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尔斯只觉眼前一花, 周遭景象突然大变!
周围多了几块木板,光线变暗,走廊里声音也安静了许多。
仿佛突然穿越到了另一个时空!
西尔斯迅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艾弗雷特, 刚刚居然对他用了琥珀!
他立刻从角落里冲出来,然后一眼看到了正靠着墙角蹲坐在地上的艾弗雷特。
小雄虫双臂抱住膝盖, 蜷坐成一团,衣服和脸上都脏兮兮的。看起来分外可怜。
艾弗雷特听到他的脚步声,抬起头,冲他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别担心,发动机已经停住了。”
“停住了?”西尔斯低头看了一眼手环上的时间, 距离他抵达这里已经过去了三个多小时。
“怎么停住的?!”他问。
但听到这个问题的艾弗雷特像是突然被打了一拳,表情格外难看。他缓缓弯下头,没有回答。
然后西尔斯又问了第二个问题,“为什么要对我用琥珀?!”
依旧是沉默。
但很快,西尔斯就弄清楚了关停发动机的全过程。因为那个直播视频早已传遍了整个星球。
他看到了沃特的演讲, 看到了沃特微笑着跌入了光柱。看到了前赴后继跃入光柱的雌虫们……
他也明白了为什么这里突然变得如此安静。
转运星本就没有多少驻扎军, 经此一事,恐怕十不存一。
西尔斯闭了闭眼。然后在小雄虫对面半跪下来, 好方便交谈。
“艾弗雷特, ”听到自己名字,小雄虫终于再次抬眼看他,“为什么……要对我用琥珀?”
“你知不知道,这次为了熄灭行星发动机, 有多少雌虫付出了生命?!如果我……”如果我去的话,或许不会造成这么惨重的伤亡。
这话不说还好,话一出口, 像是触动了什么开关一样,艾弗雷特的泪水决堤而出。小雄虫本能般张开双臂,扑进了对面的雌虫怀里。
艾弗雷特把脸埋进雌虫胸口,压抑的哭声闷闷传出来,甚至因为过于激动而哭得浑身颤抖。
但西尔斯并没有像往常那样心软,而是强行把怀里的小雄虫扯了出来,“回答我的问题,艾弗雷特!”
陷入剧烈哭泣的艾弗雷特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什么?”
“那么多雌虫都……为什么要对我用琥珀?!”
“还能是为什么?”提起琥珀的事情艾弗雷特明显有些心虚,但他绝不后悔,“如果我不用琥珀阻止你的话……你现在也已经消失在了光渊里……”
“那也是我自己的选择!”西尔斯忍不住提高了声音,他无法原谅自己在光渊行动当中的被动缺席,“你凭什么未经同意用琥珀把我定在那里!”
艾弗雷特怔在了那里,眼神从震惊到委屈,再到愤怒,“我刚刚,救了你的命!”
“我让你救了吗?!你觉得我需要你救吗!”
悲痛让西尔斯失去了所有理智,因为还有一个更要命的问题在拷问他:凭什么,他还活着?!
“哈!”艾弗利特都快气笑了,“那我应该怎么做?就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吗!”
“无论如何,你没有权利干涉我的任何决定!”
“我是你的雄主!我怎么就没有权利替你做决定!你的身体,你的财产,你的一切都是属于我的!”
西尔斯有些不敢置信,“你是这么想的吗?”
“你是我的雄主,你标记了我,但并不意味着我就成了你的傀儡!”西尔斯总是会忍不住想那个假如,“如果下去的是我,而不是沃特,或许后面不会死这么多虫!”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擅自阻止我的决定……”
“是!我什么都不知道,是因为你什么都不肯告诉我!”这段时间以来,积压的所有委屈和疑虑在此刻通通爆发,“你不告诉我你跟沃特的关系,你不告诉我你的计划,你甚至不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
“索拉斯,你真的叫索拉斯吗?!索拉斯到底是谁!”
“你之前说你可以等……”
“我撒谎了!我撒谎了不行吗!”艾弗雷特拽住了军雌的衣领,将他按在了墙上,看起来气势汹汹,手却一直在抖,“因为你总是一副可以毫无顾忌就离开的样子!所以我什么都不敢问,我只能说我可以等!”
“可是今天!你都准备去送死了,却还是什么都没打算跟我说!我还能等吗?!我根本等不起!!”
西尔斯握住艾弗雷特的手,想让他松开自己的衣领,却被他直接挡开了。
“你倒是说啊!你敢告诉我你真正的名字吗!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打算告诉我?!”
“我打算过的。”西尔斯反倒是冷静了下来,一字一句地说。
他说的是真话。就在一天前,西尔斯本已下定决心,等救援小队抵达这里之后,就坦白身份,邀请艾弗雷特一起前往第一军团。
“但现在,我后悔了。”
艾弗雷特怔住,然后缓缓松开了手。
西尔斯突然想到一个问题,“琥珀在我身上用得这么熟练,这是第一次吗?”
小雄虫眼神明显慌乱了一下。那一瞬间,西尔斯就知道了答案。
他自嘲地笑了一声,“原来是早就试过了。”
“你试过多少次了?五次,十次?”
眼看着艾弗雷特的表情越来越心虚,甚至都不敢抬头看他了。
“……总不能是一百次吧?”
艾弗雷特依旧沉默以对。这次西尔斯终于连自嘲的苦笑也没有办法维持。
他深吸一口气,将小雄虫推开,转身就要走。行星发动机的危机结束了,但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做。
艾弗雷特慌忙去抓雌虫的手,“我错了,索拉斯……别走!我是因为害怕,因为爱你才……”
西尔斯抽出自己的手,却又再次被小雄虫紧紧抓住,这次比上次更加用力。
“不要走!”
“我要去工作。你最好也先回家。”西尔斯没有回头看他,“如果你还想拦住我的话,可以用琥珀。”
“我不会,我没有……”艾弗雷特几近绝望。他不知道为什么两个虫之间会变成这样。
最终,他还是松开了雌虫的手。
看着雌虫越来越远的背影,他甚至生出一种错觉,就好像这次分别后,就再也见不到他了。
精神力忍不住从指尖溢出,又被他强行收了回去。
行星发动机被停止。星球免去了直接被撕碎的风险,却依旧留下了满目疮痍。
大地被撕裂,余震仍然时有发生。别的不说,中心城区已经被从左至右的一道巨大裂纹撕成了两半。
走在路上,时不时就能听到哭喊声和哀嚎声。路面上能看到尸体和各种垃圾、破碎的玻璃,甚至有一些坠落的飞行器,和故障的机器人。空气中混杂着尘土和浓烟的味道,呼吸起来非常不舒服。到处都是一片混乱和狼藉。
在很多雌虫拼命拯救这颗星球的同时,也有不少虫选择了放纵堕落,趁火打劫。
转运星的社会秩序摇摇欲坠,急需维持。
因此,西尔斯从行星发动机离开之后,立刻前往指挥中心,寻找沃特在视频里面提到的副官艾登中校。
幸运的是,他还活着。
不幸的是,军部没有多少活着的了。
因为沃特之前有过叮嘱,所以西尔斯参与这次的指挥工作非常顺利。艾登表示,愿意听从他的一切建议。
但即便如此,把残存的军部成员一一清点,然后再次组织起来,重新任命,仍旧花去了大半天的时间。情况跟西尔斯所料想的差不多,原本拥有将近一万名军雌的驻扎军,现在还能在岗位上正常工作的只剩下不到一千个。
没办法,虫手太有限,只能一个虫掰成十个虫用。勉强维持转运星这个烂摊子的运转。
直到此时,西尔斯才终于能够松一口气。他打开光脑,果不其然收到了艾弗雷特发来的好多条消息。
大概意思都差不多,道歉,解释和询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西尔斯没有细看。
等他返回到信息界面,才发还有其他虫发来的消息。他点开一看,是沃特。消息的内容很简短。
【阻止您是我的主意。原谅小雄虫吧。】
沃特这是吃准了,他再也不能对他发火了。
然后往下滑,还有第二条消息。
【老师,这次我是不是没给您丢脸?】
原来他一直记得。当年西尔斯把沃特赶出第一军团时,曾经毫不留情地说过,你这样的学生,只会给我丢脸。
西尔斯用力咬了一下后槽牙,微微仰头,把即将溢出的泪水生生咽了回去。
他站在那里许久,久到像是凝成了一尊雕像。
过了好一会儿,才再次点开光脑,翻回去又把第一条信息看了一遍。
然后他重新点开了跟艾弗雷特的对话框。
【你先回去找比古吧,这段时间仍然要注意安全。】
【我还要在这边忙一段时间。等确认安全了。我会回去找你们。】
对方秒回,【好,你也注意安全。】
然后西尔斯能够感应到,小雄虫随身戴着的那片枫叶已经开始移动。
三天后,距离首次通讯中断过去整整七十二小时后,通讯塔台里再次收到了来自外界的消息。
塔台小队的马恩简直要立刻跳起来,但因为腿断了,跳不动。他打电话告诉西尔斯这个消息的时候,声音都在发抖。
“这是不是意味着,这场灾难已经结束了?”他问。
“是的。”对于转运星上大多数虫来说,确实已经结束了。但对他来说,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
在通讯恢复后,西尔斯收到了来自第一军团的消息,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亚当和伊厄森号正在前来的路上。
预计抵达时间,一天后。
在这最后的宁静里,在转运星上幸存的虫都在欢呼庆祝危机结束的时刻,西尔斯也回了一趟家。
艾弗雷特在见到他的时候非常惊喜,比古也立刻抱了上来。
这三天的时间里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以至于,最后仅仅只是活着见到彼此,就已经感到非常幸运了。
“你……还好吗?”艾弗雷特克制着自己想要靠近和拥抱的冲动,站在两步开外,打量着他的雌虫。上次见面,还是大吵一架,不欢而散。艾弗雷特拿不准雌虫此刻是怎么想的。于是不自主带上了几分小心翼翼。
西尔斯点点头,“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
“你说,什么事情?”
“你之前答应过我,如果找到上将的话,就帮我去除标记。”
“现在西尔斯上将的下落已经很明确了,是不是该履行承诺了?”
这个久远的承诺,自从他们关系缓和之后,就已经被默认般遗忘了。此刻突然被提起,艾弗雷特的心脏揪成了一团,“你的意思是……?”
“我要洗掉标记。”
第52章 第52章 失踪 可以来一下停尸房吗?……
艾弗雷特曾经对标记嗤之以鼻。他认为这是虫族的封建糟粕, 是利用生理本能进行压制的不平等关系。
爱情应该是纯洁无瑕的,全凭感受而不是依赖本能的!
但等他亲自标记了索拉斯。能够感知对方大概的位置,能够辨别对方是否说谎, 看着对方在自己的信息素影响下陷入情.潮无法自控……
艾弗雷特发自内心觉得:真香!!!
当然,最初的最初, 他标记索拉斯只是为了救他的命。还阴差阳错的,解决了自己精神力匮乏的问题。
现如今,雌虫的精神海恢复得不错,修复进度已经将近一半。这种情况下有没有标记, 对他来说已经影响不大了。
似乎是个合理的要求。
但乍一听到,艾弗雷特依旧觉得心脏像是被用力掐住了那样难受。
如果连标记都没有了, 他对雌虫来说,是不是就更加可有可无了?
他是不是,马上就要被抛弃了?
艾弗雷特挤出一个笑,“怎么……突然提起这个?”
“对了,你吃饭了吗?我准备了一些饭菜, 给你热一下吧。”然后生硬又慌乱地试图转移话题。
“艾弗雷特。我没时间在家吃饭, 别麻烦了。”西尔斯赶紧阻止想要逃往厨房的小雄虫。
“你不想让我去掉标记,对吗?”
他当然不想!但艾弗雷特不敢直说。“就是觉得……没有什么必要。之前不也好好的吗?而且清洗的过程会很疼, 生.殖腔标记又不一定洗得掉, 可能会白白遭罪。”
艾弗雷特列出了一条条看似非常正当的理由。
“清洗标记付出的代价我都可以接受。之前没有提,是因为我以为你不会利用标记来控制我……”
“我当然不会,我绝对不会的!”艾弗雷特举起三个手指,“我对虫神发誓!”
比古和小傻瓜已经趁机偷偷离开了这个房间, 把空间全部留给了他们。
“艾弗雷特,你用琥珀限制了我的行动,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尽管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 但再次提起这件事情,西尔斯仍然没办法完全保持冷静。
“你不觉得这样的行为,比利用标记控制,还要过分吗?”
“对不起。我确实不该那样做,但当时情急之下,而且就那一次……”
“就那一次吗?!”说话之间,西尔斯的语气也不自觉重了起来。他不得不承认,他是有些害怕的。
“琥珀是一项非常强大的能力。你可以停止时间,也代表我会在你的控制之下,但无知无觉。你觉得这对我来说,公平吗?”
