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了啊, 不过你那时候还小,所以不记得了。”舒英把她有点炸毛的头发捋了捋解释道。
谷雨眨巴眨巴眼睛问:“那送的什么呀?”
“……你不是有两对蝴蝶发卡吗?那个就是圣诞老爷爷送给你的。”
李固言在旁边听着她瞎编,没忍住笑出来。
舒英抱着谷雨瞪了他一眼。
李固言连忙正色帮忙骗小家伙:“对啊, 那发卡就是圣诞老爷爷送的, 爸爸可以作证。”
“那好吧。”谷雨的发卡太多了,她早不记得那对蝴蝶发卡是什么时候拥有的,又是谁送的了, “那今年圣诞老爷爷会送给我什么呢?”
舒英忙趁机问:“那你想要什么呢?也许你把你想要的说出来,圣诞老爷爷就会送给你哦。”
谷雨想了想,灵动的大眼睛眨呀眨说:“我想要好多好多糖,每天都能吃一百颗糖!”她现在知道的最大计数单位就是一百, 在她眼里,一百可是个天文数字。
“……”舒英就知道她就只想要糖,但糖这种东西一天顶多让她吃一颗,要是不加节制了, 那还了得?
李固言笑了笑:“好了, 已经九点多了,今天可以睡觉了, 等到圣诞节, 我们可以期待一下圣诞老爷爷会送谷雨什么东西。”
谷雨乖乖闭上眼睛,嘴里还说:“希望圣诞老爷爷能给我好多好多糖,要大白兔奶糖、巧克力、花生糖、太妃糖、酥糖……”她念叨着自己喜欢吃的糖果,说着说着口水就要流出来了。
舒英听着都觉得好笑, 伸手把她的被子又掖了掖,等她彻底睡着后,才对李固言道:“看吧,我就说闺女肯定是想要糖吧?”
“知女莫若母啊。”
但糖果肯定是不行的, 这是一开始就否定了的,舒英提前就去商场挑选说好的水杯。
因为马上就是圣诞节,商场里卖的好多物品也都沾了点圣诞风格,舒英选了一个胖墩墩的雪人形状水杯,杯身有小麋鹿的图案,很是可爱。
平安夜晚上,舒英和李固言带着谷雨把大大的袜子挂在床头。
谷雨问:“只要把袜子挂在床头就能收到礼物了吗?”
“对呀。”
“可是我们把窗户关上了,那圣诞老爷爷要怎么进来放礼物啊?”谷雨现在正是好奇心旺盛的时候,肚子里一大堆的问题等着爸爸妈妈解答。
李固言道:“圣诞老爷爷有魔法,他在窗外看到你挂了袜子,手指一点就能把礼物放进去了。”
“哇哦!”谷雨眼睛瞬间瞪大,兴奋地要跳起来,“我也想要魔法,我能跟圣诞老爷爷学习魔法吗?”
这下轮到舒英憋笑了,李固言不忍心打破女儿的幻想,道:“有可能哦。”
“太棒了吧!”谷雨赶紧站起来,掂着脚去摸厚厚的大袜子,“老爷爷老爷爷,你不要忘了让我以后跟你学魔法哦,我以后想当圣诞老奶奶!”
圣诞老奶奶?
看着天真无邪的三岁半小姑娘,舒英和李固言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咬着唇忍笑的模样。
她踮脚站得艰难,舒英怕她摔倒,忙说:“好了好了,老爷爷今天晚上很忙,我们要早点睡觉,这样老爷爷就能早点把礼物送给你。”
“好!”谷雨精神还亢奋着,但因为想要圣诞老爷爷的礼物,赶忙躺倒,被妈妈严严实实地裹上被子,闭上眼睛就开始睡。
不过太高兴的时候睡得会比较慢,她虽然闭眼了,舒英却看她的眼珠子还在转动,不由得抿唇笑了笑。
舒英搂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等把她彻底哄睡后才从床上起来,去把抽屉里的水杯拿出来放到袜子里。
李固言看着她动作,微微笑起来,在谷雨额头上亲了下。
第二天一早,谷雨睡得迷迷糊糊,就被舒英叫起来:“天亮了,宝宝可以起床了哦。”李固言手持录像机记录着这一刻。
像素不高的录像机里谷雨坐起来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睡眼朦胧,嘟嘟囔囔道:“妈妈,我还是好困。”
舒英笑了笑,把她睡炸毛的头发往后顺,也不知道怎么睡的,每天早上醒来,头发都跟鸡窝一样。
“圣诞老爷爷给
你送礼物了哦,你不赶紧起来看看是什么吗?”
谷雨听到这句话瞬间清醒,迫不及待就要从被窝站起来,眼睛亮晶晶的:“是什么是什么,我要看!”
“等等,等等,先把衣服穿上。”舒英赶忙拦着她,把毛衣毛裤给她套上,再是小火炉现在也是冬天,小孩子的抵抗力比不上大人,感冒可不是闹着玩的。
谷雨眼睛紧紧盯着鼓鼓囊囊的红色大袜子,身体还乖乖的顺从妈妈,说伸胳膊伸胳膊,说抬腿抬腿,等穿好衣服后,连忙去够大袜子,把大袜子从墙上拿下来。
舒英有点期待她看到礼物的反应:“打开看看,是你喜欢的吗?”
谷雨一屁股坐到床上,兴冲冲地把袜子倒过来,里面的东西都倒在床上。
圆滚滚的雪人保温杯滚到被子上。
舒英问:“喜欢吗?”
雪人保温杯的形态非常逼真,谷雨还以为是个玩具,抱在怀里点点头:“喜欢!”笑起来漏出一嘴整齐的小乳牙。
舒英把杯子打开,说:“这是圣诞老爷爷送你的杯子,以后你就可以用这个杯子喝水啦,每天都要多多喝水哦。”
谷雨现在正在兴头上,答应的非常利落:“好!”
舒英看着她,指着录像机笑道:“你说的话可都被爸爸录下来了,不能反悔了哦!”
谷雨做贼似的抬头看着爸爸手里的录像机,嘿嘿笑了两声,也不说话了。
李固言觉得好笑,故意把录像机凑到她脸前去拍。
“爸爸都录下来了,不能出尔反尔了。”
“那好吧。”谷雨抱着雪人水杯,脸上的表情有点勉强。
舒英和李固言想笑,又不敢当着她的面笑,忍的脸上的肌肉都有些酸胀,这个年龄段的小孩最好玩了,再小一点听不懂大人说话,大一点又能判断大人是在骗她,只有这个时候大人说什么信什么。
舒英笑着抬手拍了拍她的小屁股:“好了,我们去刷牙洗脸,就可以吃早饭了,还得上幼儿园呢。”
谷雨扒在妈妈身上,被妈妈抱着走,问:“那妈妈,我能把水杯带到幼儿园去吗?我想给芝芝看看。”
舒英边抱着她往洗手台走,边点头说:“当然可以。”
李固言拿着录像机跟母女俩一块儿往外走,手里还拎着闺女的棉拖鞋,她的棉拖鞋是毛绒绒的小羊形状。
今日圣诞,为了让她更开心,舒英和李固言吃完早饭后亲自送她去幼儿园。
凑巧在幼儿园门口就碰到了芝芝和她妈妈。
两个好朋友一见面就小跑着拥抱起来,抱完了谷雨才想起来要给芝芝看自己的圣诞礼物,又跑到妈妈身边,从自己的书包里把雪人水杯拿出来在芝芝面前晃。
“这是圣诞老人送我的呦~我早上一起来就看到了。”小家伙摇头晃脑的得意样,做父母的怎么瞧都瞧不够。
芝芝妈妈姓崔,是个很温柔的人,笑着对芝芝说:“芝芝,你不是说要把你的礼物也拿给谷雨看吗?”
芝芝红着小脸从书包里拿出一个玩偶,是一只小狗,她道:“我跟你说,这只小狗跟我家的波波长得一模一样!”
谷雨捧场地喊:“哇!好可爱!”
芝芝开心地笑起来,道:“你的也好看。”
两个小朋友交换着看,边看边互相夸赞。
三个大人站在旁边看着她们,觉得幸福得要溢出来了。
……
到了十二月底,租的房子到期,新房子里面陆陆续续也都添置齐全了,这段时间赵姐也慢慢把家里的一些东西都移到新房里去,所以除了大件,该搬过去的都搬过去了,现在就把剩下的搬过去就好了。
舒英和李固言选了个周日搬家,这天两人都有空。
三个大人把房间里的东西都打包,拎到楼下租的车子里,等全搬完后,又把房子给打扫干净,让房东收房。
地毯上谷雨抠的洞早就赔过了,房东转了一圈,觉得没什么问题后就退了押金。
一家人连带赵姐坐上车去新房子。
新房子也被赵姐打扫得干干净净,只要把床铺上,立马就能睡。
新房也是两室一厅,谷雨跟着他们睡主卧,次卧给赵姐睡,另外家里的一些杂物和换季的一些衣服也都放在次卧。
住在自己的房子里和住在租的房子里,感受是完全不一样的,晚上洗漱完,舒英涂着脸,看着梳妆镜里的自己,又透过镜子看床上玩闹的父女俩,莞尔一笑。
“谷雨,过来,妈妈给你涂香香。”
谷雨立马从床上爬起来,滑着身子下床,趿着拖鞋屁颠屁颠地就凑到妈妈身边,还道:“妈妈,你身上好香啊。”
舒英笑起来,把小孩面霜倒在手上往她脸上抹:“涂了香香你也香。”
等谷雨涂完,李固言也趁乱过来,把脸伸到舒英手边:“我也要涂。”
舒英翻了个白眼,笑着说:“喏,桌子上呢,自己涂。”
“你都帮谷雨涂了,也帮我涂一下嘛。”说着把眼睛闭上,一副她不涂他就不走的模样,“而且不能在孩子面前翻白眼,小心她学了去。”
舒英撇嘴,哼了一声,看了一眼睁着乌黑双眼的谷雨,到底是没再翻白眼,挖了点谷雨的面霜往她爹脸上蹭。
他胡子刮得干净,但摸起来到底不像女孩子那样平滑,稍稍有点喇手,舒英边给他蹭边吐槽道:“平时也不见你要涂。”
李固言闭着眼很享受的样子,“那我今天也想变得香香的。”
舒英听到这话,一个白眼差点就又要翻出来,忍了忍又憋了回去,给他涂完后拍了一下:“好了,回去吧。”
李固言睁开眼,对旁边一直盯着瞧的谷雨做了个鬼脸,一把把她打横抱起,猝不及防间,谷雨兴奋地“咯咯”直笑。
“爸爸,还要还要,再玩一次再玩一次!”
舒英:“不能再玩了,一颠一颠的,小心晃吐了。”
李固言冲谷雨挤眉弄眼:“妈妈说不能玩了,我们乖乖睡觉吧。”
谷雨小心瞅了妈妈一眼,见她沉着脸,也不再要求再来一次了,大眼睛挤吧挤吧说:“那好吧。”
李固言把她身上的毛衣毛裤脱掉,只剩下衬衣衬裤,整个人囫囵塞进被窝里,自己也进去给她暖着,读着睡前故事哄她睡觉。
舒英见父女俩安生下来不再作妖,也翻开自己的书看起来。
谷雨和贝贝这下又住到一块儿去了,两个人天天孟不离焦焦不离孟,幼儿园放学一回来,不是你上楼找我,就是我下楼找你。
表姐妹处得跟亲姐妹一样,不过年龄相仿的两个小孩子,也是避免不了的要发生矛盾,吵起来的时候个个龇牙咧嘴恨不得上去把挠对方一把,好起来的时候又是你亲亲我我抱抱你。
大人们也不掺和她俩,顶多就是在她俩吵架的时候给拉开,别真打起来了。
这么大的小孩,吵起来的理由也离谱得很,有一次舒英在旁边听着,俩人就因为争谁的朋友最好吵得不可开胶,一个说娜娜好,一个说芝芝好,还各种举例,话还说不那么利索呢,就边结巴边举例,舒英在旁边听得想笑,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有什么好争的,她也没管她们,只注意着她们嗓门大起来要开始喊的时候制止,这楼里楼外的还住着其他人呢,小孩子的声音穿透力极强,扰了民会有人上门的。
有时候舒秀珍不回家吃饭,黄姐在家做好饭后还会把饭菜端到楼下让贝贝在楼下跟谷雨一块儿吃。
舒英说不用单做,直接带着她下来吃就行,贝贝是她亲外甥女,一顿饭还能喂不起吗?舒秀珍一开始还想坚持,觉得就是亲姐妹,也都有各自的小家,太麻烦了也不好,后来也是觉得这样子折腾,自己不回来吃的时候就没再让黄姐单做了。
不过她虽然没让黄姐单独把贝贝的饭做出来,却会在买米面粮油这些的时候买两份,一份送到楼下给舒英,舒英也随她,她心里怎么舒坦怎么来。
元旦过完,离过年也就不远了。
他们今年都在沪市,老家早早就打电话来问,大概什么时候回去。
舒英和李固言过年肯定是要回去的,不过也不是说什么时候回去就能什么时候回去,还得看什么时候放假,他们俩一个比一个忙,李固言想着明年就出来单干,现在已经有点头绪了,所以忙完罗厂长厂里的事后还得去忙自己的私事,每天也是没一点空。
舒英临近期末,有的课要写期末论文,有的课要
考试,也是晕头转向的,这段时间都没怎么陪谷雨,小家伙都要有意见了。
舒英这时候都庆幸,幸好赵姐能干,家里的里里外外都被赵姐操持着,出不了一点儿差错。
临近年底了,舒秀珍也忙,她拉业务的,一到各种节日里就加倍忙,得给客户送礼啊应酬啊这些,天天都忙到半晚上才回来,有的时候还一身酒气。
大人一忙,两个小孩就显得有点可怜,这种时候舒英和舒秀珍都庆幸,幸好当初房子买到一块儿去了,两个小家伙没有大人陪着的时候,还能互相陪着一块儿玩,不至于那么孤零零的。
等舒英和李固言确定了放假时间后,就想着要提前去火车站买票,春运的票难抢,买完了说不定就买不到了。
买票前,舒英问舒秀珍:“你今年过年还不回去吗?”
舒秀珍去年没回去,舒爸好一通脾气,舒妈心里也不得劲,她去年想的是今年不回去,不过前段时间舒妈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回回都在催她回去,说太长时间没见到外甥女了,她想外甥女了。
“回吧回吧。”舒秀珍有些慵懒地瘫坐在沙发上,单手支着头。
舒家的兄弟姐妹四个就没有丑的,她现在年岁慢慢上来,年少时的泼辣一点点隐去,常年游走于职场带来的气定神闲逐渐浮上来,使得她的气质越发具有成熟的韵味。
“行,那到时候咱们一起去买票。”
“不用。”舒秀珍淡淡道,“回头我找人给咱们定几张卧铺。”
沪市能人向来不少,她这两年更是结识了不少人,买几张火车票而已,两句话的事儿,省得去车站挤了。
舒英点头,说:“那我们家得四张票,固萱也跟咱们一起回去。”
“行。”舒秀珍也熟悉李固萱,只是她比她大许多,平时交往不多而已,不过她当年生孩子没少麻烦李固萍,所以她跟李家的关系并不只是李家是她妹妹的夫家这么简单。
说完她又问:“你跟爸妈怎么样了?”
年头舒英跟舒爸舒妈大吵一架的事,舒妈没少打电话跟她哭,有时候哭急了就在电话里骂她们姐妹俩都是白眼狼,一个揪着离婚的事儿不放,一个又记恨小时候的事儿。
舒英来了沪市后,她估计着她不想说,也就没怎么问过。
舒英笑了下:“还能怎么样,就那样呗。”一开始就说了,亲爸亲妈,这年头,能有几家父母是不偏心的,他们生了她养了她,也没像其他父母一样压榨她,小时候的事过去就过去了,就算想起来还觉得不开心,也没必要一直拉着不放,体面的大人不能还像小孩子那样随时大哭大喊,都是默契地当一切都没发生过。
反正现在就是平时也会打个电话聊一下家常,以后该负的责任该担的义务她也不会推脱,只是要她像谷雨对她和李固言一样对舒爸舒妈,那是不可能的事。
舒秀珍默了一瞬,没再说什么,也没什么好说的。
舒英换了个话题道:“我听说严磊已经再娶了?”听舒妈说的,说严磊新娶的老婆肚子都多大了,严磊家速度快得很,跟舒秀珍离婚没多久就立马相亲认识了新人,说新人还是个头婚呢!
也不知道怎么看上他一个二婚的,不过说实在话,他家是城里的,长得也端正,父母双职工,还有自己的房子,就算是二婚,条件在男性当中也算是不错的,所以有小姑娘能看上他倒也不足为奇。
“可能吧,我不知道。”
舒秀珍甫一听到严磊的名字还有些恍惚,感觉那些事情都是上辈子发生的了,自从她给贝贝换了户口改了名后,又带着贝贝来沪市,对严家就一点消息都没有,平时老家的人来电话也都顾忌着,从没跟她提过严磊的现状,她也不关心,她自己都忙得跟头驴一样,也没时间去关心他的屁事。
不过经舒英这么一提,她才想起来,好像自从离了婚之后,贝贝的抚养费严磊一次也没给过。
没给就没给吧,她也不缺那仨瓜俩枣的,不过严磊没给钱,最好就有点自知之明,一辈子都不要出现在她闺女面前才好。
舒英看她浑不在意的神色就知道她是真的放下了,也就不再说,端起杯子喝口水。
不过舒秀珍这两年虽然没提再婚的事儿,但她是有男朋友的,甚至应该都换了好几个了,只是没带到他们面前过。
舒英有时候担心,还问过她是怎么打算的。
舒秀珍说:“我是不打算再婚的,也不打算再整个生命出来,所谓男朋友也就是各取所需,不会带到贝贝面前。”她现在事业有成,孩子也这么大了,没必要再去结什么婚,就找年轻的长得好看的男朋友各取所需是最简单的解决方法。
其实只要不带到贝贝面前,别让她多想,其他的都无所谓,舒英现在跟贝贝在一块儿的时间长,可能贝贝从小经历得多,所以能看出来她没有谷雨开朗,有时候还有点敏感,相较于谷雨多了好几分不属于她这个年龄段的懂事。
舒英自己从小就是家里最懂事的孩子,最知道这种性格的小孩活得多辛苦,贝贝还小的时候就被说像她,可能真的有点像,所以她有时候忍不住就会对她产生怜爱,想让她跟谷雨一样天不怕地不怕,想说什么说什么。
舒英见舒秀珍心中有计较,也就不再多说。
第62章 第 62 章 春运回家
赵姐帮着舒英打包行李, 该收拾的大头昨天晚上就都收拾好了,剩下的这些再装一装,明天早上就能去坐火车了。
她们收拾的时候, 谷雨跟贝贝俩正窝在沙发上看动画片, 谷雨最喜欢《黑猫警长》,但也不知道为什么她还有点怕这个动画片,有时候边看边一惊一乍, 不让她看她又有点不乐意。
舒英将包裹拉链拉上,对着她俩道:“不要一直盯着电视看,对眼睛不好,走, 我带你俩到楼下转转。”
两人眼睛都快粘在电视上了,听到这话应了声,但就是没见动作。
舒英觉得好笑,直接上前去把电视关掉, 站在两个小朋友面前叉着腰说:“走吧?”
两人从动画片的世界里回神, 看了看她,嬉皮笑脸的, 快速地从沙发上爬下来。
外面比屋里冷, 出去就得穿厚一点,舒英给她俩换了厚棉袄,又给套上套袖,省得玩儿疯了把衣服弄脏不好洗。
越临近过年, 在沪市务工的外地人越少,导致好多店铺都关掉了,小区里住得好多也都是外地人,下了楼后明显感觉到冷清, 平时小孩子们争着抢着的游乐设施,现在都没什么人。
舒英带着谷雨过去,俩人一看到跷跷板连忙就小跑起来,动作十分灵活的坐上去。
舒英看着她们玩,自己找了个长椅坐下。
现在正是深冬,空气凌冽,说话都冒白雾,虽然沪市相比于老家温度要高点,大多数时候气温都在零上,但也够冷的了。
她俩在那边玩的时候,舒英时刻都注意着,生怕有点磕磕碰碰。
过年黄姐也要回老家,赵姐不回去,所以赵姐就留在沪市看家,太阳好的时候还能把柜子里的被子拿出来晒晒,沪市空气潮湿,衣服被子不晒一晒,特别容易发霉。
第二天一早,一大群人招了两辆出租车去火车站,李固言跟李固萱坐一辆,舒英和舒秀珍带着俩孩子坐一辆。
舒秀珍看着窗外道:“今年买了房,等来年争取买辆车,这过年开车回老家不比挤火车回去舒服?”
舒英笑着点头:“那你快点买,你买了我也能蹭一蹭。”
“没出息。”舒秀珍瞥她一眼,“光想着蹭车,怎么不想着明年你们家也买一辆?我看李固言现在不也干得如火如荼吗?”
“哪啊,他明年就想单干呢,最近一有时间就出去看有没有合适的厂房,我们家想明
年买车恐怕是有点困难。”
舒秀珍对她家的打算了解的不算多清楚,点点头笑说:“行吧,到时候让你蹭,使劲蹭。”
正是春运的时候,不知道多少在外打拼的行人就等着过年能回家团圆,车站人群拥挤,摩肩接踵,带着小孩的都紧紧攥着孩子的手,甚至拿绳子系在身上,生怕被人群给冲散了,人多,冲散了可不好找。
幸而他们是一块儿回去,四个大人顾两个孩子,还能顾得过来,也没敢把孩子放在地上走,都是牢牢抱在怀里,直到上了火车,到了自己的车厢里才敢松一口气。
两个小孩子也没怎么见过这种场面,进了车厢还紧紧抱着妈妈的脖子不敢撒手。
火车上有热水,李固言从包里拿出水杯说:“我去接点热水给她俩泡点奶喝。”
舒英点头。
舒秀珍托人买的软卧,门一拉,一个包厢正好他们四个大人外带俩小孩,没有旁人。
不一会儿,李固言回来,一人泡了杯奶粉,包厢里都是自己人,又喝到了奶粉,两个孩子又放松下来。
火车上的时间是很长的,得哐当哐当一整个白天才能到安城,白天也不是很困,几人特意带了副扑克牌过来,就想着在火车上打发时间用的。
玩玩闹闹间天色慢慢暗下来。
李固言看着窗外逐渐变得熟悉的景色道:“收拾收拾东西吧,马上到家了。”
他们没提前让家里人来接,这大晚上的,火车站人龙混杂,过来接反而不安全。
出了火车站,舒秀珍要去招待所开房间,她跟贝贝现在在安城是没有房子住的,舒家总共就俩卧室,俩老人一间,舒文佑王梅一间,哪还有她的地方?这也是她不乐意回来的原因,又没有落脚点,回来干嘛?寄人篱下受气吗?
