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 少年游第三期正片准时上线。
然而这次的正片却没有引起骨灰级粉丝的多大注意。原因在于——
就在正片上线之前，粉丝早就忍不住在各路剪辑里把这一集回顾了好多好多遍了！
好虐的民国戏，全死了， 悲剧美学滤镜拉满。
而CP粉则更为直接：他们已经用不多的素材，剪完了一集军阀和小少爷的苦命鸳鸯爱情故事。
宋参谋在许少爷和其他人攀谈时一个淡淡的眼神， 那是对爱人的占有欲和恋恋不舍。
宋参谋故意引起李记者误会却不辩解，那是知晓爱人身份以后，打定了注意要替他赴死。
至于临走前那一番调笑， 更是暗含着希望爱人好好活下来的苦心。
可惜许少爷手上早已沾染了鲜血信念崩塌，得知宋参谋的噩耗虽强装镇定， 但也毅然决定黄泉下相见……
好虐好虐好虐，CP粉一边流泪一边狂吃。这就是我家的饭， 破碎艺术感拉满！
要问许骏行为何会看到这些——
那自然是时刻关注粉丝动态的宋朝桐发给他的。
……
这个人整天就没有正经事情做吗？！
……
《望云川》剧组，公共化妆室内。
宋朝桐坐在半身镜前， 由化妆师小心翼翼地给他带上了假发。
暗红缠枝莲花纹的交领长衫，一双狐狸眼下又勾上淡红的纹路， 看上去就魔气横生， 勾魂夺魄。
“哇， 这可太反派了。”化妆师小王对着自己的作品欣赏了一会，给出了简单直白的好评。
导演特意嘱咐要化妆师给宋朝桐化得夸张一点，一看就很邪恶妖媚的那种。
毕竟宋朝桐一向以邻家男孩的形象出现在公众面前，这次突然换了戏路， 务必要让人印象深刻。
飞廉就是那种看着漂亮乖巧，其实满脑子阴暗念头和欲望的邪魔。
宋朝桐对着镜子里的化妆师勾唇一笑， 眼尾生动地扬起。眼神有些狡黠，像是在说：
我发现你在偷看我哦。
小王倒吸一口气，感觉自己逛了一回赛博青楼。心怪痒的。
“你确定接下来半个月都有时间吗？”
手机响了， 宋朝桐低头点开，收到了《望云川》导演的信息。
“确定，综艺那边暂停了。”
虽然少年游这档节目正做得红红火火，但本来在计划中就分为上下共六期。目前三期播完，投资方很满意热度，但后续几期筹备跟不上，节目组也只能宣布暂时完结，敬请期待。
好在最后一期留足了期待，不少观众表示愿意等。
节目组也承诺必将不负众望，带着全新机制和更沉浸式的布景归来。
综艺暂停，倒是给了宋朝桐一个见缝插针进组拍戏的机会。
正好《望云川》急着开拍，于是火速和宋朝桐签订好了合同。
只是经纪人对此事依旧不上心，有很多事情反而是宋朝桐自己和剧组接洽的。
经纪人的不作为是如此明目张胆，以至于不仅业内人士心知肚明，连粉丝都察觉到了。
由新增的事业粉牵头，CP粉也冲锋陷阵，在工作室底下狂骂无能。
然后出门左拐去超话里讨饭——
有哪位导演还记得我们铁牛老师是演员吗？请他去演吧小演员很便宜好用，孩子想吃香香的饭……
客串配角也没关系的，孩子只是想有点剪辑的新素材，每天“小桃别离开我”即使是有CP脑滤镜也难免工伤啊喂！
实在令人忍俊不禁。
离正式开拍还有一会，同一个布景，今天是男女主误会血虐的大戏。然后才轮到他和女配。
宋朝桐刷着粉丝到处讨饭的热搜笑够了，又点开《望云川》的招标书。
虽说给钱比较抠搜，但投资这个剧的是邱欣，秋梨娱乐的老总。大名鼎鼎的“剧王”生产机。
近年来他们的投资模式越来越倾向于“1＋N”，挑一部一看就有爆剧潜力的疯狂加码，然后再挑一些出奇制胜的小成本剧搏一搏。
这样看来，《望云川》其实也是被赋予了期待，或者说它的成绩必将成为秋梨娱乐考察的对象。
不仅是导演，演员也是如此……
铛。
小巧的保温杯出现在隔壁的桌子上，视线缓缓上移，是女配紫言仙子的演员，正大喇喇地往靠椅上躺。
一坐，一叉腿，十分不拘小节。
他们都只有公共化妆室可用，只有男女主才有单独的房间。
所以紫言仙子才会出现在这里。
当然，更重要的是，导演叫他们培养一下默契，多接触接触。
导演为此煞费苦心，催着几个年轻人互相认识，还特地把第一场戏，就安排为情绪大起大落的冲突戏码。
“去外面逛逛？”宋朝桐想了想说。
“好。”女演员点点头，干脆地站了起来。
……
一走进拍摄场地，就会深刻地体会到剧组的贫穷。
道具树透着塑料质感，背后是一大片绿幕——未来做后期的时候全靠P图做特效。
一做特效，又是哗哗烧钱。
导演的脸上写着每分每秒都听到钱在流走的焦灼，一边盯着画面里相拥的男女主。
演的正是宋朝桐试镜时演过的那场戏。
乐然哭得梨花带雨，鼻尖微微泛红，身上穿着粉色纱裙，躺在云璋仙君的怀里。
云璋仙君深情款款，温柔苏断腿：“是我来迟了”
他喃喃道，“此生，定不会再让你”
眼泪，挤不出来，但深情管够的。
毕竟粉丝都说他的眼睛看狗都深情。
由于环境实在简陋，为了让两位演员更入戏，导演还在播放荡气回肠的BGM。
毕竟这剧不现场收音靠的是配音，哪怕现场电钻突突都没事。
宋朝桐听了一会，表情逐渐疑惑。
他拿起手机：
【你猜我听到了什么？】
对方发了一个问号。不是很想和他玩猜猜猜的游戏。
宋朝桐于是打开语音，将手机举在耳边，录了一段背景音。
收音效果不是很好，勉强能听清楚一点点BGM的旋律。
几秒钟过去。
这回对面没有发来“不许发语音”，而是一个遭了雷劈的线条小狗表情。
一看就是从他这里偷去的。
宋朝桐笑笑。
“你在哪个商场？”许骏行首先猜自己的新歌是被拿去当商场背景音乐了。这比较合乎情理。
但好像听到环境音里还有人在指挥调度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有剧组买了你新歌？】宋朝桐问。
【是……】
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我就在这剧组】
【今天演哭戏的时候就听你唱了】
【很感人】
三条信息连发。许骏行沉默了。
宋朝桐忍不住笑出了声，把手机收回了兜里。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真滴假滴？
手机在衣兜里又滴滴振动了两下。
应该是许骏行又发来了信息。宋朝桐揪着衣服上的两段腰带玩， 故意等了一会才去看。
身旁的女演员好像听出了什么，本来在和助理聊天，聊着聊着又跑过来问。
“哎， 这声音我听着像许骏行呢？”
宋朝桐闻言鼓励地点点头，说本来就是呢。
女演员顿时嘴巴张成了一个小o， 露出一个很懂的小眼神。
她的长相是御姐那一挂的，个子也高，行为举止却比较可爱随性。不然也不会在化妆间摊成一团煎饼了。
她的助理见她托着裙摆到处乱蹭， 跑过来说夏夏不要乱动，又给她整理仙气飘飘的褶裙。夏月一边提着裙摆罚站， 一边眼珠子活络起来，有意无意地往宋朝桐身上看。
她对单独的帅哥不是很有兴趣， 毕竟娱乐圈最不缺的就是帅哥。
但是成双成对的帅哥——那就很有意思了。
“宋……老师，怎么称呼啊？”她不经意地问， 恍若伸出试探的触角。
宋朝桐按灭了屏幕，转过身来。
“其实他们喊我铁牛多一点。”他竟然思考了一会。
夏月严肃道铁牛老师下午好。
“哟， ”宋朝桐笑意深了些， 装模作样地打量了她。“你有问题。”
无事献殷勤。
他们俩都一路从化妆间尬聊到拍摄间了， 还搁这儿初次见面请多关照呢。
夏月有点神秘，稍微凑近了一点，手往前指了指。
宋朝桐：“我？”
夏月点点头，又指了指音响。
宋朝桐想了想， 恍然：“许骏行？”
夏月又点了点头，问：“真滴假滴？”
“你都这么问了。”宋朝桐看了她一眼， 学着她的语气，“假滴。”
他讲得太轻，比悄悄话还要模糊。夏月一时没听清， 目光坚定中带着一丝质疑：“假滴？”
宋朝桐：“真滴。”
夏月：“真滴？？？”
宋朝桐：“……”
蹲在地上的助理实在听不下去这弱智一样的对话：“真滴真滴，我每天睡许骏行床板底下，我全都听到了。”
宋朝桐和夏月不知道是谁起的头，好像哄幼儿园小朋友一样稀稀拉拉地拍了拍手，齐声说哇你好厉害啊。
助理：……老天爷啊。有你们这样的弱智反派是男主女主的幸运，活该他们一生一世真的。
话虽如此，两位反派有了共同话题，总算也勉强混了个熟悉。
今天的戏是飞廉和仙子姐姐吵架。那厢男女主阴差阳错就深情拥抱上了，这厢两位求而不得的就要开始发疯。
紫言仙子是气自己千算万算，反而给女主做了嫁衣裳，更气飞廉这个舔狗办事不力，要他虐女主他都做了些什么！
她甚至对自己生气……为什么费劲千辛万苦得到了姐妹的命格，还有指腹为婚的保障，最终上神却还是会被洛川吸引走呢……
难道她真有那么不堪……
总之气谁都不会气云璋仙君，毕竟那是她的心上人做什么都是对的。
相比紫言仙子的扭曲麻花心态，飞廉则是简单直接得多：为什么仙子姐姐就是不肯看我一眼呢？
可他对仙子姐姐的爱已经到了扭曲的地步，再怎么不满也只会在心里憋着越憋越变态……面对仙子姐姐，他一直是小心讨好的。
“姐姐，别生气了。”飞廉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仙果来哄姐姐开心。那是能让仙人跳过修炼的步骤，直接增长仙力的奇宝。
他知道姐姐一直为自己迟迟不能进阶而气急，故花费了不知多少宝物才换得这一枚。
为姐姐花钱，他眼睛都不眨的。
夏月看着眼前少年发红的眼角，水润的眸子眨也不眨，满心满眼只有把宝贝献给姐姐的虔诚。
一时脑子一抽，顺手接了过去。
接过的时间，她已经清醒了过来，差点没绷住。
按紫言仙子的人设，她正在气头上，怎么会接受飞廉的讨好？
她应该狠狠地把仙果扔在地上，甚至扔到少年的身上才对！
夏月仿佛被手上的仙果烫到了一般，咻得扔了出去，没好气地侧过身子。
仙果碰到桌角弹了一弹，又骨碌碌滚落到门槛旁。
正如飞廉永远被讨厌的爱意。
“卡。”
导演叫停，直起腰来。
夏月挫败地理了理袖子，好心虚。
她怎么突然会脑子一抽…又演砸了……
一定是她没入戏的缘故……
可是刚才真的是下意识觉得飞廉好可怜，所以才没拒绝他。
夏月本以为第一场多少得挨点导演的骂，没想到远处的导演搓着下巴思考了一会。
“这个临场发挥，好像很不错啊。”
“留一条！”
夏月：诶？？？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这个人总叫他心烦意乱……