“对不起,我真的知道错了。”艾弗雷特赶紧再次道歉,“但我真的没有任何恶意,我只是……”
“我知道。但没有恶意的情况下,照样可以犯很严重的错。艾弗雷特,你有很强大的能力,这很好。但同时也代表你必须有相应强大的自控力,才可以把能力用在对的和好的地方。”
“我之前只是偶尔用时停,把美好的时刻定格得久一点而已……我真的没有用琥珀做过坏事!”
“但你可以,并且曾经将我限制在了静止的时间里,就因为我做的事情不是你希望看到的。你现在仍然可以停止时间,只要你想,你甚至可以把我永久地囚禁在琥珀里。将心比心,你不会感到害怕吗?”
“可是……将心比心,如果那天决心送死的虫是我,而你有同样的能力,你不会选择阻止我吗?!”
“我不会。”西尔斯看着面前眼眶发红的小雄虫,知道他明白自己说的是真话。“我会非常难过,或许也会献出自己的生命,但我仍然会尊重你的决定。”
“这就是我们不一样的地方。艾弗雷特,我爱你。但在我看来,有很多比我们更重要的事情。”
“我可以理解你在当时当下的决定,我知道你是想让我活着。但在你做出那个举动的同时,你也应该明白,你已经失去了我对你的信任……”
艾弗雷特的指甲已经用力地抠进着手心里,却丝毫不觉得疼。“所以,就因为我做错了那么一次,就要判我的死刑吗……”声音带上了不自觉的微弱颤抖。
“当然不是。但信任的重建,是需要行动和时间的。”
“好,我用错了琥珀,我已经知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犯错了!所以……这跟洗掉标记有什么关系呢?这是对我的惩罚吗?”
“洗掉标记,减少对我的掌控。从一个相对更加平等的阶段,慢慢磨合,不好吗?”
什么?艾弗雷特愣了一下,“所以,你并不是想先洗掉标记,然后再一步步离开我?”
“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放心吧,如果我真的要离开,会直接说。不会跟你说这么多其他的。”西尔斯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清洗标记相关的纸质文件,“所以,你同意我洗掉标记了?那就在这几个地方签字吧。”
直到这时,艾弗雷特才终于吐出了一口气,缓缓地松开攥紧的拳头。
艾弗雷特接过雌虫递过来的笔,乖乖在相应位置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在雌虫拿文件的时候握住了他的手,“所以,我们之间,一切都好?”
西尔斯有点无奈,“也不能说一切都好。很明显出问题了,要不然也不至于吵那么一架。”
“等忙完这段时间,我们需要坐下来,好好的挨个解决它们。”
“但不管怎么说,我的确没有一刻,生出把婚戒取下来的念头。”
小雄虫顿时眼睛一亮,“你知道那是婚戒?!”
“我知道很多你不知道的事情。”
“我也一样!”
然后艾弗雷特讲了自己这三天的经历。
在行星发动机那里跟西尔斯分别之后,艾弗雷特并没有直接回家,或者去接比古。而是去了公司。
神灯分公司的大楼在地震中暂时没有被波及,于是里面聚集了一群无家可归的员工。这里有先进的安保措施,有平时用来休息的沙发,还有一些基本的生活物资和药品,短暂地生活几天绰绰有余。
艾弗雷特抵达公司后,利用F的权限打开了实验室。这间高级实验室是全金属结构,位于地下,拥有三级防震的功能,比地上的大楼要安全很多。除此之外,他们还力所能及地救助了一些路过的受伤的虫。
“我能做的不多,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
这倒是有些出乎西尔斯的意料,“你做得很好。”
“不过,这不是重点。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怀疑公司的经理罗伯特跟光选会有勾结吗?”
如果不是小雄虫在此刻提起,西尔斯确实差点把这件事情给忘了。“我记得你说过,要找他当面问清楚。”
“对,本来打算在出事的前一天找他。但那天没找到。后来转运星出事了,也暂时顾不上这事。直到……”
“那天我本来是打算搜集一下公司里面零散的物资,就动用权限打开了很多办公室。其中也包括罗伯特的。然后我就发现……原来他一直待在里面。”
“尸体已经硬了。”
“现场看起来像自杀,屏幕上还有已经发出去的电子遗书。我打开看了一下,大概是说自己跟光选会勾结,但被发现,穷途末路之下策划了一系列针对转运星的攻击事件。但是现在觉得很愧疚,伤害了很多虫。于是自杀了。”
“这封遗书早就发出去了,你确定吗?”西尔斯问。
艾弗雷特点头,“看了一下时间,是在出事之前。”
“你觉得真的有可能是他吗?我还是不太相信。感觉整个事情漏洞百出,像是一场准备好的表演……”
“不管他是不是,既然有了这么完美的替罪羊,官方肯定会认定他是罪魁祸首了。”西尔斯听到这里,心下已经有了定论。
“不可能吧?!”艾弗雷特不相信,“这次的事情死了这么多虫!帝国难道不会彻查到底吗?”
还是太天真了。西尔斯心底叹息一声,委婉说道:“有时候官方只是需要给出交代,并不需要给出真相。”
“不管怎么说,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眼看小雄虫垂头丧气,西尔斯摸了摸他的脑袋,夸奖道。
被夸奖的小雄虫再次充满了生机和活力,“那……我可以亲亲你吗?”
“别。艾弗雷特,我待会儿还要出门。”
“刚回来就走,你要去哪儿?”艾弗雷特大着胆子捧起了雌虫戴戒指的那只手,见对方没有拒绝,便开始亲亲啃啃。
“……不许咬!通讯恢复了,但还有很多事情要忙。”西尔斯面无表情抽回手,擦干净上面的口水,“可能会离开这个星球一段时间。”
“要走这么远吗?”
“转运星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上面肯定要派很多虫来调查。不管是真调查,还是走流程,我都要配合他们。”
“那要很久吗?”
“不会太久,一周之内肯定解决。”一周的时间,足够他解决帝国跟帝军团之间的冲突了。
如果没能解决,真到开战那一步的话,身份的事情就只是小事了。
“那可以每天发消息给我吗?”
“我尽量,但或许会没有时间。”西尔斯顺便收拾了几件衣服,艾弗雷特一直跟在他身后。
“关于标记,我会自己抽时间去洗掉。”
艾弗雷特赶紧问,“不需要我陪你吗?”
“听说清洗标记的过程,对于雌虫来说还挺难受的……”
目前其实没有特别有效的清除标记的办法,所以为了减少标记对于雌虫的影响,采用了透析治疗的方法。简单来说就是把身体里面的血液净化循环一遍。
那感觉肯定不会好受,但对于西尔斯来说,完全在可承受的范围之内。
“不用了。说不准什么时间有空去。”第一军团里有能够清洗标记的设备。所以他根本不会去正规医院。跟艾弗雷特要这些文件,也只是个借口。
“还有一件事。这次之后,我很可能会被调任。可能离开第三军团,也可能去其他的星系。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
“我没问题,你去哪里我去哪里!”原则性的问题解决之后,小雄虫什么都可以商量了。搬个家而已,只是小事情。
“好,谢谢你。”这是西尔斯意料之中的回答。或许,之后他要想办法让西尔斯和索拉斯两个身份之间的切换变得更自然一些了。
但只要回到第一军团所管辖的地区,就一切尽在他的掌握之中。
前提是,要先解决第一军团与帝国近在咫尺、一触即发的争端。
“虽然工作很重要,但也要注意身体。”送自家雌虫离开的时候,艾弗雷特忍不住叮嘱了几句。
最糟糕的灾难已经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艾弗雷特满怀信心地想。
尽管已经做好了准备,但当艾弗雷特切实感受到,标记正在一点点被去除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难过起来。
就好像有什么珍贵的东西,永远地离他而去了。
因为想要逃避这种心情,艾弗雷特选择了蒙头睡觉。等他醒来的时候,才发现光脑上有一个来自索拉斯的未接来电。
他立刻拨了回去,却无虫接听。
大概是在忙吧。那时候的小雄虫想。
此时,距离索拉斯回家,仅仅过去了六个小时。
艾弗雷特不知道的是,他心心念念的雌虫此刻正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无法动弹。血液迅速流失,身体急速失温。
这间地下室里,另一个只虫举起了锋利的手术刀。
“上将,您本应该死在首都星的。真是太可惜了……”
“至少那种死法会干脆一点。您觉得呢?”
“光选会第一收割者,送上诚挚问候。”
握着手术刀的虫鞠了一躬。然后伴随着轻快的口哨声,刀锋压在皮肤上,划开一道细长的血痕。
自从那通未接来电之后,艾弗雷特就再也没有收到过来自西尔斯的消息。
起初他还能耐得住性子,但不安随着时间与日俱增。在发了一百多条消息,却没有收到任何回复后,他终于忍不住了。
艾弗雷特先是去了军部的通讯大楼找虫。没有找到索拉斯,反而遇到了迪恩。
之前的光渊行动,迪恩因为自己的弟弟,没有参与。愧疚让他选择了暂时离开,直到今天才回来。所以他也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通讯大楼如今显得格外冷清。塔台通讯室里居然空无一虫。问了大楼值班室的虫,他们也不清楚。
“会不会是一起离开,配合调查去了?”艾弗雷特问。
“不可能。”迪恩立刻否认了他的猜测,“如果是正常离开,绝对不会没有留下虫值班。”
“肯定出事了!”
但现在转运星的秩序仍旧一片混乱,想要在种情况下找到几个军雌,无异于大海捞针。
在他们开始焦急寻找的同时,转运星中心城区的上方投下一朵巨大的阴云。
那是一艘比整个中心城区还要庞大的星舰,上面第一军团的标志无比耀眼,此刻正悬停在了中心城上方的同步轨道上!
那是第一军团的伊厄森号!这还是艾弗雷特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个传说中的帝国最强星舰。
而且,艾弗雷特的偶像西尔斯上将说不定就在上面。
“我们可以请求西尔斯上将的帮助!他一定会帮忙找到索拉斯和其他失踪的雌虫,调查清楚转运星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可是西尔斯上将,帝国拯救者!艾弗雷特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但迪恩却没有那么乐观。只是简单说了一句,“接下来,第一军团应该会接管转运星。”
迪恩想的没有错,转运星的秩序在第一军团的管控之下,正在迅速恢复正常。
但艾弗雷特却失望了。即便转运星有了新的隶属于第一军团的指挥中心。他们提交的关于寻找失踪军雌的申请,却迟迟无虫理会。
“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指挥中心的接待员每次都是这样回复他们,“请不要干扰我们的工作。”
就连艾弗雷特的雄虫特权在此刻也没了用处。
没办法,他们又只能自己组织认识的虫一起寻找。艾弗雷特甚至动用了钞能力,发布了悬赏。
只是,依旧一无所获。
这天清早,艾弗雷特收到了迪恩打来的电话。此时距离索拉斯失联已经过去了五天。距离伊厄森号停在转运星也已经有整整4天。
迪恩的语气犹豫含糊,“你确定,索拉斯戴的那个止咬器,是独一份的吗?”
“当然了,那是我给他特地定制的。”艾弗雷特扔下手里吃到一半的饭团,立刻往外冲,“你找到索拉斯了,他在哪儿?我马上过去!”
“先别急,我只是找到了一个很相似的止咬器。有点变形了,所以我也不确定。你还是来一下吧,我在……”
“我在停尸房。”
第53章 第53章 戒指 尸体左手上戴着一枚眼……
在第一次听到停尸房这三个字的时候, 艾弗雷特心脏梗了一下。
没有虫希望自己寻找的结果是一具尸体。
但他仍旧去了。不止一次,不止一个。
他不怪任何人,只是怪自己。
怪自己没有接到那通电话。
他是后来才知道, 雄虫感应到标记消失,一种是因为雌虫洗掉了标记, 另一种更常见的情况,是雌虫死亡。
现在他听到迪恩说起停尸房,也只是哦了一声,然后问, “哪个停尸房?”
经历这次灾难,转运星死伤无数。停尸房也跟着多了起来。大的小的, 正规的不正规的。他们都去过了。最夸张的一次,他们去了一个五平米见方的冷库,里面是密密麻麻堆叠起来的将近百具雌虫尸体。
连续不间断的寻找之下,艾弗雷特已经有些麻木了。
“是一间新的,之前没有来过。离指挥中心挺近的, 我把定位发给你。”
收到定位后的十分钟内, 艾弗雷特就赶到了地方。却在门口看到了一脸无奈的迪恩。
“怎么了?”