要是以前可能还乐意在客厅里凑合凑合,反正也待不了几天,但她现在好日子过惯了,而且就算是她还能忍着凑合,也不愿意让贝贝跟着她一快儿受苦。
舒英道:“今天就先别在外面住了,现在太晚了,就是去找招待所也不太安全,你今天先去我们那跟固萱挤一晚上,明天再去开房间。”
李固萱也说:“我房间床大,我姐没嫁人前,都是我俩睡一张床的,再加个贝贝也完全睡得下。”
舒秀珍看了眼打哈欠的贝贝,也不忍心再大晚上带着她折腾,索性点头答应:“那行,今晚就先辛苦你跟我们娘俩挤一挤了。”
“这有什么,贝贝香香软软的,跟她睡一张床,我得高兴好几天。”李固萱笑起来,又低下头问贝贝,“贝贝,你愿不愿意跟小姑睡呀?”
贝贝乖乖看了她一眼,又扭头看了看妈妈,点点头回道:“愿意。”
俩孩子都又困又累,几人也不在这多说,赶紧拦了车回去。
李爸李妈知道他们今晚上回来,就是不知道具体是几点能到,现在春运,火车晚点跟家常便饭一样,厉害点儿的一晚能晚好几个小时。
他俩怕他们在火车上吃不好,特意做了满满一桌子菜等着,怕凉都没赶上桌,炒好就一直放锅里温着,等他们什么时候会来到什么时候吃。
两人平时七八点就上床了,今天愣是快九点还在沙发上坐着,客厅里电视放着,李妈看得三心二意的,耳朵都放在楼下的声音上,时不时还困得打个哈欠。
李爸也戴着老花镜坐在那看报纸,一张报纸翻来覆去地看,都看了好几遍了。
李妈听着他报纸翻页的声音觉得烦,道:“你能不能安生点,这报纸看几遍了都,吵得我心慌。”
李爸从老花镜上方看向她,又抬头看了眼墙上的表:“这么晚了,怎么还没回来到,火车不会又晚点了吧?真是,这一到过年,路上人多车多,没个准点儿的时候。”
“行了,你别嘟囔了,天天就废话多,你上锅里看看菜凉了没,要是凉了就在加点水蒸一蒸。”
孩子们都不怎么在身边,老两口天天大眼对小眼的,谁看谁不顺眼,李爸把报纸放桌上,又把老花镜也拿下来,起身就要去厨房。
就在这时,楼道传来声响。
李爸李妈都听见了,停下动作面面相觑,李妈道:“是不是回来了?这个点儿平时大家早睡了,肯定是他们回来了,你愣着干啥,去开门看看啊!”
刚刚还让他去厨房看菜凉没凉,现在又嫌他不去开门,李爸也不太开心,但到底也是觉得这声音是孩子们回来了,脚步一转走到门前,把门拉开往楼道里看。
李妈也过来,楼道里黑漆漆的,他们这门口的灯前段时间坏了,还一直没修,她抬头看了眼灯泡,想着回头让老头子给换一个,省得关键时候不顶用。
俩人侧耳听着下面的声响。
听着听着李妈突然笑起来说:“就是他们,就是他们!我都听见固萱的声音了。”
说完也没顾得上没换鞋,出了门就要往下迎迎,李爸也连忙跟在后面,生怕落后两步。
还没等他们下几个楼梯,下面的人就上来了,正好迎个面。
李固萱仰头看着他们:“爸妈,你们怎么下来了?”
李爸李妈赶忙就要接过孩子们手里的东西,被他们躲开。
李妈脸上笑开了花:“这不是听见你们的声音了吗?怎么样,坐火车累不累?饿了吧?锅里正给你们热着菜呢,马上就能吃。哎呦,奶奶的心肝小谷雨,想不想奶奶啊?来奶奶牵着上去。”
她话瞬间密集起来,让人接不上腔,但任谁都能从她的话音里面听出她的高兴来。
一群人上了楼,进了屋,李爸李妈怕他们夜里回来冷,早早就在屋里烧了小火炉,比外面暖烘烘的,几人把带回来的行李随后放在地上,李爸李妈赶忙把锅里的菜都端出来,招呼着他们吃饭。
“沪市吃米多,我昨天特意蒸了一锅大馒头,一锅花卷,就想着你们肯定想这一口了,回到家就能吃上。”这么晚了,李妈是不吃东西的,年龄大了,消化不好,吃多了积食,夜里睡不着,但她跟李爸一块儿也坐在旁边,笑眯眯地看着他们吃,还要拿了筷子不停地给他们夹着菜,生怕他们少吃一点,“多吃点多吃点,都是自家人,秀珍你别跟我们客气,可千万要吃饱了!贝贝怎么不吃呀,是不是困了呀?”
“阿姨你这手艺真好,这馒头比外面买的还好吃。”舒秀珍笑起来,又说贝贝,“车上给她喝了奶粉了,现在还不太饿。”
李妈:“我床都铺好了,被子也都是才晒过的,又煊软又暖和,你们吃,我带俩孩子洗把脸,让她们俩先睡吧,一个个瞧着都没什么精神,坐一整天的火车肯定累得不行了。”
舒英点头,放心地让她带谷雨去洗漱,舒秀珍还有些客气,说:“没事阿姨,我带她洗就行。”
“我现在也没什么事,你们吃你们的,我给俩孩子简单洗洗。”
她这样说,舒秀珍也不好再拒绝,拒绝多了反而显得她像是嫌弃一样,笑起来说:“哎!那真是麻烦您了。”
李妈摆摆手:“这有什么。”说着从椅子上起身,一手牵一个孩子过去。
其实大晚上的,几个人都不怎么饿,他们在火车上吃过晚饭了,但李爸李妈做了这么一桌子,又殷切地看着他们,不吃实在说不过去,俩孩子上床睡觉后,几人劝着李爸李妈别跟着他们熬了,也回去睡觉。
两人平时没这么晚睡过,也是真困了,“行,那我们就先睡了,你们吃完就去睡,碗就放桌子上就行,明天也不用那么早起来,什么时候睡醒什么时候起。”
几人笑着答应,但吃完饭后该洗碗洗碗,该擦桌子擦桌子,年轻力壮的,总不能真把这点活留着过夜,让老人们给他们收拾残局。
都收拾完后,舒英伸了个懒腰,看着客厅里带回来东西,刚才李爸李妈还想着要帮他们收拾,被李固言劝住了。
几人把东西分了分,谁的拿到谁房间里,省得晚上犯懒没收拾,明天早上李妈起来给他们整理了。
吃饱喝足又有
点儿困,谷雨缩在厚厚的被子里睡得正香,就漏了一张小脸在外面,舒英温柔地在她脸上亲了下,把她抱起来往床中间放了放,自己躺到了里面靠墙。
李固言是个勤快人,没办法任由这些大包小包地随意堆在地上安然睡觉,他一样一样地把东西拿出来安置,整理有序,等一切弄好后活动活动胳膊,也脱了衣服上床。
第二天,阳光照进房间,舒英迷迷糊糊动了动,没有睁开眼,能听见外面悉悉索索的声音,还有李爸李妈的小声说话声,隔着房门透进来,听不太真切。
舒英眼睛张开,入目的是闺女可爱的小脸,眼睛闭着,长而浓密的睫毛微微卷曲,小鼻子精致又有点上翘,鼻翼因呼吸而一耸一耸的,身上散发着奶香味,她笑了笑,控制不住似的用力搂了搂她,好悬没把她吵醒。
李固言也在这时候醒来,眼睛半眯着,皱着眉问:“几点了?”声音沙哑。
安城要比沪市干燥,猛一回来,倒还有点不适应了。
舒英看看窗外的天色道:“约莫着九点多了吧。”手表在他那边的床头柜上,她也不知道具体时间。
李固言两条胳膊伸出被子挣了个懒腰,又安静躺了一小会儿,眼睛失神地盯着天花板眨了眨,接着就思绪回笼,小心从床上起来,注意着没吵到谷雨。
舒英也睡得差不多了,跟他一块儿起来。
两人穿好衣服后出去洗漱,李固萱和舒秀珍还没起。
李妈看见他俩说:“行啦,还早呢,怎么不多睡会儿?锅里有早饭,你们自己拿着吃,你爸一大早出去买的包子烧饼,就想着等你们起来吃。”
舒英笑起来:“谢谢妈。”
两人吃着早饭,李固萱的房间门也打开,三个人从里面出来,贝贝睡了一整夜,现在精神满满,问:“谷雨呢?”
舒英指了指房间门笑道:“还睡着呢,你去把她叫醒吧。”
贝贝当即噔噔磴跑进房间,又爬到床上去推谷雨。
“起来了!起来吃早饭了!”
舒英怕她闹起床气,放下手里的包子,也跟着进来。
谷雨睡眼惺忪地坐着,头发又是乱蓬蓬的一团,怎么看怎么可爱,像个小福娃,小福娃呆呆地张嘴打了个哈欠,打完哈欠后,才回魂似的看见妈妈,咧着嘴笑起来:“妈妈!”
舒英笑着:“妈妈给你穿衣服,咱们去吃包子了,爷爷特地给你买的你最喜欢的肉包子呢。”
吃完饭后,舒秀珍就要带着贝贝去开房。
李妈道:“就在这儿住着就是了,咱家住得下,现在正是过年的时候,住招待所可不便宜呢。”
睡一晚上还行,真留下住着可就是不懂事了,舒秀珍笑了笑:“我倒是想住这儿呢,一早上起来就能吃到这么多好东西,但这里不是离我家远嘛,还是住近点儿才行。”
回来一趟,舒爸舒妈也都盼着呢,就算不住在家里,也得住那附近,李妈说:“那行,那阿姨就不留你了,让小英跟固言帮着把你的东西一块儿送过去,自己拎多麻烦。”
“正好小英这才回来,也该回家让亲家看看。”
舒秀珍把自己带回来的礼物拿出来,给二老留了一份,这才跟舒英和李固言拎着包出去。
待会儿开好了房间后得先回舒家一趟。
几人到舒家的时候都没空着手,手里都拎了东西。
舒爸舒妈这会儿都在家呢,一敲门就来开了。
舒妈见是他们,连忙笑起来将人迎进去,舒爸瞧着脸色却还是不好,但到底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
舒文佑和王梅两口子还没放假,这时候还在厂里上班,宝宝在家被爷爷奶奶带着。
三个孩子年龄都没差多少,你大我几个月,我再大她几个月。
不过年龄虽然没差多少,但没在一块儿相处过多久,彼此间都很陌生,而且宝宝又是男孩子,谷雨和贝贝就都不太乐意跟他玩。
舒妈看着舒秀珍手里的东西说:“咋就带了这些过来?你行李呢?妈床给你铺好了,你跟贝贝过年就住家里。”
舒秀珍:“没事妈,家里就这两个房间,本来也不太够住,再加个我跟贝贝就太挤了,我刚才来的时候就在那边儿那个招待所开了个房间,我跟贝贝就住招待所就行。”
“这过年回来有家不住,哪儿能住招待所?”舒妈瞅着她轻轻拍了她一下,“待会儿妈跟你一块儿去把那房间退了,就住家里,不刚刚好吗?”
舒秀珍没接腔,说:“武茂闺女也一岁多了吧?我还没见过呢。”
“一岁好几个月了,去年九月生的嘛,办满月酒的时候你在沪市也没回来。”
“那我这第一次见,可得给包个大红包才行。”她笑起来,随手拿起一个橘子剥起来。
“给过了,不用给,你那时候不让小英一块儿给了一个吗?”舒妈站起身,问,“你们晌午想吃什么?你爸知道你们过来,早上一大早就去菜市场守着,说早上的肉新鲜,割了一大块猪后腿肉,卖肉的说是现杀的呢!”
舒英:“猪后腿做红烧肉好吃。”
“行,那就烧红烧肉,你们都喜欢吃,一盘红烧肉能咽两个大馒头!”舒妈边笑边用手比划,“哦对,还买了排骨,看着也好得很,再用萝卜炖个排骨汤,之前王婶儿还跟我说山药炖排骨汤也好喝,就是忘记买了,今天是喝不上了,等下回再给你们炖。”
王梅和舒文佑到了晌午也下工了,食品厂就在旁边,走两步就到家了,他们也都是回家来吃饭。
两人一进门就看见家里这么多人,舒文佑换着鞋笑说:“你们可算是回来了,妈念叨这么长时间了,天天都在说你们啥时候回来。”
舒英跟哥嫂俩打招呼,也笑起来:“厂里怎么样?上午忙不忙?”
“忙呀,这临过年,就想着过年吃点好的呢,大家都舍得花钱,厂里快忙疯了,一上午都在线上没下来过。”舒文佑弯腰把扑过来的宝宝抱进怀里,又去逗俩小家伙,“贝贝谷雨,认不认识大舅舅了?”
舒秀珍也笑:“这都多久没见了,那哪儿能认识?”
她也跟王梅笑着点头打招呼,现在大家离得远,一年到头也见不了两回,各自又都有各自的事情忙,而且经历了这么多,孩子都这么大了,以前的那些鸡毛蒜皮也都不怎么在意了,就算在意,又何必非得吵吵嚷嚷的弄得大家都不开心?
两个人不远不淡的,谁也没说以前的事,但也亲近不起来,说不上两句话,总归互相之间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舒妈擦了擦手从厨房出来,赶忙对舒文佑道:“今天难得咱家人这么齐,你下去给武茂打个电话,让他带小容回来吃饭。”
舒文佑刚换了拖鞋,当下应声,又换了鞋下去,去前还问:“贝贝谷雨,要不要跟大舅舅一块儿下去?去小卖部买糖吃。”
一说糖,谷雨就憋不住了,舔着嘴唇看妈妈。
舒英好笑,点点头说:“去吧,好好听大舅舅的话,别乱跑。”
“好!”谷雨立马答应,跟贝贝手拉手一块儿出门。
舒文佑带着仨孩子,还有打电话的任务,李固言怕他顾不过来,也穿了衣服跟着一块儿下去,挤在俩孩子中间,一手牵一个。
第63章 第 63 章 “你们现在过得好吗?”……
二十分钟后, 三个孩子率先跑上来,每个人口袋里都鼓鼓囊囊的,装满了糖果零食, 手里还拿着一些小玩意儿。
谷雨一进屋就扑到妈妈怀里, 把买回来的东西展示给妈妈看。
“哎呀,怎么买了这么多?”
李固言后面进来,听见后说:“进了小卖部跟疯了一样, 见什么都想要,这还是我拦着点了,要不拦着,能把店给你搬回来。”
舒英闻言挑眉, 在谷雨脸上捏了捏:“是这样吗谷雨?”
谷雨嘿嘿笑,两只小手在口袋里掏啊掏啊掏,就是不回答妈妈的问题。
“武茂说过会儿就带弟妹过来,说瑞瑞前段时间又感冒了, 这最近才刚好。”舒
文佑跟舒妈说完后也凑过来道, “小孩儿嘛,正是喜欢吃糖的时候, 等他们像咱们这么大, 给她多少糖,人家都不乐意吃。”
舒妈手里削着红薯,还有点担心小孙女:“也不知道这是咋了,瑞瑞就是肯生病, 三天两头的感冒,真是愁坏人。”
瑞瑞是舒武茂的女儿,叫舒瑞。
舒英安慰她:“小孩子抵抗力差,等再大点就好多了。”说是这样说, 谁家小孩体质差谁都担心,谷雨在这方面就好得多,她病生的就少,天天都跟小牛犊一样,可给她省了不少心。
开饭前,舒武茂和司容带着瑞瑞到了,小姑娘裹得严严实实,就露了两只眼睛在外面,瞧着斯斯文文的,是不是还要轻轻咳两声,看得人心疼。
谷雨和贝贝跟宝宝玩不到一出去,结果瑞瑞一来,两个人都兴奋地围着她打圈,好奇的很。
“小舅妈,她可以吃糖吗?”谷雨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水果糖问。
司容笑着摇头:“妹妹太小了,还不能吃糖呢,等明年你回来,妹妹就可以跟你一块儿吃了。”
“好吧。”谷雨也不失望,扒着她的腿盯着瑞瑞瞧。
贝贝:“小舅妈,妹妹长得好漂亮啊。”
司容笑起来,伸手在她们俩脸上摸了下,“你们俩长得也很漂亮。”
“咱这一家人就没有丑的,都各有各的美。”舒妈把菜端上桌,听到这话脸上笑眯眯的,“行了,大家都别叙话了,都去洗手过来吃饭吧。”
这么一大群人,一张圆桌坐得有些局促,但挨挨挤挤的倒也显得热闹。
也是孩子现在还小,坐在爸爸妈妈腿上,都还能坐下,等孩子们都大了后,这张桌子可就坐不下了。
饭桌上,大家问起舒英和舒秀珍目前在沪市怎么样。
“现在都说南方遍地是黄金,钱好赚得很,真的假的?”
舒秀珍没忍住笑出声,回道:“沪市机会多是真的,但钱也不是那么好赚的,归根到底还是得有能力,要不然能被人骗得连底裤都不剩。”
舒文佑点头:“也是,要是钱真的那么好赚,那其他地方也没人了,都去那了。”
“那小英呢,你那研究生读咋样了?”
舒英:“每天就是上课做实验,也累,很枯燥。”
“现在还是有文化的好,像我跟你爸那时候,厂里到处招工,只要你肯干能吃苦,有的是厂要你,现在不行了,现在要是没文化没文凭,那好工作就是轮不到你。”舒妈看着几个孩子,笑起来说,“现在谁家都想让孩子上大学,咱们厂里这几年也出去了好几个大学生了,你们四个现在是要定了型了,往后就得看他们四个的了。”
王梅道:“宝宝现在会背好几首古诗了呢,我以后就盼着他能跟他小姑一样,也给我考个名牌大学回来,最好也念到研究生。”
司容也接腔说:“是啊,我也不求她考个清北回来,能跟小姑一样考上沪大我就烧香念佛了。”
舒英笑了笑,看谷雨吃得菜汁蹭到脸上,拿手帕给她擦了擦,她对谷雨没什么要求,只要她觉得自己做的事情有意义就行。
晚上舒秀珍和贝贝还留在这,舒英和李固言带着谷雨回去。
回去的路上,天上开始飘雪花,舒英有些惊讶:“下雪了?”连忙指给谷雨看。
谷雨小脸贴着玻璃趴上去看,雪花落在车窗,很快又融化。
雪下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外面白茫茫一片,树上、房顶上都是积雪。
谷雨的小脑子里对雪景还没什么印象,乍一看到这景色,兴奋得紧,穿上衣服吃了早饭就喊着要出去玩。
李固萱躺在床上听见她说话,也玩心四起,赶紧起床,衣服穿好不吃饭就要带着她下去。
李固言给闺女把围巾手套帽子都穿戴好,又叮嘱李固萱:“玩的时候注意点,不要让她把这些摘下来,不要一直让她碰雪,把衣服弄湿了冻着了她。”他得帮着李妈做炸货,没空一块儿下去。
李固萱点头:“放心吧,放心吧,不会让她冻着的。”
话音未落就牵着谷雨往外跑,下了两楼后往后看了看,见没追上来扭头对谷雨道:“你爸爸真啰嗦。”
“真啰嗦!”谷雨咯咯笑。
李固萱听到她重复瞬间笑出声,在她鼻梁上刮了下,宠溺道:“乖宝宝,比你爸爸可爱多了。”
趁着年前清闲些,舒英带着从沪市买的特产去了趟二院药房,跟老同事们见见面。
她是在中午快下班的点去的,趁着没病人的时候在在拿药窗口敲了敲。
小胡在窗口处坐着,手里写着什么没抬头,问:“单子给我,我给你拿。”
等了会儿没见单子,这才停了笔,抬头看过去,就见舒英站在窗口前,微微笑着看着她。
小胡瞬间瞪大眼,一脸的惊喜,立马站起来问:“姐!你咋来了,你什么时候来的?”
“有身子的人了,要稳重点,别吓到了肚里的宝宝。”舒英笑了笑:“我刚到,你待会儿有事吗?没事的话咱一块儿去吃个午饭呀。”
“没事,我中午没事。”小胡扶着肚子又轻轻坐下去,也笑。
后面的小于和小莫听见声音也凑过来跟舒英打招呼。
舒英把特产分给他们,也邀请他们中午一块儿去吃饭。
跟他们简单寒暄了两句后,舒英说:“主任在吧?”
“应该在办公室呢。”
“行,你们把东西分分,一人一份,我去旁边看看主任。”
张主任也没想到她这时候来了,高兴得连忙将人迎进来,问:“放假了?”
舒英笑吟吟的:“是,放寒假了,回来看看您,这是从沪市买的特产,您拿回去尝尝。”
“哎呦,这大老远的,难为你有心,还想着给我带特产。”张主任接过箱子,笑起来指着沙发让她坐下,“这重返校园的生活怎么样?”
“挺好的,辛苦是辛苦点,但也能学到不少东西。”舒英笑起来,“您知道我现在的导师是谁吗?”
“谁?”
“章惠然。”
“章惠然?”张主任有些惊讶,“是那个章惠然吗?”
舒英点头:“就是那个章惠然。”
章惠然,别人可能不知道,但张主任也是一个药房的主任了,平时也看过不少章惠然主编的书,不可能没听过她。
张主任惊喜地看着她:“哎呀,这真是没想到,你现在竟然是章惠然的学生了,那你可得抓住机会,可不能松懈。”
章惠然在他们这个行业是很有声望的大人物,提起她没人不竖大拇指,是很有人脉和能力的,能成为她的学生,以后的路肯定是错不了的。
“我也没想到能有幸成为她的学生,这大半年跟着她学到了不少东西。”
两人聊了会,舒英邀请他中午一起出去吃饭,还是上次那个饭店。
张主任摇摇头,笑呵呵的:“我就不去了,你们年轻人在一块儿好好聚聚,聊聊天。”
吃饭的时候,舒英问了问药房现状,她离开这半年多,药房变化倒不算大,不过九月份又进了两个实习生,也是安城卫校的,小胡说明年估计也是要留下的,现在药房有点缺人手。
舒英看着小胡鼓起来的肚子笑道:“当初一说谈朋友就脸红的小姑娘马上也要当妈妈了。”
小胡也哈哈笑起来,轻轻拍了下肚子,“谁说不是呢,时间过得真快啊,还记得实习那会儿因为跟宿舍里的人关系不好,宁愿天天坐公交上下班也不愿意住宿舍,现在再让我那样,我是真受不住了,身体受不住,精神上也受不住。”
“你那时候才多大,那时候正是精力满满的小姑娘呢,就是熬个大夜,第二天也跟没事人一样。”舒英给她杯子里加了点热水,又说,“但你现在也没多大,也还小呢,是怀孕了,受不得累了,对了,你这个预产期是什么时候?”
