见南青的身影,越发激动往前挤着,盾兵立即感受到莫大的压力。


    “别挤了,别挤了,听听王爷怎么说?”嗓门大的夫子忍不住喊道。


    南青便示意江幽菲放心,她就露一次脸。


    江幽菲勉强答应。


    当南青以真面目站出来,民众们顿时安静下来,望着眼前传闻中如同神明般挪山的荒北之主。


    还有来了两个月镇北府二十万居民就获得了脱贫与温饱。


    昨天还灭了乱臣贼子胡尚风。而且还命令士兵不能滋扰当地百姓,分明是将百姓放在心上的主子。


    无论是哪种形象,在他们看来雁南王必定是一个高大伟岸的男子汉。


    可当他们看见南青时,发现南青玉身长立,没有魁梧的身材,没有不怒自威的上位者的冷漠,有的是如同邻家年轻人热情亲和的面孔。


    南青抱拳:“各位荒北父老们,本王初来乍到,还得各位扶持才能成就一番大业。”


    “听说你们都是自发来镇北府修路,还不要钱?”


    “王爷,短短几个月,您替荒北做了那么多事情,我们替您修路是应该的。”


    “您修路都是为了大家。”


    “我们不能坐着等现成的。”民众们热情高涨。


    南青十分感动:“谢谢你们!谢谢你们一片真心!但不收钱不行。”


    说着她郑重其事朝大家作揖一下:“只是本王近日手头紧,暂时拿不出那么多钱,可工钱算工钱,还是要付的。”


    “你们能来就是对我的支持。”


    此话一出。


    民众错愕不已,别人知道免费的高兴还来不及。


    雁南王还是要坚持付钱。


    这让民众热泪盈眶,仿佛见到从前的镇北王。


    只不过镇北王已逝,现在又有一位在意他们这些蝼蚁的贤主。


    当即有人激动跪下:“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随后大家都跪下来磕头。


    南青忍不住往前迈一步,想扶起他们,但被江幽菲拦住,沉默地朝她摇摇头。


    南青忍住后,宣布道:“好!我们一起建设荒北!”


    “要先致富脱贫,就要先修路!* ”


    “明日起,一日三餐管饱,你们也使劲挖!”


    众人立即振臂高呼:“好!”


    雁南王府霎时间仿佛成为朝堂那般,庄重喧哗。


    江望的轿子都挤不进去,附近的衙差自从被御卫军打了一顿,就乖了许多不敢再随便欺负老百姓。


    江望下了轿子,整个人都有黑眼圈。


    前几天听了彩香姑娘的话,江望才意识到雁南王这是在改革官场,这位主根本没想过用武将来治理地方。


    仍旧打算文治武防,但这个武防好像又有点不一样,暂时他看不出来。


    但读懂了雁南王的政策。革新官场,充入大批新鲜血液洗刷旧党。


    他很幸运没被雁南王定位旧党,也不代表雁南王认同他。


    于是熬了几天几夜没睡觉,他处理完一堆挤压的案子。让老百姓破天荒觉得他见鬼了。才会专心办案处理刑事。


    老实说面对老百姓的质疑,江望难得生出一份羞愧之心。曾几何时,他寒窗苦读立志要为百姓谋求公正,结果勉强考了进士,从基层做起熬到现在才当上知府。


    可当上知府后才发现,他的政令很多地方都不听,甚至管辖的地区,都开始变得有心无力。


    甚至朝廷对他任何上奏都是不管不问,然后说错话,却要他革职查办。打击他的进取心。


    渐渐地,他发现办不办公都一样,还不如混日子。反正升迁无望。


    抱着无错便是功的态度,终日遛狗玩鸟。喝喝茶,打打牌。


    而现在——


    江望扶正官帽,望着门口站着的雁南王,他笑着扶正官帽:“走,咱们回去,睡一觉,再继续处理公务。”


    此刻他总算找回初心。哪怕之前是为了保住官帽。


    王府热闹好一阵子。


    终于在南青回府时,告一段落。


    她紧急召见徐芳远,推荐几个人一起监工,现在大家齐心协力,一定要好好把握机会。


    徐芳远立即喊上工部的老伙计,还有水吏。


    所有人都开始投入修路的大工程。


    将响马县的事抛在脑后。


    不少商人以为响马县回严重影响雁南王的名声,使得大小官员反对他的暴行,乱了地方治安与民生。


    结果没想到雁南王打出一张虏获民心的王牌——分田地。


    六县人马除了当地官员和涉事商人被处理,其他的基本没伤一根汗毛,使得背后已经暗戳戳用笔杆子的文人士子大写特写,要把雁南王的恶行告上朝廷。


    结果风头一转,居然都在支持雁南王。


    连一直有缩头乌龟之称的懒知府,都站出来挺雁南王。


    官场上知府算是数一数二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算他平常怕事躲赖,可他官帽一戴就是另一回事。


    据说为了讨好雁南王,江知府都开始跟邮局抢案子审理。


    闹得衙差没有一个好觉睡,天天只顾着抓犯人,怕丢了饭碗。


    镇北府的百姓都表示非常稀奇。


    看着平常只会欺负他们的衙差,现在开始痛打曾经地痞流氓,只觉得唏嘘。


    被抓的人还委屈叫冤:“差爷,这和以前说好的不同,我不是交了三两银子,你怎么还管我干嘛?”


    “就是,你们不也连吃带拿,现在倒管起我们来了。”


    衙差们被喷的恼羞成怒,举起拳头就胖揍他们:“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当差的怎么会和你们这些扰乱治安的犯人一样。”


    地痞们抱头:“别,别打了。我错了!”