迪恩双手一摊,“被赶出来了。说不是相关虫员不让看。”
“我是家属, 总相关了吧?”艾弗雷特于是去找停尸房的管理员理论。但不管他怎么说, 对方都是油盐不进。他注意到管理员的军装上有第一军团的标志。
这段时间只要碰到第一军团的,基本上都没有顺利过。艾弗雷特起初对于他们的好感,现如今也所剩无几了。
连带着对西尔斯上将也产生了那么几分质疑。
小雄虫探头往后看了一眼,思考着用琥珀强行闯进去的可能性。
眼看艾弗雷特脸色不对, 迪恩赶紧拽了他一下。“算了算了,不让进,以后再来吧。”
等离开以后, 迪恩才解释道,“我拍了视频,虽然有些没有拍清楚,但你可以看一看。”
“先跟你说一下,脸可能……看不太清了。”
直到看了那个视频,艾弗雷特才明白为什么脸会看不清了。
视频很短,只有几秒钟,应该是刚刚开始拍,就被阻止了。
开头是戴着变形止咬器的脸,堪称血肉模糊。似乎是被什么重物狠狠砸过。
艾弗雷特下意识地别过脸去,然后又强迫自己回过头来,盯着认真看。因为碎得太彻底,他也无法辨别原本的容貌。但是,仔细看过止咬器后,他确认,这就是索拉斯以前戴的那款。
黑色款式,不显眼处点缀着几条暗金色的纹路。是特地按照索拉斯的骨骼线条定制的。
艾弗雷特突然觉得有些呼吸困难。他停掉视频,扯了扯领口,缓了口气。
然后又继续看。视频中间晃得很厉害,还能听到背景里的争吵声,大概是在抢夺光脑手环。剧烈的晃动让画面糊成一团,基本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勉强看出,上面盖了一张白布,遮盖住了大部分躯干。
到了结尾部分,视频的画面终于再次重新稳定下来。定格在了一只手上。
那是一只属于雌虫的左手,手掌宽大,指节分明。修剪整齐的指甲缝里洇着干透的血迹。
但这些都不重要,因为艾弗雷特看到,那只手的无名指上,戴了一枚小小的戒指。
艾弗雷特想起索拉斯曾经说过,不管多么生气,他都没有一刻生出要摘下那枚戒指的念头。
但现在……
不!不会的!可能只是看起来相似而已!
他立刻把视频暂停,放大,想要看清楚那枚戒指的细节。
但视频的分辨率实在有限,他盯着那些像素点看了又看,也只能辨认出,那是一枚款式简单的金属戒指。
跟自己买给索拉斯的很像,但到底是不是,又不能百分之百确定。
“怎么了?”迪恩问。
“这个……戒指……”
“确实挺奇怪的,军雌一般不会往手上带东西。”说完迪恩才意识到不对,“这是……索拉斯的东西吗?”
艾弗雷特把手环还给迪恩。手指插入发间,将乱七八糟的银发用力向后梳理,颤抖着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他转身回去,那架势,一看就是要硬闯!
迪恩赶紧去拦他,却被小雄虫直接用琥珀困住了。艾弗雷特看一眼周围几个第一军团的军雌,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把在场所有的虫都凝固在了琥珀里!
门口停滞着几只神态、姿势各异的雌虫,只剩艾弗雷特一个虫,还可以在这片空间中活动自如。
但等他闯过闸机,到了里面,却发现停尸房的金属大门被锁上了。没办法,他又只能退出来,找那个管理员要密码。
“出什么事情了?”一个声音突然询问。有其他虫闯进了他停止住的琥珀空间里。
艾弗雷特转身,发现对方是一个不认识的军雌。
他穿着第一军团的军装,一双纯净的阿凯特斯蓝眼睛被眼镜边缘的反光稍微模糊,透出一股其他军雌没有的斯文感。军雌正朝他露出友好的笑容。
“你干的吗?那我劝你最好不要硬闯。”陌生军雌指了指他身后紧闭的金属门,“这里虽然只是停尸房,但是安全级别挺高的。”
“一不小心,密码输错,不管你要进去找什么,都只能看到一堆碎片了。”雌虫比了个爆炸的手势。
艾弗雷特将信将疑地看着这个雌虫。他不是很相信对方,但话说回来,他又根本没有赌一把的勇气。
“对了,我叫亚当。你叫什么?”亚当主动冲他伸出手,“你很厉害,考虑加入军团吗?”
但艾弗雷特根本没有搭理他,径直从旁边离开了。
硬闯不行,他得想别的办法。
只是止咬器和戒指而已,并不能证明什么,说不定是索拉斯不小心把它们弄丢了……
小雄虫离开之后,这附近的几个雌虫才重新恢复正常行动。看到亚当突然出现,停尸房的管理员赶紧向他行礼,“中将!”
亚当收回无虫在意的手,转而拍了拍管理员的肩膀,“没事,继续工作就好。”
“是!”
亚当目送小雄虫离开。没过一会儿,他身后又出现了另一个红发军雌。
“上将如果知道你对他的雄主这么做,真的不会骂你吗?”
镜片后的蓝眼珠,瞥了一眼红发雌虫,“你在胡说什么,奥伯伦?”
“上将没有雄主。有雄主的只是一个叫索拉斯的普通军雌。”
“而且,他要想骂我,首先得醒过来。”说着,亚当满怀期望地看向红发雌虫。
但对方摇了摇头,“还是老样子。”
“你说,上将会不会……”
“奥伯伦!”亚当严厉得喝止了他,“不会说话,可以把嘴巴缝起来。”
“上将,必须要醒过来。”
五天前。
西尔斯离开家以后,很快接到了一项救助任务。这段时间虫手严重短缺,除了在指挥中心负责主要的决策工作,以及通讯大楼的工作以外,西尔斯还分担了大量的前线救援工作。
自转运星出事以来,除了被艾弗雷特困住的那几个小时,他真正休息睡眠的时间,加起来也不超过一个小时。
还好军雌的体能异常强悍,这样的体能消耗也完全撑得住。只是不可避免地,反应变慢了一点。
仅仅一点点而已。
但就是这一点点的迟缓,有时候就会决定成败,和生死。
这次的救援任务是救一个不小心被压在废墟下的小虫崽。他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一点点顺着缝隙清理周围出一条安全的通路,钻进去将还不会说话的小虫崽从地下挖了出来。
等他想要返回地面上安全地方的时候,外面的动静已经让他意识到这是个陷阱了。
在子弹的破空声传来的时候,西尔斯下意识抱紧小虫崽,用自己身体和精神力为他挡住了所有的危险。
然后他就感觉胸口一痛。
那群混蛋,居然在小虫崽身体里塞了炸弹!
血液迅速流失的时候,他给艾弗雷特拨出了一通电话。
没接。
西尔斯再次醒来时,似乎是在一个地下室里。身体和精神力都是一样的死气沉沉,动弹不得。无影灯太亮,照得手术刀的刀刃都反射着亮光。
西尔斯的意识昏昏沉沉,时醒时睡。但奈何拿着手术刀的所谓光选会收割者非常聒噪。时不时还会吹口哨。
于是那些话也跟着灌进了他的脑子里。
“据说有些高等级雌虫的精神力可以用来催生血液,所以即便把全身的血液都放光了,也不会死。我一直想试试!这次终于有机会了……”
的确,西尔斯能感觉到自己的精神力正在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流失。全部用来保命了。
“既然血液能够再生,那器官是不是也可以呢?新鲜的肝脏和肾脏,在市场上也能卖不少钱。”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疼痛感已经被大脑主动麻痹,西尔斯能够感觉到对方的手在自己肚子里翻搅切割,取走一样样器官,却感受不到太多疼痛。
“不愧是SS级别的顶级精神力!都到这种程度,居然还是不会死!”
收割者的声音异常兴奋,刺白的手电筒灯光照进他的瞳孔里,“西尔斯上将,能听到我说话吗?能的话就眨一下眼睛。”
他的后脑被轻微抬起,于是就看到了自己被打开的胸腔,和里面正在跳动的心脏。
“喜欢吗?我做的!”
“你要破存活时长记录了,知道吗?哈哈哈!”
这个收割者有一点没有说错,他的确将这场死亡变成了漫长的折磨。
西尔斯闭上眼睛,思绪不受控制地漫无目的飘荡。
如果他死在这里,第一军团将会如何?转运星的命运又将如何?
然后突然想到,艾弗雷特,他的小雄虫……会很伤心吧?
现在他有些后悔,为什么要打那通电话了。
西尔斯再次醒来时,意识清醒了很多,甚至有了一些力气。他能感受到,一片庞大的精神力正停留在他的上空!
那是与他深度链接的伊厄森号!
在经年累月的驾驶当中,他自己的精神力也已经留存在伊厄森号的每一个角落里。
对于现如今精神力几乎耗尽的西尔斯来说,这些精神力是可以救命的!
更关键的是,这是他的精神力,仍然部分受控于他。西尔斯仔细寻找,确保自己找到了星舰上正对着自己所处位置的部分。
然后,狠狠地撕扯开一个洞!
这种独属于精神力的破坏痕迹,只要亚当看到,就一定会意识到问题。
现在,西尔斯能做的只有等待。
等待是亚当先找到这里,还是自己的生命先耗尽。
但还有一件事情,他需要知道答案。
“喂……”他拼尽全力对收割者开口,“转运星这次灾难……”
“是为了杀我吗?”
收割者冲他展开一个灿烂的笑容,然后趴在他的耳边,小声说出了一个答案。
第54章 第54章 节哀 艾弗雷特阁下,请节哀……
从停尸房回来后, 艾弗雷特线上召集大家开了一个会。把视频拍到的内容说了一下。
“我觉得不是他。”艾弗雷特说,“但……以防万一,还是要想办法验证一下。”
“不能硬闯。第一军团又态度强硬, 你们有什么好办法吗?”
参与会议的虫不少,迪恩, 柏斯,莱亚,卡洛斯,利亚姆, 甚至小金子都在。还有一些神灯公司的员工,调查光选会的时候认识的雌虫。大家七嘴八舌讨论起来。
有提议用钱贿赂的, 有提议单独把戒指偷出来的,有骂第一军团的,有骂光选会的,甚至有骂神灯公司的。顿时乱成一团,但是都没有什么有用的建议。
艾弗雷特赶紧制止, “好了, 我知道大家都想帮忙,但能不能一个一个说。”
“既然暂时没办法进去, 能不能从尸体源头着手, 倒推一下。就像调查新闻一样,从结尾一点点抽丝剥茧。”莱亚说,“这些尸体和新的停尸房总不能是凭空出现的吧?应该是从某个位置一起找到的。”
“停尸房一直都有,只不过以前没用来放尸体。”迪恩说, “我还真知道他们是从哪里找到这批尸体的。他们聊天的时候被我无意间听到了,是从临港的一片仓库里。”
迪恩打开地图,共享给所有虫。在那临港片区搜索以后, 发现只有一个大型仓库。“应该就是这里了。”
“要不去这里找找看?如果是第一现场,应该会留下一些痕迹。”
“我去吧。”艾弗雷特立刻说,“谢谢你,迪恩。”
“但是……”艾弗雷特低头捏住自己的戒指,“能麻烦你一件事吗?不要总是说尸体,用雌虫来代替,可以吗?”
迪恩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小雄虫嘴上说觉得不是,但实际上心里大概已经有几分相信了。
他不想用尸体来指代索拉斯。
“……啊,对不起,我以后注意。”
“我有个想法,第一军团态度不好,是不是因为我们不是军雌?”卡洛斯问。
迪恩抗议,“喂……”
“或者军衔不够。”
“或者临阵脱逃。”说这话的雌虫,在光渊行动失去了所有的九个亲属。
迪恩沉默了。
“现在不是争论的时候,是需要解决问题的时候。”艾弗雷特再次打断,避免争吵,“我之前认识的军衔最高的雌虫应该是沃特。沃特死后……”
就是他的副官,艾登中校了。
在光渊行动当中,艾弗雷特也有跟他打交道,有他的光脑账号。
“我会尝试联系一下,沃特的副官艾登中校。看看能不能争取到他的帮助。”
“大家还有什么比较有用的、及时的建议吗?”
小眼镜柏斯问,“艾弗雷特,你多久没睡了?看起来脸色很差。”
艾弗雷特笑了一下,“想多了。我没有雌虫那样强悍的体力,昨天晚上我就睡了一觉。只是时间比较短而已。”
他根本睡不久。只要一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的时候,就会隐约听到光脑来电的铃声,然后猛然惊醒。
他点开光脑,上面当然什么都没有。却再也难以入睡了。
这几天,艾弗雷特也完全没有时间和心思管理自己的外表。大概看起来确实不太有精神。因为比古和小傻瓜也不止一次提醒过他,要注意身体。
现在就连柏斯都发话了。专业医生的话当然要听。
“我会注意的,谢谢。”
“那个,我有一个问题……”利亚姆小声提问,今天是他第一次有时间参加会议,前段时间一直在忙着处理雄父的葬礼。
尽管相比起庞大的雌虫数量来说,雄虫的伤亡总数显得微不足道。但对于雄虫群体来说,依然是不小的百分比。
“艾弗雷特阁下的雌虫,参与到清除标记的第几次疗程了?”
“第几个疗程?”艾弗雷特一脸茫然。
“因为您之前提过,几天前感受到雌虫身上的标记消失了。所以,那天是最后一个疗程吗?”
“不,不是。那天索拉斯才刚让我签署了去除标记的文件,所以,应该是第一个疗程?”
“啊。”利亚姆的表情突然变得非常局促,好像说错了话一样。
“是……哪里不对吗?”艾弗雷特突然觉得胸口有些闷。
“艾弗雷特,你还记得索拉斯的标记从开始去除,到最终去除,这个过程有多久吗?”最终还是柏斯医生接过了话。
“我不太确定,大概就是睡了一觉的功夫,可能几个小时吧。”
“艾弗雷特……”
从他们的表情,艾弗雷特就知道出问题了。“直接说吧,没关系!还能糟到哪里去呢?”