“差不多在明年农历三月份。”小胡喝了口热水。
“那也快了,知道是男孩女孩吗?”现在怀孕是不让查性别的,但她们跟医生都熟,对她们不像对普通患者一样那
么多顾忌,做检查的时候要是想知道性别,问一句,医生就告诉了,不过她那时候怀谷雨的时候没问,给她检查的医生逗她,问她想不想知道,她都说不想,想要把惊喜留到生产的那一刻。
“还不知道呢,每次检查的时候我都特意说千万别告诉我是男是女。”她笑起来,珠圆玉润的。
“这样也好,反正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是宝贝。”
“是,我跟我老公也是这样说的。”
吃完饭后,几个人还得回药房上班,舒英抢先把单买了,在几人不满的眼神中笑道:“行了,你们仨都是我带出来的呢,跟我出来吃饭哪有让你们付钱的道理?好了好了,都回去歇着吧,现在回去还能睡一会儿。”
跟同事们聚完,舒英又找时间带着谷雨去了机械厂家属院的吴嫂子家,以前住在这里的时候吴嫂子没少给他们帮忙,回来一趟,也应该过来看看。
“外面冷,快进来暖和暖和,这安城冬天也不给供暖,屋里不少个火炉子都不行。”吴嫂子赶紧招呼着母女俩进屋,看到舒英手里拎着的东西又拍着腿说,“这怎么还拎着东西过来?”
舒英开玩笑道:“这不是不带着礼,怕嫂子你不让我们进门吗?”
“就你嘴巴会说。”吴嫂子笑起来,一阵忙活,给她俩灌了暖水袋让抱着,“谷雨这小手冰凉,喝不喝牛奶?大妈去给你热盒牛奶喝好不好?”
说完还没等舒英答应就从箱子里拿了几瓶牛奶进厨房。
舒英道:“嫂子不用热,她才吃饱!”
“没事,捧在手里也暖和。”
舒英无奈地看了一眼懵懂的谷雨,这手上已经抱了一个大暖水袋了,再暖和不过。
吴晓丽笑道:“阿姨,你就让我妈热吧,你今天过来,她开心呢。”
舒英也笑,问她:“这上了大学怎么样?有没有比高中时轻松。”
说起这个吴晓丽就想叹气,“上高中时,大家都说上了大学就好了,上了大学就轻松了,结果我感觉我这个大学上的也是累得很,早出晚归的,整本书整本书的背,也没比高中轻松多少。高中属于那种学校管着你、逼着你学习,大学就是你学不学我不管,老师下了课就走,但你想把老师教的东西都学会,课余时间就都得用在学习上。”
吴嫂子掀开厨房门帘,接腔道:“你再忍忍,毕了业了,工作了就好多了。”
舒英听到这话,忍不住笑起来,高中忍忍,上了大学就好了,大学再忍忍,毕了业了就好了,作为过来人,实际上就是工作了也不见就轻松到哪儿去了,一年到头放不了多少假,上学好歹还有个寒暑假呢。
“我记得你学的是临床医学吧?”
“是。”吴晓丽点头,“当时报志愿的时候,也是迷茫,上学的时候光想着成绩了,根本没想过以后要干什么,就导致报志愿也是瞎报,老师家长都说女孩子当医生当老师好,稳定,我们班女孩大部分都是报的这两项。”
舒英听完这话看着谷雨若有所思。
正说话间,院外一阵声音,接着门就被从外拉开,吴晓明急匆匆地跑进来。
吴嫂子看见他皱眉:“这么急赶着投胎啊,你舒阿姨来了,还不赶紧问好。”
吴晓明刚才进来没往旁边看,听了他妈的话后才看见舒英和谷雨,笑嘻嘻道:“舒阿姨,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舒英笑起来:“前几天刚回来,这大冷天的,你这怎么出了一头汗。”
“跟军子他们几个打球呢!”吴晓明从房间里拿了水杯,猛灌了一口,也不打愣,说,“妈,我先出去了,军子他们几个在外面等我呢!”
吴嫂子还没想叨叨他几句,人已经闪没影儿了,她皱起眉:“这死孩子,都初三了,在学习上一点儿也不上心,跟军子他们几个在班里天天倒数。”
军子几个人也都是家属院的孩子。
舒英:“这长得真快,我刚嫁过来那会儿还正换牙呢,一说话一个豁口。现在除了学习不好懂事多了。”
“那倒是,至少没三天两头因为在学校里惹事而把我叫过去丢人了。”吴嫂子被这个儿子折磨得不轻,对他的期望那是一降再降。
厨房里牛奶热好了,吴嫂子进去拿出来,把吸管插上递给谷雨,眼里止不住的喜欢:“谷长得真好,闺女像爸的多,不过谷雨长得跟你一模一样。”
舒英笑了下:“皮肤像了她爸了,比我白。”
“你也不黑,像她爸好,像你也好。”吴嫂子笑着,说起李工,又不免要想起他当年离开,这就又有话要说,“哎,这你走了,不知道咱厂里发生的事。”
“又发生什么大事了?”
“大事也算不上,就那谁,简光远,你去沪市没多久,他也被厂里开除了。”
“开除了?”舒英有些诧异,他不是跟后勤那主任的闺女结婚了吗?怎么还能被开除?这时候厂子轻易是不开除人的。
“对,也离婚了,就你走后没多久。”吴嫂子从火炉子上拿了个烤橘子吃,一说起这些事,眼睛里冒光,“是作风问题被人给举报了。”
“作风问题?”开除也就算了,还离婚了,还是作风问题,舒英简直目瞪口呆,当年看着也不像是这样的人啊,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到外面闝倡去了,我听人家说,陆德也一块儿去的,但陆副厂毕竟是陆德亲叔,给压下来了,对外就只说了是简光远。”吴嫂子撇撇嘴,这简光远长得人模人样的,当初李工那事他做的不好,但还能说是为了自己的事业,有点手段也正常,毕竟人无完人嘛,但闝倡这事可就算私德问题了,哪个正经男的会去闝倡啊。
“这一被人举报,上面立马就给他停职了,他老婆也闹着要跟他离婚,老丈人也不护着他,这不,没有背景,上面也不可能去保他,立马就给他开除了,快得很,通知一下来,简光远就走了,现在咱也不知道去哪了。”
舒英也有些唏嘘,他当年跟袁宜一块儿来厂里在李固言手下实习,那时候李固言觉得他俩都还是学生,也没什么钱,带到家里吃了好几回饭,结果没想到两人一个跟着李固言去了沪市私营,一个离了婚还被国营开除,这真是不同的人不同的路啊。
吴嫂子晃着头还有些愤愤:“我瞧那陆德也蹦跶不了多久了,他叔现在还在厂里还能护着他,但也快到了退休的年纪了,等陆副厂一退休,他自己又没什么本事,迟早也是开除的下场。”
舒英摇了摇头,对他们二人,她真是没什么好说的。
等回了家,她看着李固言,他现在跟厂里的老同事老领导联系的都不多,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这事。
李固言问:“怎么了?欲言又止的。”
“没事。”她摇头,没跟他说这事。
要是他知道,她也没必要再提,要是他不知道,她更没必要说了,简光远算是他第一个学生,是真的尽了心有感情的,被背叛也是真的伤心难受的,他不是那种会落井下石的人,这种事情告诉他,他不见得会高兴。
他们自己的事都刚忙完,舒秀珍那边又出问题了。
舒秀珍也是没想到,严磊能这么不要脸,她当初结婚时眼睛怎么就那么瞎呢,怎么就看上他了呢?
严磊不知道从哪听到的,知道她跟贝贝回来过年了,还知道她们没住在舒家,住在招待所,一大早就守在招待所楼下。
舒秀珍带着贝贝一出大门就看见他,险些没被他吓一跳。
严磊看见她们连忙上前,眼神不舍又复杂地盯着她们娘俩,嘴唇动了动才终于道:“……你们回来了?怎么没跟我说一声。”俨然一副深情样。
舒秀珍抿唇客套地笑了下:“这不也没什么事要找你吗,就没跟你说,怎么了,你今天过来是有事吗?”
“没、不是,有事,有事。”严磊看着她说话有些磕巴,这么久不见,她更漂亮更优秀了,眼睛里已经没有他的身影,好像这么久只有他还放不下,还念念不忘,“你、跟贝
贝,你们今天有事吗?咱们一起吃个饭吧?”
贝贝快两年没见过他了,早把他忘了个一干二净,站在妈妈后面陌生又好奇地看着他。
大早上的冷得要死,舒秀珍冻得想跺脚,没工夫在这跟他说这些拐弯抹角的话,直接道:“我要带着贝贝去吃早饭,你要是不介意就一块儿去吧。”
“不、不介意。”
舒秀珍牵着贝贝往前走,那边那个拐角处的早餐店味道好,大早上喝碗热乎乎的鸡丝挲汤,胡椒味辣一辣,早上能暖和不少。
进了早餐店,严磊愣愣地杵在那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俩,舒秀珍没忍住皱了皱眉,深深从鼻子里呼出一口气,险些没控制住险恶的表情。
三人坐下,舒秀珍边吃边照顾着贝贝,没管他。
严磊几次张嘴,还是没忍住问:“你们现在过得好吗?”
第64章 第 64 章 “你真是不要脸!”……
问这个问题是想听到什么答案呢?
想听她说, 不好,离开你后我过得一点都不好吗?
舒秀珍眉头隆起来又强制自己放下去,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睛道:“很好, 我跟贝贝现在过得很开心。”
严磊被她看过来时眼神下意识躲避, 又在听到她这话一怔,抿了抿唇道:“好就行,过得好我就放心了。”
放心?还需要你担心?要是真担心就把贝贝的抚养费给了。
舒秀珍心里忍不住吐槽, 但当着贝贝的面没说出来,贝贝现在大了,开始记事了,就算她跟严磊离婚, 她也不记得严磊是她爸,她也不想当着她的面跟严磊有争执,给她留下阴影。
他在旁边自顾自说着话,她也没吭声, 就照顾着贝贝吃饭。
贝贝是个很乖很好的孩子, 吃饭其实不用怎么照顾,她不会吃得满脸满身都是, 也不会小动作不断还得让人追着喂饭, 更不会故意浪费食物。
可以说她是三生有幸才能遇到这么一个天使宝宝。
严磊见她不搭理自己,表情有些讪讪,目光转移到贝贝身上,上身微微前倾笑起来, 声音温柔道:“贝贝不认识爸爸了吗?怎么见到爸爸都不喊一声?”
爸爸?贝贝微顿,停下手里的勺子转头去看妈妈。
舒秀珍眉眼动了动,隐约能看到一丝不耐,但迎着宝贝女儿时又瞬间收起所有的坏情绪, 安抚地在贝贝身上拍了拍,没说让她叫,也没说不让她叫。
就算她再不满意严磊,毕竟也是她生父,她不想在这件事上强迫贝贝。
贝贝没喊,低下头去躲过男人的视线,勺子在碗里不安地搅动了下。
她已经长大了,知道很多事情了,谷雨有爸爸,谷雨的爸爸是她姨夫,对她很好,同学们也都有爸爸,但她不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谁,为什么她的爸爸没有跟别人的爸爸一样陪在她身边,她问过黄阿姨,黄阿姨没回答,只让她别在妈妈面前说,不然妈妈会伤心的,她不想让妈妈伤心,就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
但今天这个陌生人突然拦着她和妈妈,还让她叫爸爸,她不认识他,也能感觉到妈妈不喜欢他,妈妈是她最爱的人,她不想让妈妈伤心,所以这个人是她爸爸,她也不喊爸爸。
严磊看到贝贝的动作,有些失落,垂着眼睑,手指紧了紧。
舒秀珍带着贝贝吃饱后,拿手帕给俩人擦了擦嘴,她抬眼看向对面的男人问:“行了,你还有其他事吗?要是没有,我就带着贝贝回去了,外面怪冷的。”
严磊下意识伸手阻拦,他过来找她们,家里人谁都不知道,严妈在她刚回来的时候就听说了,在家里骂骂咧咧,再三警告他不准来找她,可他忍不住,他想知道她在沪市过得怎么样,也想看看贝贝怎么样了。
可亲眼看见她俩过得好后,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心又有些揪紧,憋闷得让人喘不过来气。
他也抬头看向她,喉咙动了动,磕磕巴巴问:“你、你再婚了吗?”
舒秀珍瞥了眼贝贝,深吸一口气正色道:“严磊,咱们两个已经离婚了,我想,不管我有没有再婚,都不应该是你该过问的事情。”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严磊有些急切,但触及到她有些冰冷的目光后瞬间又安静下来,“我、我是觉得,我们毕竟是贝贝的爸爸妈妈,就算离婚了,也在一起生活了那么多年,应该也算得上是朋友……”
他话越说,舒秀珍眼神越凉,渐渐的,他也有点说不下去。
舒秀珍:“行了,我看你也没什么事了,我带贝贝回去了。”
“别!”严磊又要拦,这次舒秀珍没再停留,直接牵着贝贝走了,连个眼神都没留给他。
严磊站在店里,有些失魂落魄地望着母女俩的背影,只觉眼眶酸酸涩涩,这么久过去了,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舒秀珍要跟他离婚?他不是很好吗?再婚后,新婚妻子也一直说他很好,夸奖他不抽不喝不闝不赌,那为什么她会不要他?
舒秀珍没把严磊的事放在心上,带着贝贝小跑起来,还笑道:“是不是跑起来暖和多了?”
贝贝重重点头,脸上嘻嘻哈哈的。
跑了一会儿后,舒秀珍小喘着气喊停,看着贝贝泛红的脸颊,又摸了摸她的手,热乎乎的。
到了舒家,一进门舒妈就问:“今天怎么这会儿才到?”
舒秀珍给贝贝换着鞋随口答道:“刚才严磊来了。”
“严磊?”舒妈皱起眉,上前仔细问,“他来干嘛?他没干什么吧?”说完仔细打量了一下两人,瞧着没什么异样,才放下心,又道,“就说让你住家里,你非要去住招待所,不行,你今晚必须去把东西搬回来,晚上就睡家里面,你爸你哥都在家,那严磊找过来也不怕。”
严磊跟舒秀珍还是夫妻时自然是她的亲女婿,但两人离婚了,离婚时还闹得那么不堪,严家人也都不是什么好货,舒秀珍一个弱女子还带着一个孩子,碰上他实在是有些不安全。
舒秀珍没答应住回来的事,道:“没事,被我打发了,就说了点有的没的,他一向窝囊,不会拿我怎么样。”
这话舒妈就不赞同了,撇着嘴说:“窝囊,人不可貌相,你没看那有的男的在外面窝囊得屁都放不出来,回家就狠打老婆的?还有那平日里瞧着老实,结果把媳妇给砍了的男人,那光从外面看,谁能知道他们能干出这种丧天良的事?你还是不要大意,小心些总没错处。”
“知道了,我会小心的。”舒秀珍虽然不觉得严磊能干出这事,但毕竟也快两年没见了,谁知道人家现在变没变性子,“以后我看见他就躲起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样也行。”舒妈叹口气,又心疼闺女命苦,又觉得是她心太野造成的。
这事谁也没刻意瞒着,舒英没多久也知道了,也有些不放心,跟李固言一块儿去招待所看看舒秀珍。
舒秀珍没想着他们会过来,说:“马上过年了,你们不在家准备,怎么过来了?”
舒英围着她转了一圈儿,问:“没事吧?”
舒秀珍爽利笑起来,摊着手随意转了一圈,“你觉得呢?”
“没事就好。”舒英也实在不解,又问,“他不是都结婚了吗?怎么还来找你?”
舒秀珍耸耸肩,“谁知道?”她说完看了眼李固言,有他在这边,有些话她不太好说出口。
李固言读懂了她的暗示,拿上围巾招呼俩小姑娘:“谷雨,贝贝,走,我带你们到小卖部买零食吃去。”
谷雨贝贝俩人玩得正开心,听到这话,毫不留恋地起身,笑嘻嘻地就跑到他身边站着。
李固言一手拉一个,两个小家伙都穿得鼓鼓囊囊,跟两个圆球一样,站在他身边越发显得他身高腿长了,舒英瞧着想笑。
等人出去后,舒秀珍才道 :“男人嘛,三心二意的,他虽然没说,但我能看出来,他就是想来看看我放没放下他,我要是没放下他,人就可得意了,满心以为自己多厉害,还假模假样地问我过得好不好,我偏不让他得意,说好得很,他瞧着还有点不相信,还要问我再没再婚。”
“那你怎么说的?”
舒秀珍露齿笑起来,美眸一抬道:“我说关他屁事。”
舒英没忍住笑出声,但心里知道她肯定不是这样说的,她这个姐姐,有时候瞧着大大咧咧的,其实也很细腻,特别顾及贝贝感受,不可能当着贝贝面给严磊难堪。
想到这,她也想叹气:“那毕竟是贝贝亲爸,等她长大了,要是想认他怎么办?”
“认就认呗。”舒秀珍不在意这些,“你也说那是她亲爸,我还能拦着她不让她认吗?”
“我不是这意思,我是怕她受伤。”那严磊不是个靠得住的,贝贝要是满怀期待,恐怕会很失望。
舒秀珍知道她想说什么,道:“那也没办法,我反正是不会拦着她的,等她再大些,再懂点事,我就都告诉她,至于她想怎么做都随她。”
“不过我相信我闺女肯定是有一个强大的心脏的,而且她从记事起就没跟她爸在一块儿生活过,就是认了也不会有什么感情,不会多受伤,就是受伤也受得住。”
舒英乜她一眼:“你就嘴硬吧,到时候你姑娘掉两滴眼泪,你就该受不了了。”
舒秀珍没说话,笑了笑。
这茬事儿过去,几人也没放心上,只觉得是严磊一时发疯。
结果二十九那天,舒家又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入户门被人拍得震天响,舒妈在家里忍不住皱了皱眉,趿着拖鞋过去,谁啊这是,一点儿礼貌都没有。
“谁啊?有什么事吗?”
外面的人也不说话,只一个劲儿拍门,舒妈从猫眼看出去,见是一个面生的女人,年龄瞧着不很大。
舒秀珍也疑惑,问舒妈:“谁?”
舒妈摇头:“不认识。”
不过是个女人,心就放下了一半,把门打开一道缝,没放人进来:“请问你找谁?”
“我找舒秀珍!”这人边说边用力推门,这女人表情不善,还挺着一个大肚子,舒妈也不敢跟她硬来,把门打开来,大过年的别出了什么事。
“秀珍,找你的。”
舒秀珍从沙发上站起来,看着门边的陌生女人,脑子里也一头雾水,问:“你找我什么事?”
那女人也不说话,走上前上下打量她,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目光挑挑拣拣,跟在市场上买猪一样,想挑出点儿错来压价。
舒秀珍被她看的心里发毛,但面上不显,嘴角微微下压,她打过交道的人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自是不怵一个怀了孕的女人,她脸色一沉,周身就染了点不好惹的威严,又问一遍:“我们认识吗?”
那女人也被她吓了一吓,但立马又壮起胆子,脸上表情恶狠狠的:“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
“原来不认识啊。”舒秀珍一屁股坐在沙发上,还搭着二郎腿,“你找我什么事?”
“你是严磊她前头那个老婆吧?”
舒秀珍皱了皱眉,这话说的真难听,“我是他前妻,你又是谁?”问是这样问,但眼神扫过她挺起来的肚子,心中已经有了猜想。
果不其然,这女人道:“我是他现在的老婆!”
“哦。”她轻轻应了声,“跟我有什么关系吗?你找我又有什么事?”这话她问了三遍了,她还没说因为什么事找她呢,真够磨叽的。
“你真是不要脸!”
舒秀珍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简直要被气笑了。
“你脑子没毛病吧?你有什么事回家找严磊去,找我撒什么泼?”
舒妈也没想到她会突然骂人,也上来指着她说:“我们家跟严磊已经什么关系都没有了,你再在我家骂人,我报警了啊!”
那女人冷哼一声:“怎么?你们心虚了?你就是不要脸,你们都离婚了,你还勾引我男人干什么?”
舒秀珍心烦地啧了一声,“你给我把嘴巴放干净一点,什么叫我勾引他?他白送给我我都不乐意要,还勾引,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你敢说你没勾引他?你没勾引他,他天天跟失了魂一样,就念叨着你们!肯定是你勾引的!我嫁给他这么久了,他从来没像这段时间一样,我肚子里怀的可是他们老严家的儿子,你一个丫头片子凭什么跟我争?”女人瞧着神色癫狂,马上就要疯起来了。
舒秀珍看她大着肚子,狠狠闭了闭眼,幸好贝贝被舒文佑带出去玩去了,不在家,她这才忍着气没刺激她,给舒妈打了个眼色,让她去打电话,这人别在她们家里出了什么事,回头再被严妈那老太婆讹上,那就太恶心人了。
女人大喊大叫的,这老房子也不怎么隔音,邻居们都被她嚎过来,好奇问:“这是怎么了?这人谁啊?”
见这么多人围观,女人更是疯了,脸上眼泪鼻涕混在一块,哑着嗓子喊:“这贱女人勾引我男人,我肚子都这么大了,她还勾引我男人!”
邻居们看着里面坐着的舒秀珍,“不能吧?秀珍都这么久没回来了,她咋能勾引你男人?你男人是谁啊?可别是误会了。”
“我男人是严磊!”
这话一出,大家都有点沉默,合着她男人就是舒秀珍前夫啊!
那这就不好说了,这前夫前妻的,死灰复燃也不是没有可能。
舒秀珍翻了个白眼,不耐烦道:“你们听她瞎说,我要是还能看得上严磊,我当初何必跟他离婚?”