“我觉得她演的很有道理啊。虽说剧本里是打飞了仙果， 但未免显得过于单薄。像夏夏这样演，下意识地接了却又恼羞成怒，正好能体现出紫言仙子对飞廉是一种接近亲情的感情！”
“没错， 连紫言仙子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其实她是很依赖飞廉的。就像肌肉记忆一样， 放在我们这对反派身上不是正合适！”
导演和编剧商量了一番，交口称赞。
“夏夏，你这发挥神了！”
夏月：真的吗你们莫要坑我。
但她感觉这样的发挥再难有下次了。
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的就神来一笔。
宋朝桐在一旁悠哉悠哉地听着， 手里掂量着那掉在地上的果实，要不是道具不能吃， 感觉他会狠狠来上一口。十足的恣意潇洒，但是不管事。
今天他就是姐姐的小弟， 姐姐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倒让夏月这个做姐姐的诚惶诚恐，感觉自己hold不住这么厉害的小弟。
从导演刚喊开始， 对戏的第一秒，她就感觉到宋朝桐一定是很有经验的演员了。
她也曾有幸和一些资深的演员合作过， 羡慕那些前辈对角色的专注， 在现场的游刃有余。令人奇怪的是， 宋朝桐竟然也隐隐给她这样一种感觉。
入戏很快，还有空提醒她台词，包括一些走位上的细节。
这让夏月这个刚入行的新人既感觉安心又有些惊奇。
听说宋朝桐以前演技也是很烂的，也只不过比她多演了两三部偶像剧的男主而已。
可现在他就这么有经验了——
难道说演过偶像剧的主角， 演完就能得到这么大的进步吗？
夏月眼神坚定似有所悟。感觉自己演完这部《望云川》的反派，想必也能猛涨经验快速蜕变。
夏月星星眼：我是不是超凶的？打得猛不猛？
宋朝桐竖起拇指：你超猛的。
……
录完不到半夜。
今天剧组成功拍完两场大戏， 还以为主演们都要熟悉很久，没想到效果都不错。
导演异常满意，果断放众人回去宾馆休息。
明天是男女主继续拍， 宋朝桐倒可以再休息一阵。也是这两个星期难得的休息日。
自从上次和经纪人谈话过后，虽然依旧放养，但商务和杂志都拍了有一些，行程也变得很满。
他破天荒地主动发信息给助理，叫他给自己带一份宵夜来。
累一整天，还要吊着威亚飞来飞去，实在是饿晕了。
好想吃饭——主要是想吃碳水。
来自减脂期的怒吼。
低气压地在宾馆里躺了没一会，助理就开着他的小破车按时抵达，除了打包的饭菜以外还有一个画着Q版小人的甜点盒子。
“这是什么？”宋朝桐问。
“是少年游播放量破十亿的蛋糕！”助理自豪道，全世界只此一个！我替你拿来一块。
今天下午是少年游庆祝播放量创新高的大会。有部分嘉宾还参加了扫楼，宋朝桐没空，只能由助理代劳了。
这块蛋糕应该就是节目组的彩蛋之一。包装上画着六个常驻嘉宾的Q版形象——
熟悉的配色：黄绿黑。还有白马王子许骏行。
宋朝桐无声地笑了笑，从包装里拿出切好的蛋糕。
动作一顿。
照道理来说，应该是每个嘉宾拿走他们自己的部分。
但宋朝桐手上这块却有两个身体。虽然路上难免有磕碰导致蛋糕变形，但还是勉强看得出有绿和白两个颜色。
宋朝桐指着小绿人的脖子上方：“头呢？”
两个人都没有头未免有些恐怖了吧。
助理：黑老师说上半身用来拍结婚照。
宋朝桐：……
真有他们的。
要不是饿得没力气，他一定笑出鹅叫。
他将精美但模糊的蛋糕放在一边。
虽然是代表了整个剧组里程碑式的跨越，以及辛勤劳动的丰收，但是饿到一定地步没人在意蛋糕。
宋朝桐接过餐盒，塑料盖接连打开的声音，犹如天堂奏乐。
附近私房菜馆的家常小炒，味道有口皆碑他早就想尝尝。浓油赤酱的葱烧大排，熬出乳白色高汤的上汤豆苗，还有几道当地特色的海鲜，炒白蟹和椒盐濑尿虾。
看得出助理很用心，送得很及时包得也很严实。拿到盒饭还有些烫手，打开冒着腾腾热。
闻着扑鼻的香气，宋朝桐的灵魂暂时出走。举着筷子，一时间竟然无处下嘴。
啊，这是他配吃的吗？
很多难忘的美食好像都已经是上辈子的回忆了——
真？上辈子。
宋朝桐：这样的美景，怎能不与人分享？
助理：这题我会，立马拍照发给许哥。
宋朝桐：你懂我。
咔嚓咔嚓！上下左右拍完之后还要加一个富有食欲的滤镜，助理看着宋朝桐姿态优雅却丝毫不慢地干完了一整盒饭，大发感慨。
唉，他见过的减肥的明星，最后大部分都会变成这个样子，这就是美丽的代价。
顺带一提，还有一小部分会因为长期节食最后变成厌食的骷髅头。
……
正打算睡觉，却收到了三百六十度美食照合集的许骏行：……
似曾相识的画面。
睡前就是这个人的报社时间，对吗？
许骏行发过去一个笑脸，裂开的笑脸。
【喜欢哪样？】宋朝桐说。
他面无表情回复。
【？说了也没用】难道还能隔着屏幕递给他吃吗？
许骏行猜，如果他老老实实回答了问题，宋朝桐的下一句一定是：
确实很好吃，我替你吃（比心）
宋朝桐总说自己已经很了解他，但其实许骏行亦然。
【有用啊，下次我做给你吃嘛】隔了一会儿，对面又发过来这样一句。
许骏行愣了一下，稍微有些不自在。
虽说宋朝桐的手艺看起来好像还行，在节目里已经领教过。但专门做饭给他吃这件事情好像透着些古怪。
他们算什么关系呢……？
又不是多么亲密。
比如亲人之类的……
连和他从穿开裆裤时就一起玩的发小都没做饭给他吃过呢。
【可以去饭店吃】他勉强对这件事情表示了同意，但没管做饭的事。
对面很快回过来一句
【那什么时候去？】
许骏行意料之中地笑笑。宋朝桐似乎对于约他出去玩这件事情有一种执念，有事没事就要喊一句
而且大多以古丽苏如合和郑子轩也邀请他的名义。
许骏行没来由地想到了那天小黄玫瑰发出的那张合照。背景一片模糊，黑漆漆的餐厅里长桌上摆着几根明亮的蜡烛，三个人靠在一起，自拍镜头在宋朝桐手上。
好像是很温暖的样子。
许骏行打字：
【下次吧。最近不行。】
【我来找你也不行？】
【会被拍。】
【你看我去电影院被拍了吗，去聚餐被拍了吗？】
【没有。】
【那你怕什么！！】
宋朝桐加了两个感叹号来表达他的激动。
尽管无法从逻辑上说服，但许骏行依旧保持了自己的立场。
【NO】
对面沉默了片刻，就在许骏行打算结束这段对话时。
【那要是大柳他们叫你呢。】
后面跟着线条小狗委屈的哭哭脸。
大柳是SILVER男团年纪最大的老大哥。也是许骏行当时关系比较好的队友之一。
他总是一副温和的和事佬做派，因而看起来缺少了一些性张力，不像几个弟弟，黑红黑红的，走到哪里都不缺关注和争议。
虽然外形条件一般，但打得一手好架子鼓，闷头打鼓时还挺有反差。在他们搞乐队概念专辑的时候狠狠吸了一波粉。不过男团解散后，大柳似乎也没有找到什么好出路。
舞台自不必说，连商演都接不了几个，年纪也大了，这些年就逐渐回到了半素人的状态。
经纪人常跟许骏行说，让他少跟这些落魄的前同事联系。“人往高处走，水往低流。”
许骏行面对着屏幕上小狗的哭哭脸，竟然沉默了一会儿。
宋朝桐幽怨地说：你会。
许骏行说对。
放下手机，熄灭顶灯，空气中传来助眠熏香潮湿的香气。许骏行躺在黑暗里调整呼吸，思绪却没有随之平稳。
他侧躺着额发遮住了眼，毛茸茸的有点扎人。早该换个发型，现在这个太碍事……
今天是不是说话语气太重了呢……
其实宋朝桐说的有道理。倘若他对所有的老队友都一视同仁，那他为什么只答应和大柳他们见面呢？
会被媒体拍到只是他的借口，真实的原因他也理不清楚。
自从和宋朝桐上了节目以后，这个人总是叫他心烦意乱。
又总是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他身边，让人想忽略都难。
许骏行猛地从床上翻身坐起，按亮了床头灯。
不行，再想下去又要失眠。
他打开聊天软件。
却发现聊天记录并没有停在零点之前。在他躺在被窝里辗转反侧的时候，宋朝桐还发来了一句——
【你已经正式拒绝我三回了……】
时间显示是00：31。
三分钟以前。
或许他也没有睡着，现在回复的话并不显得突兀。
【所以？】
他等待着对方再发来一个线条小狗哭哭的表情包，抱怨他总是如此绝情。毕竟撒娇是宋朝桐的拿手好戏了。
然而这次对方的回复却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事不过三，下次不可以拒绝我了哦】
许骏行眨了眨眼。犹豫着没动，屏幕上又跳出两条消息。
【香肠嘴亲亲jpg】
【晚安。】
宋朝桐还在晚安后面发了一顶小帽子的emoji，让人联想到那天恶趣味地拍拍他的脑袋的温度。
状态变成了离线。
许骏行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干脆地把手机一放。
躺下睡觉。
黑暗中待机的蓝光照得他眼珠幽幽得亮，他抬起被角遮住了半张脸。
讨厌被拍脑袋——
一定是这样的。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许骏行：是本人吗？……
十一月的最后一个周日， 注定是热搜腥风血雨的一天。
这天早上，一个新鲜出炉的路透视频发出，正是前两天刚拍的《望云川》的两场大戏。
画面里的反派飞廉和紫言仙子正在对峙， 一个情绪激动破口大骂，一个低眉顺眼却红了眼眶。镜头清晰度高得吓人， 连妆面都拍得清清楚楚。
不似其他代拍一看就是蹲在哪个鸟窝里拉长焦距，这个路透看清晰度不是现场工作人员拍不出来。
但不管三七二十一，宋朝桐的粉丝已经一拥而上开始舔屏。
好喜欢这身黑里带着红里带着黑的长袍啊， 就像我哥的一生，被骂是他的命……
好喜欢这个妖娆的狐狸眼啊， 勾魂夺魄的哥哥你带我走吧……啊铁牛哥哥背不动我啊那算了，为了见你我们都是自己跑的。
这个造型好啊， 真美啊。听说角色是个带感的反派，那更好了！！
看这短短几十秒的片段好像铁牛老师的演技也有所提升， 不再只会瞪眼张嘴颤抖了，看来综艺上的表现果然不是错觉——
一切都好起来了啊， 铁牛老师你终于能演戏了！
该说不愧是红气养人吗……
抱着难得的粮食， 粉丝的心态很好：不求宋朝桐演得有多好， 有进步就行，有美美的造型就行。
毕竟，宋朝桐的唯粉和CP粉已经就差去各个IP官博底下讨饭了。明明超话和日活已经超越了很多当红流量，却没有作品接上， 加之《少年游》宣布暂停，叫粉丝怎能不急？
宋朝桐甚至连一个做数据的机会也没给他们， 微博不发，杂志也就拍了小猫两三只。