“艾弗雷特,虽然关于清洗标记的官方记载很少,但是我曾经帮几个雌虫做过清洗标记的私下工作。”
“总体来说,标记的去除是一项很漫长的过程。通常需要好几个疗程才能够达到比较好的效果,而且每个疗程都有十几个小时……”
“所以睡一觉就去除标记,这件事情是几乎不可能的。”柏斯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我知道,我们都不想看到最坏的结果,但是或许……”
“是时候认真考虑另一种可能,并且做好准备了。”
柏斯不是第一个这么跟他说的虫。只是他这一次给出了更为切实有力的医学证据。
当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同一个结果的时候,就代表这个结果很可能是正确的。
但艾弗雷特不愿相信。他不能相信。
如果就连他也相信,索拉斯已经死了,那最后支撑他的一口气也会消失了。
艾弗雷特摸向自己的心口,用力按压。那里有一枚枫叶,藏在掌心的衣服下,按压的时候可以感受到清晰的形状。
“我们还是要……心怀希望。”艾弗雷特对大家说,也对自己说,“毕竟当时大家也都以为转运星没救了,最后不也救回来了吗?”
但拥有大批雌虫同心协力、前赴后继的星球,跟单独一个雌虫还是不一样的。
但谁也没有说什么。
会议就这样结束。
艾弗雷特手头上又多了很多的事情。他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调仓库附近的监控。
但令他震惊的是,附近居然一个可以用的监控摄像头都找不到。最后他只能一遍又一遍的扩大范围,才在临港片区外围,距离仓库十几公里的地方,看到了索拉斯的身影。看方向确实是往仓库方向去的。但是距离太远,根本说明不了什么。
这也太奇怪了。在地震当中的确有很多监控被摧毁,但还有更多的被留了下来。这种一整个地区的监控几乎一个都不剩的情况,实在是非常罕见。
简直就像是有虫刻意为之一样。
显然,这背后一定有问题。
线上监控拿不到,只能用笨办法,实地去查看。艾弗雷特立刻动身前往那个片区,在走访了几十个附近居住的小型雌虫社区之后,他终于找到了监控缺失的原因。
是第一军团。
“就在前几天,穿着第一军团制服的那些军雌过来,把监控全都拆掉了!说是要安新的。”
“两天?还是三天前?我不太确定。”
“不过到现在也没有安新的,感觉,不太靠谱啊!”雌虫收下了艾弗雷特用来支付报酬的卡拉汀试剂,“这位雄子阁下,还有什么别的事情需要我们做吗?”
监控缺失的范围大概有几十平方公里,那么大的地方,凭艾弗雷特一个虫想要仔细检查完,简直是天方夜谭。
还好,他有足够多的卡拉汀试剂,用来支付报酬。
有了实际的利益,本地的雌虫很快被发动起来,对这边区域展开了比较仔细的搜索。
一天时间后,锁定了十几个可疑区域。艾弗雷特亲自一个个检查过去,排除了大多数,最后只剩下两个。
这两个地方都有明显的血迹和大量战斗的痕迹,说明曾经发生过激烈的打斗。
其中一个地方在集装箱仓库附近。箱体已经出现了明显的变形和残缺,还残留有大量的血迹,甚至周围还找到,疑似是医疗废弃物的东西。
这里一定发生过非常惨烈的事情。艾弗雷特将这些痕迹拍照留存,然后前往了下一个地点。
第二个地点位于一处废弃的工厂附近。曾经的厂房建筑在地震当中倒塌成为了废墟,周围甚至还堆了大量的垃圾。
引起艾弗雷特注意的,是地上的血迹和拖痕,以及周围大片被压倒的杂草。这代表这里曾经发生过非常激烈的打斗。
就在艾弗利特上前,弯腰仔细查看其中一个地方血迹的时候,余光突然瞥见了一个闪动的红点。
他扭头,发现半截破损的机器人正插在垃圾堆里,用闪烁红光的摄像头盯着他。
艾弗雷特将里面的视频资料拷贝了下来。机器人的摄像头是电池供电,运动感应触发,所以断断续续,也没有标记具体时间。
就在这些视角单一又模糊的视频里面,艾弗雷特看到了令他心碎的一段录像。
一个军雌为了保护小虫崽深陷埋伏,在对方的轮番围攻之下,逐渐体力不支,跪倒在地。有虫握住石头一下下砸向他的脑袋,最后将浑身鲜血的军雌拖走了。
这些大部分都是远景,看不太清楚。但这段视频的开头,军雌刚刚经过机器人的时候,回了一次头,被清楚地拍到了正面。
艾弗雷特一眼就认出了他心心念念的蓝眼睛。
不……不会的……
艾弗雷特一遍遍观看这段只有几分钟的视频,想要找出军雌还活着的证据,又或者视频伪造的证据。
但他什么都没有找到。在那块石头一下下砸在军雌脸上的时候,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也正在被一下下,砸成烂泥。
小雄虫下意识握紧了心口的那枚枫叶,用力到攥紧的拳头都在颤抖。精神力叶片的棱角扎进他的掌心里,但他毫无所觉。
就在这时,他的光脑手环突然响了。
是艾登中校。
从他这里,艾弗雷特得知了大量军雌被杀害的原因。
“上面的虫想要掩盖真相,关于转运星这次灾难的真相。为此他们甚至编出了一个什么疯批雄虫报复星球的故事……”
“一个雄虫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力量,很显然背后有别的组织。但他们找到了很多参与救援的军雌,想要说服他们,更改证词。”
“他们说,只有答应了,才能活下来。”
“对不起。”活下来了的艾登中校说,“我也尝试过劝说其他的军雌,活着才更重要。但是想也知道,索拉斯根本不会轻易妥协的。还有很多其他军雌也跟他一样的想法。然后……”
“几乎在同一天,他们失去了音讯。”
“可……”过了好一会儿,艾弗雷特才艰难地开口,“那可是几十上百条,活生生的性命啊……”
“在您看来,雌虫的命是命。但在有些虫看来,那些就是会造成麻烦的障碍。”
“之前一直没有跟您坦白这件事情,是因为我也心存侥幸。但听说最近发现了一大批军雌的尸体。您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我正在停尸房通过物件辨别昔日战友的遗体……”对面的声音梗了一下,然后继续说。
“我想,您也有权利知道背后的真相。”
艾登最后说。
“艾弗雷特阁下,请节哀顺变。”
第55章 第55章 大雨 艾弗雷特知道,他就要……
挂掉电话后, 艾弗雷特呆坐了许久。
明明已经得知了确切的答案,身体却好像仍然没有反应过来。就好像眼睛已经看到了闪电,但是雷声却还没有传到耳边。
哪怕已经心里明确知道, 那雷声必定是震耳欲聋,撕心裂肺的。
艾弗雷特回了一趟家, 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甚至还亲自下厨给比古做了一顿简单的午饭。
这种曾经看起来很正常的行为,在如今看来却十分反常。小虫崽坐在餐桌旁,根本不敢吃盘子里丰盛的三明治。
“雄虫哥哥, 你还好吗?”比古问。
“我没事。”艾弗雷特冲他笑了笑。
比古的盘子里是一个完整的三明治,但艾弗雷特盘子里只有一片烤焦的面包。他盯着面包上的深色焦痕, 再次陷入了停滞。
然后突然想起了什么!
小雄虫的精神力裹住了面包片,发动琥珀。面包片纹丝不动。
这其实就是琥珀的正常状态,停止时间。但艾弗雷特一遍一遍在琥珀的基础上叠加琥珀,精神力的质感逐渐变得粘稠,近乎凝固。
既然他能够停止时间, 那为什么不能够让时间倒流呢?
是不是因为他还不够努力?
每一次琥珀的叠加都要比上一次更加吃力一些。如果说一开始的叠加像是往海绵里面加水, 后来的感觉就变成往石头里面加水,要先在上面费劲地钻出孔来。
对精神力的滥用很快反映在躯体上, 艾弗雷特开始觉得头隐隐作痛, 却不肯停下。
依旧纹丝不动。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艾弗雷特没有停止,而是把范围扩大到整个餐桌。继续在琥珀之上叠加琥珀,时停之上增加时停。
他就像是魔怔了一样,无法停止地把精神力全部挥霍在了这上面。
然后在某一个瞬间, 他缓慢眨了一下眼睛。
面前的餐盘和面包突然消失,像定格ppt一样,下一秒又突然出现在了餐桌中央。
他最开始放置餐盘的位置!
“比古, 你看到了吗?!”
小虫崽一脸的疑惑,“看到什么?”
“面包……”
艾弗雷特突然明白了过来!如果要逆转某样东西的时间,精神力包裹住的不应该是它当下所在的位置,而应该是之前的!
所以……艾弗雷特把目光移到了烤面包机上。再次如法炮制。
在某一瞬间,艾弗雷特不确定是叠加了多少次琥珀的时候,他眨了一下眼,烤面包机里出现了那片面包。
不,是面包回到了烤面包机里!
他成功逆转了面包片的时间!
“你没看到吗?!面包在烤面包机里!”他激动地对小虫崽说。
“面包……不是一直都在里面吗?”比古一脸困惑,有些担心地看着突然激动起来的小雄虫。
“雄虫哥哥,你还好吗?”
这句话!同样的话,小虫崽刚刚也说过一遍!
“不,不是,是我做到了!我可以……可以!”
既然他可以逆转面包片的时间,那没有道理,不可以逆转雌虫的时间!
而且他很清楚索拉斯生前所处的最后位置。只要他有足够多的精神力,只要他足够努力,只要他叠加足够多次的琥珀,就可以把时间逆转回七天前!
就可以救回他的雌虫!
他一刻都等不了了!“我出去一趟!”
小虫崽跟着他到了门口,艾弗雷特安慰他,“别担心,很快,很快我就能把活的索拉斯带回来了!”
欣喜若狂的艾弗雷特没有注意到比古越发惊恐的表情。
今天天气很差,乌云密布。阴冷的风吹在脸上有些窒息,空气潮湿又冰凉,似乎马上就要下雨的样子。
但这丝毫不能够影响艾弗雷特兴奋的心情。
他怎么没有想到呢?他有琥珀,他可以停止时间,当然可以逆转时间!就算索拉斯死了又怎么样,他有的是办法将他救回来的!
他回到了事发地点,那个废弃的工厂。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凋敝残破,重斥着死亡和鲜血,以及暴力的气息。
但小雄虫的心态已经完全不同。
他找到大概出事的位置,站定之后,精神力立刻朝着四面八方涌出,覆盖住了大概方圆几十米的范围。
琥珀发动后,最微弱的风都停止了。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精神力开始持续地、迅速地涌出,反复不断地覆盖同一片区域,然后再次使用琥珀。
一次,两次,五次……十次……周围的景象仍然没有任何的变化。
艾弗雷特知道,七天是一个很久的时间,他需要不停地叠加,才能够将时间拼命地挽回那么一点点。
他不能灰心,不能停止,不能放弃。
他的精神海没有屏障,但是容量仍然有限。
更何况,即便是汪洋大海,也禁不起这样的消耗。
熟悉的头痛再次袭来,却被他无视。
人在精神力高度专注的时候,很难意识到时间的流逝。更何况他本来就在静止的时间里。
等鼻尖感受到一点湿润的时候,艾弗洛特抬头一看,才发现。
下雨了。
雨滴属于琥珀之外的物体,所以能够毫无阻碍地闯入当中,落在他的身上。
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呢?艾弗雷特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光脑手环,却发现手环也被停住了。上面的时间还停留在下午一点零七分。
不过没关系,等结束之后他有的是时间。
艾弗雷特蹭掉鼻尖上的一抹湿润,再次使用了琥珀,停住了落入这个空间内的所有雨滴。那些被停住的雨滴甚至还保持着坠落中的形状。
雨,还在继续下。
更多的雨趁着琥珀发动的间隙落入这片空间,打湿了艾弗雷特的头发和肩膀。
艾弗雷特仰头看了一眼天空。乌云已经将停在上方的伊厄森号星舰遮挡得严严实实。雨水打在脸上,其中有一滴恰好落在了他的眼角,然后继续向下滑落。
艾弗雷特伸手摸了一下,是热的。
好奇怪,雨应该是热的吗?
琥珀再次发动,停下了所有的雨滴。艾弗雷斯甚至加快了使用琥珀的速度,让新的雨滴来不及落下,就被凝固头顶的半空当中。
数次不间断的时停,让艾弗雷特头顶上方的空间,密密麻麻挤满了雨滴。让这一片被停止的空间头一次显出了形状。
像是雨幕做成的半个椭圆形蛋壳,将他牢牢锁在了里面。
艾弗雷特仍旧没有停止。甚至使用琥珀的速度越来越快,消耗的精神也越来越多。如果原本消耗的频率是涓涓细流,现在这样快的频率和速度,已经变成了开闸泄洪。
海洋一般广袤的精神海里,海面正在迅速降低。
雨越下越大。上方的雨滴越来越密,直到挤成了一团。形成了一层水做的透明外壳。
但艾弗雷特无暇他顾,他紧盯着地面,地上的血迹,地上的湿痕。罔顾自己那不断减少,直至库存告急的精神海,一遍又一遍,比先前更快地、更多地叠加琥珀技能。
为什么,降落的雨水不能回到天空?