看热闹的邻居们点点头,是这个理,而且他们自己也有眼,这舒秀珍回来这么久,穿的戴的吃的用的,都是好东西,大城市打拼出来了,眼睛长头顶上,哪儿还能看上家里的人。
但这女人可不这样认为,她听到她这句话,忙说:“你自己承认了!你就是后悔跟他离婚了!你生不出儿子,你凭什么后悔?严磊现在是我男人,你凭什么还抓着不放?”
她这又吼又喊的,还大喘着气,邻居们都怕她别出了什么事,有两个大妈连忙上来扶着她劝:“姑娘,姑娘,你先在这坐坐,有什么事咱好好说,你这肚子里还揣着孩子呢,可不能这样吼。”
女人恍然回神,抱着肚子坐在凳子上,瞬时又有些沉默,大妈们忙趁着这个空当围上来,把她跟舒秀珍隔开,她现在正在气头上,不能让她看见舒秀珍。
大家七嘴八舌的劝,舒秀珍从人群里出去。
刚好舒妈打完电话回来,两人碰上。
“怎么样?那人还在家里吗?”
舒秀珍点头:“一嗓子喊的楼上楼下的人现在都在咱家。”
都说家丑不外扬,舒妈这时候却是顾不上了,“都在咱家也好,也能看着她,我报了警,也给严磊打了电话,他说马上就来,我听着他像是不知道他老婆会过来找事。”
舒秀珍翻个白眼,她都不想提这个窝囊男人。
两人也没上去,就在楼下等着,公安来得快些,问了情况就迈步上去看情况。
没多会儿严磊也到了,一看也是急匆匆跑过来的,身上的衣服还乱遭的。
他神色惊惶地到舒秀珍面前,问:“你、你没事吧?”
舒秀珍上下看了他一眼,神色定了定,抬手就是一巴掌。
这下别说严磊被打蒙了,就是舒妈都蒙了,连忙拉着她后退:“你说你,你打他干什么?”
严磊偏过头,有点要哭不哭的样子,要是还相爱的时候,舒秀珍会觉得心疼,现在只觉得恶心,她是不想否定自己的过往的,所以在离婚后,也一直在说,如果贝贝愿意认他,她不会阻止,但今天经历着一场,她是
真觉得当初跟他在一起的那段时间都被浪费掉了,他也不配当贝贝的父亲。
她今天算是又看清了他一回,这么大的人了,一点责任心都没有,既然选择再婚,妻子也怀了孕,就应该把前尘往事都放下,收了心好好跟家里人过日子,而不是让大着肚子的老婆不安,在这大冷天的跑这么远到丈夫前妻家闹事。
公安来了,严磊也来了,大肚子的女人被劝走,公安也对着他们再三警告,不准再过来闹事。
这件事到这才算是终于告一段落,舒秀珍只觉得心累,大年初一就走了,也没等舒英他们,直接带着贝贝回沪市了。
舒英知道这些事后也是又气又急,拉着李固言骂严磊不是个男人,骂完又担心舒秀珍一个人带贝贝坐火车安不安全,而且这时候还不知道黄姐回没回去呢,她一个人能不能照顾好贝贝,想想又给赵姐去了个电话,让她帮帮忙。
舒英、李固言和李固萱过完年也没多待几天,他们还得赶着回去上班上学,年初六就走了。
一路舟车劳顿,三人带着谷雨总算是回到了家里。
赵姐提前就把饭烧好了,一进门就能闻到一股飘香的饭菜味。
舒英松一口气,坐在椅子上靠着椅背,看着熟悉的环境,真是金窝银窝都没自己家的狗窝舒服。
“你们先吃,我去楼上看看。”她还是不放心她姐。
李固言点头:“我给你扒点儿出来留着。”
舒英上楼敲了门,黄姐开的,看着她惊喜道:“这么快到了?路上累不累?”
“还行,不怎么累,我姐回来了吗?”
“回来了,在房间里呢。”
舒英点头,熟门熟路换了鞋到主卧去。
她敲了门,推门进去,舒秀珍正带着贝贝在床上玩呢,看到她也有点惊讶:“我还以为你们要再晚点才能到呢。”
“今天火车没晚点,就早到了。”舒英边说边打量她的神色,没看出什么不适来,跟没事人一样。
舒秀珍知道她现在过来的目的,无奈道:“放心吧,你姐我是那么脆弱的人吗?一个男人,还是一个我不要的男人,我没放心上。”
舒英笑起来:“都不知道怎么说你好了。”
等她俩三言两语说完,贝贝忙凑上来问:“小姨,谷雨回来了吗?”
“回来了,在楼下吃饭呢,你要不要下去找她玩?小姨带你下去。”
“要~”贝贝点头,自己下床穿鞋子。
舒秀珍也从床上下来,拢了拢丝质睡衣,打开柜子拿了件厚家居服穿上,“我也下去看看我外甥女去,几天没见,我都想她了。”
舒英瞥她一眼,还会贫嘴,看来是没什么事。
也是,舒秀珍是什么人,什么大场面没见过,那种情况哪里吓得到她,应该就只是嫌烦而已。
三人下楼,他们正吃着,谷雨看见大姨和贝贝,筷子一放就从椅子上下来。
舒秀珍弯下腰把她抱怀里:“哎呦,我的小谷雨,想大姨没有?”
“想了!”
舒英没管她们,赵姐把给她留的饭从锅里端过来,她也是真的饿了,拿起筷子就大吃起来。
第65章 第 65 章 我们的未来让你满意了吗……
回到沪市没两天大家就该上学的去上学, 该上班的去上班。
舒英又回到了年前的那种生活模式,每天就是上课、做实验、预习又复习,一日又一日的重复, 枯燥单调但也充足。
欧阳雪又发表了论文, 舒英和付思萱没少给她帮忙盯实验整理数据,所以论文的作者栏上也加了她俩的名字,虽然只是末尾的位置, 但也够让人开心的了。
不过舒英还是羡慕以第一作者身份发表的论文,想着等研二课少了,她也能开始写文章投稿了。
有天晚上她放学回到家,一进门就看见谷雨和贝贝窝在沙发上盯着电视看, 看得痴迷,连眼都不舍得眨,整个人都快钻到电视机里去了。
舒英盯着她们俩看了会儿,不知道想了些什么, 还是赵姐喊了一声才回神。
到了晚上, 舒英和李固言两口子躺在床上,舒英摸了下已经睡熟的谷雨道:“咱俩平时都忙, 陪她的时间少, 赵姐也要操持家里的家务,而且赵姐自己也不认识字,也没办法带着她读会儿书,她现在晚上一回来就看电视, 能看一晚上,这样下去不行,不说其他的,就这么看下去, 眼睛也得看坏了。”
李固言放下手里的书,觉得她说的有道理,道:“那晚上给她找个事做?”
“我也是这样想的。”舒英躺下来,“之前祁姐说让咱们给她报班学个什么,我那时候还觉得太早了,学着累,现在看她们就靠看电视打发时间,那还不如送她们去学点儿什么,就是学不会,也能消耗消耗精力。”
李固言点头:“行,我记得小区前头楼下好像就有开班的,我明天过去打听打听。”
“嗯。正好我也问问我姐的意见,让谷雨去学,贝贝就落单了,我姐估计也会让贝贝跟着一块儿。”
“一块儿挺好,俩人还能再做个伴。”
第二天舒英就把这事跟舒秀珍说了,舒秀珍稍微思索一下,也觉得不错,说:“你打算让她们学什么?”
“具体学什么我还没想好,不过现在还小,也不让她们学多难的东西,学点能锻炼身体的就行。”还是个小萝卜头呢,她也不指望谷雨能把这些学多精通。
前头楼下有几个开兴趣班的,有教音乐的,有教舞蹈的,舒英这俩都没选,选了一个教打拳的。
她挑着空闲时间带着谷雨和贝贝过去看了眼,拳馆里的学员都是些小男孩,一眼望过去几乎没看到女孩的身影。
打拳师傅虽然诧异她会在一众乐器舞蹈班中选中他们,但也没有把生意往外推的道理,当即热情的给她介绍起来。
舒英在场馆里看了几眼,轻轻皱了下眉,这里没有女孩子。
她送她俩过来也是想让她俩能稍微学点保护自己的功夫,但这里一眼扫过去都是男的,反而不太合适,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两个小羊羔子一样单纯的姑娘,送到这里不见会安全。
打拳师傅看出她脸上的犹豫,连忙冲着两个小孩道:“我带你们到那边去看看?你们以前没接触过吧?可以上去试试。”
谷雨和贝贝看着泡沫垫子上的小男孩们,手上都带着拳套,有模有样地跟着前面的师傅学动作,一时眼中都有些跃跃欲试,期待地看着舒英。
舒英迟疑了下,还是点头答应:“去吧,我就在这边看着。”
谷雨和贝贝被师傅牵上去,找了拳套给她俩戴上,带着她俩站到队伍末尾,旁边的小男孩有些好奇地盯着她俩瞧了瞧,但师傅严厉,他们不敢跟她们说闲话。
正好这节课还剩半节课,谷雨和贝贝在垫子上跟着学了后半节课,快入春的天气,已经没那么冷了,场馆里门窗又关着,她俩嘿嘿哈哈一通,都出了一脑袋的汗。
她们在上面学的时候,舒英就站在下面看着,面无表情,也不点头也不摇头,那师傅时不时的就要暗暗看她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也拿不准她是个什么想法,但这一下子两个学员,他又不舍得放弃,于是更加热情地教她俩,手指点着给她们改动作。
课上完,谷雨和贝贝两人兴奋地跑到她跟前,两张小脸都红透,但两双眼睛却是晶亮晶亮的。
舒英抿着笑了一下,从包里拿出手帕给她们擦了擦。
谷雨拉着她衣角说:“妈妈,我们以后还来学吗?”
舒英没回,问:“你们喜欢吗?”
“喜欢!”两人齐声道。
师傅听着孩子这话觉得有门,连忙上来推销。
舒英静静听着,等他说完后问:“这边女孩太少了,你们这有女师傅吗?我们家这是两个女孩子,这屋里都是男的,不太方便。”现在是天还凉着,等天热了,场馆里的人打拳一动就是一身的汗,有些男的也不怎么讲究,随手就把上半身脱得干净,对俩小女孩来说,实在有碍观瞻。
那师傅面露难色:“这……实话说,我们还没招过女学员,也没有女师傅。”倒不是他们有什么规矩,而是这边兴趣班挺多,女孩子上兴趣班又大多都选择学些乐器和舞蹈,他们这一直都是男孩报名,后来也有家长带女孩来过,但一看都是男的,就立马领着孩子走了,连试课都没试。
他还是不愿意放弃,又道:“你们要是报名,我给你们课时费再打九折!”招了两个女学员,以后要是再有女孩的家长过来瞧,也能多考虑两分。
但舒英担心的不是钱的问题,她低头看着俩孩子又问:“你们俩真的喜欢吗?要是让你们每周都过来学你们愿意吗?”
谷雨和贝贝互相对视一眼,随后点点头:“愿意!”
行吧,只要孩子乐意,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但舒英还是得保证她们俩的安全,提出条件道:“我有个条件,你们要是能接受,我们就报名。”
“你说你说。”师傅笑起来,拿脖子上挂着的汗巾擦了擦脸上滑落的汗珠。
“你们平时上课的时候能接受别人看着吗?”舒英问,她看他们这边上课都是在房间里,家长们在外面走廊上坐着等。
“一般是不能的。”
舒英微微垂眼:“我家是两个女孩子,你们要是能接受上课的时候家长也在教室里看着,我们就报名。”她想着要是行就让赵姐和黄姐带她们来上课时轮番守着,她也是看她俩实在喜欢,要不然她是连考虑都不考虑。
师傅脸上笑容一顿,有家长在,师傅们上课其实都会有点不自在,家长们都是花了钱的,一个师傅教十来个小孩,就怕有的家长心思多,觉得师傅对他们的孩子关注少、有遗漏。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边的一群小男孩,想着招俩女孩,以后招学员也能不受限些,咬了咬牙答应下来:“行!”
既然他同意了,舒英也没什么话好说了,当即带着她俩去交费,交完费后没忍住说了句:“你们这要是有女师傅就好了,现在家家户户都一个孩子,都是宝贝,而女孩子普遍体弱,我们也都想让她们学些防身的本事。也不是说男师傅不好,就是大家都是陌生人,场馆里除了男师傅就是男学员,女孩子送到这里来,当家长的肯定是不太放心的。”
师傅听了也不恼,他也知道她说的是实在话,回道:“我回头寻摸寻摸,主要是学拳的女师傅少,不太好找。”
舒英报完名就带着她俩回去,等李固言和舒秀珍回来后跟他俩说一声,两人也都没什么意见,就是要多麻烦赵姐跟黄姐要去轮番守着,不过这里也不是天天都来,每周二周四周六晚上五点到七点,一周上三天,她俩一块儿互相替着倒也还好。
谷雨和贝贝每周学三天拳,每到那三天就是吼吼哈嘿的,一身的精力都被消耗殆尽,到了家洗了澡倒头就睡,不像平时到了睡觉的点还缠着想看动画片不肯睡。
而且学一段时间后,的确是能明显地感觉的俩小家伙身上的肉都结实了点,可见这打拳学得不亏。
李固言这段时间已经把厂房找好了,也交了租金买了几台机床,他出来单干,袁宜自然是跟着他的,厂里还有几个人也想跟着他出来,他没答应,带着袁宜还说得过去,她是他带出来的学生,也是他带到厂里来的,要是再把其他人给带走就不地道了,罗厂长待他不薄,这种事情他是断断不会干的。
他要走,罗厂长也知道留不住他,他是有大本事的人,肯定是不会甘心一辈子就给人当个打工的,所以罗厂长简单挽留了几次后就没再提,反而还问他资金够不够,不够的话他愿意借。
想要单干就没有不缺钱的地方,但李固言没问他借钱,他跟舒英商量着把家里的那套房子抵到银行,又贷的款。
他这段时间一直在忙活,跟袁宜把新厂房打扫干净,就只等机床来到再招工人了。
每年三月初六初七,是谷雨和李固言的生日。
李固言提前就说他俩生日在同一天,他就跟着谷雨一块儿过吧,没必要再折腾成两天。
舒英没答应,说:“闺女的生日是闺女的,你的是你的,再忙也不缺那点儿时间。”
李固言知道她是心疼自己,也不反对了,只是笑,笑完又凑到她脸上去亲她。
三月初六这天晚上,两家子都坐到五楼给谷雨庆生。
俩孩子都等着吃蛋糕,吃饭的时候对着一桌子饭菜都有些心不在焉,大人们见了想笑。
舒英把一小碗长寿面放到谷雨面前:“把面吃完就可以吃蛋糕了。”
谷雨看着眼前的面,问:“妈妈,我能不吃面吗?吃了面我就吃不下蛋糕了。”
舒英就是想着让她少吃点蛋糕,自然不会同意,说:“不行,过生日吃长寿面是咱们的传统,是必须要吃的,而且明天是爸爸生日,你明天还能吃蛋糕呢。”
“好吧。”谷雨虽然有些不情愿,但又觉得妈妈说得对,于是埋头把一小碗长寿面都呼噜呼噜扒干净,吃完把碗往前一推喊着,“蛋糕蛋糕!”
舒英好笑地在她脑袋上点了一下,谷雨嘿嘿笑。
赵姐去厨房把蛋糕拿过来放到桌子上,舒英跟着一块儿把蛋糕盒子拆掉。
奶油水果蛋糕,因为明天还要买蛋糕,也怕俩小孩吃太多,所以蛋糕就没买大,买了个六寸的,五个大人俩小孩,也就是一人切一小块的量。
吃蛋糕前先关灯点蜡烛许愿,过了这个生日,谷雨就是四周岁了,所以蛋糕上插了四根细细的彩色蜡烛。
许完愿后切蛋糕谷雨和贝贝切的最大,一人抱着一个小蛋糕盘,吃得那是又小心又仔细,像在吃什么龙肝凤髓,舒英瞧着就是龙肝凤髓放在她俩面前,都不一定能吃这么欢。
舒英李固言和舒秀珍吃得也慢,但跟她们俩那不舍得吃的慢不太一样,他们是不太喜欢吃,小的时候喜欢吃蛋糕,甜滋滋的,还有奶油,长大了反而不喜欢吃了,嫌弃太甜了。
舒英虽然学的不是临床医学,但也知道是因为大人的味蕾没有小孩的敏锐了,所以很多小孩不喜欢吃菜,因为能尝出菜里的苦味。
舒英把自己的蛋糕吃完问:“你刚才许的什么愿望?”要是简单的她就直接给满足了。
谷雨抬头睁着油亮的双眸,神采奕奕:“我许愿养一只小狗!”
小狗?舒英有些惊讶挑眉:“为什么想要一只小狗?”她之前没听她提过。
“芝芝有一只小狗,我也想要一只小狗。”
还不等舒英细问,舒秀珍率先笑起来:“哎呦,那我这礼物真是送对了。”
舒英听到这话看过去,眼神发问,你不会真给她买了只小狗吧?
舒秀珍没看她,让黄姐上楼把礼物拿下来,笑说:“我托人从国外带回来的,一只可爱的小花狗。”说完还调皮地冲谷雨眨眨眼 。
舒英惊得张大嘴,问:“你还真给她买了条狗啊?”问题是他们家住楼房还都忙,哪有条件养狗啊!
舒秀珍不语,谷雨乐得要蹦起来。
等黄姐把礼物拿下来后,舒英的心才放回肚子里。
舒秀珍:“喏,小花狗,我托朋友带回来的乐高积木,拼出来就是一只小花狗。”
谷雨抱着盒子看着大姨,撅着的嘴能挂油瓶。
舒秀珍促狭归促狭,也怕真把她惹伤心了,伸手摸了摸她的头说:“等明年你过生日,大姨送你一条真的小狗。”
“跟芝芝家一样的那种吗?”
舒秀珍不知道芝芝家是哪种,但点点头说:“嗯,一样的那种。”
谷雨这才又开心起来。
春意渐浓,长袖的衣服都被脱去,换上短衫。
李固言的厂房也万事俱备,已经开始做业务了,就等着一个好日子正是开业剪彩。
他出来单干,没跟罗厂长一样做风扇,那样就是抢他生意了,他做的是电脑配件。
之前李固萱让他去看的那次,虽然那个零件他们做不出,但也给了他灵感,一台电脑不少钱,跟电脑相关的配件也都很精密,他完全可以做一些他们能做的配件去售卖,而且说实话,他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有信心的,除了一些国内技术还没掌握的,余下的一些他完全可以做的比同行更好。
开业特意选了一个良辰吉日,邀请了大家参加。
舒秀珍认识的人多,正好有从事电脑这行的,她拉着人一块儿过来参加,不管他们从不从李固言这里下单,总归是个人脉,多结交结交没有坏处。
剪彩的时候,李固言抱着谷雨把舒英一块儿拉到台上去,今天是重要的日子,身为他必不可少的家人,自然要与他一同参与。
录像机在台下举着,两个人都拿着剪刀,笑着将带子剪短,带子断开的瞬间天空中彩带飞扬。
李固言从漫天的彩带中扭头看舒英,她脸上带着满足的笑,长时间侵染在书籍中,让她身上染了书卷气,衬得她的气质更加沉静,眼神平和温柔,带着年岁渐长的成熟。
李固言跟着人群一起鼓掌大笑,目光却始终追随着她的身影。
飘飘扬扬的彩带中,让他想起来他俩结婚的时候,那天她穿着红色套裙,头发烫卷盘起来,唇角弯起笑着,眼神羞涩又带着点对未来的不安。
我们的未来让你满意了吗?
李固言低头在她耳边轻问。
环境嘈杂,舒英没听清他在说什么,问:“你说什么?”
李固言抿唇笑着,微微摇了摇头。
舒英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见没什么事也就不再追问。
直到客人全都散去,两人也带着谷雨回家,舒英笑了一天,感觉脸上的肌肉都有些僵硬,带着谷雨洗完澡后,就赶紧上床睡觉。
现在天热,谷雨又变成自己睡在单人床上。
李固言也去洗澡,洗完澡带着一身水汽进屋,发梢还在滴着水。
舒英看见后嘟囔:“你怎么也不把头发擦干再进来。”
李固言坐在床位,侧身将毛巾递给她,半撒娇说:“我想让你帮我擦。”
厂子正式开起来,舒英知道他今天开心,也乐得让他更开心,接过毛巾半跪坐在床尾在他头上缓慢地擦拭。
李固言很是享受地闭上眼,等擦得差不多后,微微后仰靠在她怀里,睁开眼直勾勾地盯着她。
舒英笑起来,俯下身在他额上轻吻,头发还有点湿湿的,搂在怀里有些凉。
李固言攥着她的手,顺着她掌心的纹路柔柔地划着,划得人心里发痒。
“你开心吗?”
舒英点头:“开心。”
他把白天她没听清的问题又问了一遍:“我们的未来让你满意了吗?”
听到这句话,舒英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是他上午问过的。
虽不明白他好端端的怎么这样问,但她抿起唇笑了笑:“满意,跟你在一起,我很满意,有了谷雨,我很满意,我们现在过着这么好的生活,我很满意。”
李固言听她说完,不错眼地盯着她瞧,火热的视线从她脖颈处慢慢向上滑,她白腻的皮肤渐渐染上绯色,柔软的唇饱满诱人,像夏天高悬于树上的樱桃般让人垂涎。
李固言凸起的喉咙上下滑动,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喘着粗气在她唇上轻啄,像对待什么绝世珍宝般小心翼翼地不敢用力。
舒英手指插进他冰凉的发缝间,与他唇瓣相贴,气息交换。
两人耳鬓厮磨了会儿,舒英手下滑在他腰腹处流连,他今年也三十了,但身材保持的很好,硬硬的肌肉上覆着一层软肉,让人爱不释手。
舒英虎口收紧,李固言倒在她身上闷哼一声。
过了会儿,舒英道:“你去看一下谷雨,在她床边档个枕头。”
李固言有些慵懒地抱着她,某个地方又点了她一下才起身,枕头挡好又顺手把灯关掉。
这些做完后,他又轻手轻脚上床,覆着她咬她的耳垂。
舒英缩着脖子哼唧:“你属狗的啊!”
“我属蛇的,你忘了?”李固言抱着她不松,力道加大,“蛇最喜欢缠人。”
舒英眼神涣散,脑袋差点撞到墙上,被他拽着腿又拉回来。
事毕后,舒英觉得自己身上跟被车碾过一样,浑身无力,连手指都抬不起来,她斜睨了他一样:“我明天还得上学呢,你真是过分。”
李固言也觉得自己今天有些过分了,对着她讨好地笑笑,说:“我抱你去洗澡吧?”