常有无知路人点进#牛马CP#的超话，还以为是吐槽工作的搞笑tag， 没想到里面竟然一刷一个新帖，随便发一句就立马有人回复！
这么活跃的吗？
路人小声喊着打扰了打扰了，被CP粉一把拉住——
来都来了，看看我们牛马CP再走吧，糖管够的啊，要不磕一把？
架势好像亲戚家热情的大姨。
路人迷茫地走了，兜里装满了沙雕剪辑和文采斐然的虐向同人文，心想这对CP到底是HE还是BE。我怎么看着好像轮回了三生三世了。
送走路人，CP粉们又恢复到建设自家的热情当中，喊着有没有金主爸爸看中我们CP啊？
……
然而也有部分铁血事业粉表示生于忧患死于安乐。这路透这么这么清晰，是不是剧方炒作啊？这么急功近利，多少有点心术不正了吧。
别把期待拉得这么高，到时候端上来一坨大的——
《望云川》的导演为此大发雷霆。
这事儿真不是他们策划的，哪家剧组这么鼠目寸光会把母带也漏出去啊。
导演组怎么也没想到，开机第一天就被泄密了，工作人员里必有手脚不干净的。
其实也难免，为了压缩经费，他们找了不少便宜的实习工，完全没法保证这些人不泄密。
说到底，还是钱的问题啊……谁让拉不到投资呢。
导演感叹。
……
此时，秋梨娱乐大厦。
西装革履，带着金丝眼镜的男人坐在透明玻璃窗前。
从这里刚好可以看到广场上一张迎风招展的画报，上面是刚刚上映的电视剧《年华逝水》的宣传图。也是他们秋梨娱乐今年的主推。
播出一个月，反响还不错，凭借豪华班底的号召力和大牌演员的加成，稳坐播放量第一把交椅。
然而却还远远达不到秋梨娱乐对它的期望。因为事先压在这部戏上的赌注太大了。
他们期待着这剧能吸干底盘，倍杀第二名。
但事实是第二名是小投资黑马，论回报要比《年华逝水》好得多。
“总裁，这是这个月的财报。”秘书恭敬地把材料放在桌上。
不用看也知道堪忧。
外人只知道秋梨娱乐是剧王制造机，可谁能想到完美的背后隐藏着诸多危机？
邱欣指尖敲打着桌面——
或许接下来，要调整一下战略了。
“还有，《望云川》的导演说想和您当面聊聊……”助理并没有急着离开。
邱欣动作一顿：“……？”
…
宋朝桐拇指无意识地划着屏幕，透过玻璃窗凝望着远处的山脉。
今天早晨，路透视频就如同早就准备好的一样，短短几分钟就从末尾一路往上爬。
于此同时，另一个曾短暂爬到前排的话题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陈莫告别娱乐圈#
取代而之的是一个爆料。
#陈莫私联#
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爱豆，即使是活跃期也不见得能上几次热搜前排，热度最高的时候可能就属这次了。
然而路人关注他也不是因为他本人，而是因为私联的噱头。
瓜是真好吃啊。哪怕是不认识的小糊豆也免不了进去吃一口，毕竟谁不爱看嫂子的天塌地陷紫金锤呢。
虽说人家已经退圈了吧……但即使是放在一个普通网红身上跟粉丝勾勾搭搭也怪恶心的。
宋朝桐关掉了视频。营销号喋喋不休的声音立刻消失在空气中，只余窗外呜呜风声。到了年底，南方格外清寒。
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原主并没有留下什么回忆给他。因此直到现在他对原主的人际关系依旧是一片茫然。然而他却认识陈莫——
几天前，陈莫给他发来一条短信，宋朝桐才知道原来陈莫也是他们公司旗下的艺人。
短信的内容是，他即将换个公司签约，谢谢哥一直以来对他的照顾。
是换公司，并不是退圈……
想到这里，宋朝桐已经大约有了判断。
想必和经济公司脱不开干系。
……
滴滴。
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来自置顶的小群。
【黑：偶遇美女】后面跟着双人照一张。
穿着黑色鱼尾裙，波浪卷发涂着复古红唇的明媚美人古丽苏如合，以及不潮不要钱的郑子轩。
地点在某个阳光明媚的砖石墙脚下，这回不是自拍，是他拍。摄影师水平不错。
是专门为了出图请来的摄影师，古丽苏如合解释。
【黄：到了小皇帝的地盘了。】
宋朝桐恍然。
今天是一年一度的电影节，H市此时应该是群星云集，都等着晚上开幕。作为今年有大爆作品的演员，古丽苏如合自然是在受邀之列的。
依照惯例今晚的红毯必定是一场精彩的大戏，各家都憋足了劲花枝招展。不出意外古丽苏如合这套图很快就会出现在她的微博上了。
而郑子轩正好是土生土长的H市人，在市中心偶遇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黑：许骏行是不是也在H市？】
【黄：是的吧，他要唱ost】
宋朝桐翘起二郎腿摸着下巴，头一回感觉到这热闹没有带上自己的寂寞……
【黑：@绿，你在隔壁否。有空否。】
宋朝桐点开键盘。
【绿：在。】
望云川剧组就在离H市不到三百公里的地方。
【黑：今晚团建否？狗头jpg】
其实本来想说否。
一年一度的电影节他当然不会忘。只可惜与现在的他却没什么关系。本来打算睡前刷刷手机关注一下算了。
但转念一想，接下来几个月都可能要进入两点一线的拍戏生活了。要想和同伴这样聚一聚估计都难。
【绿：可。】
【黄：速来速来。都给你办妥。】
具体办妥什么，她没有说。郑子轩用疑惑的眼神望着她。
古丽苏如合摘下墨镜，潇洒一挥手说你去邀请许骏行吧。
郑子轩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
古丽苏如合点点头。
怎么可能嘛！郑子轩一拍大腿，宋朝桐都叫不出来，我怎么可能叫得动？
他连连往墙角缩，肢体语言都在抗拒。
古丽苏如合于是步步紧逼，拿墨镜腿点了点他，说怎么还没试就怂了，不是你一直说想找人出来玩的？
郑子轩委屈。
宋朝桐跟许骏行说的话倒不全然是蒙他的。古丽苏如合和郑子轩确实说过很多次要喊人出来玩。
综艺拍到后面两期，虽然不乏粉丝撺掇的因素影响，但许骏行和他们玩得多是事实。
郑子轩对这个冷淡但人品不错的人印象蛮好的，也有意结交这个朋友。可谁成想许骏行好像真的是个大i人的样子……
他寻思着以宋朝桐和许骏行的关系都拉不到人的话，他郑子轩不更是自讨没趣。
“试试看又不会怎么样！”
“好好好。我试我试。”郑子轩无奈，掏出作案工具，鬼鬼祟祟如同拐卖小孩的怪叔叔。
【骏宝啊…今晚出不出来团建…】
他讲得很心虚，因为他们的上一条聊天记录停留在“许老师你好。”和“郑老师你好。”说不出的谦逊和官方。
称呼突然变成“骏宝”让他感觉自己头上正戴着狼外婆的小红帽。意图十分可疑。
对方却回复的很快。
【许骏行：？】
【许骏行：是本人吗？】
就知道绝对很突兀啊，郑子轩留下羞耻的宽面条泪，连忙打开语音说是本人是本人，绝对没有被奇怪的东西夺舍。
许骏行那边也发了条语音过来，听着像在舞台现场，在劲爆的鼓声里他的声音格外清朗。
笑着说不好意思。
“误会你了，还以为是宋朝桐的手段又升级了。”他说。
郑子轩眨巴眨巴眼睛，感觉两位玩得很花。
“好的。”许骏行又发来一条，解释说自己这边在忙。
【许骏行：晚上见。】线条小狗微笑jpg
郑子轩瞪大了双眼。
晚…晚晚晚上见？？
这么轻松就答应了吗？
他和古丽苏如合面面相觑：许骏行这么好约？
古丽苏如合搓着胳膊开始深思，末了她说：“我要开始阴谋论了。那宋朝桐每次都说约不出来是什么意思呢？”
郑子轩说怎么说。
“他们俩不会，已经背着我们偷偷约会很久吧？”
——“啊？？？”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电影节
北京时间晚上七点， 电影节正式开幕。
从白天就开始热闹的H市媒体中心此时灯火通明。鲜花和绿植摆满红毯两旁，扛着摄像机的媒体人伸长脖子翘首以待。
每当有一辆轿车滑行停在红毯旁，就会走下来一位穿着得体又闪亮的裙装的女明星。今天的气温是个位数， 可她们骄傲地露着皮肤展示她们优美的曲线。
仿佛寒冷的天气不会侵袭美丽的公主。
她们的身旁是早已等待着的西装革履皮鞋锃亮的男明星。
于是两人并肩往幕布走去，一路闪光灯晃得人睁不开眼， 可她们面带微笑眼睛也不眨地和镜头打招呼。
克服这些困难是每一个明星都要做到的，一时间被晃了眼这没什么，要紧的是留下端庄优雅， 风情万种的生图。
如果今天状态不好，那么随后微博上的“明星红毯集锦”一定会留下黑历史， 被各种嘲讽平时都靠营销和P图…
如果今天状态不错，那么或许能上几个热搜。精心设计的妆容和发型派上了用场， 或许可以引领接下来几个月的妆容潮流。美妆博主争先恐后地仿妆，“某某某式地母妆”， 或者“某某某式复古妆”。
为了今天的造型，女明星们的战争从好几个月前就开始打响， 争着预订有本事的化妆师和摄影师， 微博图从今天早晨就开始发， 一直延续到半夜。
古丽苏如合又换了一套墨绿色的鱼尾裙，裙摆很长差点拖地。今天下午的黑裙只是为了拍照，而换装的原因也很简单——
因为实在扛不住冻。
但今年她不再是单纯为了抛头露面挣一个关注而来了，她有了一部爆剧， 她是女主角，很有希望获得一个最佳新人奖。
于是扛这么些冻变得格外有盼头， 她对着摄像机微笑，接过礼仪小姐托盘中的签字笔，在被冷风吹得鼓鼓的幕布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一旁的主持人问：“今年是我们小黄玫瑰丰收的一年呀， 那我想问问你，你觉得主要归功于什么呢？”
【黑：这个主持人讲话真是不怀好意啊】
郑子轩在小群里吐槽。
由于古丽苏如合参加电影节现场去了，小群变成了他和宋朝桐的直播观影弹幕。
平心而论，《少年游》这个综艺对他们每个人的加成都是巨大的，没有这档节目就不会有古丽苏如合新剧如此高的关注度，要想达到现在的成绩悬之又悬。
可如果古丽苏如合真那么讲了可就大错特错。明天就会有新闻指着她骂。
【绿：这个主持人的风格就是这样的】
主持人虽然屡次嘴瓢，还屡次让话题在不能讲的边缘滑滑梯，但毋庸置疑问出的都是最具争议的话题。
某种程度上带给了艺人很多关注度。
“归功于支持我们的观众朋友啊，还有辛苦的剧组工作人员，投资方，”古丽苏如合讲得滴水不漏，“还有我在综艺里认识的朋友们。”
她最终还是提到了《少年游》。