为什么,逝去的时间不能够逆转?
为什么,失去的爱人不能够回来??!
他已经那么努力了,他已经……拼尽全力了……
直到最后一滴精神力也被它的主人毫不留情地用尽,艾弗雷特这才感觉到一种疲惫和无力。与此同时,自太阳穴炸开一阵阵的剧痛。仿佛有谁拿着一根凿子,对准他的太阳穴,一下下往里面砸。
好疼啊,索拉斯……
你不在,精神力也不对劲了……
艾弗雷特膝盖一软,终于跪倒在地。精神力失去了控制,所有的琥珀在一瞬间全部消失!上方积攒的一层厚厚的雨水,一下子扑头盖脸砸了下来,将下方的小雄虫淋了个透彻!
艾弗雷特颤抖着蜷缩起身体,然后侧着倒在了地上。
他做不到,他做不到逆转时间,救不下自己心爱的虫。
他也没有接起那通电话,在对方最需要的时候出现。
更多的雨水落了下来,砸在了他的身上。躺在泥水里的小雄虫,因为消耗殆尽的精神力甚至都动弹不得。只剩泪水混在雨水里,悄无声息流淌。
但他知道,那个会因为他的泪水而心软的雌虫,已经永远不在了。
精神力彻底耗尽的话,他会死吗?
艾弗雷特迷迷糊糊地想。
如果他死了的话,会见到索拉斯吗?
可他甚至都不知道索拉斯的真名,去了阴间,会不会找错虫呢?
没办法,只能继续找下去。鬼总是永生的吧。
就在艾弗雷特眼前影像都开始模糊重影的时候,倾盆的大雨突然停了。
“雄虫哥哥!”
“主人!”
一把伞撑在了他的上方。
“别死啊!!”小虫崽着急地扒拉他,“雄虫哥哥!”
“雌虫哥哥已经不在了,”比古费劲地把艾弗雷特上半身抱在怀里,想用他小小的身躯给予一点温暖,“我答应过他,要好好照顾你的……”
但小虫崽的体力实在有限,最后还是小傻瓜将艾弗雷特抱了起来。小虫崽蹲在机器人的肩膀上,给他们撑着伞。
这把小小的伞,在泼天的大雨中,艰难前行。
对不起……艾弗雷特想说,但他实在没有力气了。精神海枯竭,是绝症。
在艰难的前行中,一枚小小的枫叶从他的领口中掉了出来,垂落在半空。一步一晃。
艾弗雷特知道,他就要死了。
他就要死了。而索拉斯正如自己所说的那样,没有尝试阻止他。
坏雌虫……
这是他最后一个念头。
与此同时,精神力耗尽的雄虫身体还没有放弃求生,下意识地寻求被标记雌虫的帮助。于是,丝丝缕缕的精神力自伊厄森号上涌出,进入到雄虫枯竭的精神海内,维持住了那一线生机。
而在伊厄森号上的一个封闭营养舱内,深受重伤、一直昏迷,在过去几天只能依靠星舰本身的精神力勉强维持生命体征的军雌,也在同一时刻被迫开始运转精神力。这同样带来了意料之外的生机。
西尔斯的指尖,轻轻地动了一下!
第56章 第56章 承诺 我一定会成为虫皇!……
艾弗雷特醒来后, 被柏斯一通怒骂。
“你知道精神海枯竭对你来说是绝症吗!”
“知道……”
“那你还这么不在意!精神力不要钱的吗!你知不知道昨天的情况有多危险!”
“知道……”
“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儿就死了!”
“知道。”艾弗雷特异常冷静,用沙哑的嗓音微弱但坚定地说道,“我的情况特殊, 精神海枯竭是绝症。把精神力用光了会死,我都知道。”
“那你还……”
“对不起, 以后不会了。”艾弗雷特非常擅长知错就改,“昨天只是……一时没刹住。”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柏斯也不好意思再多说什么。说到底他也只是害怕和担心。
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们不再只是金主和医生的关系。
柏斯揉捏眉心, 小声说,“比古找我的时候, 我还以为……你要殉情了呢……”
“不会的。”艾弗雷特笑了笑,“害死索拉斯的凶手还没有被找到,还没有被惩罚,我怎么可能去死呢?”
直到这时,小眼镜柏斯才意识到了艾弗雷特的不一样。那种感觉很难形容, 好像……变得比以前更加稳重了?
“不过我也很奇怪。我很确信, 当时已经用尽了最后的一丝精神力。但是我依旧还能活下来。是因为什么呢?”艾弗雷特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原本在那场大雨中,他以为他死定了。
“从现在的检查结果来看, 你显然还是有精神力的。很少, 但是活下来是足够了。”柏斯没有想到情况居然比他以为的还要危险,但也没再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
“如果你确信自己的精神力已经耗尽了,那只能是因为及时补充了雌虫的精神力。既然索拉斯已经……不在身边, 那或许是他之前给你留下了他的精神力?”
听到这里,艾弗雷特怔了一下,然后伸手摸向胸口。那枚精神力枫叶依旧安安稳稳地躺在那里。
“所以, 即便他不在了,还是用精神力救了我的命,是吗?”
柏斯看着低头摆弄胸口挂坠的小雄虫,很久没有说话。
但作为医生,该说的还是要说。“就算你这次命大活了下来,但也不能掉以轻心。你的精神海现在非常脆弱,可能需要长期服药。卡拉汀试剂应该算对症。不过除了这个,还有一个更简单的解决方法。”
“找一个雌虫,标记他。”
在说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柏斯就做好了被骂的准备。因为他知道艾弗雷特根本不可能选择这个方法。但身为医生,他的职责就是把所有可行的治疗方案都给出来。
但艾弗雷特没有生气,更没有骂他。也没有冷嘲热讽,阴阳怪气。只是非常平静地哦了一声,然后说,“我不可能再标记第二个雌虫了。”
“一个索拉斯,已经是我的极限了。”
“这样的标记,一生经历一次就够了。”艾弗雷特笑着摇了摇头,“我可经不起第二次折腾。”
一生。这是一段相当漫长的时间,也是一个非常郑重的承诺。柏斯想要反驳,想要劝说,但最终,他什么都没有说。
他知道艾弗雷特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走出这段伤痛。作为朋友,他能做的,或许只有陪伴。和力所能及的治疗。
“对了,比古现在在哪?我是不是吓到他了?”
这次艾弗雷特能得救,多亏了小虫崽。房门外一直在偷听的比古,听到自己的名字立刻蹿了进来。
小虫崽小心翼翼地扒着床沿,仰着头问,“雄虫哥哥不会死了吧?”
“不会。”医生说,然后又加了一句,“只要自己不作死,就不会死。”
“不会的。”艾弗雷特捏住虫崽的小手,发现它冰凉,于是攥在掌心暖和手,“比古和索拉斯好不容易才救了我的命。我一定会好好珍惜的。”
小虫崽扁了扁嘴,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扑到艾弗雷特怀里大哭起来,“不要死了呜呜……”
“亚雌父死了,雌虫哥哥也死了,小雄虫也差点死……是不是,是不是比古不好,才给大家带去坏运气呜哇——”
“不是的,不怪比古,是我的问题……”艾弗雷特一下下拍着怀里哭到打嗝的小虫崽,安抚了好久。
眼看艾弗雷特除了虚弱已经没有太大问题,柏斯也准备离开。他也有自己的家虫,一直不回去,莱亚和金克斯也会担心。
“我送送你吧。”尽管柏斯一直说不用,艾弗雷特还是坚持把他送到了楼下。
“这次,多谢你救命了。出诊费会加倍打给你的。”
“不用了!这次免费。”柏斯从来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说出这样的话,“小金子那次,也是多亏你们,救了他的命。”
“一码归一码。后面可能还要麻烦你,帮忙验尸。”
柏斯一愣,“你想到怎么进停尸房了?”
“还没有。但,总会有办法的。”
“早点回去吧,你弟弟们还在等你吧。”
柏斯离开艾弗雷特的家,走出去几步又停下来。这才反应过来哪里不对。以往这种礼貌的送别,是索拉斯才会做的事情。艾弗雷特从来不会送他。小雄虫说话做事一直都率真又直接。
现在这样,就好像曾经属于索拉斯的一部分,现在安在了艾弗雷特的身上。所以他才觉得格外别扭。
这种改变,是好是坏呢?
送柏斯离开后,艾弗雷特只在床上休息了半天,很快就躺不住了。
因为官方,或者说第一军团,代表帝国公布了关于转运星这次灾难的初步调查结果。
正如索拉斯之前推测的那样,所谓调查结果将责任全部归咎在了雄虫罗伯特身上,将他描绘成了一个疯子,称这是一场“罕见且极端的意外事故”。
“事故”。没错,他们把这场明显有组织有预谋的虫为灾难,称作“事故”。只字不提,突如其来的灾难对整个星球造成了多么毁灭性的打击。只字不提军雌们的牺牲和抵抗。只字不提光选会的阴谋和推动。甚至只字不提,这颗星球上伤亡的几十万雌虫。只对受伤和去世的雄虫阁下们表示了慰问。
听着这段冷冰冰的避重就轻的调查结果,艾弗雷特觉得自己像在听一个笑话。
怎么能够这么明目张胆地颠倒是非黑白呢?
像是把整个转运星的虫族都当成傻子一样。
艾弗雷特立刻行动起来。他就不信,这个星球上没有一个敢说真话的。
更重要的是,他不能让索拉斯白白牺牲。
在此之前,艾弗雷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救援。但从此刻开始,他所做的一切,都将是为了复仇。
这件事情他做起来非常不熟练。但他也知道,如果要造成声势的话,必须依靠舆论和大量虫手的帮助。
所以他最先找的,是记者莱亚。
却被拒绝了。
“第一军团已经发表了声明,那就代表帝国对这件事情有了定论。我只是个记者,我可以冒着危险,尝试动摇光选会,但我不可能,也做不到跟帝国对着干。”莱亚心有不忍,但也拒绝得干脆,“你猜他们为什么有底气,发出这样的声明?因为他们很清楚,自己有实力消灭所有反对的声音。”
“对不起。但这就是权力所带来的威胁和力量。如果我敢发声,写相关的报道,第二天,我也会跟索拉斯一样躺在停尸房里。”
“对不起。”
莱亚是第一个道歉并且拒绝他的虫。但并不是最后一个。
后来,更多的虫拒绝了他。包括迪恩,卡洛斯。许许多多的虫。
他用了感情,用了以前的虫脉,用了卡拉汀,用了金钱,如果不是因为精神力太弱,也早就用上了琥珀。但居然找不到一个盟友。
哪怕一开始有几个聊得好好的,只要他一说出要对付的是第一军团以及整个帝国,对方也会立刻摇头,找借口走开。
或者劝他一句,“算了吧。”
“这就是虫族帝国的规则。权力高于一切。”
也不是没有答应他的虫。比如,艾登中校。然后,在答应帮他的第二天,艾登就被发现在家中自尽了。官方给出的说法是因为受不住压力而自杀。
从那之后,很多虫,尤其是雌虫或者军雌,只要见到他,就避之不及。
艾弗雷特没有办法,只能想尽办法去大街上发传单,期盼着得到一点帮助。
这么大的星球,当然也不是没有虫想要发声,想要告诉外界,转运星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这些虫还活着的,太少太少。又被迫分散,根本凝聚不成一股足够的力量。
此刻,艾弗雷特才意识到自己一个虫的力量是多么的渺小。他是贵族雄虫,他很有钱,他研究出了卡拉汀试剂,但那又怎么样呢?
第一军团仍旧可以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捏死他。
更重要的是,艾弗雷特也并不是没有软肋的。
在这么折腾了十几天之后,他被第一军团的虫找上了门。
对方是那个叫亚当的军雌。艾弗雷特此时已经知道,这位军衔中将,是西尔斯上将的副官。
刚一进门,亚当就直奔主题,“你想要什么,直说吧?”
“我想要一个真相,一个说出真话的机会。”
谁料对方直接笑了,“不,我觉得不是。”
“你想要回你雌虫的遗体,叫……索拉斯来着,对吗?”
“你愿意给我?”艾弗雷特不相信对方是来妥协的。
“如果条件是换你永远闭嘴的话,那可以啊!”
艾弗雷特不得不承认,他心动了。他最近已经遭受了太多的拒绝和冷眼。所有的虫都告诉他不行,没用。要接受现实。
而且第一军团马上要离开了,如果再拿不回索拉斯的遗体,他可能就永远没有机会了。
“怎么能保证你说到做到呢?”
“签个协议怎么样?”