舒英打了个哈欠,眼角挤出一点水光来,困得点了点头,双手伸出去。
李固言先拿薄毯把她裹住,这才抱着她去浴室。
水冲在身上,洗着洗着,他又有些心猿意马,舒英毫无威慑力地瞪了他一眼,眼角眉梢都带着刚被满足过的娇媚。
李固言亲了她一下,立马保证说:“不碰你不碰你。”
这还差不多。
舒英窝在他怀里打瞌睡,再睁眼时天都亮了,昨晚什么时候洗好的澡,什么时候被他抱上的床都不记得了。
第66章 第 66 章 喜新厌旧,新人旧人
周日, 舒英打车送谷雨去不远处的一个别墅区。
芝芝今天过生日,邀请了班上的十四个小朋友参加,谷雨和芝芝在幼儿园里玩的最好, 肯定是不能缺席的。
芝芝家很大, 是独栋别墅,生日宴会在她家的后花园里举行。
舒一和谷雨到的时候,已经有还几个小朋友来了, 围着芝芝蹦蹦跳跳的。
“芝芝!”谷雨松开妈妈的手,迈着腿快步跑过去,芝芝听见声音也赶紧过来,两人瞬间抱作一团, 明明昨天才在幼儿园见过面,搞得好像很久没见了一样。
小朋友在那边玩,芝芝妈妈邀请她进房间里坐坐。
芝芝妈妈笑起来,语气温柔:“家里也没邀请别人, 都是芝芝的朋友同学, 让她们孩子在外面玩,谷雨妈妈咱们到里面聊天。”
舒英也笑着点了下头, 跟着她进去, 她粗略扫了一下,只有零星几个人是她眼熟的,剩下的都不认识,大家都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咖啡聊着天, 她听了一耳朵都是自己不熟悉的东西,也就没有插话,眼睛透过大大的落地窗看着外面的小朋友们玩闹。
芝芝今天是主角,穿着大大的白色公主裙, 头上也戴着大大的闪钻皇冠,是小朋友喜欢的那种。
房间里听不清她们在说什么,舒英就看到谷雨脸上笑容灿烂,还有模有样地在小朋友们面前展示了一番自己刚学的拳术,外面瞬间欢呼起来,都鼓着掌看着谷雨。
舒英没忍住也笑了下,这小家伙。
房间里的妈妈们都看到了外面的小朋友的玩闹,芝芝妈妈笑说:“谷雨妈妈,芝芝跟我说,谷雨现在在学打拳?”
舒英:“是,见她喜欢就让她随便学着玩的。”
“学打拳挺好的,能强身健体。”芝芝妈妈笑吟吟的,“谷雨妈妈,你平时忙,也没怎么跟我们在一起聚聚,我给你介绍介绍?”
舒英放下咖啡杯看过去,脸上也盈着笑:“好啊,那就麻烦你了。”
一番交际认识下来,舒英面上表情不变,心中却在感慨,好家伙,这么一圈下来,家里都是有些小资产的,不是开了这个厂,就是开了那个厂,这样看下来,还就数他们家最普通。
这种场合,不止是为了给孩子庆祝生日,还起着结交人的作用,舒英也收了好几张名片,笑着塞进包里。
大人之间的机锋小孩子是不知道的,她们都等着六层的大蛋糕呢。
生日宴结束,舒英牵着谷雨离开,跟大家笑着挥手告别。
出来后坐在出租车上,她瞬间松一口气,这种交际场面,她果然还是应付不来,下次再有,还是让李固言带着来吧。
不过想一想那个画面,李固言一个男人牵着闺女,挤在一群穿着打扮都很精致讲究的妈妈中,真是怎么想怎么奇怪。
到家后,舒英把收到的名片都给李固言,又使唤他给自己捏肩膀。
“你闺女今天是玩开心了,我僵笑挤在她同学的妈妈们中,不说话显得孤僻,说话也不知道说
什么,真是折磨啊。“舒英瘫坐在沙发上,突然转过头去看后面给自己捏肩膀的人,问,“你马上应酬也不会少的吧?”
李固言点头:“厂子慢慢步入正轨,我需要拉订单,就免不了要跟人应酬的。”
舒英闻言又转回来,同情地摇摇头:“这么一天我都有点受不了,你还要经常跟人应酬,真不知道你到时候怎么受。”
“怎么,心疼我了?”李固言四下看了眼,谷雨一回来就上楼跟贝贝玩去了,赵姐也在厨房里忙活没往这边看,他轻笑着低头,在她耳朵上亲了下。
舒英觉得痒,没忍住笑起来:“是啊,心疼你。”
李固言本来就是故意逗她的,但听到她毫不避讳地答应,还是忍不住高兴,声音瞬间柔情似水,“你老公厉害着呢,这么一点小小的应酬场面,那是手到擒来。”
“是是是,我老公最厉害了。”舒英露齿笑出声,没再让他给自己捏肩,拉着他在旁边坐下,“说真的,你也不会喝酒,你到时候怎么跟人应酬?喝白水吗?”
李固言那种要拉订单的应酬可跟她今天这种女人间的交际不一样,是要拼酒的,虽然她一直觉得给人灌酒就是纯折磨人。
“没事,我到时候尽量少喝点。”
舒英斜眼看他一下:“这你还能说少喝就少喝?”
李固言笑起来伸手在她脸颊上拉扯,又被她一巴掌拍下去,“我现在厂子小,要不了多大的业务,目前都是靠熟人介绍,大家都知道我不会喝酒,倒也不会故意灌,等以后要拼酒的时候我酒量也练得差不多了。”
舒英撇了下嘴,扭过头没看他:“我看好多人一喝酒就喝出啤酒肚了,你回头要是喝成个大胖子可别怪我喜新厌旧啊。”
“喜新厌旧?”李固言登时拉过她,眼睛瞪得跟牛犊子一样,故意挠她咯吱窝,“怎么,你现在有新了?这么快就想厌旧了?”
舒英受不住大笑着在沙发上打滚,“没有没有,我没有!”
赵姐听见动静探头看了一眼,见是他们夫妻间玩闹又连忙缩头回来,继续忙活着手上的事情。
李固言冷哼一声:“没有就好。”
舒英气急,要扑到他身上咬他,他也不躲,在她扑过来的瞬息倒下去,舒英刹不住,下巴差点儿没磕在他脸上。
“谋杀亲夫啊。”李固言撑着她,眼里满是笑。
舒英伸手拧他,“你就是故意的。”
李固言但笑不语。
舒英给他一个眼刀:“你就是故意打岔,不让我往下说,所以你以后不会真的要变成一个大胖子吧?腰上再顶个跟七八个月大似的肚子。”
这下气恼的人又变成了李固言,气急败坏地要拿手去捂她的嘴,舒英看他这样子,瞬间什么不爽都没有了,开开心心地起身,动作飞快地跑进屋里,又迅速反手把门反锁,在屋里哈哈大笑。
李固言站在门外拍了两下门,听见她的笑声忍不住也无声笑了笑。
……
自从自己单干后,就没办法像以前那么轻松了,一个人恨不得拆成八瓣使,厂里什么杂七杂八的活都要亲历亲为。
这天他刚擦完机床,摘掉袖套坐到椅子上,翻开文件细细看起来,就听对面袁宜时不时笑出声。
他不解地抬头,问:“你这是怎么了?怎么笑个不停,要是闲得慌就去保养保养机床。”
袁宜拿着BB机看,脸上的笑消不下去,说:“老师,我今天早点走,他说有一家西餐厅味道很不错。”话音还没落,也没等他同意,就开始着手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去吧去吧。”李固言这下眼都没抬,摆摆手道。
袁宜笑了两声,拎着自己的包就要跑。
“等等!”李固言突然出声。
袁宜顿了一下,虽然本能的很想立马跑掉,但还是老老实实转过身问,“怎么了老师?”
“西餐厅要是不错,回头也把地址告诉我。”马上就五一了,他到时候带舒英也去尝尝。
这事啊,袁宜笑起来,赶忙叠声答应,答应完就头也不回地溜了。
她下班了,李固言看看时间,已经五点多了,他也有点待不住,也收拾东西走。
自己当老板就是这点儿好,时间上相对自由,虽然平时忙碌,但偶尔还是能腾点空出来。
他把办公室检查一番,将灯关掉电拔掉也走了。
现在舒英肯定还在实验室呢,她往常都得六点多才从实验室出来,回家吃饭,他现在过去,正好能赶上接她一块儿。
想着能快点到,他没坐公交,伸手在路上招出租车,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车辆,一时也有些意动,还是买辆车方便些。
不过今年资金都投到厂里了,等明年看看。
现在正是一年之中天气最舒爽的时候,不冷不热的,校园里散步的人也很多,李固言熟悉地拐进药学院,又找到她们那栋楼。
在走廊上从窗户里往里一探,果不其然,舒英还没走呢,他笑了笑,也没进去,就在走廊上等着。
舒英还有点儿事情没做完,就没急着走,而且实验室里的人个个都很努力,不到天黑透,没一个人离开,屁股就跟钉在椅子上了一样,从早到晚都不带挪一下的。
不过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就意味着今天快要结束了,大家绷了一天的精神也都慢慢放松下来,各自都做着一些不紧要的事情,时不时还插科打诨几句。
李固言站在外面,对里面的声音听不真切,不过能听出来是在闲聊,他也笑了下,眼睛看着里面,眼见着一个男人拿着东西过来,走到舒英旁边,弯下腰跟她在说些什么。
两人都穿着一样的白色实验服,一个弯腰站着,一个坐着,两颗脑袋快要碰到一起,聊两句还要笑一声,李固言脸上的笑僵住,随后消失不见,浑身都散发出一股不爽的气息。
付思萱长舒一口气仰倒在椅子上,说:“累了,饿了。”
刚说完就看到窗外一个人影,吓得她差点没从椅子上摔下去。
她动静大,旁边的舒英和廖承平都看过去,问:“怎么了这是?”
付思萱拍拍胸口站起来:“没事没事,就是猛然看到窗户外站着一个人,吓了我一跳。”
窗外天暗下来,屋里开着灯,那人影模模糊糊地没看清脸。
实验室里的人都看出去,李固言身子僵了下,随后扬唇笑起来冲他们摆了摆手。
付思萱眯着眼又认了认大喊道:“小英姐,是你老公,不声不语的跟鬼一样站在那,把我心都快吓出来了!”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哪儿有说人家老公是鬼的,立马捂住嘴眨巴着眼看舒英。
舒英笑起来:“待会让他跟你道歉,我明天中午请你吃饭,吃三食堂,安慰安慰你怦怦跳的心。”
付思萱看着她,见她没生气,才放下心,脸上又笑起来:“那明天可别忘了啊。”
“不会忘。”
李固言这时已经绕到了门口,舒英招手让人过来说:“快给人道歉,你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瞧把人给吓的,要吓出个好歹你可赔不起。”
李固言也没想到会吓到人,连忙道歉。
付思萱也就是开开玩笑,几人说笑两句也就过去了。
几个人说话间,李固言忍不住暗暗打量站在旁边的男人,瞧着跟他差不多大的年纪,他咬牙,这看着也不新啊。
经这一出,大家也都没心思再在实验室里待着了,各自收拾东西准备回去。
舒英脱掉实验服放柜子里,拿着包出来走到李固言旁边笑着问:“今天怎么想起来接我了?”
“你不喜欢吗?”
舒英皱了下眉,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感觉错了,总觉得他话里有话,怪腔怪调的。
李固言话说出口就意识到语气不对,顿了下轻咳一声说:“就是想着晚上也没什么事,就过来了。”
“行吧。”舒英点头。
校园里人不少,都三三两两地结着伴,舒英松开他的手,往旁边看了看。
李固言手上瞬间空下来,不自在地攥了攥,主动又牵上去。
舒英不乐意让他牵,又给扭开。
李固言非要牵,牵上还要说:“你真是说喜新厌旧就喜新厌旧。”
舒英停下脚步,挣开他的手抱臂看着他,还边看边围着他转了一圈。
李固言自己率先受不了,“好吧好吧,我错了。”
错了就错了,还“好吧好吧”?舒英不满,哼一声不说话。
李固言立马缴械投降、坦白从宽:“我就是、就是看你跟你同学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吃醋了。”老老实实的样子,活像是谁欺负了他。
这个理由倒还说得过去,舒英深深看了他一眼,脸上憋不住想笑,在嘴角上扬的前一秒赶紧转过身,加快脚步。
李固言也知道是自己乱吃醋,见她走得飞快,以为她生气了,赶忙小跑着去追。
他越追,舒英越怕被他看到笑脸,跑得就越快。
跑着跑着,她实在忍不住,大笑出声。
李固言听见笑声,愣了一下,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的背影,下一瞬才明白过来,脸上也轻快起来,身上的怨夫气息烟消云散,迈着步子跑上去。
舒英哪里跑得过他?不过一会儿就被他捉在怀里。
“你是旧人,你不要碰我。”
李固言抱着她:“新人没有旧人用着习惯。”
一肚子歪理,舒英斜睨他一眼不说话。
李固言看着她,低下头就要去亲,舒英连忙用手掌拦住他的嘴故意说:“你嘴里太酸了,我不喜欢吃酸,你别亲我。”
“酸点开胃。”
说完,他撇下她的手,掰着她的脸吻上去。
他俩瞎跑瞎闹,这会儿正好在一个无人的拐角处,天又快黑下来,实在没人注意到这边。
舒英也就一开始拒绝一下,他在她身上的经验丰富,没一会儿就撬开她的牙关,勾着她舌尖吮吸。
她一瞬间有些腿软,撑不住似的搂着他的脖子回应。
一吻结束,两人唇舌分开,唇上都有些湿润,微微喘着粗气。
李固言看着她动情的双眸,还要问:“怎么样,还是旧人会伺候你吧?”
“你现在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也是越来越管不住嘴了。”舒英横他一眼。
男人笑起来,“那是你调教有方。”
“滚。”
……
袁宜去的那家西餐厅不错,回来就跟李固言道:“挺有格调的,味道也好,这是地址,你要是带英姐去,记得提前打电话预约。”她现在跟舒英也熟络得很,两人年纪差得不大,喊师母总是怪怪的,现在都是叫姐。
李固言接过名片点头,看着上面的地址和电话。
五月一号是他和舒英的结婚纪念日,到今年的五一,他们俩结婚就正正好满八年了。
前几年年五一两人还分隔两地呢,互相之间只能打电话写信,今年团聚在一块儿,可不得好好庆祝庆祝嘛。
李固言提前去西餐厅踩点,定了靠窗的位置,又仔仔细细跟餐厅里说了流程,再三嘱咐他们千万别出错。
五一这天,舒英和谷雨都放假在家,难得一个假日,谁也没早起,一觉睡到大天亮。
舒英迷迷糊糊睁开眼,一个戒指映入眼帘,再往上看是李固言有些通红的脸。
她瞬间清醒,接过戒指戴在无名指上,“送我的?”问完又觉得有点傻,戒指,不是送她的还能送谁。
“嗯。”好在李固言没注意到,“我听别人说钻石象征着坚固的爱情……”越说越羞涩了。
舒英笑起来,把手伸出来对着光看了看,她的手生得好,洁白细腻又纤长柔软,戴上钻石戒指煞是好看。
她欣赏完了,扭头在他唇上亲了下,笑道:“我很喜欢。”
李固言开心起来,说:“快起来,我晚上订了餐厅。”
舒英起床洗漱,李固言去喊谷雨。
谷雨迷迷瞪瞪地刷着牙,突然看到妈妈手上的戒指,夸张道:“妈妈,这个好好看!”
“好看吧?”
“嗯嗯!”她捣蒜似的点头。
舒英笑起来:“等你长大了,妈妈也给你买。”
“好!”
吃完早饭,舒英就坐到梳妆台前化妆,李固言凑过去问:“还有发胶吗?”
舒英笑起来:“有。”说完瞅着他,他不说话了,只眼睛一个劲儿地盯着她瞧。
她率先败下风来:“行行行,等我化完给你弄。”
又忍不住吐槽:“怎么感觉你现在越来越臭美了呢?刚结婚那两年你可不是这个样子。”
一提到刚结婚那两年,李固言就觉得脸上燥得慌,现在想想,那时候真是个什么也不懂的毛头小子,那么一点小事也能气那么久,还能冷战那么长时间,他现在要是能回去,一定要给他两巴掌。
他伸手圈住她,不让她再提那两年的事。
舒英从镜子里看到他毛绒绒的头顶,无声笑了下。
俩人收拾好从房间里出来,谷雨一抬头看到他们捧场地“哇”了一声,瞬间从地毯上站起来跑过来,问:“妈妈妈妈,你好漂亮啊!爸爸,我们要去哪玩啊?”小家伙聪明得很,一见爸爸妈妈打扮得这么漂亮就知道要出去玩。
但他们俩去过结婚纪念日,就是要过一下二人世界,肯定是不能带着谷雨一块儿去的。
李固言迎着谷雨期待的目光,有些头皮发紧,不知道该怎么说。
舒英斜他一眼,笑着说:“走,我们上楼找贝贝玩。”
谷雨狐疑地看了他俩一眼,还是乖巧地跟着上楼。
舒秀珍带着贝贝在家呢,见人打扮齐整地上来,也有些好奇:“这是要干嘛去?”
舒英看了俩孩子一眼,小声说:“结婚纪念,固言说在外面定了个餐厅。”
舒秀珍懂了,招呼着俩小孩过来:“你俩想出去玩吗?”
“想!”两人齐声回,这么大的年纪正是爱往外跑的时候。
“那你们去换小裙子,我带你俩出去吃饭。”
俩小家伙听到这话连忙跑进房间,要去换衣服。
舒英冲她笑:“谢了。”
舒秀珍白她一眼,随后又笑起来:“你跟妹夫好好玩,才不枉我给你带这么久孩子。”
把孩子交给她,她是一万个放心,转身下楼,叫上在家里等着的李固言,俩人直奔小区门口去坐车。
两人长得好看,又特意打扮了一番,一路上没少引路人注意,上了车,司机也下意识看了他们两眼,没忍住问:“这是干嘛去?”
李固言笑:“过结婚纪念。”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他,也笑了,问:“刚结婚一年吧?”
李固言摇头,脸上笑得越发灿烂:“八年了。”
这下司机也惊讶地抬眉,趁着等红灯的空隙又看了他们几眼,搭话说:“八年了感情还这么好,真是不多见。”
李固言闻言笑了笑,手里紧紧握着她的,觉得心里被填得满满当当。
舒英抿着笑,将车窗摇下来一点,风吹进来,将她散落的头发吹到他身上,缠缠绵绵的不肯分开。
第67章 第 67 章 夫妻夜话
吃完饭, 舒英和李固言从餐厅出来,天色暗沉,微风吹拂。
舒英将脸前的头发捋到身后笑说:“我们抛下谷雨出来玩这么久, 回去她该生气了。”
“不会, 她才不是这么小气的人。”李固言一手捧花,一手牵着她慢慢往前走。
舒英斜睨他
一眼,“既然你这么说了, 待会儿你哄啊。”
“我哄就我哄。”男人笑着,看到她脚上的小高跟凉鞋,突然蹲下身,“我背你走一段。”
舒英看着他宽厚的背, 也不客气,俯身压上去后用双手搂着他的脖子,头也搭在上面。
“趴好了?”
“好了。”
李固言将花递给她拿着,双手从她腿弯下伸过去, 起身后还往上掂了掂, 随后稳稳地往前走。
“真舒服啊。”舒英趴在他背上眯起眼喟叹一声,享受着迎面而来的晚风。
路上行人不多, 三三两两的路过, 见到他们下意识就要扭头瞥一眼,舒英甚至隐隐约约听到路人感慨“好般配”,她咧嘴又笑了笑。
李固言背着她往前走,走在繁茂的树荫下, 路灯透过斑驳的缝隙洒在缓慢移动的交叠身影上,月亮慢慢升起,高悬于天空,舒英抬起头盯着看, 觉得有些晕眩,又低下头埋在他脖间。
“今天这家餐厅不错,等下回也带谷雨来尝尝。”
李固言背着她一点不觉吃力,点头说:“等下个月你生日,就带她过来。”
“嗯。”
马上到上车点了,舒英拍拍他的背:“放我下来吧。”
李固言没听,说:“我们再往前走走。”
“怎么,背我还背上瘾啦?”舒英笑起来,老老实实趴在他背上。
“是啊,平时都没什么机会背,这逮着机会可不得多背背。”
“你就嘴贫吧你。”
“也就跟你贫,我又不跟人家贫。”
“你要是敢跟人家贫,你就给我等着吧。”舒英伸手去拎他的耳朵,但眉眼弯弯地笑着,哪里有半分用力的样子。
两人又玩闹了一段路,过足了瘾才下来打车。
到小区门口后,李固言作势还要背她,小区就这么大,随时有可能碰见楼上楼下的邻居,舒英可不敢再让他背,万一被人碰见,真要老脸一红。
不背就不背,李固言握着她的手十指紧扣,将花和包都拿在自己手上。
两人在外面玩的开心,到了家门口却是谁也不敢进去,心里惴惴不安。
“你说谷雨生气没?”舒英小心趴在门边,想要听一听屋里的动静。
他俩直接把她丢给舒秀珍,还丢了这么长时间,一时心下都有些愧疚,像是家猫在外啊偷了腥。
李固言摇头:“不至于。”他还是相信他闺女的,人家是很大气的人,而且下午大姨也一直带着她和贝贝玩,说不定都乐不思蜀,压根儿不记得爸妈在哪儿。
“好吧,那你开门。”舒英后退一步,给他让位置。
李固言上前伸手握上门把手,他本来是不担心的,但被她用这种紧张的眼神看着,突然也有些忐忑,他看了眼她,一狠心,将钥匙插进锁孔,开门进去。
谷雨听见动静,赶忙往这边跑,边跑边喊:“爸爸妈妈!”
听见闺女声音,舒英后进来的,连忙把李固言往旁边挤了挤,自己张开手臂迎接:“哎,我的宝宝。”
她把闺女搂进怀里,手上用力,将人抱起来。
李固言在后面看着,无奈地摇了摇头,弯腰将她换下来还没来得及收进鞋柜里的小高跟鞋跟自己的一块儿放好。
谷雨被妈妈抱着坐到沙发上,舒英摸了摸她的头问:“你刚刚在干什么?”