    衙差们立即将人连拖带拽拉走。


    治安环境顿时变成良好状态。


    附近观看的路人都止不住唏嘘:“要不是有王爷在,他们怎么可能管事。”


    “就是怕乌纱帽丢了。”


    “说白了还是为了自己。”


    “还好王爷是向着我们的,感谢老天爷,给荒北赐下一位大贤王。”


    大家唏嘘的同时,纷纷感到庆幸。


    而修路已经来到第五天。


    镇北府东街石板路基本已经铺好,总共一千米,连同西施巷。总共是三车道。


    修好的路的马路工坐在街边,不断有人送茶送糖水。


    还有雁南王府的厨房和兵所的厨房大开,每日三餐送来慢慢的麦子饭,偶尔还有一顿大米饭配着荷包蛋和几片肥肉吃。


    民众们吃得满嘴流油,为此还有人受不住拉肚子。


    这件事上报后,南青派了大夫过去检查,开药。各种售后服务非常到位,让更多人坚信修路是正确的。


    她对马路工的态度辐射到附近的居民甚至是大户人家。


    大户人家都自发捐钱修路。


    大户人家的马车路过都觉得宽敞,附近治安良好,没有地痞流氓。


    而且东巷的石板路刚开通,已经有大户人家看房子想入户,毕竟这里还有大夫,有糖水铺,隔壁就是香香馆,更别说雁南王最近还在附近搞一个蒸拿房麻将馆观舞馆音乐馆。农贸市场等等。吃喝玩乐住行都有。


    以后这一块的地价肯定会升值。


    南青正愁着没人入手附近的房子,她当初盘下来给东巷的居民安置好地方搬迁,就在未完全开发的南巷,每人一套院子,加两个铺子。


    东巷居民并没有不乐意。以后东巷客流量上来,南巷也会跟着吃香喝辣。


    她听说有大户人家捐钱,就兴致勃勃道:“春红,打听到是哪些人家捐钱,无论贫穷富贵,只要尽一份力就记上名单。”


    到时候立路碑添上他们的名字。


    除此之外,南青还叫来木匠,打造一块名为“积善之家”的牌匾送到捐款的大户人家。


    不能让别人白送,也不能认为别人白给是理所当然的。


    南青得树立好风向与口碑。


    当一块块积善之家的牌匾送到当地富户,发现几家子都是因为甘蔗发财搬到镇北府的。所以他们捐钱特别积极。


    虽说后来南青整顿白砂糖和冰糖炒得虚高的价格,但正儿八经的甘蔗供应商没亏,甚至还得到她的补贴。所以哪怕有因为炒糖亏损要倾家荡产的人在,也掀不起什么风雨。


    若是没有及时控制糖的走向,压低糖价,怕是市场崩溃,会影响一整条产业链。


    还好南青及时干预了。


    积善之家的牌匾送进这些捐钱的大户后,不少慢一步的大户纷纷跟着捐款。


    南青都没有吝啬,不过先头几位作为表率可以获得盖有雁南王府印章的牌匾,后面的她都发一个奖状,同样是盖了印章的。


    无论是为名还是利,目前的风向是所有人都扭成一股绳积极响应要想致富,就先修路的口号。


    时间随着一分一秒过去,已经是夏日。修路仍旧热火朝天,糖水铺生意变得更红火。


    尤其是用井水冰过的糖水十分降暑解压。


    同时,雁南王张灯结彩,到处喜气洋洋,挂满了红灯笼。


    本来南青不想铺张浪费,只挂一条街,没想到不少百姓自发去灯笼铺买红灯笼帮忙挂上。一时间整座城都变得像过节一样热闹。


    她非常感动老百姓的淳朴善良,说明她做的一切都被他们所认同。


    只不过煞风景的插曲永远会紧随其后,南青刚穿好新郎的喜服,就收到朝廷的来信。


    上面质疑她对响马县县令的清剿,指责她不通报就私自下手,有铲除异己的嫌疑。


    当然只是一封指责,并没有其他内容。纯粹在她新婚之夜恶心她一把而已。


    不过南青认为十五万两和每个月送上京城的白糖还是发挥了作用。


    根据江幽菲的情报。


    是严公公收到荒北一大堆状书,状告雁南王扰乱治安,滥杀无辜,尤其是朝廷命官。


    严公公刚好与御史台督察院的人有来往,三两句话,划掉一些不必要的内容,掐头去尾,尽量减轻她的风头。


    虽然没有完全拦住告雁南王的状书,但听说如今的太子,亲自处理此事。算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根本没传到老皇帝手上。


    南青还收到另外一封信就是太子九弟亲笔祝贺信。


    她诧异的目光浏览了信件,此刻算是选择相信这位九弟是真心实意的。


    南青捏着信纸,决定回一封信:“吾弟敬启,今日可好——”


    她将未来三年可能发生的事全都告诉他,希望他能提前预防,无法阻止,也要给自己留条后路。


    还另外多赠送一箱冰糖给他。


    当做完一切,南青才真实融入这个世界,并且活了大半年。


    恍惚之间,荒北的人和事和她的关系已经牢牢加深。


    咚咚咚——


    赛牛花的声音:“殿下,我有点事要私下通报。”


    “进来!”南青想也没想道。


    赛牛花进来便见她站在镜子面前,正在系腰带,她道贺:“祝殿下新婚快乐,与江小姐,白头偕老,永不分离。”


    话落,她飞快往她怀里塞了一本封面精致的画册。


    开头南青还有点呆,她取出画册,指尖只是随便翻了一页,里面竟然是两条玉白腿交缠在一起。


    问题封面上还标注着书名:手帕之恋。


    南青多看两眼,脸蛋像煮熟的虾子一样红,已经蔓延到耳根,可只是瞬间,她立即反应过来,惊惧望着赛牛花。


    赛牛花环抱双臂如同大姐姐般,以过来人的身份语重心长提醒:“我推荐你今晚用第六页,肯定会让江小姐对你服服帖帖。”


    服服帖帖她不知道,但赛牛花的反应才是令南青最忌讳的。


    她瞬间凝下双眸,盯着赛牛花:“这是什么意思?”


    赛牛花愣了会儿,便大大咧咧笑道:“殿下不必紧张,我早就知道你的身份。”


    南青丝毫不敢放松:“那又如何?”