“我们都知道你和《少年游》的小伙伴们关系很好，那小黄玫瑰今天有没有和小伙伴们见面？他们在现场吗？”主持人接着问。
他既然知道粉丝都叫古丽苏如合小黄玫瑰，摆明了是要提这个综艺。然而这一问也是故弄玄虚。
为了保证电影节不出错漏，主持人的问题和嘉宾名单都是提前准备好的，他怎么会不知道问题的答案。
是意指另一个来到现场的许骏行了。
然而家里蹲的郑子轩和宋朝桐却感受到了一万点攻击。
【黑：我是小皇帝jpg】
【黑：逆臣还不速速下跪jpg】
【绿：。】
郑子轩是个rapper，其实也就是嘴上骂骂，心里感觉还好。毕竟他也不觉得论流行音乐能颁奖颁到自己这儿。
宋朝桐倒实实在在有点儿唏嘘。
【绿：大过年的。】
【黑：？】
【绿：许个愿吧。】
郑子轩嘴角抽了抽，这离过年可还有不少距离。
【绿：希望明年能站在领奖台上。】
【绿：少女的祈祷jpg】
我嘞个，郑子轩竖起大拇指。兄弟你真有志气。宋朝桐现在离领奖台的距离啊，该怎么形容呢，大概就是有从地球到月球再回到地球那么远吧。
宋朝桐放下手机笑了笑，专心地看着平板里的画面。
许骏行今天是一个人来的，他今天依旧穿白西装，但比普通的白西装多了考究的印花，依旧点上了眼尾的小痣。
他走得不紧不慢，一举一动看似随意实际上都是精心计算。
男明星的红毯看着好像都是各种各样的西装，发型变来变去也就那样，妆也不能画得很浓。好像不如女明星们来得精彩。
然而就像平静的机关下面暗藏玄机。
许骏行的每一次红毯造型，在男明星当中都算敢穿，敢变化的了。
这一幕和宋朝桐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画面似乎微妙地重合了。
他想着，许骏行一直都是一个把每一次出镜当做战场来上的人。
也真是神奇，他私下里的性格那么内向，在工作上却好像有无穷的精力。
宋朝桐对他的态度一向是欣赏……不，也不能说是欣赏。
他觉得欣赏这个词未免显得有些高高在上。
不如说对于许骏行这样的人，只要在他取得成绩的时候由衷地替他微笑就可以了。
……
其实作为娱乐圈盛会，今天到场的熟人还真不少，李页程和孙源也在，乐然也在。还有几位导演。
宋朝桐看见许骏行就座以后腰板挺得笔直。
颁奖仪式已经开始，中间穿插着歌手的表演。许骏行今天唱的是一首古装剧的ost，其实他一开始并没有很多唱ost的机会，是因为这首歌红了以后才渐渐多起来。
所以这首歌对他来说很重要，是脱离了SILVER男团以后单飞的许骏行最重要的代表作，除非以后会有更多更好的原创作品。
伴奏音乐响起，穿着梦幻的蓝紫色纱裙的伴舞们踩着小碎步，绕着主角翩翩起舞。聚光灯打在许骏行的脸上，投下鼻梁的阴影。
歌曲是苍凉而宏大的，宋朝桐看见许骏行唱前几句时面无表情地摆弄了耳返，就知道现场的麦克大抵是不怎么顺心，电影节的麦往往都不太行，能真唱且不车祸已经很不错了。
最终还是稳稳地唱了下来。
但奖项最终给了这部电视剧的音乐制作人。
主持人继续颁奖的时候他已经悄悄地回到了位置。
他的两边都是女歌手，且非常不熟的女歌手，且女团出身的女歌手。
三个人非常守爱豆德的正襟危坐，偶尔交头接耳一下也是礼仪拉满。
宋朝桐换了个姿势坐着，很想笑。他按亮了手机。
……
许骏行有点慌。
方才灯光暗时，身旁的女歌手突然凑过来问，你知道那谁和那谁谁结婚了吗？
许骏行睁大双眼说真的吗我不知道。
女歌手很可惜地说，我也不是很清楚，都是听说的。又正襟危坐回去了。其实她也不太敢搭话，只是那谁和那谁谁就坐在她们前面三排，她一抬头老是能看到那两个人的后脑勺实在忍不住……
好在放在腿上的手机亮了拯救了他的紧张。
【恭喜你呀】
后面是线条小狗跳钢管舞。
好久没有看到这只跳钢管舞的线条小狗。在这种严肃的场合跳钢管舞是否有些太不正经。
许骏行偷偷地发过去一条：
【只是表演。】
为了不让摄像机拍到他捂得很严实，但又不想过于鬼鬼祟祟，所以一边正襟危坐一边趁着熄灯手指打字飞快。
总之很忙但不知道在忙什么。
发完他分外心虚，感觉这条消息也没有非回不可的理由，不知道为什么他就得在颁奖仪式现场回了。
那么多亲朋好友给他发消息祝贺他都还没回呢。
再说，公众场合还是要格外注意着点儿才好。
于是他倒扣手机，没去管对方回复了什么。
……
直到颁奖仪式结束，人群散场，许骏行才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打开了手机。
【出来玩】
【可怜巴巴jpg】
配图是一张媒体中心附近的广场，停着一辆漆黑的商务车，车牌号清晰可见。
“事不过三，下次不可以拒绝我了哦。”
这句仿佛带着语音的话骤然出现在脑海。许骏行有些沉不住气。
这次本来就没有拒绝啊。
他认真地打字。
【好的。】
……
漆黑的商务车一双卡姿兰大眼睛锃亮，陆续接上了它的两个小伙伴。
这车是郑子轩的。车主现在十分兴奋因为他感觉带着小伙伴一起向目的地奔驰的感觉非常cool非常real，英俊潇洒的地下小皇帝这辈子都要追求这种非常cool非常real的瞬间。
古丽苏如合在前座默默吐槽说我觉得你比较适合上旅行综艺，要不然你努力去拉一拉投资搞一个《少年旅游季》吧，我肯定给你一个面子空出档期参加。
宋朝桐靠在后座很安静，眼珠在黑暗中很亮。保姆车开得很稳，但还是有微微颠簸。
他低声说：“困了么。”
温柔的声音不像是通过空气，倒像是通过紧贴的皮质车座传来的。
许骏行感觉自己的耳朵震了震，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更困了。
但是此刻听着这催眠一样的声音他倒不觉得厌倦，也不急着睡着。
“有一点。”他说。
“昨晚睡着了么？”宋朝桐笑了。
“没有。”许骏行也笑笑。
他们两个像悄悄话一样的声音恰好隐没在郑子轩的吐槽当中。
“超人，你昨天睡了几个小时？”宋朝桐问。
许骏行动了动，把头枕得更高了些。
“飞机上睡了两个小时。”他算了算，“彩排完睡了一个小时。”
宋朝桐嗯嗯应了他两声，说，“现在封你为音乐圈达芬奇。”
达芬奇睡眠法就是每隔四个小时睡十五分钟，最大的程度开发人的潜力。
许骏行听懂了，并且真的感觉有困意袭来，他努力眨了眨眼。
“是……吧。”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宋朝桐：好看爱看多看……
车子依旧在道路上行驶， 两边是繁华的商业街，红的蓝的霓虹灯挂满了小吃商铺的招牌。这里是H市最热闹的旅游景点之一。
可司机转了个弯离开了这条街道，越开越偏僻， 转眼两边只剩下孤零零两排的路灯。
许骏行倒不是很怕司机把他们拐卖了，要是四个当红明星连夜失踪， 恐怕会占满明天的头条吧……
但他还是努力地睁开眼睛调侃，试图抵抗越来越重的困意：“黑老师是打算把我们卖到哪儿去。”
其实以他的音量黑老师本人是听不见的，因为郑子轩正在和古丽苏如合疯狂嘚吧嘚。
宋朝桐看了眼手机导航， 替他回答：“还有二十分钟吧。”
他们要去的地方是郑子轩一个朋友开的店，专门接待相熟的客人吃喝玩乐。私密性较好， 位置也偏僻。
今天下午刚一见面，郑子轩就拍拍胸口说在H市哪里有好玩的都来问我， 包在我身上。最终就定了去这里。
宋朝桐下午专门赶到H市其实也有点累，但看见许骏行一副眼皮子打架还在硬撑的样子， 一分钟里要闭眼再睁眼五六次，差点笑精神了。
“还有时间， 可以睡会。”宋朝桐说。
他以身作则地闭上了眼， 路灯穿过车身有规律的阴影在他脸上变幻， 很漂亮的侧脸。
许骏行睁着眼睛看了会儿。
把目光移开了。
前座的两个人稍微安静了下来，因为古丽苏如合的经纪人打电话来查岗说大晚上的跑哪里去了……
“今晚是不是挺开心的。”宋朝桐问，不知什么时候他睁开了眼。
“是啊。”许骏行轻声说。
宋朝桐仿佛很赞同地点了点头，说我也挺开心的。
许骏行想不出来宋朝桐有什么可开心的， 今晚半个娱乐圈都参与的热闹其实和他没什么关系，也没听说他接了什么新戏或者新商务……
唯一有可能的是认为是有了这几个朋友的陪伴所以他开心， 但这多少有些自恋许骏行一般不这么揣度……
但宋朝桐似乎不打算进一步解释这个问题，他很放松地靠在椅背上微阖着眼，轻轻哼起了小调。
许骏行耳朵一动， 听出了那是今晚他唱的ost。
作为原唱他是多么熟悉这个前奏，宋朝桐刚唱出一两个小节他就听出来了。
窗外路灯的穿梭仿佛是无形的节拍，宋朝桐哼得很轻很慢，比原版要慢很多。但无伴奏的抒情本来就该慢一些才好……
许骏行默默听着，突然想起了一些事。
其实很多人以为他和宋朝桐是昔日的队友应该关系很好，至少是很熟悉的。
包括现在依然有很多CP粉磕这一点，觉得他们是CP界最牛的天降竹马。
一见钟情从此天雷勾动地火的是天降，是命中注定的强势缘分。细水长流本宫一日不死尔等终究是妃的是竹马，是养成系永远的羁绊。
究竟是竹马还是天降各人有各人的口味吵吵闹闹打了有几个世纪了……但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的是他们天降竹马。
少年时期靠着男团的身份绑定在一起，从此你的荣耀就是我的荣耀，提到你的名字后面必定跟着我。分开了又因为各种抓马相聚在一起，这不得老房子着了火势不可挡……
林助理背着许骏行偷偷磕到深夜，看着镇圈神作流下了感动的泪水。
第二天顶着两个肿眼泡来上班，许骏行发现了其实很想笑。
因为他以前其实真的对宋朝桐没什么印象。
早期最著名的名场面，宋朝桐搂着他说“我们就是最好的朋友无话不谈啊”。是经济人让他们这么说的。
许骏行听完两眼一黑，他相信那时候的宋朝桐也是一样。
真实情况是他一般和大柳讲话，宋朝桐一般在训练室磨完洋工就回去睡觉。
许骏行那时候对宋朝桐唯一的印象就是：真羡慕他啊。
还有淡淡的讨厌。
羡慕他天生就有一副好嗓子，帅得毫不费力。
当艺人其实是最看天赋的。有的人生来就是天才，年纪轻轻就是歌王歌后。有的人唱了一辈子每天勤学苦练技巧越练越强，最后还是被人说没有辨识度。
宋朝桐恰好是老天给他饭碗的那一种人，哪怕每天上课摆烂也有粉丝夸他嗓音最好听。
其实一开始不是羡慕，是嫉妒他吧……
顺带怨恨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努力才能追上别人的起跑线。
后来SILVER解散了，许骏行还在不停地努力，宋朝桐却原地踏步被后浪拍死在了沙滩上。