正说着,艾弗雷特光脑手环上就收到了一份来自亚当的电子协议。完全的霸王条款,但的确承诺会将索拉斯的剩余部分归还。
经过一天的思考,艾弗雷特还是选择了签订那个协议。
他妥协了。
第二天,他带着签好的协议去指挥中心找亚当。
在他满怀期待的目光当中,对方拿出了一个塑料袋,里面是一些灰白色的粉末。
“抱歉,已经全部烧完了。等我去的时候就剩这点了,你不介意吧?”
什么……烧完了?
艾弗雷特还在发愣,对方突然松开了手,他下意识去接,但已经晚了。
单薄透明的塑料袋破开了口子,灰白的粉末撒了一地。在这呛人的粉尘当中,一枚银色金属戒指,当啷落地。
艾弗雷特赶紧蹲下,徒劳地试图用手把散落一地的粉末拢在一起,然后颤抖着手,捡起了那枚戒指。
他蹭掉上面的粉尘,看到了内侧刻着的字母,S和A。索拉斯和艾弗雷特。
他想起,就在不到一个月之前,他刚刚单膝跪地,把这枚戒指送了出去。
他们在摩天轮上结婚,在夕阳下接吻。
现如今,这枚戒指又回到了他的手上。
以这样一种……他未曾料想的方式。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要怒吼,想要大哭,想把眼前这个正微笑看着他的军雌撕成千万片!
但最终,他忍住眼泪,体面地站直了身体,对军雌说了一句:“……谢谢。”
那天晚上,他抱着装骨灰的小盒子,在打包行李的空隙,被比古拽住衣角。
“我们要搬家吗?”比古问。
“对。带索拉斯一起走。”
“要去哪里呀?”
“去一个可以从头开始成长壮大的地方。”
“雄虫哥哥,你还没有放弃吗?”
“为什么要我放弃。”
比古犹豫了一下,“因为,规则就是这样的。没办法呀!”
艾弗雷特摸了摸小虫崽脑袋。“如果规则就是这样的,那我就要成为那个创造规则的虫。”
“比古,你听着。”
“我想要,不!我一定会成为未来的虫皇!”
第57章 第57章 战俘 西尔斯上将狼狈地跪在……
十年后。
阿尔菲战区, 第一军团临时指挥中心。西尔斯上将正端坐在办公桌前。
指挥中心里大部分虫都已经撤离。面前也只剩几张无关紧要的汇报,所有更重要的文件都已经提前清理干净了。
【距离希望军团抵达指挥中心,预计还剩十分钟。】
一条消息从光脑的屏幕上弹了出来。但比起下属部门的监测, 西尔斯有一种更为简单便捷的方法,来预知希望军团的进展。
他能感受到那枚枫叶正在逐渐靠近。
这应该是十年来, 他们距离最近的一次。
西尔斯腰背挺直,坐姿端正严肃,手中正握着一只墨水笔,一下下轻轻点在桌面上。
哒, 哒,哒。
有节奏的声音, 在空荡荡的办公室里面响起。
【上将,您确定要这么做吗?】这是奥伯伦。
【十年前,在AB转运星上,亚当私下里做过一些您不知道的事情。】
【这或许是希望军团元帅艾弗雷特对第一军团,以及对您极度反感的原因。】
【我知道。】怎么临门一脚了, 突然提起旧事, 不过西尔斯还是回复了他,【当年的转运星事件, 第一军团本就是替其他组织背黑锅的。这是交易的一部分。】
【至于我自己, 现在背的骂名还少吗?不差这一样。】
【我知道亚当曾背着我暗地里制造了索拉斯死亡的假象。他已经为此受过处罚了。这件事或许对当年的艾弗雷特影响很大,但绝对不会对现任希望军团元帅造成影响。】都过去那么久了,如今的小雄虫,怎么可能还会记仇。
记不记得, 都说不定。
【按照计划行事就好。】
奥伯伦有些着急,【上将,我很担心您的安全。】
【如果艾弗雷特直接对您下手, 怎么办?】
【他不是那样的虫。】西尔斯立即回复,【如果他是的话,就不可能掌握希望军团。】
【而且,只要伊厄森号还在第一军团手里,希望军团和艾弗雷特就不敢把我怎么样。所以你跟亚当的任务,就是守好星舰。】
这次西尔斯没有等到对面的回复。因为他感受到枫叶已经近在咫尺。没有时间了。
在门外的脚步声靠近之前,他摘下手环,用力一捏,直接将这个零件捏了个粉碎。
还没来得及收拾桌子上的碎片,办公室的门就被用力踹开了。
率先进来的七八个雌虫士兵,一脸紧张地端着枪对准他。
哪怕到了这个地步,哪怕另一方手无寸铁,但面对曾经以一己之力杀穿星系的西尔斯上将,希望军团进来的每个虫仍是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
反倒是另一边的西尔斯非常淡定,甚至主动站了起来,将双手并拢,递到他们跟前。
“要拷起来吗?”西尔斯温和地问道。
面对这种反常的配合,希望军团的士兵先是沉默了一会,然后不知道是谁,突然大喊了一句,“跪下!”
西尔斯皱起了眉头。仅仅是这一个动作,就让对面的士兵们更加紧张起来。枪口又抬了抬。
西尔斯没有跪。他是准备投降,合作,但没有准备受辱。
房间里又进来一个脸上带疤的雌虫,看样子军衔应该不低。他扫视房间一周,大喊一句:“还愣着干什么?上啊!”
周围的军雌终于行动起来,直接一拥而上!
在被捉住手腕、扭摁住肩膀向下压的时候,有那么一瞬间,西尔斯上将产生了反抗的念头。
他已经很久没有被这样冒犯过了。
而且以他的实力,瞬间将房间内十几个荷枪实弹的军雌击倒,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事。但……
这不是计划之中的事。
他要寻求的是合作,而不是更多的冲突。
就在转念之间,他已经被身后的两个军雌摁着肩膀跪在了地上。膝盖重重砸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西尔斯没有反抗。任由他们将自己的双臂拧向身后,摆成一个相当屈辱的姿势。
但这还没完。这群军雌显然相当忌惮西尔斯的能力,直接按住肩关节的位置,一个用力,只听轻微的咔嚓一声,肩膀被强行脱臼了!
那瞬间,西尔斯用力地咬了一下后槽牙。
紧接着,他感到背后脱臼的手臂被坠得往下一沉,大概是被上了某种金属重枷。甚至脚腕上也被扣上了枷锁。
“等一下,”西尔斯觉得有必要表明一下立场,“我不会反抗的。我是打算跟……呃!”
但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强行注射进颈侧的药剂打断了。这东西的作用大概跟精神力有关,因为除了刚开始针扎一下的剧痛之外,西尔斯很快感受到一种冰冷的麻木从脖颈处蔓延开来。
这下西尔斯上将也有些受不住了,下意识挣扎了一下,结果立刻遭到了更为用力的压制!
强壮的军雌被用力摁压着跪在地上,军帽在挣扎中掉落在了地上,原本整齐利落的军装也在挣扎中变得凌乱起皱,甚至头颅也被强迫摁压下去,无法抬起,只能看到前方垂落的一缕刘海。以及因为疼痛而发出的粗重喘息。
像是一只被逮住的受伤的猛兽。强大,狼狈,而且危险。
就在西尔斯最为狼狈的时刻,那枚枫叶却越来越近。他挣扎着抬头,想要看一眼马上进入房间的小雄虫,他想了十年的雄主——
“艾弗雷特……”
但西尔斯很快又被摁着后脑压了下去。从他的视角,只能够看到一双军靴,停在了他的面前。
那并不是一双崭新的军靴,明显已经穿了很多年。鞋面上覆盖着灰尘,鞋底还沾了不少许泥土。
然后他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属于艾弗雷特的声音,在头顶冰冷地响起,“确定这就是西尔斯吗?”
“应该没错。除了他还有谁敢在这里。”
“军营都要空了。剩下的上将,会是真正的上将吗?”
一只手捏住西尔斯的下巴,然后粗暴地抬了起来。
时隔十年,再次与那双熟悉的金眸对视的瞬间,西尔斯似乎看到有什么情绪从小雄虫的眼眸中一闪而过。像是眷恋,又像是震惊。
但很快,那双眼睛里什么都没有了。只剩下冰冷的审视。
西尔斯曾无数次幻想过他与艾弗雷特再次见面的场景。在梦中,在床上,在无数次被信息素裹挟控制的炙热夜晚。那双金眸该是欣喜而温暖的,嘴角应该是带着愉悦弧度的,一侧还会凹出浅浅的梨窝。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如今,他们一站一跪,一胜一败。艾弗雷特面无表情的脸,看起来如此的熟悉,又如此的陌生。
西尔斯开始感觉到胸腔里的阵阵刺痛。
他张了张嘴,想要说点什么,但又不知从何说起。
更何况,那种不知名的药剂效果迅猛又剧烈,精神力被强行压制,带来的躯体疼痛让他连话也说不连贯,“艾弗……”
“你就是第一军团的西尔斯上将吗?”艾弗雷特打断了他的话。
“……是。”
“看一下,左手手腕内侧有没有一个点状的疤痕。”
立刻有士兵蹲下来解开镣铐查看西尔斯的手腕,然后如实汇报道:“报告元帅,有的。”
“那看来是真的了。”
“告诉我,上将。引我们到这个战区来,甚至不惜连自己都搭进去,到底有什么目的?”曾经十分温柔,甚至时不时撒娇的语气,如今变得十分冰冷。
“我、想……唔……”合作!
但西尔斯刚断续地说了两个字,就被艾弗雷特用力捂住了嘴巴。这次他很确信,从那双金眸里看到了清晰的厌恶。
这么讨厌第一军团吗?
这么讨厌……他吗?
“别说了,我现在不想听。”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这时候说的,谁知道是不是真话。”
艾弗雷特实在讨厌西尔斯的声音,却又忍不住反复去看那双湛蓝的几乎跟记忆中一模一样的眼睛。“用过药了吗?为什么他还能保持清醒?”
“用过了,一整支呢!”下属回答,“可能是因为精神力等级太高,所以一直没有昏过去。”
“这样太危险了。再加一支吧。”
于是又一支黄色的药剂被扎进了西尔斯的脖子里。
“不……”但西尔斯的拒绝无虫理睬,很快在药物的作用下失去了意识。
“昏过去了。”下属检查了一下西尔斯的状况,向艾弗雷特汇报道,“元帅,要把他关起来吗?”
“嗯。”
在场有好几个都是艾弗雷特的心腹,知道他有多么讨厌第一军团和西尔斯上将。现如今终于抓到对方,恐怕上将的待遇会很惨。至少一顿审讯肯定是少不了的。
“把他绑好,送到……”
艾弗雷特的副手巴尼忍不住在心里猜测,什么样的牢房才能够关得住这位SS级别的上将?母星基地的海上牢房?不行,太远了。那就是阿尔菲战区的地下牢房?或者是他们星舰上的金属牢房?
“……送到我的房间。”
巴尼愣了一下,“元帅,您说什么?”
“我说,送到我在星舰上的房间。”
“可……”巴尼话都磕巴起来,“为什么要把战俘……送到……”
“当然是因为我要亲自审讯他。”艾弗雷特义正言辞道,“你忘了我的精神力可以用来做什么了吗?”
“哦——”巴尼赶紧点头,原来是要测谎啊!是他想多了。
不过……测谎一定要送到房间里去测吗?
但不管怎么说,元帅这么做,一定有他的原因!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食物香气。
西尔斯动了动眼皮,没有立即醒来。但是浑身的肌肉已经在瞬间绷紧。身处陌生的环境,立刻激起了他的战斗反射。
床上的军雌轻轻动了一下。
西尔斯很快搞清楚了自己所处的境况。四肢被傅,动弹不得,就连嘴巴也被止咬器堵住了,无法说话。更别提一直被压制的精神力。
要不是他的腿还是好的,并且没在笼子里。西尔斯险些以为自己又重生了一回。
所以,这是哪?
西尔斯没有动,继续维持着那个难受的蜷缩姿势。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谨慎地观察着四周。
房里光线很暗,只有几处小夜灯,从他所处的位置能够看到一张书桌,和柜子。书桌的角落摆放着一枚很标准的松果。
这是……书房?
“你醒了。”背后突然响起的声音打断了西尔斯的思绪。
既然早就被发现了,西尔斯也不再伪装,索性翻过身来,面对着坐在床边的小雄虫。
“唔唔……”西尔斯发出模糊的声音,希望艾弗雷特能够取出深入他口腔里的东西,至少让他能顺利说话。
但艾弗雷特并没有理睬他发出的噪音。昏暗灯光下,金眸变成了暗铜色,让那张漂亮的面孔凭空多了几分阴郁。
“上将,你有一双非常漂亮的阿凯特斯蓝眼睛。只是美中不足,下半张脸缺了点什么。”
这语气有些奇怪。让已经被止咬器和内置的口.枷遮住了下半张脸的西尔斯隐隐有些不安。
这十年来,他虽然没有亲眼见过艾弗雷特,但却听过很多关于对方的事迹。
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小雄虫,成长为如今掌控希望军团的元帅,甚至很有可能在未来的几年内推翻现有的帝国统治,成为新一任的虫皇。艾弗雷特必然过得很辛苦。
但同时也成为了真正能够独当一面的掌权者。
更重要的是,艾弗雷特拥有非常良好又广泛的民众基础。是一位难得深得民心的元帅。
西尔斯很心疼。但又忍不住为他骄傲。
所以即便这次主动以身入局,成为希望军团的战俘,西尔斯也并没有很担心,会在这位以仁慈和宽厚著称的元帅手中遭遇什么。
更何况他手里还有伊厄森号,有筹码,也有实力。
但希望军团抵达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让西尔斯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同时也产生了怀疑。看艾弗雷特现在的态度,怎么跟想象中不太一样?