    室内的气氛瞬间达到冰点。


    赛牛花意识到什么,她立即跪下来明确道:“殿下,我与你初次见面便看出您的身份。”


    “属下走南闯北遇到过很多不甘安居后院的姐妹,她们都自愿女扮男装到处闯荡。”


    只是没想到大姚的前太子竟然也是女扮男装。可比她们那些小姐妹胆大多了。


    不过没有胆子就不可能坐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置。


    “原来如此。”南青这才松开手,将袖口的匕首藏回去,还顺道叫她起来。


    “那就多谢赛娘子。”


    南青显得有些心事重重,直叫赛牛花后悔太早表现出来。


    雁南王果然谨慎。


    赛牛花当即表态:“殿下,往后您都不必害怕自己的身份暴露。”


    “为何?”南青淡漠盯着她。


    赛牛花道:“荒北已是您的地盘,不会因为您是女子,大家就站出来反对您。”


    她将自己的所见告知于南青。


    “昔日属下一位小姐妹流落孤岛当起岛主,被对手拆穿身份,本以为多年来的努力付之东流,谁曾想她手下各个不依,岛民更是为了拥护她,自发请愿。”


    “您想只是一个岛,哪怕是女子当家,她给了所有人好日子,就获得大家认同。”


    “而您则是整个荒北之主!”


    之后赛牛花不知道南青有没有听进去,还是有自己的考量。


    她沉默许久,这才缓和语气,笑道:“看来一个小小的监粮官,还是委屈你了。”


    不愧是未来的海巡侯。表面看起来粗糙,实则蕙质兰心是个通透的人。


    当然干大事者,自然不拘小节。


    赛牛花再次跪在地上,一言不发,她已经隐约感到些压力,有点后悔仗着自己见识多,又同为女子就自作主张忽略了上位者的多疑。


    眼前是她的同袍,更是一方之主。


    南青最后没有责怪她,反而拿起画册,翻了页:“多谢。”


    一句话终于缓解气氛。


    赛牛花连忙退出房间,怕是这辈子再也不敢跟南青单独相处。


    待春红满面红光来通知新娘子已经梳妆完毕。


    南青唇角才勾起一丝笑意,去迎接新娘子。


    双方婚礼,父母都在,惋惜的是一位父亲已经出国,一位则是厌恶孩子的父亲。


    当南青来到大厅,扫望周边的人,耳边都是熟悉的面孔,祝贺的声音。


    但她已经听不仔细了。只是望着凤冠霞帔的新娘子,走到她面前。


    她挽起她的手,叩天拜地,敬鬼神。


    “一拜天地。”


    “二拜天地。”


    赛牛花突然唱道:“妇妻对拜!”


    司礼:“送入洞房!”


    南青握着新娘子的手走向两人的婚房,由于南青刚来没多少朋友,只能请部下来招待参见婚礼的人。


    来的基本是有头有脸的人,要么是捐钱修路过的人。


    邓永祥在商人堆里,喝得满脸通红。吹嘘自己往年白手起家,重振家族的光荣史。


    大家都符合起来。


    可更多的注意力则在已经年方十七,新晋大商人,人称沈掌柜,实际是王府商务文书的女人,沈宝珠。


    沈宝珠走南闯北已经脱稚气,熟练与邓永祥配合就像捧哏一样。


    不少人都开始打算要不要让自己儿子上门。娶到沈宝珠,简直是一本万利。


    已经有人接着酒意试探。


    岂料沈宝珠一句话堵住所有风口:“沈某乃王爷的部下,王爷宛如长兄,日后婚丧嫁娶,都要经过他的点头。”


    直接让所有商人觉得没戏了。


    邓永祥此时此刻多么希望自己家的丫头是个男儿,或者沈宝珠是个男儿,这样他拿自己的面子去请婚,搞不好王爷会答应。


    可惜不能结为亲家。


    邓永祥又忍不住多喝几杯,在自家下人急忙过来跟他说了什么?


    邓永祥酒都吓醒了:“什么?那败家丫头到底用了我多少雪盐?”


    下人肉疼道:“都没了,老爷。”


    邓永祥差点栽倒在地上,他强忍怒意,笑骂道:“她怎么不把我家产败光呢?”


    沈宝珠却注意到雪盐二字,她在市面上只想到一个人,最近外地的达官贵人们都喜欢一款名为薄荷牙膏盐和洗脸香皂的产品。前阵子炒到天价都有人买单。


    而对方的店铺就打着邓家的旗号。


    “是她?”


    婚房内两人刚进来,南青就火急火燎关门赶人。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很猴急。


    实际南青掀开红盖头立即将赛牛花知道自己身份的事告诉江幽菲。


    江幽菲却安抚她道:“不必担心,她已经是自己人。何况,我对她知根知底。”


    南青不安的地方在于这里:“赛牛花都能看清我的身份,难保以后没其他人不会看穿?说明我这些装扮还不够。”


    “你说我要不要沾个假胡子?”


    到底是她谨慎的性子在使然。


    江幽菲便过去抱住忐忑的她:“别怕,你沾胡子更假。”


    南青被她一句整的哭笑不得:“老婆,我现在真的慌,别开玩笑好吗!”


    不过她确实没有之前那么紧张。


    江幽菲道:“这也是我为什么不希望你过多露脸,前段时间见百姓如此,以后呢?”


    “还想如此?”


    “算了算了,让老百姓知道这张脸就行了。”南青彻底怂了。


    江幽菲觉得还没打消她的疑虑,便继续道:“所以我们才要有后手,告诉我,接下来你打算如何安排荒北?”


    说到荒北,南青就毫不迟疑道:“等路修得差不多,就该建立商会,统一市场口径,将荒北商人的力量扭成一股绳,才能在外打出名号。”


    “如同周天城那般,招资引商,吸引人来荒北。”


    现在荒北才八百万人,她觉得有一亿人都不嫌多。荒北之前是没水看起来很差劲,实际很多地方都是山林待开发。


    只要好好利用每一寸土地,一定能为她带来不菲的收入。


    江幽菲若有所思:“依我看,手握兵权才是最重要的。其次就是建粮仓,最后才是招资引商。”


    “扩军?”南青觉得这个顺序没毛病。不过得因地制宜。


    现在的荒北暂时不用担心安保问题,起码两年半不会有任何风声,就算大姚灭了,荒北也只是变成一个独立的地域。周围都是外族人,只要守好汾城十六府,大梁的手就伸不进来。


    “所以你的想法还是先富起来,对吗?”