许骏行发了新单曲宋朝桐还在吃老本，许骏行当上了选秀导师宋朝桐还在吃老本，许骏行有了上星综艺宋朝桐的老本已经吃得差不多了……
那时候许骏行才偷偷松了口气。
觉得自己熬出了一锅勤能补拙的鸡汤，终于摆脱了阴暗爬行的小人心态，从此“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了。
……谁能想到两个人又有这么近的时候。
现在的宋朝桐应当比刚退团的时候火得多了吧。
有相当高的关注度，有很多愿意为他买账的粉丝翘首以待，看起来人际关系也不错，在新环境里挺如鱼得水的样子……
许骏行盯着虚空中的点，心里一动。
这几天他一直在试图找到一个理由。为什么他最近总是有意无意地想到宋朝桐，下意识地在人群里注意到他。
然后他想我该不会是——
又在嫉妒他吧。
……
面对那个闭着眼睛看似很无害的人，许骏行幽幽地叹了口气。
这可真令人悲伤。
……
车速慢了下来，稳稳地停在纯黑色大理石台阶的店门口，郑子轩兴奋地把人一个个喊起来说到了到了。
传说中的朋友亲自来接人，给足了地头蛇面子。
宋朝桐解开安全带，微微侧头突然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表情：“叫你睡不睡，接下来可要不眠夜了。”
他的本意是想活跃一下气氛，他感觉得刚才许骏行的眼神停留在他身上如有实质——
要不是人贵有自知之明他还以为许骏行要突然爱上他了……
略微一慌以后他立刻淡然了。
看就看，随便看。
好看爱看多看。
演员的脸就是用来看的他还怕别人不来看呢……
在许骏行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长腿一迈下了车，外面凛冽的空气立刻吹了满头满脸。
抬眼一看小伙伴们也都是抱头鼠窜——
今晚所有的人都是要风度不要温度，脱了礼服里面也还是美美的薄薄的，冻死算球。
“快快快——”他催着车里的人。挑了挑眉。
许骏行慢吞吞地跟在他身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
走廊上铺着的是木制地板，绕过玄关走上二楼，主人留给他们的空间接近一个套房。里面各种娱乐设施样样齐全。
郑子轩说累了也可以在里面的卧室将就一晚，我们给女士留了单独的房间。或者男士们可以睡在台球桌上——
古丽苏如合的反应是呵呵一笑打开了占满整个墙的投影，把话筒开关一开。
音箱里流出Beyond的老哥《海阔天空》的前奏。
古丽苏如合虽然本职是演员但有一颗热爱唱歌的心，她去KTV一般用《海阔天空》开头，用《难忘今宵》结尾。
宋朝桐扫码点开了点歌软件，输入几个英文字，然后开始搓着下巴深思：
“完了，不会唱。”
郑子轩凑过去看了一眼，拍了他肩膀一巴掌：“大哥，你自己的歌你不会唱？我都会唱”
于是宋朝桐被当做凡尔赛罚唱N首黑历史。
“Ladys and gentlemen，”郑子轩拿起话筒拍了拍，很有主持人样地说，“今天我们欢聚在这里，是为了庆祝我们的小黄玫瑰——获得了最佳新人奖！”
宋朝桐和许骏行很配合地拍掌。
古丽苏如合正在很专心地唱背景音乐，用肢体语言表示她对各位的好意非常心领。
“还有我们的骏宝——打开新市场，再创新辉煌——”
郑子轩的手又指向了许骏行，许骏行一边哭笑不得一边给自己鼓掌。总之掌声不能停，气氛拉满了。
“还有我们的铁牛老师——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好日子。”郑子轩深沉地说。rapper搞低音炮是很有一手的，搞气氛更是娘胎里自带的技能。
宋朝桐的回答是开了一瓶香槟，嘭的一声气泡涌了出来，就像小小的礼炮。
他给每个人倒了一小杯，碰过以后一饮而尽，投影幽蓝色的光照在他脸上像电影里的一幕。
许骏行看着，拿起自己的那杯握在手上。
“最后，祝愿我们英俊潇洒的ZZ.轩，新的一年演唱会大麦——”郑子轩讲完贺词开始喔喔起哄。
小黄玫瑰在唱歌，宋朝桐作为他的损友当然要有求必应。两个人转眼开始你干杯我干杯。
宋朝桐的酒量居然不错。
他远远冲许骏行递了一个眼神，晃了晃手中的空酒杯，蜜一般的光泽好像流淌在他眼睛里。郑子轩豪气干云说来了兄弟给你满上。
许骏行想了想，也举起酒杯。
一饮而尽。
他不喜欢喝酒，咽下以后皱起了鼻子。
背景音里是小黄玫瑰微哑的歌声：
【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
【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仍然自由自我】
【仍然高唱我歌】
【走遍千里——】
……
“虽然接下来大家都要变忙了，”郑子轩说，“但是今天很开心！”
来年他要忙着巡演，小黄玫瑰接着爆多的新戏，许骏行不必说本来就是空中飞人，宋朝桐这小子还怕他没工作么——
郑子轩又很哥俩好地拍了拍他，说我很看好你！
宋朝桐很欣慰地看着邻居家的傻儿子，露出了许骏行很熟悉的狐狸样的笑容……
空气中弥漫着毕业季的气味。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昨晚发生了什么
天刚蒙蒙亮， 透过白色轻纱照亮房间里很小的一角，郊外清净，平日里没有什么车辆经过， 隔几分钟才有一辆。
让人看了心里感觉很宁静。
昏暗中手机的屏幕亮了，居然才早上七点多， 宋朝桐莫名其妙地就醒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里藏着事情的缘故。
他侧了侧身，许骏行背对着他睡得很安静。
这个房间这么大，整座别墅里最豪华的套房。全都是可以让人随地躺下的榻榻米， 铺着舒适的羊毛毯子和鹅绒被。许骏行和他简直是睡得天南地北。
许骏行睡在窗边，他睡在门口。
不过也是他自己选的。
这么想着， 宋朝桐默默笑了笑。
昨晚其实也没有闹到太晚，本来参加这种晚会就是累人的事情， 只不过因为即将要分别一段时间，几个人都有点恋恋不舍。
友谊是很奇妙的东西， 也很珍贵。对于身处名利场当中的明星尤其是这样。
有人说这就像一场夏令营，身处其中的时候只要沉醉就好。最终一定会分别。
哪怕当下再不舍也要分别， 分别了就默默地放在回忆里就好。接受一切美好的短暂， 接受下一次见面的时候对方可能有了更好的朋友和关系。
宋朝桐一开始听到这个理论的时候颇有点伤感——
这就像小演员一开始演戏的时候总是出不了戏， 每天早四上工晚十下班，一出现在片场所有人都拿角色的名字喊你。
喊多了你差点以为自己就是那个角色。杀青当天没什么感觉，一捧花一个蛋糕，心想这个破头套我终于是戴到头了啊， 整得皮肤都到处过敏，赶紧卸了妆我要好好休息一下。
半个月以后某天晚上， 迷迷糊糊睡得很不安稳，下意识暗骂自己还不抓紧时间休息一会，等下还要起来化那个麻烦的妆呢。突然醒来发现， 哦，原来已经杀青了。
于是挠挠头又睡下了。
谁都要经历那么一回，但谁都不能沉浸在其中。不抓紧时间走出来的话下一个角色怎么办呢？
——
当时宋朝桐在思考这个深沉的问题的时候，小助理抱着衣服走过来了说，夏令营？CP粉磕你们也经常提到——
宋朝桐把平板一扔，陷进了被子里捂脸：我就知道！
小助理说老板！你振作起来！你和许哥的夏令营从青葱少年开始，到现在已经是续上了，续了又续，想必能够打破这个魔咒啊！
……
昨晚还没唱几首歌，许骏行的眼皮就像被胶水粘上了，也不知道有没有酒精的作用。
最后宋朝桐一推他说得了，你还是睡觉去吧。
许骏行就很老实地点点头，乖乖地走进房间里把门关上，找了个角落缩着去了。
他喝多了一句话都不讲的，看起来很有理智的样子，甚至记得走之前把吃剩的垃圾收了。
把试图从wuli骏宝这里套话的郑子轩累够呛。
小黄玫瑰是第二个撤退的，她说睡不惯外面的床，于是她的助理就把人接回去住了，小伙伴们表示相当理解。
最后变成了宋朝桐和郑子轩分地方住。
宋朝桐把房门打开了一条缝，外面的荧光立刻在背对他躺着的许骏行身上画出一条线。宋朝桐犹豫了一下，没有立刻进去。
郑子轩说啥？你们不是从小就住同一间宿舍的吗？就当忆苦思甜了铁牛老师快去吧。
他自己坚持要试一试睡在台球桌上是什么感觉——
就知道他一开始提出这个构想不是空穴来风而是早已跃跃欲试……
宋朝桐回忆着昨晚的事情，稍微往墙上缩了缩，支起了半个身子。
感觉头也不晕不痛，虽然熬夜但身体看着还行。
看来昨天这点酒对于这具身体的酒量来说还是小意思。
他随手点开了朋友圈。
这个点对于昼伏夜出的艺人们还是太早了，唯一醒着的大概都是在赶飞机或者在片场。聊天软件里非常安静，宋朝桐很罕见地没刷出什么新消息，于是想起了看看朋友圈。
没想到打开第一条就让他愣住了——
那是前几天联系过他的陈莫，那个同公司的小透明。
陈莫的糟糕传闻并没有得到解决，此时应该正站在风口浪尖上。但他却发了一条“正义不会缺席”的文字，配图非常黑暗庄严肃穆。
他总不可能是要跟着网友自己审判自己——
那就是在明示这些都是子虚乌有的污蔑喽？
宋朝桐这两天其实也很关注这件事，想了想退出来给陈莫发了一条信息。
没想到对面几乎是立刻就回复了。
【陈莫：哥你醒着啊。】
宋朝桐说是。
陈莫于是给他发了一大段话，一看就是早就编辑好的。
这才七点。
想象得出陈莫应该是睁着眼睛没睡，一直等到天亮。宋朝桐猜，这段话就算他不主动去找陈莫，陈莫也一定会找个机会发过来的。
说不定就是因为天还没亮所以不好意思打扰。
【陈莫：我是不是没说清楚，哥你那里方便接电话吗？】
宋朝桐还没来得及回复，陈莫又急得发消息。
【宋朝桐：等一下。】
他捂住手机的亮光，转头看了一眼，确定许骏行确实睡得很沉——
看来超人真累了。
宋朝桐站起来，轻轻地打开了门。
大厅里没有人，包括台球桌，看来郑子轩也受不了这种猎奇的床板，最后还是回小房间睡去了。
接通了电话，宋朝桐低声问：“怎么了，她是要告你吗？”
陈莫的声音听起来格外沙哑，嗯了一声。
前两天陈莫被骂上热搜就是为了这事，有网友爆料他私联粉丝，把人家睡了以后又翻脸不认人。
本来吧这种瓜也是家常便饭，抓一个就能爆出一根藤上一串葫芦娃没什么好稀奇的……偏偏爆料的就是当事人，且有床照有真相，还有逻辑清晰时间线捋得一清二楚的小作文。