小雄虫拿出了一个玻璃瓶,里面装着一些透明的液体。艾弗雷特捏着它,在灯光下晃了晃。
“知道这是什么吗?”
艾弗雷特打开了玻璃瓶的塞子。西尔斯很快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泛酸的气味。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这难道是……?!
“这东西叫锶酸。是一种很持久的化学腐蚀剂。只需要那么一滴……”玻璃瓶来到了西尔斯的脸上方,“就能让脸上烂出一个大洞。”
“很疼,很难愈合。”
不会……吧?!西尔斯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玻璃瓶正在缓慢倾倒。
第58章 第58章 改变 “你只能是西尔斯,不……
艾弗雷特第一次见到西尔斯的时候, 对方还不是上将。
那时候他也不叫艾弗雷特。刚穿越过来没多久,连虫族社会到底是什么都没有搞清楚。于是在被问起的时候,下意识给了自己人类时候的名字。
付晓。
这名字在虫族大概是有些怪的。因为他说的时候, 明显看到西尔斯脸上出现了一瞬间的疑惑。
不过西尔斯什么都没有多问就是了。
后来艾弗雷特回想起来,西尔斯应该是将他当成了一个脑子不太正常的小虫崽。而且是雌虫幼崽。
艾弗雷特刚刚穿越过来的时候, 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只能自己守着光脑,开始费劲巴拉地学习虫族社会的基础知识。还没学多少,就遇到了一次非常严重的地震。
艾弗雷特想往外跑,却被突然坍塌的门口堵住了唯一的出路。悬浮式的光脑也被砸了个粉碎。
在一片晃动和慌乱之中, 艾弗雷特下意识蜷缩在了墙角。就这么侥幸保住了一条命。
他没有在这次严重的地震当中被砸死,却不幸被困在了狭窄黑暗的空间当中。没有水, 没有食物,他也坚持不了多久。
他在孤独的黑暗中度过了很长的时间。绝望地等待着救援,又或者死亡。
于是,当真有人搬开了坍塌的入口,一束阳光从那里照射进来的时候, 艾弗雷特直接哭了出来。
那是救赎他的一束光。
“你没事吧?”那个声音说, “能往这边爬一下吗?”
然后朝他伸出了手。
艾弗雷特握住了那只温暖有力的手,灰头土脸钻出来的时候, 第一次看到了那双, 让他记了很久很久的蓝眼睛。
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纯粹到极致的蓝。像是广袤深远的大海,又像是高远明净的天空。
怎么会有人拥有这样蓝的眼睛?
他怔怔地看着那双蓝眼睛,喃喃道,“你是我的守护神吗?”
那双蓝眼睛笑了, 揉了揉他的脑袋,“你想的话,可以是。”
“小虫崽, 你的雌父呢?”
“雌父?”艾弗雷特傻傻地问。他还没有完全搞清楚这个虫族社会具体的情况。
“没有雌父了吗?那有哥哥吗?”
这次艾弗雷特听懂了。他摇了摇头,“没有,只剩我一个了。”
蓝眼睛当中没了笑意,只剩下怜惜和心疼,“没关系,我们会照顾好你的。”
后来艾弗雷特才知道,蓝眼睛名叫西尔斯,是第一军团的现任少将,负责这次救灾的统一指挥。
凭心而论,西尔斯确实履行了他的诺言,将艾弗雷特照顾得很好。
只是并没有一直亲自照顾,而是将艾弗雷特和其他无家可归的小虫崽,一起安置在了灾区的临时帐篷里。在繁忙的工作当中,西尔斯还是会经常抽空过来,问问艾弗雷特有没有什么需求。
在他们的帐篷附近有一片湖。边上长了一片枫树。正值秋季,火红一片的枫叶连起来被风吹动,远远看去就像天边燃烧的云。云映在水里,也跟着晃,像一幅会动的油画。
那段时间,艾弗雷特谁也不认识,也没有办法融进那些小虫崽们当中。于是每次西尔斯来探望的时候,就是他最开心的时候。
他会牵着西尔斯少将的手一起去湖边,分享他觉得非常漂亮的枫叶,一起捡石头比赛打水漂。
灾区的各项设施都比较落后,那时候伪装成了黑发黑眸的艾弗雷特也像其他虫一样,以为自己是个雌虫幼崽。从未考虑过自己是雄虫的可能性。
“将来我长大了,也要像你一样,做一个救虫的军雌!”他曾经对西尔斯许下这样的誓言。
那时候的少将什么都没有说。没有说成为军雌对于他这样,看起来明显发育不良的小虫崽来说有多么困难,只是微笑着鼓励他,“那要好好吃饭,快点长高。”
只是后来,艾弗雷特发现,这份关心和体贴并不是他独一份的。西尔斯也会抽时间去探望别的小虫崽,陪着他们一起聊天和玩游戏。
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西尔斯选择特别关注的那些小虫崽都是没有亲属,不太合群,身体瘦弱的或者受伤的。他只是刚好符合这个标准而已。
他的守护神,不仅仅是他的守护神。
就连那双蓝眼睛也不是西尔斯独有的,而是军雌长期驻守阿凯特斯星区的证明。只要在那里待得足够久,就可以拥有一双一模一样的蓝眼睛。
年轻的艾弗雷特曾为此感到失落。但也仅仅有一点点而已。
因为很快,他收到了一份来自西尔斯的特别的礼物。
那是一块扁平的青白色石头,半个巴掌大小,像一枚硬币那样薄。
“很适合用来打水漂。”西尔斯说,“不过也可以留下来当个纪念品。”
“我在上面留了自己的精神力。”
“精神力?”艾弗雷特不止一次听到过这个名词,却一直没有弄明白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大概可以理解为我在上面留了个印子。这样不管石头在哪里,我都能够知道。”
艾弗雷特明白了,原来是个追踪器。但被这样挂念和惦记着,他还挺高兴的。
西尔斯是他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个救了他,并且看到了他的虫。
因为雏鸟效应,所以第一个总是最特别,最难忘的。
艾弗雷特将那片石头举起来,发现它的边缘有些不规则,看起来就像一个茶壶。
不,不是茶壶。艾弗雷特想,是神灯!
“你知道阿拉丁神灯吗?”
西尔斯摇了摇头。
“传说有这么一把神灯,你擦一擦它,就会有一个精灵冒出来,实现你的三个愿望。”
“实现愿望还是得靠自己,小虫崽。”西尔斯立刻批评了一下故事里不劳而获的想法,“不过,你有什么愿望?”
“第一个愿望!”艾弗雷特高高举起那片石头,仿佛举起了一把能够实现心愿的神灯,带着些许少年的中二气息大喊,“我要在这里,活下去!”
“就这么简单吗?”
“哪有那么简单。”艾弗雷特已经大概摸清楚了在这个社会生存下去的原则。作为一个无亲无故的雌虫幼崽,他的死亡率还是蛮高的。
“别担心,你会活下去的。等你长大以后,如果还想要做军雌的话,可以带着这块石头到军校找我。”
“你会开后门让我进军校吗?”
“那不可能。”西尔斯立刻拒绝,“放低标准让你进去,你只会死得更快。”
“但如果你凭本事进去,我可以当你的老师。”
“那就说好了!”
“另外两个愿望是什么?”
艾弗雷特看了一眼那双他很喜欢的蓝眼睛,笑了,“保密!”
后来,艾弗雷特被兰斯顿家族的虫找了回去,这才知道自己原来是个稀有的雄虫。只是很可惜,精神力等级只有F。
换言之,活不久。
既然都活不久了,艾弗雷特索性离开了这个冷漠的家族,离开了所谓的亲属,回到自己名下那个偏远的星球。
这就是雄虫的特殊优待,即便他是个家族里无虫问津的废物,也能够分得一部分财产和领地。
他放弃了继续学习虫族社会的知识,反而在这片荒芜的星球上,独自用人类的习惯生活起来。
偌大的一片荒地上,只有他的一间小房子孤零零站在那儿,里面只有他和机器人管家小傻瓜。
在品尝自由的同时,他也感到了更为宽广的孤独。
自他来到虫族之后,唯一一个对他好、让他念念不忘的虫就是西尔斯少将。
也就是那段时间,他每天高强度冲浪,搜索关于西尔斯的消息,设立了关于西尔斯的论坛,创作了关于西尔斯的各种作品,绘画,歌曲,视频,雕塑,什么都有。
他成了F,西尔斯的粉头。
后来,他找到了一种植物。意外发现这种植物的提取物,可以用来补充精神力,缓解他的头疼。
卡拉汀试剂就这样诞生了。
他活下来了。
对着神灯许的第一个愿望成真了!
其实最开始,艾弗雷特起的名字是阿拉丁试剂,但小傻瓜那段时间麦克风不太好听,记成了卡拉汀。等艾弗雷特发现的时候,药剂名字已经注册好了。后来就一直没有改。
再后来,又有了神灯公司。
等他终于有了钱,有了时间。他决定要去实现自己第二个愿望。
他从自己居住的偏远星球,搬到了首都。
那是他第二次见到西尔斯上将。
说是见到其实不太恰当。因为他只是挤在虫群当中迎接西尔斯抵达的万千粉丝之一。
他看到了西尔斯,但西尔斯却没有看到他。
但即使这样,他已经很满足了。毕竟,这就是优秀粉丝的自我修养。
那时候的艾弗雷特,还天真地以为,他会一直像现在这样,继续坚定地崇拜、信仰和向往。西尔斯上将会一直高高在上,完美无瑕。
但,虫是会变的。
第一次感受到那种冲击,是在转运星事件之后。西尔斯先是逃避,很长时间都没有露面。之后又发表了完全站在帝国官方的言论。
那时候艾弗雷特并没有立刻对他失去信心。他想,或许西尔斯有苦衷呢?或许他并不知道副官亚当的所作所为呢?
推翻一件自己相信了许久的事情,是很痛苦、很艰难的。等后来,希望军团初现雏形,艾弗雷特自己成了掌权者,他就明白,在转运星事件中,西尔斯上将绝对不可能无辜。
再然后,发生了那件震惊帝国的舆论反转事件。
其实,粉转黑,也只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艾弗雷特最初认识的那个西尔斯少将,是不是也在通往权力的阶梯上,被无情丢弃了?
其实回顾这十年来的经历,艾弗雷特偶尔也会觉得,如今的自己似乎变得很陌生。
曾经那个一心只想经营好自己小家的单纯幸福的小雄虫,已经被他亲手杀死了。
艾弗雷特第三次见到西尔斯上将,就是在今天。
希望军团攻占了第一军团在阿尔菲战区的指挥中心,曾经的上将变成了自己的俘虏。
在真正见到西尔斯之前,艾弗雷特以为自己对他只剩厌恶。但等他进入那间房间,对上了那双熟悉的阿凯特斯蓝眼睛,艾弗雷特只觉得自己的心脏用力地跳动了一下!
他想要他!
那是一种本能的来自灵魂深处的渴望。仿佛沙漠中即将干渴而死的的旅人,突然看见了绿洲!他唯一想做的事情,就是将这些清澈甘甜的泉水,全部吞进肚子里!
艾弗雷特忍不住滑动喉结吞咽了一下。他有些渴,甚至有些热。
而所有的生理反应,都代表了他对于索拉斯,对于结婚誓言的背叛。
又或者……?
他忍不住又想起了自己一直以来的那个疑惑,索拉斯真正的名字到底是什么?
这些年他也有一直在打听索拉斯的消息,但因为知道的信息实在是有限,一直没有什么确切的结果。
而且,真的会有长得那么相似的两个军雌吗?
他已经不是十年前那个天真无知的艾弗雷特了。所有的表面现象背后,他都会额外打上一个问号。
但,如果索拉斯的真名真的是西尔斯。这就意味着一个更加残忍的真相。
他伪造了自己的死亡。他离开了自己的身边。十年来他本可以说什么,但选择了一言不发。
艾弗雷特宁愿相信是前者,宁愿相信索拉斯是真的死了。
这样他就只会有悲伤,而不会有憎恨。
艾弗雷特勉强结束了一些例行的问话,在把西尔斯弄晕之后,终于没忍住,让属下把雌虫送到了他的房间里。还给了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
“审讯。”
在拿出那瓶锶酸之后,看到雌虫脸上震惊的表情,艾弗雷特居然觉得有些,痛快。
像是被用力攥紧了心脏,既痛又快。
玻璃瓶的倾倒停下了。没有一滴洒出来。
此时,雌虫已经扭动挣扎着,在床上往后退了将近半米。
艾弗雷特低笑一声,把玻璃瓶放回桌子上,重新拿出一个特制的滴管。
他挽起袖子,用滴管吸了一滴锶酸,然后对准手臂内侧那个一直都没有愈合的圆形伤口,滴了一滴。
锶酸一接触皮肉,立刻发出轻微的嘶嘶声,冒出了类似于烤肉的气味。剧烈的疼痛让他用力攥紧了拳头,手臂微微颤抖。
原本还对他避之不及的上将,见此情景立刻呜咽挣扎着想要冲过来!