“看动画片。”谷雨指了指电视,看到跟在后面的爸爸,突然捂着嘴笑起来。
舒英和李固言对视一眼,都觉得有些莫名,李固言问:“怎么了?怎么笑的这么开心?”
“大姨说你和妈妈感情好,所以要出去过二人世界,大人过二人世界的时候,小朋友是不能跟着一块儿去的。”
谷雨童言无忌,怎么从舒秀珍那听的,就怎么复述给爸爸妈妈听,浑然不顾忌爸爸妈妈红透的脸。
舒英看着她恨不得立马捂住她的嘴,但迎着闺女清澈的双眼,到底是下不去手,只好埋怨舒秀珍:“你大姨这张嘴,真是什么都说。”
谷雨歪着头,问:“大姨说得不对吗?”
说得不对吗?这如何好回答!舒英支吾了一下,还是承认道:“大姨说的对。”
说完怕谷雨再追问,连忙转了话题,问:“今天跟大姨去哪玩了?”
“去商场,我们吃了汉堡包,还有薯条,还喝可乐!”
舒英将她乱遭的辫子重新散开:“你大姨天天带你们去吃垃圾食品。”
“才不是垃圾食品。”谷雨反驳,“汉堡包好吃,薯条好吃,可乐也好吃,妈妈,你下次也带我去吃。”
“行行行,下次我们一家都去吃。”舒英用李固言递过来的梳子把她头发梳顺,梳顺后说,“行了,到时间了,咱们去刷牙洗脸吧。”
“好噢。”谷雨乖顺地点头,末了又问,“爸爸妈妈,你们吃了什么?好吃吗?跟汉堡包比谁好吃?”
李固言笑起来:“我们吃了牛排,等妈妈过生日,也带你去尝尝。”
“好!”
……
沪市进入梅雨季,天气总是阴沉沉的,时不时就要下点小雨,放晴不了几天,这个时候就感觉家里哪哪都是潮湿。
对这样的天气,舒英稍微有些不适应,嘱咐赵姐,只要一出太阳就把床上的被子抱到阳台上晒一晒,要不晚上睡觉时总觉得不舒服。
今年五一国家正式实行双休制,这个制度对李固言和舒秀珍影响不大,他俩都是私人企业,为了效率,很难立马跟着双休,但对舒英来说,每周却是可是实打实的多休息一天,整个人瞬间放松许多。
单休时,早上起晚一点,带着谷雨再下楼溜达两圈,天就要黑了,总觉得还没休息呢,新的忙碌的一周就又开始了。
周六这天早上,李固言照常起床去厂里,厂里来了个大单,别说双休了,单休都很难保证。
舒英被他吵醒,睁眼看了看他,睡得声音有些沙哑问:“外面还下雨吗?”昨晚又淅淅沥沥到了凌晨。
“我看看。”李固言将衬衫扣子扣到最上面,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了一眼,又走回来摇头说,“不下了。”
“那就好。”下着雨去上班,就是打着伞穿着雨衣,还是很难避免将身上弄湿,舒英侧头看了眼小床上的谷雨道,“你把谷雨抱过来,我搂着她再睡一会儿。”
“好。”李固言将睡裤换成西裤,又扎上腰带,动作慢条斯理,一点不着急的样子。
舒英盯着他看,有些忍俊不禁。
李固言俯身下来在她唇上亲了下:“等我晚上回来。”
“嗯。”
男人满意了,轻手轻脚到小床边,谷雨酣睡正香,两只小胳膊伸出来,放在头两侧,半点没有醒的意思,他轻声笑了笑,弯腰小心将心肝宝贝抱起来,移到大床上去,谷雨不得劲地扭了扭,滚到一个熟悉的怀里,下意识往里缩了缩,寻了个舒服的位置后,瞬间老实下来,砸吧砸吧嘴,安安静静地又睡熟过去。
李固言伸手在她睡得红扑扑的小脸蛋上摸了下,柔声道:“爸爸上班去了。”也不管孩子能不能听见,说完直起身就要出门。
舒英喊住他低声问:“你中午回来吃饭吗?”
他想了下道:“我看看,要是不那么忙我就回来,要是不回来就给你打电话。”
“行,现在韭菜长得好,一茬儿一茬儿的,我想着中午跟赵姐一块儿做韭菜盒子的,你中午要是不回来,晚上再给你做。”
“行,我去厂里了,你睡吧。”李固言点头,想着水灵的韭菜,突然也有些馋,他出门,轻轻把门带上。
房间里又恢复安静,舒英搂着软软乎乎的谷雨,满足地抱了抱她,头挨着枕头又眯了一会儿。
八点多的时候,谷雨醒了,睁眼一瞧,有些疑惑:“妈妈?”
“嗯?”
“我怎么跑大床上了?”她记得自己昨天晚上是睡得小床呀。
舒英笑:“早上爸爸走的时候,我让爸爸给你抱过来的,因为妈妈想搂着你睡。”
谷雨高兴地嘿嘿笑,小脑袋使劲儿往妈妈怀里钻,闻着妈妈身上的味道,搂着妈妈的腰说:“我也
喜欢和妈妈睡。”
舒英在她炸毛的头发上揉了一把,掀开被子坐起来,“我们起来吧?”
“好!”
谷雨自己会穿衣服,舒英把她的衣服递给她,她自己就能穿好。
这几天下雨,温度又下去了点,每天一早一晚还有点凉飕飕的,得穿长袖长裤才行。
天气不好,舒英也不打算带孩子出门,就给她拿了件家居服,柔软透气的料子,贴身穿着舒服。
她带着孩子刷牙洗脸,赵姐已经把早餐做好了,谷雨不喜欢喝白粥,觉得涩嘴,赵姐熬得八宝粥,还放了几颗冰糖,熬得浓稠又甜滋滋的,谷雨一气能喝一大碗。
“宝宝真厉害!”舒英十分上道地给闺女捧场鼓掌,谷雨嘻嘻笑,两条小腿坐在椅子上晃悠,捧着碗递给赵姐,还要再吃。
一碗就够了,一下不能吃这么多,舒英没让再盛:“小肚子都鼓起来了,不能再吃了,再吃肚子就要撑破了。”
“那好吧。”谷雨眼睛滴溜溜转,不知道在憋什么坏,舒英也不管她,说:“吃饱了要不要找贝贝姐姐玩?就是不知道她现在起来没。”
“我上去看看!”谷雨粗溜一下从椅子上下来,瞬间就跑没影儿,让人喊都喊不住。
舒英见状无奈地摇摇头:“越大越调皮了。”
赵姐笑起来:“小孩子嘛,都这样,我家的也是,贪玩得很……”她说着,情绪又有些低落,干笑了两声,转身躲进了厨房,从背后看过去,像是抹了两下眼泪。
舒英知道她是想孩子了,三个孩子,都是当妈的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会不想?她想一想自己和谷雨,要是她跟李固言离婚,年年都见不到谷雨,还不知道要怎么发疯。
她看着自己碗里的粥,也忍不住轻轻叹口气,赵姐在家里干了这么久,是个可靠的老实人,手脚也勤快,家里家务事交给她是一点心不用操,她想着以后要是可以,还是能帮一把是一把,起码让她见见孩子。
只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安城的乡下其实还是很贫穷的,对于法律层面上的认识还比较浅薄,就是报警,不让见孩子的问题都不一定能解决。
说到底,还是太穷了,太穷的人认知跟不上。
舒英把碗里的粥喝完,也没了胃口,跟赵姐说一声后,也上楼了。
梅雨季过去,转眼就到了暑假,天气燥热,树上的知了叫个不停,风扇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对于解暑的效果微乎其微。
舒英问:“爸妈买了哪天的火车票?”
李爸今年退休了,二老跟他们商量着说暑假过来看看孙女,顺便也在大沪市逛一逛,活了大半辈子了,还没来过大城市呢。
“大后天的,晚上到。”李固言切好西瓜端过来,切成三角状,这样好啃,不容易吃得一脸汁水。
西瓜早上赵姐买菜顺便买回来的,在冰箱里冰了一天,到晚上吃正好,冰冰凉凉的吃进肚子里,十分凉爽。
“赵姐,你也吃,多吃几块,就不感觉那么热了。”
“哎。”赵姐应一声,也拿了西瓜对着垃圾桶吃。
阳台上的窗户都大开着,夜风吹进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了冰西瓜的原因,竟真的从风里感受到一丝凉意。
李爸李妈过来玩玩也挺好,就是家里就两间房,有点没地方睡,舒英想了想说:“赵姐,你这段时间能不能先到楼上跟黄姐挤一挤?你那间房间先腾给我公婆住,等他们回去,你再搬回来,行吗?”
“行啊。”赵姐答应的爽快,这有啥不行的,她是穷出身,没来沪市前都是睡的泥土房,家里正经床都没两张,都是带着孩子挤,就是来了沪市,没做保姆时,为了省点钱,都是跟一群人挤一间房,真正属于她的就那一张晃动的上铺,没那么多讲究。
赵姐没问题,舒英笑了笑:“那我待会儿上楼问问我姐行不行。”
舒秀珍跟黄姐也没意见,也就是凑合这一段时间,而且楼上楼下的,大家也都熟悉,答应的都痛快。
李固言:“那还得买张床,赵姐那张是单人床,搬到楼上黄姐的房间,次卧就没床了,得再买一张双人床。”
“大后天才到呢,你这两天抽个空去买一张回来,等爸妈回去,这床就不动了,留着赵姐睡,那张单人床要么放楼上,要么拉到二手市场再卖掉。”舒英道。
舒秀珍想了想:“就放楼上吧,正好跟黄姐这张拼成双人的,这样下次你公婆再过来也都有地方睡。”
这样也行,舒英点头,就是次卧面积也不大,放张双人床余下的空间就更少了。
还是得换大房子啊!
在安城,父母养老都是跟着儿子的,李家就李固言这一个儿子,李固言都定居沪市了,不可能再回安城发展,李爸李妈以后肯定也是要搬过来的,这小两居的房子可是住不下这么多人。
李固言晚上睡觉时握了握她的手:“没事,厂里现在步入正轨,已经开始盈利了,等把投进去的本钱赚回来,剩下的就都是咱们赚的,到今年年底,赚的钱应该够买一辆轿车,明年就能换个大房子了。”
舒英笑起来,她肯定是相信他的,“我看我姐那辆车就不错,我们也买一辆那样的,过年回家的时候就不用挤火车了,可以开车回去。”
“行。”李固言也笑,“我们俩都学驾照,平时也能开车出去兜兜风。”
“嗯。”舒英想着舒秀珍的车,她现在潇洒得很,每天都是开车上班开车下班,到了休息日,还能叫上她带着俩孩子出去转悠,她忍不住畅想了一下未来有车的日子,兴奋劲儿上来,一时也有些睡不着了,眼睛亮晶晶的盯着李固言说,“我们以后也买别墅,带花园的那种。”
谷雨已经睡着了,舒英动了动,将头枕在李固言胳膊上,“我上次带谷雨去参加芝芝的生日宴,芝芝家就住的别墅,生日宴就在她家后花园,装扮的可漂亮了,挂了彩灯彩带,看着就热闹,又邀请了全班的小朋友都去,我瞧谷雨也有点羡慕。”小孩子都是有攀比心的,有时候攀比心也不一定是不好。
“那我们买了别墅,等谷雨过生日,也把花园装扮装扮,邀请全班的小朋友参加,也让她当一天耀眼的公主。”李固言只要想到别的小朋友有的谷雨没有,只能在旁边眼巴巴看着,他就觉得心里难受。
“我也是这样想的,而且谷雨不是想养狗吗?房子大了,就有地方给她养狗了,她肯定会很开心。”
想到谷雨会开心,他俩也不由得笑起来。
李固言突然又有些庆幸当年果断离开机械厂出来,要是现在还在机械厂,稳定是稳定,但肯定没有现在赚钱,谷雨没办法享受先进的教育,也没办法见识到大城市的繁华。
没孩子前不觉得,有了孩子后是真的想把全世界都捧给她,她只要一失落,就会觉得是不是自己还不够努力,给她的还不够多。
夜晚,两人头碰着头,小声说着话,规划着未来房子、车子该怎么用。
时间一晃,到了李爸李妈过来的日子,舒英和李固言特意去火车站接着,沪市的火车站不比安城的,沪市的又大人也杂,不去接着,两个老人真的有可能会迷路。
火车又晚点了,预计七点半到的,两人直等到八点车才到,又等了一会儿,两人才从车上下来,迷茫地四处张望。
李固言看见人连忙挥手,跟舒英挤着人群过去。
李爸李妈看见他俩,脸上笑眯眯的,“等急了吧?”
“没有。”舒英笑着关心问道,“怎么样,车上人多不多?”
“人不少,好多人没座位,只能在车厢连接处坐着。”
李固言:“行,咱回家吧,你们还没来过我们在沪市买的房子呢,去瞧瞧看怎么样。”
舒英也接腔:“固萱和谷雨正在家等着呢,赵姐也已经把饭做好了,到家就能吃。”
“好,好。”李妈扶着舒英的手,四人都拎着东西快步往外走。
四个人拦了一辆车,窗户都摇下来,车跑
得快,呼呼灌风,倒没有那么热了。
李爸李妈过来,可是带了不少的东西,后备箱差点都没关上,李妈道:“给你们腌的咸菜,从乡下买的大蒜,炸的馓子,还有亲家托我们给你和你姐带的东西,杂七杂八的,就多起来了。”
李固言:“这边什么都能买得到,不用带这么多。”
“这边跟咱老家的到底是不一样的,吃惯了家里的,就是这里有,吃着也不习惯。”
到了家里,门一开,李固萱就带着谷雨扑上来,一个喊“爸妈”,一个喊“爷奶”,声音此起彼伏的,好不热闹。
李爸李妈高兴得直合不拢嘴,连忙就要把带来的零嘴拿出来给孙女儿吃。
李固萱哼哼:“妈你可真是,有了孙女就忘了女儿了。”
李妈剜她一眼:“多大的人了,还跟小孩抢糖吃,她不是你侄女儿啊,要么你给我生个外孙女,我也宝贝得很。”
李固萱指着她跟大家告状:“瞧瞧,瞧瞧,我就说了两句话,妈后面一堆话等着我,而且啥话都能往催婚上绕。”
大家哈哈笑起来,舒秀珍笑道:“阿姨那不是关心你嘛。”
“就是!”李妈也笑着打趣,“我这姑娘真是越长越傻了,我的傻姑娘可怎么办哟,我看以后是嫁不出去了。”
李固萱大笑,作怪地要挽着她的胳膊枕上去撒娇:“那我就不嫁了,天天守着我的老妈妈伺候。”
第68章 第 68 章 李爸李妈来
“来洗手吃饭吧, 赵姐烧了一桌子菜,爸妈,你们尝尝合不合你们口味。”李固言将行李都放到空地上, 招呼大家落座。
李妈拉开椅子坐下, 看着满桌子的饭菜笑眯眯道:“这菜看着比我做的好多了,色香味俱全!”
赵姐腼腆地笑了笑,手在围裙上搓了下, 说:“你们吃你们吃。”
谷雨是个小人来疯,爷爷奶奶过来把她兴奋地不行,吃个饭都要挤在奶奶怀里要喂。
“嗯?”舒英沉声,“平时都是自己吃的, 怎么今天又要喂饭了?”
谷雨嘻嘻笑,“我喜欢奶奶嘛。”小嘴巴里说出来的话格外惹人疼,李妈被哄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搂着她直喊乖宝, 自己不吃也要把孙女喂好。
今天第一天, 舒英虽然有些无奈,但也怕扰了大家的兴, 就没再说谷雨, 对李妈道:“妈,你自己也吃,别光顾着她了。”
“哎。”李妈应着,但还是搂着谷雨, 连声问她要吃什么。
吃完了饭,已经九点半了,赵姐和黄姐收拾残局,贝贝困了, 舒秀珍就先带着她上楼去睡觉,只剩下他们一家子还在客厅里说笑。
谷雨精神头好着呢,围着爷爷奶奶不停地转悠,一会儿要这个抱,一会儿要那个搂,还要给二老展示自己学的打拳,嘿嘿哈哈的,二老看着不住地夸,越夸她还越来劲,拦都拦不住,打了一头的汗出来。
舒英看了眼墙上的表,已经快十点了,几人还玩得高兴,她用手肘碰了下李固言。
李固言得到示意,笑道:“爸妈,今天太晚了,你们坐火车也累了,早点睡吧,明天休息一下,后天我们带你们出去转转。”
“行。”二老也的确有些累了,拉着孙女又亲热了会儿,准备洗洗睡觉。
李固萱见状说:“那我现在回去了。”
“这么晚了,你别回去了,也不太安全,就在这睡吧,明天白天再回去。”舒英拉着她,“你要是不介意就跟我睡,让你哥在沙发上凑合一晚。”
李固萱看了眼脸色微变的李固言,瞬间笑起来答应,挽着舒英的胳膊说:“那好啊,嫂子你身上香喷喷的,跟你睡,梦都是香的,就是某人晚上要孤枕难眠了。”
李固言有些无语,“……那祝你今晚有个好梦了。”
李妈也笑起来:“你跟我睡,正好咱娘俩晚上聊聊天,让你爸睡沙发。”
“沙发太软了,爸年龄大了睡着不舒服,就我睡沙发就行了,行了,别在这说话了,太晚了赶紧去洗个澡睡觉吧。”李固言摆手,没同意李妈的提议。
舒英从柜子里找了套自己的睡衣拿给李固萱,“洗干净的,你洗完澡就先穿这件吧。”
“好,谢谢嫂子。”
“没事。”舒英笑了笑。
谷雨先洗,接着是二老,最后才是他们三个年轻人,这么多人,热水不够,每个人也就是到淋浴头下简单冲了下,将身上的汗味冲掉就出来了。
第二天一早,年轻人都起来上班的上班,实习的实习,就二老和谷雨还待在家里。
舒英现在和付思萱一起在医院药学部实习,每天就是跟着前辈们调药制药,熟悉各种流程,并不跟患者直接接触。
因为药学部的主任跟章惠然的关系很好,所以她俩在这个科室里待的是如鱼得水,跟大家的关系都处得很融洽,没什么人为难她们。
两人凑到一块儿做事,闲暇时也能一起聊聊天。
彭娟娟上半年就硕士毕业了,没读博,按她的话讲就是:“硕士三年受尽了折磨,实在是不想再吃博士的苦了。”
付思萱道:“也不知道彭学姐现在怎么样了。”
彭娟娟毕业后也进了医院的药学部,工作内容就是制药研究,不过跟她们实习的医院不是一家,而且离得还挺远。
舒英摇头:“应该挺不错的吧,彭学姐性格好,专业上也很厉害,到哪都能混得开的。”
“你说得对。”付思萱打了个哈欠,一上午都在忙碌,实在有些困倦,“孔学哥和欧阳学姐毕业后估计会留校,廖学哥之前就说他毕业要回老家的。”
“他老家是省会,以他现在的学历回去估计高校和医院都可以任选了。”
“是。”付思萱点头,“那姐你呢?咱们开学就研二了,你硕士毕业后准备去做什么?”
硕士毕业做什么?还有两年就毕业了,舒英抬头思索了下,她现在还没想好,问:“你呢?你是准备继续念还是参加工作?”
“我?我倒是想参加工作。”说起这个,付思萱有些无奈,“但我爸妈想让我出国留学,已经在给我打听学校了,所以我很大概率就是出国。”
她家境不错,现在出国也热,舒英对她家的这个选择并不意外,点点头说:“挺好,去国外看看,那你还准备回来吗?”
“回来吧,我是华国人,学成肯定是要回来的。”
舒英笑起来,在她脸前竖起大拇指:“有理想有志气,等着你学成归来建设祖国。”
付思萱嘿嘿笑,困意瞬间消散殆尽,挺直腰板拍着胸脯道:“姐,你等着,让我们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
“好!我等着。”
舒英笑着附和,看着她意气且坚定的笑脸,很是为她开心,但也为自己感到一丝迷茫。
她们这个专业就业无非就几个方向,医院、高校、药监局之类,她中专毕业后就一直在安城二院待着,干了这么多年,说实话,实在是有些干够了,而药监局这些是国家部门,工作也很繁琐,并不太想去,那就只剩下高校了。
如果是高校的话,她是很想留在沪大的,离家也近,但孔学哥和欧阳学姐估计会留下,他们还是博士学历,她想留就只能也去读博士,博士读完再争取机会。
想到这,她忍不住叹声气,又安慰自己,车到山前必有路,暂时先走一步看一步吧,毕竟有学历有能
力也有工作经验,以后不管走哪个方向,肯定都不会太差的。
放下心后,跟付思萱二人又开起玩笑:“彭学姐现在已经工作了,也不知道她跟孔学长什么时候结婚,到时候我们可要准备份子钱了。”
“应该是等孔学长博士学位到手吧,那就是明年了,当然,如果孔学长延毕就不知道了。”付思萱咧嘴笑起来,“开玩笑啦,孔学长挺厉害的,延毕应该不至于。”
舒英感慨:“一年一年的,时间过得真快,去年这时候我们还没正式入学呢,马上我们学弟又要来了。”
章惠然今年也有硕士生名额,招了名男生,其他学校考上来的,还没来报到。
“也不知道学弟性格怎么样,好不好相处……”
两人又聊了会儿,等歇息过来后,就回到了岗位上继续忙碌。
第二天,舒英请了假,李固言也腾出空,带李爸李妈俩人去沪市的景点转转。
东方明珠电视塔已经建成了,矗立在黄浦江边,高大巍峨,是沪市的地标性建筑,自从建成后上过好几回电视的,李爸李妈来了后点名想去瞧瞧,那舒英和李固言自然没有不依的,还带了相机,想给他们在塔前留影,到时候照片洗出来,他们也能拿回家跟老邻居们炫耀一番。
几人在外滩那里跟电视塔留影完后,去吃了著名的和平饭店,李妈看着菜单直心疼钱,“这店怎么这么贵哦,这一条鱼一斤要一百三啊,这鱼是金子做的吧?咱们别在这儿吃了,换家店吧?”