这下路过的不得不尝一口了。
像嫂子这么好的文笔，爆完瓜以后也可以当一当自媒体博主吧，我们爱看你骂渣男——
乐子人如是说。
“可是我真的没有和她……发生关系。真的真的。我撒不出这种谎。”陈莫在电话那头语无伦次地保证。
宋朝桐默然。
如这种事情，谁都不能凭借一家之言就武断地站在一方。即使这个人是他说过话相处过，印象中觉得挺乖巧可爱的朋友。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你希望我怎么做？”他轻声问，陈莫找上他必定是想向他求助的。
“哥我就想问问你，我们上次在N市聚会的时候是不是你也在？”
“嗯？”宋朝桐不是很确定地应了一声。
那应该是他还没来到这个世界以前的事。
“我记得你在的，你还拍了合照和视频，那张合照你还留着吗？”陈莫问。他生怕宋朝桐误会他，又解释道，“是因为那个女人发的的时间线里，这时候我应该和她在一起。但其实我和你们在聚会啊！我想来想去，只有这个证据最有希望了！”
宋朝桐叹了口气，只能实话实说。
“我没印象了，但我会帮你找找。”
他在陈莫的千恩万谢中掐了电话，感觉这会儿宿醉的脑袋才微微抽痛起来。
麻烦事啊……
宋朝桐倚靠在沙发扶手上，检查完了当月的相片记录。
他的手机相册里是没有的。
或许应该打个电话给助理，叫他帮忙去家里的像机内存里找找……
他无意识皱着眉头。
……
嘎吱。
卧房门开了一条缝。漏出来一丝晨光显得格外明显。
宋朝桐以为是穿堂风吹开了门，刚要去拉，却发现一个单薄的身影站在门口。
他动作一顿，又没骨头似地倚了回去。
“这么早醒了？”
许骏行点了点头。
“等下有工作。”许骏行的眼神比昨晚清明很多，虽然还是一副睡不够的样子。他有些好奇地盯着穿戴整齐的宋朝桐，后知后觉地发现了宋朝桐这属于恶人先告状。
他自己起得不比许骏行早多了？？
“怎么了？”许骏行问。
宋朝桐摇了摇头，没多说。
“如果是黑料的话完全不用担心。”许骏行已经走到卫生间去洗漱，过了一会突然走出来说。
宋朝桐往外走的步伐不由得一顿，停下来挑了挑眉。
“这么关心我？”他笑道。
“昨晚黑老师有一句话我也想说，”许骏行轻声说：“我也挺看好你的。”
宋朝桐眨了眨眼，张口欲说些什么。这种客套话他可是张口就来的。
比如“借你吉言祝我们的事业都蒸蒸日上红红火火”，要想耍一下贱的还有“原来你这么信任我我就知道铁暗恋”。
却没说出口。
因为感觉许骏行莫名很郑重的感觉。
对于许骏行这种面皮又薄，心思又深的大i人，这种程度的剖白算是他能说到的极限了。
要是宋朝桐又嘻嘻哈哈地糊弄过去的话，估计下一回再凑上去讨骂，又只能看到清凉的一瞥了。
所以宋朝桐跟着许骏行走进了卫生间，看着他对着镜子打理头发，神色有些复杂——
这一晚上发生了什么，怎么就突然到了真心话时间了。
昨天晚上……昨天晚上他也没对许骏行说什么奇怪的话吧？
说起来许骏行突然同意出来玩这件事情也很出乎他的意料。
难道真是把他“事不过三”的玩笑话听进去了？
“干嘛，你不是要出门？”许骏行注意到了有人在盯着自己似乎有些不自在。却也没有驱赶。
嘴上依旧没饶人，行动上却是默许。
宋朝桐觉得更有意思了。
“你有心事。”他笃定地说。绝对的。以他对许骏行的了解。
许骏行撩了一把水泼在脸上，捋了捋，睁开眼看向镜子里的他。
“我想明白了一件事。”许骏行轻声说。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就说麦麸容易卖出工伤吧—……
推开别墅大门， 冬日的冷风让人困意顿消。连阳光都没什么温度，宋朝桐站在马路边清醒了一会，竖起风衣的领子遮住半边脸御寒， 一边想着刚才许骏行和他的对话——
“什么事情，还要这么努力想， 还要想明白？”他笑着问。不怀好意地扒着门框凑近了点，额角的碎发差一点碰到许骏行的肩膀。
镜子里许骏行的表情却很淡然，不躲也不避。
就像下一秒就会说出“佛心四大皆空贫僧尘念已绝”一样， 坚定中带着点超脱，超脱中带着无奈。
搞得他也蠢蠢欲动很想接上一句“御弟哥哥， 要是你睁眼看看我，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真是坏习惯， 一靠近许骏行他就开始搞些有的没的撩拨一下，就说长时间麦麸容易卖出工伤吧——
可许骏行只是继续坚定地看着镜子里的他， 赤诚地说：“我想明白了，我要正视自己。”
见宋朝桐流露出疑惑的神色， 他扭过头有些深沉， 解释道：“只是突然觉得应该往前看。不管是过去的成绩也好， 还是遗憾也好。只有接受自己就是这样的人，才能继续往前走不是吗？”
“……”
宋朝桐眼珠转了转，笑容一僵。
听起来也很有道理但是——
稍微…有些……
还以为是昨晚夜色太美酒太醉人，许骏行思索了一晚上恍然大悟看明白了自己的心在何处……突然也不傲娇了， 决定和他这个讨厌的麦麸搭子握手言和。
结果听这意思，许骏行好像是趁着昨晚一个人躺在房间里外面三个鬼哭狼嚎的空隙做了一个简短的年终总结， 回顾过去展望未来决定新的一年迎接新的挑战和机遇了……
这话好像不该在一个气氛有些暧昧同睡一张床的第二天清晨，而是应该在某位大腹便便的领导的年终演讲词里出现。
这个人的脑子里是只有工作吧？！
宋朝桐一边哭笑不得，一边脑子里突然出现了一个画面：
未来有一天许骏行谈了恋爱， 脸部打着马赛克的不明身份恋人很贴心地凑过来靠在他肩膀上，温温柔柔地问：“骏宝，你爱我吗？”
许骏行穿着宽松的居家服，面色冷峻地翻看着以他为封面的最新的时尚杂志，点了点头说：“爱。”
马赛克恋人又得寸进尺地问：“哼，那么多小妖精都喜欢你，那人家是不是你的正宫啦？”
此话一出许骏行立刻推开马赛克恋人并冷笑——
“不好意思，我的正宫是所有的小马驹。”
小马驹就是许骏行的粉丝团名。
马赛克恋人跌倒在地，脸色苍白目瞪口呆，许骏行于是毫不留情站起来噔噔噔地参加工作会议去了。
宋朝桐被这个脑补的画面乐得简直要笑出声，尽管周边没有人他还是虚虚捂住了嘴。
不然马路牙子上一个人突然面目扭曲狂笑不止，好像也挺恐怖片的。
……
笑够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出门并不是为了嘲笑某人的超绝事业脑而是为了办正事，连忙摸出手机打通了小助理的电话。
很快接通了。
小助理的声音很有元气：“老板，有何吩咐，要我来接你吗？”
他是知道昨晚宋朝桐和几个熟人出去玩了的。
“不用。”
“哦……”
宋朝桐对小助理喜欢早起且派得上用场这件事情很满意，淡声说：“帮我回一趟家，从我把相机里半年内的记录都发过来。”
小助理哦了一声，很干脆地应下了。
“还有什么事吗？”他想老板叫他千里迢迢回趟家应该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结果宋朝桐说没有了。
小助理：？
这个相机里，有什么秘密吗？值得花来去两张飞机票专门去取？
小助理吸了吸鼻子，分明只有山区湿冷的空气，他却仿佛嗅到了八卦的味道——
……
倒车入库，黑色的车身配一双小眼睛车灯，助理熟练地停好小破车，从车库抄近路回家。远远看见巡逻的保安拎着警棍往这边晃了一晃。
看见是熟悉的面孔又回去了。
由于前一阵子宋朝桐的住址暴露一段时间，不时地有可疑人员在路边探头探脑，出行变得很麻烦。为了躲避这些人，助理已经摸出了鬼鬼祟祟的最佳行动路径，从车库走小路效果最好。
但这破小区，也没什么值得留恋的，迟早得换——
最近日子总算是好起来了，有活儿干有钱赚，老板最近应该也是积攒下了一笔资金，换个更安全的地方住是理所应当。
目前已经在计划看新房了，最迟明年初就搬，等这次从剧组回来估计就要搬。
助理寻思着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干脆整理一下东西方便到时候搬家。
老板吩咐的相机倒是好找的，本来这个家里就没有太多东西。助理轻车熟路地翻出相机，连上电脑接口开始上传。
等待的时间里，他一边搜罗着桌上的零碎一边嘟囔：
“这可不是我要偷看的啊……”
小助理深谙做小弟最要紧的是嘴严这个道理，很有眼色地在电话里保证：绝对不会借机偷看老板照片！
结果宋朝桐轻笑了声说干嘛，没上锁就是能看。
小助理睁大了眼。
“其他都可以看。”宋朝桐说，“除了保险柜。”
他的语气很平淡，但不容置疑。小助理连忙应声说好。
“剧本，游戏机，手表，手办……”小助理一边碎碎念一边往大纸箱里收东西。
突然他的动作停住了。
“这是什么……？”
他把薄薄的方块状盒子翻过来，里面居然是光碟。
而且数量还不少，助理有些惊讶，现在居然还有人会收集电影光碟。现在一般不都是去流媒体网站上看么？
没想到老板竟然会收集电影光碟，而且看样子前不久刚刚看过其中一部分。有一盘还插在卡槽里。
他只犹豫了一秒钟。
立刻点开了遥控器。
老板一直叫他帮忙收集剧本消息，他的龙傲天霸总口味在老板面前暴露无遗……
但还不知道老板喜欢什么类型的片子呢？要是知道了的话，找起来更能投其所好，事半功倍吧？
封面上写着导演的名字，叫念安。
有念这个姓吗？好像很不常见呢，莫名觉得好像在哪里见到过。
小助理郑重地点了点头，下定了决心。他安慰自己：“这可不是我要偷看的，老板本来就说了能看。”
屏幕亮起——
第一个画面就是校园的天空一角。微风晃动树叶，远处是篮球架和铁丝网，好像有夏天傍晚的热风扑面而来。
镜头下移。
穿着短裙短裤的学生们在操场上打球奔跑，其中一个身材姣好的黑长直女生更是惹人注目，隐约被同学们簇拥着……
纤细带着薄茧的手指捋了捋发丝。女主角正蹲在地上远远地看着这一切。
这镜头好像有点不妙……微微晃动，又是从一个偷窥的视角……再加上阴郁的天色这这这这不是悬疑片标配吗？
小助理吞了一口口水，有些头皮发麻。但他没忘了正事，确认所有的相片都发过去以后，才一边浑身起鸡皮疙瘩一边继续看了下去——
……
金色的旋转门缓缓打开，宋朝桐低着头走了进去，手机上显示着小助理正在给他传送照片和视频。
他的手指停留在其中一张上面。
背景是五颜六色的射灯的KTV，桌面上摆着一个超大尺寸的生日蛋糕，上面写着“永远的十八岁，生日快乐”，后面站着一排略显拘谨的帅哥美女，围绕着中间的寿星宋朝桐。