    南青点点头如实道:“所以我利用治水的工程,折现了铁弹,到如今剿灭六县胡尚风余党,研制的红衣大炮。”


    “只要我稳定环境,多赚钱,有徐胜男这个人才在,军防完全不是问题。”


    何况杨武作为未来大将之一,先比敌人积累了火器在战场上运用的经验。


    她的每一步都是可持续发展,不是单独发展,而维持的供应链就是逐渐发展的经济。


    “好。我知道了。”江幽菲松开她,开始解她的腰带。


    南青还没从上一个话题脱离出来,她已经呆住了。


    半晌反应过来,她已经脱得只剩下内衣,再见江幽菲摘下首饰,她的双眸已经炙热到布满血丝,随即便毫不犹豫就着昏黄的红烛,一口贝齿咬上江幽菲的玉肩。


    江幽菲发出轻吟一样:“嗯。”


    两人的喜袍七零八落堆在一起,遮帘放下,互相叠在一起,拥抱在一起身影,宛如一对堆砌合体的雕像。


    新婚之夜美好的渡过,扫去了一切担忧。


    南青觉得自己找到了依靠。


    两人如胶似漆黏在一起好几天。


    步入七月的酷暑,荒北已不再像往常那样炎热,四通八达的水渠灌满了水,蓄水池已经成为孩子们解暑的游泳池。


    果农们将西瓜满载运到镇北府,从前要翻几座山才行,自从有了铁弹疙瘩炸一炸,工吏们就通了路。


    以前悬崖上一个村,悬崖下一个村,近在咫尺,却远在天堑。


    如今却在两村之间修建了扶手石梯,上下半个时辰就达到。还是因为铁弹炸一炸,石堆堆一起,再勾平,人基本就可以走了。


    不过有负责的工吏认为下雨会松动就申请建立一条糯米浆浇灌石灰的路。


    这条路的造价非常高,原以为王府不会申请,毕竟还有很多人的地方需要路,轮不到山上。


    没想到王府居然答应了。


    领到资金的工吏,一文钱都恨不得掰开用。


    起初悬崖村的村民根本不期望能通路,还嘲笑工吏人傻钱多,后来工吏带人真的修出一条小路,并且锲而不舍用手凿,力要为悬崖修一条石路出来。


    村民们都被工吏打动了。纷纷放下打猎的工具过来帮忙修路。


    等路修通那一天,刚好是王爷的大喜之日。


    王爷还派了一个女管事过来。


    村民们这才惊觉山下的发展有多快?女人都可以抛头露面当家了。


    彩香过来祝贺这位名叫蒋修的工吏。


    “蒋工头,我会如实禀告殿下,您为村民修路的贡献。”


    蒋修闻言抬首,却发现眼前的总邮局副管事居然是个女人。


    彩香身上红衣邮差的制服是无法忽视的,就如同衙差一样。


    蒋修有点自卑后退,差点滚下山,彩香赶忙去扶他,结果不小心抓下人家的头巾,赫然露出瀑布般的秀发。


    原本憨厚老实的工吏大哥,突然变成工吏娘子。


    彩香都惊讶地捂嘴:“蒋,蒋姑娘。”


    工吏面赤耳红:“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冒充我哥来修路的。”


    很快村民都认出她:“这不是绣娘家的外孙女?”


    “老绣娘死了很久了,她怎么想着给我们修路?”


    “路都修好了,你说什么屁话?她可是我们的大恩人。”


    村民们男女老少嘀咕声不断,但大多数都是震惊与感激。


    只有蒋修低着头,眼底止不住悲伤:“我外婆还在的时候就一直想下村看看我们,可是路太陡,一直没能实现。”


    “我爹为了我娘能见到外婆,带着我娘,爬了三天三夜最后摔死了。”


    “我——”


    彩香闻言深呼一口气过去抱抱她:“蒋姑娘,好样的。”


    “你的父母一定会为你自豪的。”


    她才知道这人如此坚持的信念,皆是来源于一场悲剧。


    这只是个小插曲。


    彩香事后知道原来这是蒋修兄妹合伙的杰作,蒋修的大哥花光钱财买通进王府,上报悬崖村的路段,将公文放进南青的办公桌上。


    南青随手就处理了。


    而蒋修提前带着几个发小上来修路。


    彩香还记得这笔账还是她亲手算的,殿下还觉得悬崖村通路,可以作为一个典范例子,让在山里住的村民和一些黑户都想着下山。


    毕竟殿下现在愁的是荒北人口太少。希望将所有人集中到一起,开荒发展。


    想到这里,彩香觉得自己有责任帮助她和村民们:“乡亲们,请大家听本管事一言!”


    村民们听她的自称,纷纷意识到这是位大官啊!


    他们早就听说邮局比府衙公正,里面的管事各个都是帮助穷人的好府吏,没想到他们今天直接遇到一位女管事!


    第40章 海上军队想不想有一支?


    而且看她身后保护的御卫军士兵, 应该级别还不小。


    事实上彩香第一次自称,还有点紧张,见大家安静下来。


    她开始道:“如今咱们的雁南王有落户的优惠政策, 希望大家能够多去镇北府见识一下, 当地发展的多好。”


    “居民们已经不用位食物犯愁, 温饱已经足够,还有铺子有不少荒北的特产, 你们看看自己的村落有没有特产都可以拿到农贸市场去卖。”


    南青在东巷确实开了个农贸市场,只要交摊位费, 就可以拿去卖。


    附近没有衙差和地痞,只有王府雇佣的管理员,和巡逻的御卫军,一般人根本不敢来收保护费, 敲诈普通居民。


    彩香还画了一份市场地图给村民。


    蒋修站在旁边满脸崇拜望着她。


    彩香还不知道自己简单几笔画,直接改变了两个村上千人的命运。


    但彩香觉得蒋修虽然是出于好心和孝心才会女扮男装欺骗王府,但欺骗就是欺骗。


    她毫不犹豫将蒋修抓下山, 途中多少村民过来求情,都一口拒绝。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王府自有王府的规定, 她既已犯事,应当让王爷来裁决。”


    面对突然变脸的女管事, 蒋修整个人都迷惘起来。所以姐姐是在安慰她夸赞她之后,然后把她抓了?