“没事,又不经常来吃,这不是你们第一次来,咱们来尝一尝吗。”李固言笑了下,把菜单从她手里抽出来,跟服务员点了几道菜。
李妈见拗不过他,但还是忍不住唠叨:“这么一顿饭要吃掉普通人一个月的工资啊,一个月的工资还不一定够。”
舒英不掺和他们母子俩之间的对话,只安静笑着听他们说,并顺手把自己和谷雨面前的餐盘整理好,又给谷雨戴上围兜,省得她不小心将饭菜弄到身上,把衣服弄脏,下午还要继续逛拍照片呢。
李妈说了两句,见李固言不吭声,也就不再多言,转头打量了下这间饭店,现在正是饭点,这么贵的店人还不少呢,大堂里的桌子几乎都坐满了。
她转着身扭着头仔仔细细把饭店打量了一通,不知道想起什么后忙招手说:“小英,你给我在这儿拍几张照片,等回去给我那几个老朋友看看,这么贵这么高级的饭店我还第一次来,她们也没来过呢。”
舒英笑吟吟的,把相机从包里拿出来,对着她按下快门。
李妈拍了几张后又说:“咱们一家子一块儿拍一张。”
“行,我叫服务员帮我们拍一下。”
舒英伸手叫了名站在不远处的服务员,把相机递到他手里,接着一家人将椅子拉近了点。
服务员半屈身,从取景框中看着一家人,老人看着儒雅斯文,一人戴着男士礼帽,一人头发烫着卷,笑得慈祥又温和。
两个青年人成熟淡然,男人穿着白色短袖衬衫,扣子扣得一丝不苟,唇角微微弯曲,女人轻轻笑着,一手撑头一手搭在前面孩子腰上,温柔恬静。
小孩子活泼又俏皮,一手举着勺子,一手拿着叉子,乐呵呵地龇牙笑着,一看就是幸福美满的一家人。
服务员微微一笑,替这一家人记录下这一刻,甚至为了避免一张照片拍不好,而多按了几次快门。
拍好后舒英接过相机道谢,等服务员离开后,一家人又将椅子拉回原位。
李妈满意地笑起来:“这下回家可有的炫耀了,儿子媳妇都这么孝顺,带我们老两口逛了这么多地方,还来了这么好的餐厅。”
舒英也笑了笑。
吃饱喝足后,下午又去了城隍庙,从城隍庙出来就打道回府。本来还想带他们去豫园看看的,但天气太热了,人走在路上实在有些撑不住,舒英和李固言怕他们身体受不住就没去。
谷雨玩一天也玩开心了,脸蛋红通通,眼睛亮晶晶的。
舒英看着她笑:“要不要去找贝贝姐姐玩?”
“要!”
“去吧,乖一点,待会儿妈妈给你们切冰西瓜吃。”
“好。”谷雨点头,拉开门就跑上了楼。
李爸又在这待了几天,实在有些待不住了,白天舒英和李固言都出去上班去了,谷雨也要上兴趣班,家里就只有李妈和赵姐,跟邻居们也都不认识,到楼下转转,也听不懂大家说的话,闲得发慌,跟李妈商量着想回安城了。
李妈还不想回去,她又不像他,非得跟人家下个象棋,侃个国家大事,她在这边过得挺好,也不用做饭也不用打扫卫生,天天还能看见儿子孙女,赵姐也是安城人,她没事还能跟赵姐聊聊天,又或者钩个拖鞋缝个衣服的,每天都充实得很,还不累。
李爸想回家,但李妈不想走,他也不好意思当着儿子儿媳妇的面说,只晚上躺床上唉声叹气,搞得李妈也没什么心情。
她道:“你要是想回去,要不就你先回去,我再在这儿过一段时间,等天凉快点儿再回。”现在他们老两口都退休了,她回了家也没什么事,天天净在家里伺候他了,家里那么热,还要进厨房烧饭,还不如留在这里,儿子媳妇人都好,又不会赶她,时不时还能见着小闺女。
李爸听了这话,还是想叹气,他自己回去,天天就得自己烧饭,也是不想动,但留在这里又没个人说话。
李妈见他不接腔,又说:“要么你就老老实实在这待着,天天送谷雨和贝贝上个学放个学,不也挺好,在这儿又不要你操心什么,也不知道你天天哪儿来的这么多事。”
李爸见她唠叨嫌弃自己,面色不虞,翻个身背对着她。
正好好说这话呢,他搞这一出,好像谁得罪他了一样,李妈本来没生气的,也被他弄生气了,冷哼一声,也翻身背对着他,伸手将自己这一侧的台灯关了。
她故意的,动静大,李爸撑着身子看了眼,又躺下去,也把灯关了,房间里瞬间陷入黑暗,只剩床尾的风扇呼呼地转。
他们这边的官司,舒英和李固言并不知道,他俩现在正领着谷雨玩呢。
谷雨正在翻跟头,双手按着床,屁股高高撅起,一个用力,整个人都用背滚过去,一个跟头翻完,她笑呵呵地抬起头,期待着爸爸妈妈的反应。
爸爸妈妈自然不会让她失望,都鼓着掌惊呼:“宝宝真棒!”
舒英上前抱着她在她脸颊上亲了一下,李固言也凑过来亲另一边,两个人起了坏心思,故意用脸挤着谷雨的小脸,肉嘟嘟的脸颊扁下去,和五官挤作一团,嘴巴都闭不上。
谷雨还在呵呵笑,笑得声音都含糊了。
三人玩闹一番后,让谷雨回小床上睡觉,谷雨今天玩得开心,眼珠子滴溜转了下,讨巧地挨着妈妈撒娇:“妈妈妈妈,我今天想跟你睡,我想妈妈搂着我睡~”
小嗓子夹起来,说话黏黏乎乎的,差点没把舒英和李固言笑岔气。
舒英轻轻拍了下她脑袋:“跟谁学的这么说话。”
谷雨不说,嘿嘿笑着,乌黑发亮的两只眼睛盯着她,舒英双手揉了揉她的小脸,又把她抱在怀里:“那好吧,那今天妈妈搂着你睡。”
“嗯!”谷雨一听妈妈答应,赶紧躺下去,躺在妈妈怀里,又拉着妈妈衣角说,“妈妈,你给我讲故事听。”
“好。”舒英答应,让李固言抽本书过来。
两人是第二天才发现李爸李妈之间有点不对劲的。
老人起来的早,也不睡懒觉,就跟他俩一块儿吃早饭,两个人吃饭的时候也不说话,甚至都不往对方身上看。
李爸坐在桌子里面靠墙,进进出出就不太方便,得外面的人让一下才行,李妈就坐在外面,舒英和李固言都瞧出来李爸想出去了,她整个人还稳如泰山,完全没有反应。
李爸见她这样,干脆把碗往前一推,冷着脸坐着也不动弹了。
舒英和李固言都看愣了,昨天晚上睡觉前老夫妻俩还好好的,这怎么过了一夜就闹别扭了。
李妈也没管李爸的态度,她自吃她的,还笑着招呼舒英和李固言多吃点,待会儿还得上班呢,不能饿肚子。
舒英作为儿媳妇不好问,她私下里对李固言道:“你晚上下班回来问问爸妈怎么回事,要是小问题你就给调解调解,要是大问题就再说。”
“行。”
到了下班点,老两口还没和好,连谷雨都觉出不对劲来了,一会儿跑到爷爷面前撒娇,一会儿到奶奶面前卖乖,末了还要到妈妈跟前叹口气,一副小大人模样:“真是把我累坏了。”
舒英没憋住笑,在她脸蛋上捏了捏,“我们谷雨今天辛
苦了,待会儿妈妈奖励你一颗棒棒糖好不好?”
谷雨眼神瞬间亮起来,炯炯有神,盯着她点头跟小鸡啄米一样,还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好,好好,妈妈你最好了!我要葡萄味的。”
“小机灵鬼。”舒英在她鼻梁上刮了刮,爱溺道,“那你吃了糖后再辛苦一点,去跟爷爷奶奶聊聊天。”
“好噢。”
晚上躺床上后,舒英才从李固言口中得知事情原委,知道是因为李爸在这里待着无趣想回家了。
她道:“要不就先让爸自己回去?这边也没个人跟他下下棋聊聊天,咱们平时也要上班,他是挺无聊的。”
“我也是这样想的,但我看爸是想回去,但想让妈跟着一块儿回去。”
“这又是为什么?妈既然不想回去,那就让她在这边多玩段时间就是了,老家那么热,回去又没什么事,又不像乡下要伺候庄稼浇水施肥的。”舒英皱皱眉,有些不解。
“他没明说,但我估计着应该是想让妈回去照顾他,给他洗衣做饭。”
那舒英就更不解了,“爸又没少胳膊腿儿的,干嘛非得等着妈伺候他,虽说年龄大了点吧,但也才六十多,也没什么病啊痛的,而且之前妈在咱那边帮我们带谷雨的时候,他自己不也生活的好好的吗?怎么这时候又想要人伺候了?”
李固言摇摇头:“年龄上来了,架子也上来了。”
舒英闻言睨他一眼,没什么好脸色:“我跟你说,等咱们老了,你要是像爸这样等着我伺候你,你小心我揍你。”
“那不会。”李固言笑起来,用手包住她的拳头,“我肯定不会这样干,我还等着伺候你呢。”
舒英娇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两人又说回李爸李妈。
李固言道:“我明天就跟爸说,让他先回去,让妈再留一段时间,帮咱们带带谷雨,把谷雨拿出来当借口,是他亲孙女,他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到底是亲爸妈,他态度得好,不能惹得俩老人更生气,用谷雨做噱头是最好不过的了。
“嗯,这事儿你看着办吧。”毕竟是公婆之间的私事,她是不好参与的,让李固言这个亲儿子去搅和去。
翌日,李固言下了班就去找李爸说这件事,果不其然,说让李妈帮忙看谷雨,他再有意见也不好再说什么,点头让儿子给他买这两天的车票,他收拾收拾就准备回老家了。
这事儿一解决,老两口也不像前面那样僵着了,李妈还帮着给他收拾行李,跟儿子媳妇一块儿给他送到火车站,再三嘱咐,到家后别忘来个电话,老头子自己一个人坐火车,她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她说一句,老头子就点头答应一句,末了还让她别挂念他,在这边好好带孙女儿,等回去的时候提前给他打电话,他去火车站接她。
舒英在旁边看着,觉得老两口也挺好玩,也跟小孩儿闹别扭一样,一会儿好一会儿孬的。
几个人看着李爸的火车开走后,这才放心的回家,等着他到家后打电话。
第69章 第 69 章 l理想
接下来的日子一如往常, 白天就是李妈跟赵姐在家,俩人聊着天,再在一块儿做点手工打法时间, 她俩手巧, 家里的门框上都挂上了她们穿的珠帘,风一吹,珠帘晃动, 又好看又好听,谷雨是喜欢极了,贝贝瞧着羡慕,也央着她们给她家也做。
两人在一起的时间长了, 又都是安城人,说话都能听得懂,慢慢的,倒也处得成了朋友, 每天无话不谈, 赵姐还跟李妈说了自己的事,听得李妈眼泪涟涟。
舒英下了班一进门, 就看到这一幕, 惊诧地问:“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两个人都哭起来了?”她瞧着她们俩不像是发生矛盾的样子,倒像是提到了什么伤心事。
赵姐不好意思地用袖口擦了擦眼泪,李妈被儿媳妇撞见流泪, 也有些难为情,两人都背过身去,躲着舒英把脸上擦干净。
赵姐才道:“没事没事,是我不好, 又说起我档子事了,大姐是心疼我,被我惹哭了。”
原是这事,这种事情舒英不好说什么,宽慰了几句。
赵姐忙站起身问:“饿了吧?瞧我,这一聊就忘了时间了,你要不先吃点儿饼干垫垫,我现在就做饭,现在天热,我熬点绿豆米粥了?再熘几个馒头,大姐从老家带来的酱豆也还没吃完,我用青椒炒炒,再炒盘绿豆芽,谷雨晌午就说想吃鸡翅,我再做个红烧鸡翅,她喜欢吃甜的,我多加点糖。你看还要不要再做点?”
“这些就够了,也没什么胃口,绿豆芽多炒点,这个菜水灵又爽口,浇点醋汁还开胃。”舒英摇头,“谷雨呢?在楼上吗?”
“行,那我就这样做了,谷雨在楼上跟贝贝玩呢,你要上去看看吗?饭菜做好了,我喊你们吃饭。”赵姐说着自己平时最擅长的事情,情绪已经平复下来了,只是眼眶还有些泛红。
“那我上去瞧瞧。”舒英问李妈,“妈,你上不上去?”
李妈摆手:“我就不去了,我在这给小赵打个下手。”
“好。”
李妈在沪市待了一个暑假,等到了谷雨开学才回去。
舒英见她在这边玩得挺开心,还以为她能再多留一段时间,但她心里还是念叨老头子的,在这边也有些待不住了。
舒英和李固言给她准备了一堆东西,让她带回来,送到火车上还说着让她明年暑假还来,谷雨想奶奶呢,李妈都乐乐呵呵地答应了。
李妈回去后没几天,舒爸舒妈就来电话了。
舒秀珍有些无奈:“这不亲家妈回去,跟爸妈碰上了,把咱们这边夸了一通,爸妈不就起心思了吗?”
“那就来呗,让他们也来玩两天。”舒英道。
老人心思也多,会想着你儿子在那,我闺女也在那,沪市我也还没去过呢,你都去那玩那么久了,我也想去瞧一瞧。
这也正常,过来玩几天而已,也不是什么难事。
舒秀珍说:“行,那我就让人给买车票了,到时候我开车去车站接,接来了嘴严实点,别跟他们说我这房子是买的。”
“懂,我会提醒赵姐的。”舒英点头,“那等他们来了,让黄姐下去跟赵姐睡,让爸妈睡你这吧?”
“行。”
舒爸舒妈接着也来走了一趟,俩闺女一女婿还有俩外孙女,都给他们哄得高高兴兴的,回去的时候也照着给李爸李妈准备的东西,给他们也买了一份,又把冲洗出来的照片给他们,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回去了。
又过了几天,李妈从老家打了电话来,这电话不是找舒英李固言的,也不是想孙女的,是找赵姐的。
舒英虽然有些疑惑,但想着她俩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也有感情了,笑着把电话递给赵姐后就进屋看书了,不知道埋头看了多久,就见谷雨磨蹭着脚步过来,一副说悄悄话的样子冲她招手。
舒英笑了下,将耳朵递过去。
“赵阿姨哭了。”谷雨说完有些无措,紧盯着妈妈。
舒英诧异:“不是在跟你奶奶打电话吗?怎么会哭?”
谷雨摇摇小脑袋,头上的辫子一甩一甩,“不知道,赵阿姨跟奶奶说话说着说着就哭了,放下电话后哭得更厉害了。”
舒英起身,“妈妈出去看看,
你要不要去?”
谷雨不吭声,过会儿有些羞赧说:“老师说盯着别人哭是一件不礼貌的事情。”
舒英笑了,小家伙这是怕她过去会戳到赵阿姨的伤心事,但因为她是妈妈,不好意思直说让她别去,她伸手在她额头上点了下:“小鬼灵精。”
谷雨捂着额头嘿嘿笑了两声,又问:“赵阿姨为什么哭?她是又想她的孩子了吗?”
“应该是吧。”舒英把她抱到腿上坐着。
谷雨小大人一样叹口气:“赵阿姨真可怜。”
“是啊。”舒英点头,一会儿后又道,“这话你可别在赵阿姨面前说。”
“我才不会说呢,我又不笨。”谷雨哼哼,对妈妈这样的提醒很不服气。
舒英笑起来,搂着她掂了掂,“好,是妈妈笨。”
谷雨赶紧反驳:“妈妈也不笨,妈妈是最聪明最厉害的人!”
“那你呢?”舒英问,“你是第几聪明?”
“我是第三聪明,爸爸第二聪明。”
“哟,这回又不说自己是第二了,又变成是爸爸第二了?”舒英笑盈盈的,很是惊奇。
谷雨知道妈妈打趣自己,对了对手指,有些小声说:“爸爸还是很聪明的。”
“好,我们一家都聪明。”舒英笑起来,但注意着没笑出声。
晚饭的时候,赵姐来敲门叫两人出去吃饭,舒英悄悄打量了她一眼,眼睛鼻头虽然还有些泛红,但眼睛里充满了笑意,跟之前想孩子时不太像,这下她更好奇了,但念着闺女的提醒没主动问。
她没主动问,赵姐却主动开口说了,她把饭菜都端到桌子上,趁着舒英吃饭时道:“刚刚大姐给我打电话。”
舒英“嗯”一声,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之前我跟大姐说了我家的事,没想到大姐就放心上了,她这次回去特意找去了我孩子的村子,见到了我仨孩子。”
舒英惊讶,放下碗筷说:“这是好事啊,怎么样,孩子们都怎么样了。”
赵姐说着说着又有点想抹泪:“孩子们都好都好,都长大了,大姐说还带他们仨拍了照片,给我寄过来了,说孩子们瘦得跟麻秆一样,说我家老大老二还记得我,大姐说她刚找到她们的时候,她们还害怕她,后来听她说她跟我认识,就缠着她跟她们讲我的事情。”
舒英见她落泪刚想给她找干净的帕子,谷雨就给拿过来了。
赵姐用帕子擦了擦眼泪说:“我刚走那年,我大闺女七岁,二闺女五岁,儿子才三岁,他们仨现在跟他们爷奶和叔婶儿一块儿过,家里穷,孩子多,都瘦得厉害,我说拖大姐给他们仨捎点钱,要是吃不饱饭也能去买点东西填填肚子。”
“好事好事。”舒英连连点头,怪不得赵姐这么高兴,念了这么多年的孩子突然能联系上了,可不就是高兴嘛。
赵姐看着她,神色认真:“你们一家都是好人,你是好人,谷雨爸爸人也好,大姐更不用说了,能遇上你们这样的雇主,真是我的幸运了。”
舒英被她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摆摆手道:“什么好人不好人的,只是说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不想让良心上过不去,而且你在我家也是付出劳动的,每日洗衣做饭是很辛苦的,咱们都是安城人,出门在外能帮一把是一把。”
赵姐笑了笑,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再肉麻的话也是说不出来了。
进了十月份,天气就开始慢慢凉下来了,一早一晚都有了秋意,出门的早的话还要穿一件薄外套,等到了学校再脱掉。
这天舒英如往常一样来到实验室,她不是最早一个到的,也不是最晚的,等人差不多都到齐后,章惠然拿着一沓文件也进来了。
她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头发有些花白,身上穿着藏青色的棉质立领盘扣衬衫,同色系的直筒西裤,熨烫的板正,没有一丝褶皱,凸显出她性格上的严谨。
她温和地笑了笑:“大家实验都做得怎么样了?”
下面七嘴八舌地回答,她都静静听着。
等大家说完后才道:“大家都知道青蒿素复方计划吧?”
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点头,去年世界卫生组织(WHO)专家组考察青蒿素研究进展,今年前段时间WHO启动了青蒿素复方计划。
青蒿素是六十年代末国家成立的机密科研工程,到了1972年分离出青蒿素单体。
章惠然继续道:“现在传统抗疟药出现耐药性问题,而我们学校之前有青蒿素研究基础,所以我们的团队也会参与到这个计划中,那么我们接下来的重点是研究青蒿素的作用机制。”
大家点头等着她接着说。
她笑了笑:“这个研究跟你们之前的研究实验相比,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大家都知道疟疾吧?”
当然知道,疟疾是一种虫媒传染病,传染性很强,国内疟疾的流行情况主要分布在一些南方省份,尤其是农村和边境最为严重,每年几乎都有数万人感染,90年时的死亡率高达0.12%,而五岁以下的儿童死亡率要占到63%。
“疟疾是一种非常严重的传染病,不止是我们国家,在全世界范围内,每年都有无数人因为疟疾失去生命。这个研究我必然是要参加的,你们都是我的学生,我自然也希望你们参加,但要知道,研究并非纸上谈兵,我们是需要实地考察实验的,要知道不同的按蚊叮咬,它们传染的疟疾类型也不同,在这期间,我们要近距离的研究这些疾病,接触被感染的患者,观察不同的按蚊,不用我强调,你们也知道它必然是危险重重。所有人的生命都是珍贵的,患者是,你们也是,所以我不强求你们,我给你们一周的时间考虑,愿意跟我做研究的,你们的毕业课题就以这个为中心,不愿意的,学院也会给你们安排新的导师,进行新的课题研究。”
她话音刚落,欧阳雪就道:“老师,我想跟着您去。”她声音清脆,掷地有声,语气中没有半分犹疑。
大家都转头看向她,她眼神坚定,不为大家视线所动。
章惠然眼中染笑,但还是说:“不用这么早下决断,一周后,我期待大家的回复。”
闻言,欧阳雪不再说话,她收回目光,又落在眼前的实验数据上。
舒英看了章惠然一眼,又看了她一眼,心中不由升起钦佩之情,她们是纯粹的科学家,心中怀有家国大义,都是了不起的人。
她又想到自身,章惠然教授在上面说的时候,她也热血沸腾,国家不知道有多少人因为疟疾而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她也想跟着救死扶伤,匡扶百姓,但不过一息之间,她又想起谷雨,想起李固言。
这个研究是个危险的事情,甚至并非三两年就能解决的问题,如果她真的参与了这个研究,她就要离开家,离开李固言和谷雨,去到最危险的地方,这会让她错过谷雨的成长,甚至让谷雨与她不再亲近。
章惠然说完后就离开了实验室,剩下的人除了欧阳雪外,谁也无心实验了,都是一脸的犹豫彷徨。
付思萱问:“姐,你要跟着老板吗?”
舒英恍然回神,摇摇头道:“我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付思萱叹口气,报告还没看完,但她是再也看不进去了,“这项研究是一件为国为民的好事,当研究取得进展,不知道能解救多少被病痛折磨的人,但,这对我们来说,真的是一件很难抉择的事情。”
舒英没接腔,她的思绪早已飞到窗外去。
这一天,因为同一件事,大家都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又迷茫又无措,跟同学们商量,也商量不出什么结果,还没到放学的时间,除了欧阳雪,大家就都离开了实验室,要知道,往常这个时候,大家可都还闷头做实验呢。
舒英也早早收拾包,刚想回家,脚步一转,又去了谷雨的幼儿园,在幼儿园门口碰到赵姐,对她道:“赵姐,今天我接谷雨,你先回去做晚饭吧。”
赵姐点头答应,又问她晚上想吃什么。
舒英没什么胃口,抿唇笑了笑:“什么都行,你看着烧吧。”
“哎。”
快到放学的点了,幼儿园门口家长慢慢多起来,舒英抱臂站在角落,眼睛无神地盯着大铁门,不知道又在想什么。
接到谷雨后,她牵着谷雨往家走。
今天是妈妈来接,谷雨很是激动,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跟小黄鹂鸟一样和妈妈分享今天在幼儿园发生的趣事。
舒英听着,时不时点头应声,让她有兴趣接着往下讲。
谷雨高兴得不行,说得口干舌燥,等她说不动了 ,舒英试探问:“谷雨,如果妈妈要离开你一段时间,你能接受吗?”