这肯定不是宋朝桐过生日的唯一一场聚会，不然在场的嘉宾也不会显得如此生疏，多半都是同事间的客套罢了。
当时可有可无来凑个人数的陈莫应该也不会想到，这张照片会成为他日后的救命稻草。
宋朝桐把照片翻来覆去地检查，确认了没什么问题，没暴露什么隐私以后，转发给了陈莫。
陈莫立刻回信了。
自然是恨不得当面鞠躬致谢，他保证一定不会辜负信任，就算拼到一无所有也要让造谣者付出代价云云。
宋朝桐按亮了电梯，等着电梯从高层下来。一边打字道：
“既然要找律师，现在就别太急着在公众面前说话。”
他知道最开始#陈莫私联#的热搜出现后，陈莫本人也是立刻就发了一篇长文解释的，情绪稍微有些激动，用词也很耿直，一看就是自己写的。
然而几个小时后，等来的却是嫂子的雷霆之锤。
对于陈莫的每一条辩解，她都给出了图片证据，或者文字解释，一一驳倒。这下陈莫彻底洗不干净了。
如果说，陈莫真如他自己所说是被人诬陷，那么对方明显是有备而来，贸然开口只会给对方提供机会。必须得等专业人士帮忙确认过才行。
“我明白，真的非常感谢。”陈莫答。
他发过来相当简短的一句话，却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
宋朝桐等了一会，倒是电梯先来了。
电梯上没有信号，一开门便有不少消息跳出，宋朝桐首先接了那个电话。
“小宋啊，上次你跟我说的那个片子有眉目了。”是经纪人Mike。宋朝桐与他的关系再怎么僵硬，一些合同依旧要从他手上走。
宋朝桐不动声色地应了一声。
“我跟你说了，你哥我能接触到的片子绝对是最好的。”经纪人洋洋得意。宋朝桐也没有否定他。
不得不说Mike人品虽然烂，但确实有他的长处。
“你现在方便讲话吗？要不还是当面谈吧，正好顺便聊一聊续约的事情。”Mike状似无意地说。
恐怕续约的问题不是顺便，是重头戏吧。宋朝桐笑笑。
“不方便。”他毫不犹豫地说。
“这…”Mike只好挂了电话约改天再聊。但他也不可能让宋朝桐永远拖延下去，强硬地要求两天后面谈。
搁下电话，通知栏显示三分钟前陈莫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哥，我想来想去还是要提醒你，千万不要和公司续约】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情报来自许骏行的正宫……
宋朝桐拧开宾馆房门， 把手上的零碎物品往桌上一丢。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精油香氛味道，敞开的窗外是黑压压的远山，微风吹来纱帘轻轻晃动。
今天早上起了雾， 这里山景便格外美妙，看过这样的山才知道古人的水墨画是写实。
像这样的山景房， 又是景区的酒店，当然不便宜。《望云川》剧组是穷鬼自然不可能主动提供，是宋朝桐自己出钱订的。
助理说得没错， 这个月宋朝桐被经纪人催着拍杂志和广告，各式各样的采访像雨后春笋， 冷不丁就会从哪个活动结束后突然冒出来，以“现在有空吗， 之前约好了”的名义拉宋朝桐参加采访。
算是攒下了一笔钱。
宋朝桐的意思是有钱了该花就得花，住得舒服一点是应该的。从外面生完窝囊气回来就该看一看远山如黛近水含烟对不对？不然这窝囊气不是白生了。
小助理怯怯地说啊原来老板你也会生窝囊气……
怎么不会。
这不到处都是——
宋朝桐靠在椅背上， 舒服地伸开腿。开始给陈莫回消息：
【宋朝桐：你是怀疑你的事情……？】他没有把话说明白，只是稍微暗示了下陈莫。毕竟事情还没盖棺定论， 讲话谨慎些好。
谁知道这段对话未来会不会有一天被流出去了。
【陈莫：是的。】
陈莫也非常谨慎， 两个人仿佛打哑迷一样一来一回。
宋朝桐忍不住笑了。
他一边打开桌上刚买来的轻食， 一边说：“好的，多谢提醒。”
并没有过多追问。
陈莫也就没有多解释。只发了个“应该的”就下线了。
索然无味的绿叶菜，只有虾仁勉强算鲜嫩。宋朝桐边吃边摇头——
他怎么会不知道经济公司有问题，又怎么会没想过急流勇退。
只是， 不能盲目。
得给自己找好退路啊。
他一边出神地看着窗外云雾流动，一边想。
……
滋啦——
画面黑白了一瞬。
镜中的女孩解下了马尾， 柔顺的秀发立刻垂落在肩头。她的漆黑眼珠紧紧盯着镜子里的一角，眼神倔强，仿佛那里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她的头发好长好长， 一直垂坠到屏幕之外……
“妈呀妈呀。”小助理感觉自己抖得要飞起来了。
但他一向是个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作死系少年，明知道现在在放的是个恐怖片，他还是选择了一边哆嗦一边看下去。
甚至，为了更有氛围感他还合上了窗帘。
现在整个房间更加阴森了。
……
女孩——不，应该说是女人。她名叫岑丽，曾经是惠慈中学的一名普通的高二学生。而现在她已经大学毕业，是一名每天在写字楼里工作的白领了，上班都踩着名牌高跟鞋，脸上画着优雅得体的淡妆。
她和父母十分亲近，每周二老都要来她的住处看望，给她带来美味的晚餐，并且从来不会像别的家长那样絮絮叨叨催她结婚。
她年纪轻轻就在大城市拥有了自己的房产，工资很可观……她的现状是如此幸福，可是——
过去的回忆还在不断地追赶着她。
她不断地在梦中回到她的高中生涯。
惠慈中学。
在梦里，她总是一个旁观者。同学们在打打闹闹你追我逃的时候，她在走廊上默默打扫卫生，咯啦一声撕下墙上新贴的海报；同学们正当青春眉来眼去暗生情愫的时候，她跑着步从昏暗的操场上经过，两个黑影站在树林里贴得很近而她只是看了一眼……
岑丽就是这样一个不在乎很多事情我行我素的女孩。但很快，她的另一面展现了出来。
她似乎格外在意另一个女孩。
起初难以注意到，因为岑丽平等地窥视每一个人，而那个女孩似乎只是众多同学中的一个而已。
然而那个女孩有一头乌黑亮丽的秀发，披下来垂落在肩上，打排球的时候会扎成漂亮的马尾。
注意到了以后便再难忽视，黑长直的女孩出现在岑丽眼中的每一个画面里。很生动地撅起嘴，她文科非常好但讨厌数学。她排球打得很好但不常打，因为她放学了要去上书法课。同个学校一起上书法课的同学有不少，这些半熟不熟的学生见到了彼此也会互相打招呼，他们喊黑长直的女孩——
“岑丽！”
戴着厚眼镜片的女生说：“今晚书法老师说临时停课。”
被称作“岑丽”的女生淡淡地笑了笑，说谢谢你通知我。她拎起书包慢慢地向外走去，一双长腿又直又漂亮，像白鸽一样纯洁。
……
屏幕前的小助理倒吸一口凉气，按下了暂停键。
幸好电视可以按暂停。
房间里一下子静得吓人，小助理甚至听到了自己咚咚的心跳声。
我冤枉你了，老板——
他在心里道歉。
看到开头，岑丽也就是女主角偷窥黑长直女孩那里，助理一边看一边默默吐槽：老板你最喜欢的片子居然是故乡的百合花开了这真的合适吗，你确定你很直吗我要把这个消息偷偷告诉许哥……
直到岑丽亲眼看着同学叫出了黑长直女孩的名字：“岑丽”。
妈呀！
这才好像体会到导演的伏笔作用：影片一直是用第一人称，观众从来没见过“岑丽”的真实面目。
所以这两个岑丽是同一个人？她在偷窥曾经的自己吗？
这种第三人称游魂状态的视角真是细思极恐啊！
好像岑丽从来不和同学说话，上班也不和同事打招呼，那些都市丽人们看到她都面无表情地路过了。
一开始还没察觉到其中古怪，只觉得不愧是东方华尔街这里的都市丽人看起来都是战斗状态很忙碌的样子……
现在一想，该不会这个岑丽就是个灵魂状态，所有人都看不到她吧！！！
小助理吓得站起来走了一圈。
这时，整个黑暗的房间里亮起了蓝光——
嗷！小助理一激灵，才发现是宋朝桐来电了。
“怎么了，你旁边有人？”通上电话，宋朝桐很敏感地注意到了小助理正在哆哆嗦嗦。
“没有没有。”小助理老老实实说我在看你的恐怖片，就是故乡的百合花开了的那个。
宋朝桐咦了一声，突然来了兴趣。
“这个很吓人吗？”宋朝桐觉得还好。
助理：蛮吓人的TAT
不是那种jump sacre，是突然猜到岑丽是鬼魂的那种细思极恐，突然毛骨悚然的感觉。
宋朝桐：那你说晚了。
助理：怎么？
宋朝桐：已推荐。 ：
助理：？
宋朝桐：给某人。
助理：？？
宋朝桐：听说他看恐怖片会吓哭，菜且爱看。
情报来自粉丝团，许骏行的正宫小马驹们。
助理：！！！！你也是个人？
搁下电话，小助理替许骏行点了根蜡。算了许哥，你就让让他吧，最近黑子都不骂老板了他稍微有点寂寞正在到处讨骂……
……
H市上空，飞机正在云端滑行，留下一串漂亮的尾迹云。下方是H市繁华的缩影，今天他要离开H市去另一个城市的录音棚录音，顺便找自己比较相熟的制作人聊聊。
许骏行点开一个名为“真诚推荐：飞机上看”的文件，发送者是宋朝桐，里面是一部电影。
好吧。今天确实已经睡够了。不然平时他肯定是要抓紧时间补觉的。
空姐开始发餐，许骏行不打算吃，于是戴上耳机拿毯子裹住自己，准备开始品鉴一下。
宋朝桐的真诚推荐，会是什么东西？
——
黑长直的女孩拎着她的书包和一个蓝色的帆布袋，那是书法课上每个人都会领到的工具。
她慢悠悠地走出校门，走进了一个老旧小区的大门。夕阳照在她的发梢上熠熠生辉，带着老花镜的门卫眯着眼睛看报纸，看也没看她一眼。
车库的卷帘门半开着，里面是暖黄的灯光和木制家居，走近了有股墨香。女孩熟练地弯腰走进去，说老师我来了。
“丽丽。”被称作老师的男人叫她。
女孩笑了。
她笑起来有种古典的韵味，点到辄止，似乎饱含忧伤。
这个年纪的女孩一般不像她那么忧郁。
……
镜头又回到了主角身上。
依旧是古灵精怪到处乱晃，非要在外面玩个够本，直到天黑了才肯回家。
她拎着蓝色的帆布袋，里面是崭新的毛笔和宣纸。如果她的妈妈足够仔细的话就会发现那叠宣纸只描画了第一张，剩下的都是空白。
但她的妈妈忙于工作下班还要做饭，只是招呼女儿快点洗手吃饭。
“快点丽丽，动作怎么这么磨蹭！”
女孩装出一副很疲惫的样子抱怨道：“啊呀，那我上书法课很累的嘛。谁让你给我报这么多课外班的。”
年轻的母亲眉毛拧了起来，开始絮絮叨叨家长是如何操心她的学习，她又是如何顽劣不听话非要逼着才肯做点事情……
那些细节是如此生动，主角和她的母亲都有明显的南方口音，桌上摆着的菜只有一道是火热的因为母亲只会一道一道做。