    此时此刻,南青还黏在江幽菲身边, 恨不得日日不分离。


    江幽菲却有点热了。她推开她有点嫌弃道:“你还要待在我身边多久?忘记自己要振兴荒北的计划?”


    “不差这几天。菲儿,你说我们盖一座酒店怎么样?”南青亲亲她推开自己的手。


    “酒店?”江幽菲疑惑道:“你不是有香香馆?”


    南青大放厥词:“是一座满是钢筋水泥的酒店。”


    江幽菲知道钢筋, 应该是传说中的精铁。大梁已经有产量,虽然不多日积月累,总能够的,但大姚依旧用的还是生铁。


    “那就盖好再说。”她没有不信南青。


    反而好奇南青会怎么做?


    不过南青向来守口如瓶,事不成功是不会拿出来显摆。


    刚好刘虎满头大汗过来汇报马路的情况:“殿下,由东向西的路基本已经修好,石子路比较容易铺,已经铺到汾城附近。”


    “那边的郡王妃说剩下的她会搞定,所以我们的人就直接派到岐南,协助修路。”


    “郡主大人也说剩下几千米交给她。我们的人去了岐北,岐北已经铺石板路了。”


    “岐北那么富有?”南青闻言十分诧异。


    江幽菲解释道:“岐北靠近隆江县,与大梁做跨界生意,一直蒸蒸日上。”


    “据说当初隔着隆江县还有一座山,是安宁侯的老师建议打通的。”


    南青听见有人才,眼睛适度亮堂几分:“那位尚在?”


    江幽菲道:“嗯,交穆先生,如今是安宁侯座下第一门客。”


    “为我所用该多好。”南青止不住羡慕。


    很快刘虎又道:“彩香姑娘抓了一个偷马路的贼。”


    此话一出。


    妇妻俩都面面相觑,非常疑惑。


    马路还能偷的吗?


    等彩香已经踏进后花园时,一个月不见,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低头的丫鬟,她昂首挺胸,邮差的制服使得她春光明媚,眉眼不止何时挂上严厉的冷霜。


    刘虎再见彩香时,眼睛都直了。随后整张脸通红,赶忙推到一边。有点自卑擦了擦自己膝盖的泥土。


    彩香并未注意,而是行礼,再将偷路一事禀报。


    南青得知是自己亲手盖的印,发得钱,她气笑了。


    还有人会想出这种法子偷梁换柱。不过那份折子她没有多大印象,当时觉得合理就盖上印章。


    没想到改变了上千人的命运。


    可听说一千人通路和蒋修父母的事。


    南青不禁叹息道:“哎,孝心使人强大,罢了,到底是本王亲手批准的项目,就当做一个典范。”


    彩香闻言眼睛一亮,心想,殿下果然心胸宽大,待民宽容。


    “那蒋姑娘如何处置?”


    南青想了想道:“为了避免再次发生同样的事,就留她在你身边办事,毕竟看起来像是个能培养的人。”


    “是!奴婢一定会好好监督她。”彩香高兴道。


    南青就纠正道:“你以后就待在邮局干活,也别自称奴婢,以后就自称属下吧。”


    彩香错愕不已,随后看向王妃娘娘。


    江幽菲点点头。


    “属下遵命!”彩香立即俯首道。


    随后彩香便急匆匆往门口走去,通知下去。


    南青还纳闷她为什么走得那么快?


    江幽菲悄悄在她腰肉捏了一下:“怕是去见心上人吧?”


    刘虎闻言失落低下头,掐灭最后一点希望。


    因为他知道,自己永远不如杨校尉那般英勇,女人都喜欢强大的人。


    然而当彩香走出府,转告此事,蒋修忍不住松口气:“谢谢管事求情。”


    忽然她像想到什么似的,急忙道:“管事,我有要事回家一趟,能不能先让我回去通知一下朋友?”


    “啊?”彩香还是点点头放她先走。


    王府新修的石板路上,马蹄声由远到近,路人纷纷靠边,出外许久的杨武终于回到镇北府。


    手下人们发现镇北府又变化了。还有的路修到家门口,纷纷惊喜不已。


    杨武却注意到一位女管事从此路过,正是彩香。


    此刻红衣制服下的彩香,容光泛发,自信体面,短短一个月,已不再是见到他就害羞的小姑娘,而坚定的眉眼,此刻略显英气。


    杨武眼睛一定,生生与她擦肩而过,当彩香还打了声招呼:“杨校尉,殿下就在府内等你,快去吧。”


    之后擦肩而过,彩香眼底多了一丝淡然。


    杨武却勒住马停下,恍惚间,迷惘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


    与此同时蒋修回家听大哥说徐大娘子已经抄家伙去找彩香管事。


    不止是谁说的?彩香冤枉她,要治她罪。


    徐大娘子已经拿起武器去邮局找人。


    徐胜男自从从战场回来,她就失眠了。天天做噩梦,梦见为她而死的人。


    现在已经神经衰弱,无法有专注力。要不是此前还有实验压着,这件事怕是要传到雁南王的耳朵。


    整个工部以徐芳远为首都极力压下此事,避免外泄。


    当初徐芳远有多将孙女留在身边,现在他就有多心疼孙女,上了个战场,每日每夜开始折磨自己。


    除了实验武器还能转移她的注意力,平常她就像疯了似的,砸东西发泄。


    徐胜男感觉自己压不住情绪,听到朋友女扮男装被抓,她克制不住自己要去找王府那丫头算账。


    结果打听到对方已经在邮局当差。


    徐胜男好不要去邮局找彩香。


    正好体力不支倒在地上,困意偏偏此刻才如潮水般袭击而来,徐胜男双手称地,最终还是彻底晕了过去。


    有路人发现大声尖叫:“有人倒下了!”


    “我看看是谁?”女子温柔的声音慌忙传来。


    等徐胜男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陌生床铺,一抹兰花的香味钻入鼻尖,使得她头疼欲裂。


    很快有人推门进来,还带来大夫。


    女子非常温柔询问:“大夫,您是这是属于癔症?”


    “是啊!老夫曾是老王爷手下的军医,见过类似癔症。”大夫怜悯道:“无药根治,这是心病,还需心药医。”


    “敢问屋内的姑娘,是何方神圣?”