谷雨拽着妈妈的手,突然停下来,小脸认真地盯着她问:“妈妈,你要去哪?不能带我一起去吗?爸爸去不去?”
舒英轻叹一声,摸了摸她的头顶,她不应该这么问的,这样只会让孩子提前跟着难受,她笑起来:“妈妈随便说说的,哪里都不去。”
谷雨这才放下心,脸上又笑起来,蹦蹦跳跳地牵着妈妈回家。
晚上谷雨睡着后,李固言回来了,他今天有应酬,身上沾了丝酒气。
舒英问:“今天喝酒了?”
“推脱不掉,就喝了一点点。”李固言说着捏着手指比划了一下。
舒英观察了下他的状态,不像喝醉的样子,也就不再管他,“你去洗个澡再进来,要不酒气带进来,熏着你宝贝闺女。”
李固言虽只抿了一点酒,但也让性格外放不少,听到这话就要去看看宝贝闺女睡得怎么样,忍不住嘟囔着:“感觉现在这么忙,见我闺女的时间都少了,每天我一回来,她就已经睡着了。”
这话戳中舒英,她别过眼,又笑起来:“她前两天还承认你是第二聪明呢?”
李固言来了兴趣,笑问:“真的吗?看来我闺女心里还是有我的。”
“废话。”舒英白他一眼,“你是她亲爸,她心里没你还能有谁?”
因为前两年他一直没在孩子面前,总觉得愧疚,也怕孩子心里跟他不亲,没少私下里难受。
李固言低低笑了两声,拿上睡衣去浴室,路过舒英的时候偏头在她脸颊上亲了下。
舒英垂眼,听着他走路的声音。
李固言洗漱完后清醒多了,拿毛巾擦着头发进房间,看着舒英从后面抱了上去:“怎么了?感觉心不在焉的。”
舒英侧头,在他脸上亲昵地蹭了蹭,他刚洗完澡,身上还湿乎乎的。
“有件事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说。”
“什么事?”李固言察觉到她声音里的迷茫,也不再玩闹,老老实实在旁边坐好。
舒英看他一眼,抿了抿唇,有些犹豫。
李固言轻声笑了下,握住她的手道:“我们是夫妻,是彼此可以依靠的人,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
舒英唇角扬了扬,缓缓将白天学校里的事告诉他。
说完后,房间里一时陷入沉默,李固语嘴唇动了动,柔声问:“你心里是想去的,对吗?”
舒英迎着他的目光,缓慢点头,“是。”肯定的字眼说出来,好像白天的所有彷徨都散去,心底渐渐汇聚出一股力量,鼓励着她将自己的想法全部说出。
“我学的药学,这个专业其实很枯燥,要学要记的东西很多,涉及到医学、化学、生物等多门学科,每种药因为成分、剂量的不同而产生不同的作用,我了解它们、分析它们、制作它们,慢慢的,我学会了很多东西,也成为了别人眼中有知识有文化的人,我学到了这些东西,那我也想用我的本领去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她越说眼睛越明亮,李固言知道,她一定会去,她想要报效国家,想要成为别人眼中有用的人。
“我们这个专业的工作其实是很难直接接触到患者本人的,就是进医院,也是在药学部研药制药,今年暑假我做了两个月这个工作,这项工作是很有意义的,但是,”舒英抬头看他,眼神不躲不避,“我很难从这份工作中获得成就感。”
“每天都是既定的流程,不变的操作,制作着前辈们已经研究出来的药物。可是我也想像前辈们一样,为这个行业献出一份力,我也想有很多病痛中的患者因为我的研究而得以喘息。”她说着,眼眶不自觉蓄起泪水。
李固言伸手轻柔地为她拭去,点点头说:“那就去吧,人生这么长,总要做一些你觉得对的、有意义的事情,哪怕这件事困难万分,哪怕这件事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舒英再也控制不住眼眶中的泪水,上前搂着他,将头埋在他怀里,小声啜泣,因为他的支持,她觉得自己的心又安定了一分。
“谢谢你。”她在他怀中闷闷道。
李固言笑起来,轻抚着她的背,“这有什么好谢的,我们是夫妻不是吗?”
“是,我们是夫妻。”
李固言抱着她也有些感慨,时间过得真快,那年穿着红裙,躲着他的目光满脸羞涩的女孩,现在已经变得成熟又坚定,有自己的理想和目标。
“家里你放心,我会带好谷雨的。”
“那你的厂子呢?”舒英哭一场,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趴在他怀里不肯起身。
“钱是赚不够的,只要挣得够我们一家人用就行,你安心的去做你想做的事情。”
舒英破涕为笑:“之前还说要给谷雨买别墅呢,现在要食言了。”
“没事。”李固言笑得有些狡黠,“反正我们也没跟谷雨说,没说出去的话就不算食言,而且别墅肯定会买的,只是要等两年而已。”
第70章 第 70 章 苦苦的药
快要入秋了, 空中风一阵一阵刮过,吹到身上凉飕飕的。
昨天章惠然刚宣布这个消息的时候,大家都还迷茫着, 不知道如何选择, 今天,舒英早上七点多到实验室,师哥师姐们都一脸的轻松, 一看就是心里已经有主意了。
舒英刚坐下,付思萱就问:“姐,你考虑好了吗?”
她点头:“我跟家里人说了,我想加入项目组, 我觉得能参与进这个研究里是我的荣幸。”
“巧了!我也是这样想的。”付思萱眼睛亮起来,奕奕有神地看着她,“我也是这样想的,你还没来的时候, 我都问遍了, 大家都说不想退出,虽然这个病传染性很强, 也很危险, 但这个机会真的很难得,如果我们跟着导师真的能攻克其中一项难题,那对我们来说真的是莫大的荣幸。”
她一边说一边感慨,双手捧在胸前, 一副已经成功了的样子。
舒英笑起来,赞同她的这一番话,付思萱正在兴头上,嘴巴一张一合, 喋喋不休道:“而且我们就是学这个专业的,世界上的疾病有很多种,就算我们这次因为害怕疟疾而退出研究,那以后也可能会碰到更严重更艰险困难,总不能每一次都像缩头乌龟一样躲起来吧?哎呀,我不是说缩头乌龟不好,不是,我不是说避开困难不好……”
她越描越黑,顿时有些焦急,生怕别人误会了她的意思。
舒英失笑,按住她激动的手道:“我懂,我懂,你的意思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顾虑,选择哪一条路都没有对错,只是不畏困难,愿意身临险境舍己奉献于我们而言更有意义,也更能体现出我们的价值。”
“对!”付思萱猛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我们还年轻,算是走在当今社会最前列的人,甚至现在还有很多人贫穷到吃不饱饭,有很多人像疟疾患者一样受病痛折磨,既然我们学了这个专业,既然我们可以奉献出一份自己的力量,那又为何不呢?”
“那又为何不呢?”舒英唇齿间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忽地粲然笑起来,“是啊,那又为何不呢?”
付思萱也笑,环顾一周,实验室里的人都埋首于书籍,而神色坚定,有着对自己选择好不畏惧的淡然。
不过这件事只自己意愿坚定还是有些不够的,舒英问:“那你跟你家里人说了吗?他们这么说?”
一说起这个,刚才还意气风发的人瞬间垮了脸,唉声叹气地说:“我爸妈,唉!”
这个回答,都不用多问,就知道八成是不太同意的。
付思萱:“我昨晚回到家就把这件事告诉他们了,他们一开始坚决不同意,但架不住我想去,现在虽然还是没有松口,但态度有所松动,我再磨一磨 ,肯定能成功的。”
“这件事不是小事,你可千万不要干那种瞒着的事,否则会让他们伤心,还跟着担惊受怕。”舒英自觉比她年长,又做了母亲,所以考虑事情并不只是站在儿女的立场。
付思萱点头:“我知道,不过我是下定决心了,放心吧,到最后他们肯定会同意的,不同意我就哭给他们看,哭得他们受不住。”说完有些得意地笑起来,可见没少用这个方法对付爸妈。
舒英见状笑着摇了摇头,“没关系,离最后期限还有六天呢,只要这六天里你爸妈同意就行。”
今天章惠然外面有会议,就没来学校,也就不知道学生们这么快已经做好了选择。
等第二天来学校的时候才知道,既惊喜又满意,其实在她心里她的这几个学生都是很不错的人,虽然给了他们七天的时间做选择,但其实已经预料到他们最后都不会选择退出,只是出乎她意料的是,他们竟然这么快就做好了决定,甚至都没有过多犹豫。
她眼含笑意,看着自己的学生们,很是赞赏地点点头:“好,你们都是好样的,都没有让我失望,这走出去才像是我带出来的学生。既然如此,那从今天起,你们就先查阅相关文献,快速阅读跟青蒿素相关联的知识,加入这个项目的不止我们团队,甚至不止我们学校,出去后大家都不要给我们学校丢脸。”
大家齐齐笑出声,满含热情地应答着。
这一刻,不大不小的实验室瞬间被这一群师生们的崇高理想填满,他们关心着远在南方的患者们,他们壮志凌云,相信当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时,恐怖的疟疾一定会从地球上消失,饱受折磨的患者们一定会痊愈。
章惠然继续嘱咐:“短时间内,我们还不会到疫区去,你们目前就安心地学习相关知识。另外,多陪陪家人,跟家里人说清楚,不要让他们为你们忧心难眠。”
“好。”
提到家人,话题又变的有些沉重,章惠然也不再多说,离开了实验室。
接下来的日子逐渐变得忙碌起来,实验室里再也没有人闲聊,大家都在钻研文献,着手青蒿素的基础研究,分析数据。
舒英白天在学校学习,晚上回了家还在学,甚至夜里做梦都是密密麻麻的文献追着人跑,让人不看不行。
没两天,舒秀珍也知道了她这件事,找上门来,指着她的额头恨恨问:“你是不是疯了?不要命了?要去那种危险的地方?!”
舒英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并不生气,讨好地给她泡了杯咖啡:“尝尝,固萱从国外带回来的,特别香醇。”
舒秀珍翻个白眼,摆手拒绝道:“你别来这一套,我可不吃你这糖衣炮弹,留着给李固言吃去。”
提到李固言,她话音突然一转,坐到她对面问:“你要做这些不要命的事儿,李固言同意了?他也没说什么?”
舒英讪讪一笑,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看到她这样,舒秀珍哪里还有不明白的,有些咬牙切齿地瞪了她一眼,“这个李固言!让我说他什么好。”
舒英见她气成这样,心中也有些歉意,拉着她的手跟她说自己的心里话:“姐,其实能做这件事,我很开心。”
“你就逞英雄吧。”舒秀珍横她一眼,“我知道这件事是一件很伟大的事,但是这件事,它有很多人可以做,缺你一个也不缺,可咱们家里要是缺了你,不说我们,你就说谷雨,你让她以后怎么办?姐活到这么大,经历的东西不少,我明明白白地告诉你,男人都是善变的,你别看李固言现在这么爱你,你要是真出了什么意外,你信不信他没两年就能再娶一个?我告诉你,有了后妈就有后爸,到时候谷雨成了没人疼的小可怜,你就在天上急得团团转吧你!”
她话说得狠心,舒英也的确放不下谷雨,但她还是说:“姐,这件事也没你想得这么严重,我又不是肯定会死,如果真这么危险,大家岂不都是有去无回了?而且谷雨也不会成为小可怜,别说李固言不是那样的人,就算他是,这不还有你这个亲大姨呢吗?难道你敢说你不疼谷雨?”
“你别在这跟我犟,这种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真要有点什么意外,有你受的。”舒秀珍说完见她反应,知道她是铁了心了,八头牛都拉不会来,她一时有些沉默,随后才道,“算了,你既然都已经决定好了,我也不说这些戳你的心了,不过我敢跟你保证,不管你怎么样,谷雨都是我亲外甥女,跟贝贝是一样的,有贝贝的一份就不会缺了她的。”
舒英笑了笑,眼神直视着她:“我相信。”
姐妹俩坐在一起,都有些动容,舒英说:“姐,我没说大话,能参与这个项目,我是真的高兴,感觉自己好像瞬间被看见了,我也有我的价值,我的价值可以帮助很多人。”
舒秀珍顿了顿,有些陌生地摸了摸她的头,眼含歉意,“你小时候过得不好,是我不对,我没担起姐姐的责任,让你受委屈了。”
舒英摇摇头,将头靠在她肩膀上:“你那时候也还是孩子呢,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舒秀珍哽咽起来,很是自责:“不、不好,我那时候只顾着自己,都没有发现你受了那么多的委屈……”
“好了好了,以前的事就不要再说了。”舒英笑起来,给她擦了擦眼泪,哄孩子似的道,“贝贝都那么大了,你怎么还好意思哭?也不知道害羞。”
“那怎么了?谁规定我不能哭了?”舒秀珍梗着脖子道,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破功笑起来。
家里的大人们已经都知道这件事了,只孩子们还不清楚。
窗外风卷过,舒英看书的时候谷雨从门外进来,带着一头的汗。
她笑起来,将孩子揽进怀里,拿帕子在她脸上擦了擦:“今天打拳学得怎么样?”
谷雨用力点头,“今天师傅又夸我了,夸我进步特别大!”
“真厉害!”舒英也夸,眼神里都是爱意,谷雨有些得意的笑起来。
舒英从她的衣服下摆伸进去,在她后背上摸了下,也湿乎乎的,她站起身牵着她说:“妈妈带你去冲个澡,然后换身干净的衣服。”
“好。”谷雨乖乖牵着妈妈的手跟着。
小女孩身上就是出了汗也是香的,浴室里雾气蒸腾,两个人脸上都红扑扑的,舒英在手心里挤了沐浴露,搓出泡后抹到她身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碰到了她的痒痒肉,逗得她咯咯笑。
她边笑边躲:“妈妈好痒,妈妈好痒!”
舒英也忍不住笑起来,拉着她的胳膊又给拉回来,“那你自己抹。”
“不要,要妈妈抹。”谷雨鼓起脸,摇头拒绝。
舒英笑着将泡沫点在她鼻头上:“小坏家伙。”
“才不是坏家伙,是好家伙。”
“好好好,是好家伙。”舒英应着她的话,“真不嫌害臊,自己说自己是好家伙。”
母女俩在浴室里边洗边说笑,洗完澡后舒英用毛毯将谷雨裹得严严实实,抱到床上,掀开被子放进被窝,天气已经转凉了,刚洗完澡出来要注意保暖。
等将谷雨安置好后,舒英也上床坐到她旁边,谷雨很自然地钻进她怀里撒娇,用小孩子特有的清透嗓音道:“妈妈,你身上香香的,软软的。”
舒英搂着她,笑道:“你身上也是香香的,软软的,妈妈最喜欢你了。”
“我也最喜欢妈妈。”
舒英莞尔,想了想问:“谷雨,你知道疟疾是一种什么病吗?”
谷雨茫然摇头:“不知道,妈妈你生病了吗?”
“没有,妈妈没有生病。”舒英耐心解释说,“疟疾是一种热带疾病,在我们国家的一些南方省市中,有很多人得了这种病,每年都有很多人因为这个病去世,其中,有好多都是像你这么大的孩子。”
“去世是什么意思?”谷雨仰头问。
“嗯,去世就是离开我们现在这个世界,去了另外一个世界,他们的家人再也见不到他,他也见不到他们。”
“如果我去世了,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见不到贝贝,见不到赵阿姨黄阿姨,也不能跟芝芝玩了?”
舒英点头:“是的,谷雨真聪明,一下子就听懂了。”
“那我不要去世,爸爸妈妈也不要去世。”谷雨只要一想到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瘪着嘴有些想哭。
“不会不会。”舒英有些哭笑不得,她本意是想跟谷雨说疟疾的,也不知怎么就扯到
了去世上,小孩子对这些是很难真正理解的,说多了还会惹得她们伤心难受。
她伸手擦去闺女脸上的泪水,“每个人都要去世,不过还早着呢,起码要等你成为没牙的老太太,爸爸妈妈才会离开你。”
谷雨对这个回答很不满,紧紧环住妈妈的腰,说:“我成为没牙的老太太,妈妈也不准离开我。”
“真霸道。”舒英点了点她笑了笑。
“你们娘俩聊什么呢?我的宝贝怎么哭成泪人了?”李固言进来,瞧见谷雨脸上的泪道。
舒英无奈地解释一遍。
李固言点头,走到床边在谷雨脸上亲了下,温暖的大掌在她头顶抚摸了下:“宝宝不用害怕,离那个时候还早着呢,我们现在还可以很快乐地生活在一起。”说完转移话题问,“爸爸给你买了饼干,巧克力的噢,要不要吃?”
“要。”谷雨哼哼唧唧,还噘着嘴。
“那你起来穿好衣服,我们到外面吃。”
“好。”谷雨答应,又拉着舒英,“妈妈也吃。”
吃了巧克力饼干后,谷雨的心情才好起来,将刚才的不开心全都忘记。
今天说疟疾的时机已经错过了,不过舒英没放弃,等第二天晚上在房间里看书的的时候把谷雨抱在腿上,问:“妈妈昨天跟你说的疟疾你还记得吗?”
“记得。”谷雨点头,“就是有好多好多人因为得了这个病去世。”
“对。好多像谷雨这么大的小朋友也得了这个病,得了这个病后很痛苦,一会儿发热,一会儿发冷。”
“那他们是不是要吃药还要打针?”谷雨还记得自己生病时爸爸妈妈带她到医院里打针的场景,现在想起来还有些抵触。
“是,但是这个病跟你之前感冒不一样,你的感冒,只要乖乖吃药乖乖打针,就会痊愈,可疟疾的药不能很好的治疗这个病,所以那些病人还是很痛苦。”
“啊。”谷雨皱起脸,她是个善良的小姑娘,很容易为别人动情,路上见到穿着破烂的乞丐爷爷奶奶,都会忍不住埋在妈妈怀里哭一场,所以一想到有很多人因为疟疾而痛苦就感到伤心。
舒英并不打断她的情绪,生而为人,应该具有善良的能力,她抱着她,在她后脑勺上摸了摸,“你知道妈妈是做什么的吗?”
谷雨点头:“知道,妈妈是做药的,苦苦的药。”
舒英笑了:“对,苦苦的药,但是苦苦的药是可以救人命的。妈妈过段时间就要去给得了疟疾的病人做苦苦的药了。”
“那那些人吃了妈妈做的药,肯定会好起来的,对吗?”
小孩子童言童语,舒英看着她黑白分明的双眼,大大的黑眼珠中是对妈妈的深信不疑,她默了一瞬,还是点头说:“是,那些人吃了妈妈做的药,就会好起来的。”
谷雨终于笑起来,笑容灿烂又明媚:“那妈妈你要赶快把苦苦的药做出来噢,这样他们就不用再那么难受了。”
窗外天色将暗未暗,一股静谧的蓝色笼罩着小区,住在五楼,隐隐约约还能听到楼下小孩子们的嬉闹声,又快乐又幸福。
“好,妈妈赶快把苦苦的药做出来。”舒英抱着她的手紧了紧,将下巴搭在她头顶,“但是妈妈必须要向你坦白。”
“妈妈你说吧。”
“苦苦的药是不能在家里做的,过段时间,妈妈要跟付阿姨、欧阳阿姨她们一起去南方,可能要很长时间才能回来。”
谷雨眨巴了下眼睛,问:“我不能跟妈妈一起去吗?”
舒英缓缓摇头:“不可以。”
谷雨有些失落,追问道:“那妈妈多久才能回来?”
“妈妈也不知道。”
舒英说完还以为谷雨会更加伤心,没想到她叹口气,有些惆怅说:“那好吧,那妈妈你去到那边要加油噢,早点把苦苦的药研究出来,这样那边的小朋友就不会再难受了,而且我会很想你的。”
她的反应出乎舒英预料,她有些怔忡,良久后才反应过来,在她脸上吧唧一口道:“妈妈会加油的,我们谷雨真棒,已经长成成熟的大孩子了,妈妈到了那边也会想你的。”
“也要想爸爸。”谷雨不忘补充说。
舒英好笑道:“嗯,也会想爸爸。”
李固言今天又很晚才回来,他知道她要不了不久估计就要去疫区了,便想着趁这段时间赶紧将厂里的事都处理一下,也不再省钱了,厂里又招了许多人,将事情都安排到下面去,到时候他就能将生活的中心从工作转到家庭上。
妈妈要去做很有意义的一件事,爸爸也不能托她的后退,要让她无后顾之忧,而她的后顾之忧就是谷雨,他会好好的照顾谷雨的。
谷雨对这些细节并不清楚,但对于爸爸能每天都早早回来而感到高兴。
又过了一段时间,章惠然通知他们收拾行李,他们不日将去疫区采集病例,实地研究。
对于这个消息,大家都早已做好准备,但猛然面临着和家人的分离,舒英还是感到有些不舍,哄谷雨睡觉时紧紧抱着她不肯松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好像怎么也看不够一样。
李固言知道她是舍不得孩子,从孩子出生到长这么大,就从来没跟她分开过,这突然要分开,而且还确定要多久才能回来,可能是一个月,也可能是三个月,而且疟疾是易感染病,谁也无法确保舒英这一去会经历什么。
想到这里,两人都有些感伤。
李固言从后面紧紧拥着她,闷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你到了那边要万事小心,不要挂念我们,我会把谷雨照顾好的,会让她吃饱,让她穿暖,不让她生病,等你回来时,还像现在一样活泼可爱。”
“嗯。”舒英应声,没敢说话,生怕自己一开口就压不住哭腔,将已经睡熟的孩子吵醒。
“你到了那边要经常给我们打电话,如果遇到什么事情不要瞒着我们,千万千万不要报喜不报忧,因为你一点都不会撒谎,你的谎话太拙劣了,你瞒着我们的时候,我会担心到睡不着觉。”
“好。”舒英动了动,转过身抱住他,“那你也不能报喜不报忧,你自己照顾谷雨要是遇到什么事,也一定要告诉我。”
“你放心。”
黑暗的夜晚,两人紧紧相拥,夜晚的小区安静,有晚睡的人家窗口处还亮着昏黄温暖的灯光,星星点点,从远处看,像是点缀在居民楼里的一颗颗星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