然而这些正恍如在身边发生的场景下潜藏着一个可怕的假设：
同一个班级里，怎么会有两个岑丽呢？
方才他以为岑丽是变成了鬼魂的形态，或者她得了精神疾病有解离的症状。
可现在看来又不是这样，黑长直的岑丽和喜欢偷窥的岑丽都是真实存在的……
许骏行感觉有点冷，把身上的毯子往脖子方向拉了拉。
瞥一眼四周。
幸好这趟航班比较短，又是用餐时间。周围的乘客都醒着，饭菜香气给机舱增添了一些活人气息。
他叫住了路过的空姐。
“等一等。”
空姐立刻微笑着走上前，询问他是否需要什么服务。
“给我一杯热咖啡——”刚说出口许骏行又否定了自己。
“不，还是热水吧。”热咖啡会使他的心跳更加快的……
许骏行想。
推荐给他这个片子的人，真是……真是……
第40章 第四十章 《镜中人》
“不可饶恕”？
不， 好像也没有那么夸张。他还是挺喜欢看恐怖片的，这是许骏行不为人知的小爱好。
每次看起恐怖片都格外专注，觉得那两个小时特别丰富， 时间一下子就过去了。
这种感觉很上瘾，只是这两年工作特别忙， 很难抽出时间去看一部完整的电影。
“您的热水，当心烫。”空姐很快端来了许骏行要的热水，鞠躬后离开。
乘客们也吃的差不多了， 机舱里逐渐安静。
许骏行并没有喝水而是把它捧在手上，带着水汽的温度让他的心缓缓落回了原处。
继续。
他点开了播放键——
岑丽从梦中醒来额角都是冷汗， 她用苍白没有血色的手指拨开额前碎发。
依旧是工作日的早晨，她要上班。
她像往常一样， 拿起化妆包里的唇膏和腮红抹在脸上，让自己看起来更有气色。
走进地铁， 玻璃门鸣叫着缓缓合上，带着一车沙丁鱼罐头一样的人群向目的地开去， 岑丽是其中一个， 面色沉沉黑眼珠里什么也没有。
地铁很快到站， 岑丽走进公司大门，来来往往的都是穿着西装的白领，他们面色严峻目不斜视，走在各自的轨道里。
许骏行聚精会神地盯着屏幕， 想要验证他的猜想。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里的人从来不和岑丽打招呼。
镜头微微晃动着， 那是岑丽走在办公室外的走廊上，一个小胡子男人迎面走来——
果然只是擦肩而过。
许骏行若有所思。
然而等岑丽走过拐角，她倏地顿住了。
敞开一条缝的办公室大门里， 人事经理正在和一个年轻的女孩谈话，看得出女孩不是这里的职员。她穿着干练的衬衫和西装长裤，外面套着淡色风衣，她的马尾扎在脑后，随着她说话的幅度一动一动，异常柔顺。
经理很满意地笑了，站起来伸出一只手。年轻的女孩也顺势站了起来与他相握，接过那份合同。
她和经理相谈甚欢，日后就要入职这家公司。
两个人于是向门外走去。
画面剧烈的抖动起来，正如主人公内心的震撼，她仓皇的向外跑去。
不能让两人发现她的存在。
她跑得很快，可梦中的场景已经追上了她。
黑长直的“岑丽”已经在现实中出现了。
从那天起，主人公又开始了她对女孩的窥视。
尽管他们不是同一个部门的，但是常会在食堂，楼下的咖啡店遇见。岑丽只是远远地躲在角落，默默看着女孩。
女孩一个人坐在角落吃饭，或是点上一杯浓缩咖啡，在柜台面前用手机和某人发消息。
女孩每天都要点上一杯咖啡，下午要准时吃一个小蛋糕，附近的店员已经认识了她。
但偶尔有例外。
领导气势汹汹地走过来，把一份厚厚的文件拍在女孩的桌面上，他高声骂了几句，要求女孩下班之前把新的成果交到他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全是敲击键盘的声音，领导走后女孩低头看了那叠散乱的白纸有很久，又低着头去了卫生间。
回来时，女孩的眼角微微发红，却发现她的桌上多了一份她爱吃的巧克力蛋糕，还有一张画着笑脸的便签。
女孩环顾四周，没有发现那位好心人的踪迹。
一个月很快过去。女孩很有能力，很快适应了这份的作。她本来就生的漂亮，同事都爱和她交际。
然而，她依旧没有发现那个经常会在背后默默关心他的身影。
岑丽离她更远了，仿佛远远看着就很满足。
许骏行看了一眼进度条，电影已经过去了2/3，揭示了两个岑丽同时存在的诡异感正在慢慢消退。
他本以为主角在现实中也看到黑长直女孩以后，剧情缓缓走向传统恐怖片的套路。
比如主角半夜出现在女孩的家里面，女孩从镜子里看，背后站着一个长头发女人什么的。
没想到后面的发展堪称温馨，主角真的就只是在背后默默看着。
就算是鬼，这样的鬼在恐怖片里也算是非常丢人的那一类吧？
就算要纠缠，应该也只会傻白甜地端着巧克力蛋糕，在女孩的身边哼着甜蜜的歌谣。
对，甜蜜的歌谣……
许骏行突然意识到，这部片子带给他的想象是有声音的。仿佛能听到主人公低柔的声音在轻轻哼唱。
这个声音应该是一个有点中性化的，像小男孩一样的，有些调皮，有些不合群。
陌生的旋律在脑海中回荡。
许骏行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他新歌的灵感，立刻调出了备忘录。
要把难得的灵感记录下来。
手中的水杯已经没有了温度，但许骏行现在不感觉冷了，相反他有些兴奋。
那两个音节一直在脑海反复回荡，越来越重，许骏行再次点开了播放键——
穿着皮鞋和白袜的双腿在楼梯上蹦跳。因为主人实在太喜欢乱跑所以弄脏了。
是高中时期的主角。只有她这么爱玩。
是在梦中的回忆。
她急急忙忙打开了家门，却空无一人。这让她松了一口气，乖乖回到房间里等待。
可能爸妈又加班了吧。他们总是这样。
……
咔哒。
门响了，她有气无力地走到客厅迎接，却发现父母久违地一起回来了，面色凝重得吓人。
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她紧张得吞了口水，几乎以为自己的秘密败露了。
她最近没惹什么事吧。难道是她没去上书法课的事情被他们发现了？
“丽丽。”妈妈说，“你从来都没去上过书法课吧。”
她惊慌了起来，但又很快镇定了。
她就是要和父母对着干，她就是不想浪费时间去上无聊的书法课。
“对！”她语气骄傲。
可父母没有像她想象的那样暴怒，她们甚至没有责怪她。相反她们的脸上出现了如释重负的颜色。
这一晚，餐桌上出现了妈妈精心烹调的饭菜，还有爸爸从外面餐馆点来的外卖，摆了满满一桌。他们难得地关心起女儿在学校的情况。
主角茫然地听着，当一顿晚宴结束，她捕捉到了父母在背后的的私语：
“你说那个老师，会判刑吗？”
“不一定吧……可怜了那个女孩。”
“都怪我总想让她……就差一点我们家女儿也要落到坏人手里了……”
女孩真正地惊慌起来，躲在房间里锁上门，迟迟不能入睡。
她知道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第二天她早早地到了学校，听见同学们也在议论这件事。
“你知道吗，那个很有名的书法老师他昨晚被抓走了。”
“什么！”
“好多家长都去做笔录了，还有那个岑丽……”
主角依旧在角落里听着，她想找到那个有漂亮的黑色长发的女生，可是那个女生已经在今天早上退学离开了。
那个漂亮的，她也很喜欢的女生……
她的思绪混乱了起来，她想起来这一切都发生过了，是回忆——
她和那个黑猫一样的女生，她们的生活从来没有交汇过吗？
不，其实是有的。
“哎！你这么喜欢写字，为什么不去上老师的书法课？这个学校里好多人都抢着去。”
“我家里没钱。他们不让我去。”长发女孩很坦然。
“我免费让你去上你要吗。”她有些得意。
“有什么条件？”长发女孩有些难以置信。
“没有条件，只要你用我的名字去上课就可以。”
“会被发现吗？”
“不会呀，我妈妈只负责花钱，她从来不来看我。”
“好啊，”女孩犹豫了一会，“那你叫什么名字？”
“岑丽。”
……
一切都真相大白，从小被家长放养的岑丽讨厌妈妈给她报名的书法课，她把这份权利轻松地给了出去，她想让长发女孩替她。
出于一种她自己也不清楚的心态。她想要与女孩产生一些联系。
反正家长只负责给钱，他们从来不关心岑丽。
而渴望和其他孩子一样的贫穷女孩接受了这份恩惠，从此用“岑丽”的名字在书法班上课。书法班的其他孩子不知道“岑丽”是个假名，因为他们在第一次见到长发女孩时她就叫这个名字了。
其实假小子女孩和黑长直女孩她们长得并不像，然而这份拙劣的谎言从来没有被戳破——
因为她们的身边从来没有真正关心她们的人。
因为不同的原因她们都被家庭忽略了。她们遭遇着同样的痛苦。
……
周围一阵轻微摇晃，飞机快要落地了，服务人员的播报声响起，祝愿大家旅途愉快
许骏行浑浑噩噩跟着人群走出去，今天的机票是临时买的，所以他没有被接机的人围住。
半个小时后，他坐在保姆车上，不自禁的在搜索栏里输入了《镜中人》这三个字。
豆瓣评分6.5，很多人都在骂。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有才华的导演拍出来的悬疑片会这么无聊。
恐怖气氛确实塑造的蛮好的，但最后的悬念居然是女主角认识女二。
所有的鬼鬼祟祟的行为都可以理解为她挂念对方。
这是一个悬疑片应该做的吗？活该票房那么烂呢？我看导演还是直接去拍百合片吧，擦边上映说不定票房比这还高。
然而，爱这部片子的人却很格外喜欢。
表示自己完全能get到导演想表达什么。
许骏行觉得自己大概属于这一类人。
长发女孩离开这所学校的第二个月，女主角也离开了这座城市。
因为她的身边总是围绕着各种流言，好事者分享着关于书法老师的各种桃色传闻，即使后来被证明和“岑丽”毫无关系。
岑丽还是会想起那个女孩。
姓名真是神奇的魔咒，因为共享了名字，岑丽感觉有一天无形的纽带将她们连接了起来……
她们共享了骂名，共享了痛苦，这是比双生子还要微妙的羁绊——
所以后来再次遇见时，她只希望远远看着，希望对方过得很好。就够了。
许骏行的手指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这是他情绪有些激动的表现。
脑子里有很多想法。
他有一种想为这个故事写一段歌词的冲动。
也想到了推荐这部电影给他的人。
宋朝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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