    女子犹豫道:“这就不便告知,大夫,我送你回去。”


    徐胜男迷迷糊糊间又睡了过去。


    彩香望着屋内的女人已经睡着,她料定对方肯定不认识她了。


    不过她认识她。


    “徐胜男,殿下眼中重要的军火专家。”


    彩香见她睡着还浑身冒冷汗,双唇因为做噩梦已经咬出血,比大夫说的要严重多了。


    觉得此病非同小可,必须要上报殿下。


    王府现在特别热闹。杨武从六县带来了丰厚的礼物,全都是抄家得来的。


    南青数了好几遍,发现田契不仅在六县已经扩散到半个荒北,就连未开发的山头都是私人名下。


    她沉默许久问道:“当地百姓平日靠什么生存?”


    “饥苦的百姓很多,全靠卖儿卖女过日子,勉强能混口饭吃都靠给地主家当佃农拿些微薄的工薪。”杨武不明白殿下为何那么重视镇北府以外的百姓。还担心那些人的生活条件?以后只需要经营好镇北府,就不必愁。


    “这已经是条件好的百姓,多数饥一顿饱一顿,一到冬天就得冻死。”


    杨武秉公职守,并不是他在意民生,而是为了殿下。若不是殿下担心,他不会费那么大力气打事无巨细地打听。


    现在六县的百姓以为他是什么青天大老爷,纷纷过来送儿送女,还有大户人家想与他结为亲家。


    南青心想果然如此。六县完全私有制经济,只是表面富庶罢了。全都是大户人家的盛宴。


    实际老百姓无田无地只能靠卖力气过活。


    她记得自己见过一份诉状,有一户地主包下山头,连路上掉的树枝都不许老百姓捡走。为了避免财产损失,甚至宁愿多花几百两雇人看守山头,也不许别人踏入山区一步。最后竟然闹得冬天山脚下居住的百姓冻死,山头上到处都是枯枝堆满的场景。


    直到引起山火,烧掉了整座山。


    那地主竟然放言:宁愿毁掉一座山,也不准刁民白捡一根树枝。


    后来南青让彩香去调查那户人家,刚好查到最近要搬来镇北府,然后还要做白砂糖生意。


    南青直接将这家人提上黑名单。


    刚好这家人就是六县内的地主。因为她拒绝对方入镇北府,加入了胡尚风余党。


    现在已经被清洗。


    “* 杨武,我封你为边羌将军,虽然需要经过朝廷的同意,但你放心,本王绝不会让你受委屈。”南青保证道。


    “多谢殿下。”杨武顿时感动不已,他倒不在意官职,因为他已经升无可升了。


    南青想了想,觉得将杨武放在镇北府实在太浪费。


    于是她决定道:“我推荐你去国境燕山关,就在边羌府附近,正好镇北府与边羌府合作修路,日后军用物资都会通过路送到你们手上。”


    “包括新型武器。你择日就出发。”


    “諾!”杨武毫不犹豫答应。对男儿来说,主公重视就是一生的荣誉。他就是一块砖任意殿下随处搬。


    边羌府倒是比安宁侯广怀郡主好说话。不过人家都是为了和她做白砂糖和冰糖生意。


    最近那边又盯上雪盐,明显对雪盐有很大的需求。


    南青对所谓的雪盐本身就有点心虚,她搞得就是饥饿营销,从中获利。


    别人根本不知道产量大。而且雪盐多数是达官贵人才能用得起,骗不到老百姓,反倒又走私的人靠它发了财。


    不过技术在手,她就有话语权。


    南青给杨武定了个时间好好处理身后事,彩香就火急火燎赶过来。


    “殿下,属下有急事禀报。”


    南青刚好放下一堆田契,将箱子往旁边挪一挪。


    彩香气喘吁吁道:“殿下,徐小姐病了,病得很严重。”


    南青开始还有点疑惑,眨眼间,她立即意识到是谁,迅速站起身:“怎么病了?”


    她的军火专家可不能出事。


    彩香就将大夫说的癔症,还有关于老王爷部下曾经出国此事。


    南青这才知道原来是得了战后创伤PTSD。


    早知道不让徐胜男上战场,果然战场的残酷超出她能承受的范围。


    “她如今在你家?”


    彩香:“是,属下怕她出事就先带回去。”


    南青取下外袍,让彩香先去照顾徐胜男,她随后就来。


    不过对大夫说的癔症,她还是直接提醒彩香:“这叫战后创伤应激障碍症,就是经历过残酷战场,精神受到打击后的表现。”


    “暂时药石无医,不过初期及时干涉,应该能治愈。”


    “最重要的是生病的人,要心理毫无负担才有可能康复。”


    战场杀人,还是她的武器杀了那么多人,想没有负担都难。


    南青已经开始自己的行为。


    彩香却听了进去,殿下的意思是徐小姐觉得有罪恶感,或者愧疚感?所以才将自己压垮?


    她心事重重回到家。


    发现徐胜男已经醒了。只是整个人呆呆懵懵的样子,好像傻了一样。


    彩香走过去轻轻握住徐胜男的手:“徐小姐,您还认识我吗?”


    徐胜男其实早就清醒,只是她不敢相信自己沦落成这副模样。


    若让王爷知道,她就再也没机会出人头地。


    “抱歉,让您见丑了。”


    彩香摇摇头:“徐小姐还记得自己来干什么?”


    徐胜男摇了摇头,已经不记得。


    彩香直接告诉她:“您是要来教训我的。”


    此话一出。徐胜男朝她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很快她就陷入低迷的情绪。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没关系,我原谅你了。女英雄。不,是大英雌吧!”彩香语气轻快,随后去烧了一壶茶,然后泡了杯奶茶给她。


    殿下赏了她很多干牛乳泡着糖水喝。


    特别香甜。


    彩香觉得姑娘家肯定喜欢这种口味。


    而她在冲泡奶茶时,背影已经留在徐胜男的眼底,尽管还是痴痴呆呆的模样,可嘴里却有点魔障般念叨:“大英雌?”


    “我算吗?”


    彩香并没有多想,只是将自己在六县所见的一切转告她:“徐小姐,我不知道外面的人怎么想你,可我曾在六县帮忙收集民告官告乡绅的罪状的时候,那些百姓听说胡尚风和胡家兵死得七八成,反而欢呼出声。”


    “殿下还把以前那些欺负他们的乡绅通通收拾一遍,最后将田产还给老百姓。”


    说完,她唇瓣浅尝一口,满足道:“殿下的贤名自是不在话下,不过要是没有徐小姐研发的武器,怕是殿下要付出惨痛的伤亡才能拿下六县。”


    “到时六县百姓还要吃很多苦头。”


    “无论是叫红衣大炮还是铁娘子大炮,在我看来无疑是此仗的大救星。”


    彩香已经将奶茶捧着,弯腰递给徐胜男温柔道:“减少我军伤亡,痛击敌人,使得六县百姓幸免于难。”


    “难道不该对您这位深藏功与名的大功臣尊称一声,英雌!”


    “徐小姐,你在我心里就是大救星。”话到此处,彩香双眸坚定望着徐胜男。


    徐胜男捧着奶茶,只觉得茶杯的温度,瞬间熨平她焦虑无法纾解的心,不知是奶茶还是眼前的女人的话语。


    她缓缓抿了口,吐出一口气道:“真暖和。”


    这会儿南青已经坐着马车来了。


    她还带着徐芳远过来,边走边训斥道:“若不是我家丫头发现徐小姐生病,你是不是还想瞒我一辈子?”


    徐芳远战战兢兢,他更担心孙女出事。


    彩香家的院子很小,房间发生点事就容易传到外面。


    只听里面扑通一声,传来彩香的尖叫:“徐小姐,您怎么了?”


    南青加快步伐,一脚踹开门,正好看见徐胜男倒在彩香怀里,紧闭眼睛,彩香坐在地上,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快叫大夫。”


    当大夫再度被请来。


    大夫郁闷道:“你们连睡着还是死了都分不清楚。”


    “这位小姐是气滞凝情,刚刚把了一下感觉脉搏恢复正常了。不过还是要休养。”


    大夫觉得不能白来,就往贵的药方开,反正屋内有个披着外袍的年轻人,看起来很有钱的样子。


    看起来多金的南青收到药方,果然给了一大锭银子,大夫合不拢嘴带着离开了。


    南青本想让徐芳远将人带回去。


    没想到徐芳远扫了彩香许久,才叹气道:“麻烦彩香姑娘照顾这孩子。”


    “彩香,放你三天假。”南青当即手一挥批了休息。


    彩香有点傻眼:“殿下,邮局最近很忙。”


    “没事,过几天我给你招一批小姐姐同事。”南青对自家邮局最近收到的投诉,开启了调整。


    比如服务态度不好,不耐烦,脾气爆的还骂人打人,没素质的前台等等投诉。


    她通通换成姑娘家。


    姑娘家比较有耐心。


    鉴于南青任免人是不分男女的习惯,已经在镇北府传开了。


    要是邮局出现姑娘,估计顶多新鲜几天。


    “那多谢殿下。”彩香嘀咕道。她还是蛮喜欢在邮局忙碌的日子。没想到要照顾这个徐小姐。


    彩香戳了戳徐胜男的脸,发泄一些不满。


    南青交待完带着徐芳远离开了。


    六县现在热火朝天分田产。


    拿回自己多年丢失的地的村民,跪在田里,泣不成声,山头附近重重架好的护栏,被人一把推倒。


    柴夫们和猎夫们神色还有点恍惚,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们终于不用偷偷摸摸进山,被发现还要被暴打一顿。


    当有人爬上树,折断一根树枝,扛回家。


    附近的村民纷纷如接开禁忌般,开始进山砍柴火,满载而归。


    山下的一座座茅草屋,烟囱升起火来,已不再惧怕有人闯进家里打砸,说这是他们的火。不许烧!


    谁能想到六县胡家兵被灭,很多好处全落在六县百姓家。


    雁南王的一道口令,谁家田归谁家。


    御卫军士兵立即跟他们确定了田地的划分,还疏通的渠道引入镇北府的水。


    现在大家不仅有了田,还有了水,甚至听说今年的税赋已经被雁南王代缴。


    六县百姓各家开始放弃鞭炮,至少今年他们能活到明年,使得七月份像是已经在过年一般。


    不少感恩的百姓听说雁南王需要修路的马路工,每人一户出一个人,无论男女,都自发去镇北府帮忙。


    结果刚进镇北府,到处的石板路,四通八达,这里的居民过得跟京城人的生活似的。


    他们像刘姥姥进园有点不知所措,找到一个人问雁南王府在哪里?


    还有人怕他们去雁南王府找麻烦。


    结果听说是六县的老百姓,想来帮忙修路。


    镇北府好心的居民提醒他们:“你们来晚了,镇北府通达各村的路早就修好了。现在应该去边羌府修路。”


    六县百姓有人立即拍着胸口道:“我们是免费给王爷修路的。”


    居民听见忍不住笑道:“想给咱们王爷修路的人多了去,你们还是回自己县城修,以后镇北府通往响马县的路也要开通的。”


    “哈?怎么那么多人要给王爷修路?我还以为就我们六县的。”


    居民意味深长笑道:“当然是王爷受人爱戴。”


    后来六县百姓路没修成,倒是听见很多关于雁南王的改善民生的好人好事。


    六县百姓听得津津有味,都舍不得离开镇北府回去了。


    已经有人打听到附近有需要招工的店铺,决定留下来打工。


    这件事传到南青耳朵,她还特地派人通知六县以后农闲可以修路,再继续种稻谷,麦子,豆子,发挥本地资源的优势。


    她还让司农去六县坐镇。


    以后六县管辖好,可以摆脱对边羌府粮食的依赖。


    能自给自足就不用求人。


    待忙完今天的公务。


    南青美滋滋等着回去跟老婆团聚。


    刘虎冒冒失失冲进书房:“殿下,出大事了。”


    “你从来就没好事。”南青咬牙切齿道:“说吧,发生什么?”


    刘虎摸了摸鼻尖尴尬道:“赛大姐和杨将军切磋,结果打急眼,伤了路人。”


    南青:


    这两名大将到底在干什么?


    “赔点钱,找个大夫,另外,让杨武早点出发去边羌府。”


    至于赛牛花,这家伙最近好像很闲,一直待在镇北府不走。


    南青眯了眯眼睛决定给她找点事做。


    省得她老是一副牛力没法使的状态。


    “将赛牛花叫进来。”


    刘虎没走。


    南青疑惑盯着他:“还有什么事?”


    “我大哥回来了。”刘虎吞吞吐吐道。


    刘衡?这老小子好像很久没回来了。当初信誓旦旦说要出去找煤炭,八成空手而过。


    “回来后,就让他上岗,没事别乱跑。”南青正急着回去。


    刘虎又道:“我哥带回来一个娘子。”


    “嗯?挺好的啊!”南青有些诧异。


    “但他是被强迫的。”刘虎语无伦次道:“听说对方给了很丰厚的嫁妆。我哥就勉为其难答应了。”


    南青:


    所以刘衡到底发生什么事?


    不过她得先接见赛牛花,先处理她的事。


    已经是傍晚时分,赛牛花这才来王府报道。


    只见她怀里还抱着一个蹴鞠球。


    “镇北府好玩吗?”南青故意问道。


    赛牛花想也没想道:“好玩,比汾城热闹!不过我也不是光来玩,还选了一批会水的船员。”


    “殿下在汾城不就想扩大船队?”


    南青没想到她还知道正业,所幸就暂时放过她。


    “扩大船队是该提上日程,你有什么想法?”


    赛牛花毫不犹豫道:“我需要十门大炮。”


    此话一出。


    南青立即凝视着她,因为她从来没告诉过赛牛花,自己本身就有组建水军的计划。


    没想到赛牛花早有想法。


    不愧是未来的海巡侯!


    赛牛花生怕她不答应,不断推销道:“属下打听过徐小姐研发出一种叫铁娘子的大炮,尽管笨重,但调整方向却有优势,只要放在船上,定能成为我军一大杀器。”


    其实南青已经动心了。


    她还得装模作样道:“本王就一个荒北,你还想开船去哪?”


    “殿下,现在海域皆是无主之地,但又有源源不断的商队来往。”赛牛花眼神露出渴望的光芒:“而海上的海匪十分猖狂,赚得盆满钵满,根本是一本万利。”


    “我赛牛花本就是海帮出身,有极大的优势,何不由我主荒北来收这个保护费?甚至以后我们的生意做到外洋都能获得极大的保障。”


    正好符合南青的畅想。


    陆上经济要搞好,那么海上经济,有人才为何不好好经营?


    她已经心动了。日后海陆经济双管齐下,荒北势必会富得流油。到时别说石子路,以后她都给安排石板路,加大城市建设。


    不过还是要提醒赛牛花:“大梁的水运经济早有先发,你如何能垄断一大片海域?”


    赛牛花显得非常自信。


    她道:“殿下请听。”


    原来大梁最多负责广南府那一块内海,虽然连接外海,看似是属于域外,其实还是内海,被附近的船运家族所垄断。


    这些家族,早就赚了几十代人的钱。


    但盯上这些家族的人想取而代之的人也多。


    自古不论是海上陆上都靠实力说话,不同的是陆上看人马兵器,而海上简单点看船,谁得船大,武器好,谁就是老大。


    之前是牛氏为大,现在牛氏因为家族继承人问题已经变成一盘散沙,不足为惧。


    现在后来居上的人,除了汾城赛牛花打出名声,就是周天城陆氏的百运商船。


    说是商船,其实都是战船,上面也有一些土家炮,射程一百米,足够威慑海域。


    南青对内陆人的武器技术很了解,她不太感兴趣:“所以你看上铁娘子大炮,想造一艘战船,出海?”


    “有了此武器,我必定纵横外海!”赛牛花自信满满道。


    南青相信她的实力,依照历史,她会在南洋海域打遍天下无敌手,势力横跨大西洋。但大西洋以外的文明也在发展。


    她不得不提醒道:“南洋以外的国度,你可知道?我们有火器,他们难道就没有?”


    只是一个假设。


    赛牛花还以为她是在出问题考验自己。


    她道:“十年前,我遇到过西洋商人,他们确实有火器,但射速不过几十米,还不如我的飞刀远。”


    “你只说了远,你倒说出枪快不快?”南青为了展示她还学牛仔拔、枪、的姿势。


    赛牛花眼神立即变得暗沉:“殿下是从何知道此事?”


    南青心说猜得呗,无论是哪个世界都有不同人种和文明,主要估计还是东西方文明相争,这个世界应该也不例外。


    不过见赛牛花的反应,应该是见识过。


    赛牛花终于装不下去,她如实道:“是的殿下!十年前,我还是个孩子就知道对岸的国度已经有、拔、枪、术,还有不知名可窥十里的镜子。”


    “牛氏的人当时是靠数量战胜,而非武器,我记得那些红毛的洋人,出招速度很快,瞬息间就能干掉很多船员。”


    “还有他们的大船会按上一种类似海螺的喇叭。不停冒热气,十分吵闹。”


    南青闻言心想完犊子了。


    对面已经进入半蒸汽时代。不过好像、火、药改良还差了点,对面应该还没出现个类似于诺贝尔的人物。


    赛牛花说着欣慰道:“大姚是没有如此武器,但荒北有了。”


    南青直接给了她一个痛快:“十年前,弹指一挥间,对面至少已经拥有更先进的武器。”


    此话一出。


    赛牛花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明显她的心情不容乐观。


    早就知道出海的人冒险,容易接触时代的前沿。显然赛牛花已经意识到自己开始落后于最前沿的一端。


    南青猜到赛牛花在不久前应该发生了什么,才重燃产生怕落后的危机感。


    她自己也有危机感。


    安于荒北一地还好,但她容不得外来文明到中原来放肆。


    于是南青再也没有多问,直接拍板子:“开个价,你需要多少银子?”


    赛牛花也不客气狮子大开口:“至少一百万两作为前期资金。”


    南青听罢,直接岔气了。


    没想到居然要那么多钱!


    要大出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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