艾弗雷特指尖一动,时间停止!
在静止的时间里,艾弗雷特忍过了最痛的那一阵儿,又慢条斯理收好了工具,把装锶酸的玻璃瓶塞好。
他又盯着静止的上将看了一会儿。手指犹豫着伸出,但最终还是选择了收回。
“你只能是西尔斯,不可以是索拉斯。”
艾弗雷特对自己说。
第59章 第59章 齿痕 精神力化为利齿,留下……
西尔斯只觉得眼前一花, 小雄虫再次消失了!
而他险些滚到了床下。
又是琥珀!
这种逆天的能力居然被艾弗雷特用来跑路。
不过……西尔斯趴在床上,平复着急速的心跳和粗重的喘息,刚刚艾弗雷特是怎么回事?!
胳膊上那个伤口明显就是锶酸留下的痕迹。而且看样子, 已经有很长时间了,一直没有愈合。
西尔斯宁可刚刚的锶酸是滴在了他的脸上, 也不希望滴在小雄虫身上。雄虫的身体要弱很多,而且,艾弗雷特以前明明很怕疼的……
发生了什么,怎么舍得对自己下那么狠的手?!
西尔斯发现, 自己已经看不懂小雄虫了。
十年前的经验似乎已经过时。而这些年,公众眼中和新闻里对于艾弗雷特的认知和描述, 似乎也不完全准确。
不,是完全不准确。
他到底……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不过比起小雄虫的这些改变,西尔斯还有一个更为棘手且迫切的问题。
自从他被艾弗雷特进行生.殖腔标记后,规律性的发.情期就消失了。
最初发现这件事情,是在转运星事件大概一年后, 西尔斯有一次忘记了提前注射抑制剂, 结果到了日期,发.情期却并没有如约而至。
这本身是好事, 减少了发.情期对他的影响。但同时也意味着, 他的身体绝对出了问题。
西尔斯找军医做了一次全面的检查,却没有查出任何问题。血液内属于雄虫的信息素含量远低于标记所需要的标准。按理说,西尔斯所有的身体状况都应该回到被标记之前的状态。
但事实并非如此。在发.情期的规律上,他仍然表现得像是一个被标记过的雌虫一样。
只有雄主需要, 才会发生。
但他甚至不知道艾弗雷特在哪。
转移星事件结束之后,西尔斯曾经尝试回去找他。当然是用另一个名字和身份去的。既不是西尔斯,也不是索拉斯。
他听说了不少关于一个不太正常的、想反抗第一军团的小雄虫的消息, 却一直没有找到虫。
他回到了以前住过的家,甚至回到公寓楼那边去寻找。一切居住和使用的痕迹都消失得干干净净。就仿佛他们从来没来过这个星球一样。
艾弗雷特,连同比古,就这样从转运星消失了。
官方交通系统中最后一次能查到的相关信息,是艾弗雷特带领着一个小虫崽搭乘远途飞船,离开了转运星,目的地是F星区。但具体是哪儿,不得而知。时间是一周之前。
在那之后,就销声匿迹了。
或许是艾弗雷特刻意隐藏了身份,用F的账号来进行接下来的行程,又或者他干脆购买或者雇佣了私虫飞船。西尔斯不得而知。
唯一明确的是,艾弗雷特以为他死了,然后离开了。
很难不让虫这两者之间产生联想。因为他死了,所以艾弗雷特伤心地离开了。
只需要稍微调查一番,就能明白这当中的误会是怎么产生的。虽然细节未知,但西尔斯已经有了明确怀疑的虫。
亚当。
在他昏迷期间,亚当负责全权指挥第一军团的各项任务。也只有他能够做到这么大的手笔。而且,他对雄虫的态度一向很差。这是众所周知的。
西尔斯先找奥伯伦了解了一下情况。对方非常干脆地把亚当给出卖了。
“没错,就是他干的。”
不过作为同事,奥伯伦还是替亚当说了一句好话。“上将,虽然我并不赞同他的做法,但他确实是为了……您的安全考虑。”
不管是出于什么考虑,知情不报,擅自决策是板上钉钉的。西尔斯立刻把亚当叫到了他的办公室,“为什么要伪造我的死亡?”
“我没有伪造您的死亡,”亚当还在嘴硬,“我只是伪造了索拉斯的死亡。而索拉斯只是个普通的军雌而已。”
“亚当,你的目的是什么,真以为我一点都不清楚吗?!”西尔斯怒极反笑,“你根本就是想……”
“是!我承认,我想把您身边那个危险的雄虫给赶走!上将,这有错吗?”
“艾弗雷特并不是危险的雄虫!”
“任何一个雄虫,只要标记了您,他就成了第一军团最大的威胁!”亚当主动单膝跪在了希尔斯的面前,却仰着头,眼中没有任何的悔意,“而且据您所说,这个雄虫拥有停止时间的能力,曾经不顾您的意愿,改变过您的决定。”
“他的能力很强大。如果将来能够站在我们这边,会是很强的助力。”
“他的能力的确很强大,但如果与我们意见相左,只会是更大的威胁!”亚当反驳道。
“所以他需要时间,需要引导和帮助。他本质上是一个很善良的小雄虫。”
“不,所以需要在他还没有成长起来的时候消灭掉!”
“你给我闭嘴!”那一瞬间,西尔斯一把攥住亚当的衣领,话语中不自觉带了杀意。
亚当咬牙梗着脖子瞪回去,两双阿凯特斯蓝眼睛在空中视线相接,几乎要撞出火星子!
“您之所以选择我作为继任者,不就是因为我一向以军团的利益为最先吗?!”
“或许您了解和信任这个雄虫,但是对我来说,他就是一个可能对军团产生威胁的陌生雄虫而已!如果您处在我这个位置上,您又会怎么做呢?!”
西尔斯会怎么做?他或许……也会做出跟亚当一样的事情。
“您是上将,对于第一军团来说至关重要,我不允许您的安全有任何的闪失!这次跟帝国的对峙,如果您没有及时醒来,第一军团可能就要面临全军覆没的结果。”
“上将,第一军团才是您的责任。”亚当握住了攥紧自己衣服的手腕,“艾弗雷特并不是。”
第一军团的确是他的责任。但艾弗雷特和比古也同样是。西尔斯不愿将他们进行比较,更不希望被迫做出取舍。
他只觉得事到如今,一切都是他的失职。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西尔斯也知道,一时半会儿根本没办法改变亚当对于艾弗雷特的看法,于是转而问道,“亚当,你这是要违抗我的命令吗?”
这是要用军令来质问了。
“不敢!”亚当慌忙摇头。
“上将,您永远是第一军团的上将。任何其他的事情,我都会按照您的指令,分毫不差地执行。只有这件事情,关于您的雄主的事情……就算您要杀了我,我也会坚持自己的做法!”
“雄虫的标记会影响和控制雌虫!而雄虫……”亚当惨笑一声,“又有几个好东西呢?”
西尔斯想到了亚当惨痛的过去,闭了闭眼,没再说话。
他松开了副官的衣领,向后退了一步,“第一军团中将亚当,隐瞒不报,擅做决定。停职三个月。这段时间一切职务交由另一位副官,奥伯伦负责。”
内部停职三个月,相当于只起了个警示作用。属于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亚当也知道上将放了自己一马,明显松了一口气。他站起身来,整了整自己的军装,行了一个军礼。“是!”
然后又露出一个有些释怀的笑,“现在标记已经没了。不管您做什么决定,下什么命令,我都会全力支持的!”
暂时没有线索,西尔斯也只能带着担忧回到了H星区,第一军团的基地所在。寻找艾弗雷特的事情就被暂时搁置了。
但他从未停止过寻找。
而在一年之后,当他意识到发.情期的莫名消失。又产生了另一个疑问。
标记真的消失了吗?
身体检查显示没有标记指征。但他当年的情况非常特殊,是直接被收割者放空了全身的血液,而不是经历过一次正规的标记清洗。
有没有可能,标记还一直在呢?
但军医没有办法回答他的疑问。之后,西尔斯就停掉了抑制剂,毕竟药物对于身体有副作用。
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没有在遭受任何发.情期的干扰。但发.情期并不像他和军医所期待的那样,就这么消失了,而是改变了触发的模式。
他发现这种另类的触发模式,是因为一段视频。
一段通缉艾弗雷特的视频。
视频里,艾弗雷特剪短了头发,握着枪神情警惕地看了看四周,然后进入了一个飞行器里。视频很短,没头没尾。
官方配的说明是,这是一个新兴起的反叛组织首领。他们用所谓的没有副作用的卡拉汀试剂引诱雌虫加入,但实际上那只是某种毒品。结尾还提醒大家加强防范,不要上当。
但根据西尔斯对于艾弗雷特的了解,这药剂应该是真的。
他真的做出了完全没有副作用的卡拉汀试剂。可以帮助雌虫们摆脱长久以来发.情期的困扰,并且延长寿命。
可以想象,在很短的时间内,艾弗雷特所创立的组织将会得到迅猛的发展。
在帝国发出通缉令的同时,西尔斯也派出了自己的手下,暗中进行保护和干扰。保护艾弗雷特,干扰帝国行动。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能够联系上对方。
想告诉他,索拉斯没有死,只是找不到他了。
但这些都是后话,在看到这个视频的当下,西尔斯的感受只有一个,那就是热。
陌生又熟悉的潮热,正自上而下汹涌而出。
他发.情了。
西尔斯已经有几年没有经历过发.情期了。面对这种突发状况,几乎是毫无准备。但是,为什么呢?怎么会无缘无故就发.情?
西尔斯解开军装最上面的扣子,低头看了一眼光脑上正在播放的视频。有了一个离谱的猜测。
不至于……吧?
只是看了一眼,而已。
西尔斯关掉了视频,当务之急还是尽快用抑制剂解决他突如其来的发.情期。
但最后他还是被迫休息了两天。因为他之前常用的那款抑制剂,不知为何失效了。最后他只能被迫使用手指和道具进行聊胜于无的安慰。
这不是令他感到疼痛的那种发.情期,而是令他感到空虚和渴望的那种。而这种渴求对于西尔斯来说更加难熬。
灯光昏暗的卧室内,强壮的军雌浑身汗湿,肌肉紧绷着,尝试用各种方式安慰自己,却始终得不到满足。情.欲小火慢炖,熬成一锅粘稠的蜜糖,快要将他的理智都要融化。
青筋暴起的大手用力攥紧的时候,西尔斯想,这就是我离开艾弗雷特的惩罚吗?
他宁可在最惨烈的战场上厮杀两天两夜,也不愿意经历这样的折磨。
伴随着艾弗雷特的希望军团愈发壮大,他也得到了越来越多的来自帝国的关注。有意或者无意,西尔斯总能在某些地方看到艾弗雷特的身影。新闻上,通缉令上,地下传单上,以及各种民间的视频中。
一点一滴的信息,逐渐帮他拼凑起了艾弗雷特这些年的经历和成长。西尔斯看着小雄虫一天比一天强大,拥有更多的支持和爱戴,也看到了这些得之不易的成就背后的苦难和血泪。
西尔斯渴望了解他,靠近他,接触他。但同时,每一次看到小雄虫,都不得不再次承受,那种难耐的发.情期折磨。严重的时候甚至会影响到他的正常工作。
在最难熬的某些时刻,西尔斯甚至开始渴望被啃咬。开始怀念小雄虫的牙齿,咬破皮肤的感觉。信息素会欢快地流入血管,缓解他所有的痒和空。
西尔斯神情恍惚,用精神力凝成了利齿,然后狠狠咬下!将一个又一个鲜血淋漓的齿痕印在了他的后颈、腰部、胸口和大腿上。疼痛会让他感觉好些,但是也留下了很多羞耻和失控的证据。
这样当然不行,西尔斯必须要解决这个问题。但第一军团的军医就像之前一样,仍然给不出任何有用的结论。只是推测或许之前的雄主会有办法。
“雌虫精神力方面的研究一直都很空白。目前做的最好的虫应该是艾弗雷特·兰斯顿。他简直就是精神力方面的天才!”军医只知道上将被标记过,但并不清楚具体是谁,于是真诚地作出推荐,“如果您不介意他的身份,可以去咨询一下他。”
就在西尔斯下定决心准备亲自去见艾弗雷特的时候,却突然听到了一个来自希望军团的消息。
他们的元帅艾弗雷特,会主动帮助进入军团的雌虫们修复精神海,提升精神力等级。
而这样的行为,通常只有先标记过雌虫,才能做到。
西尔斯不死心,或许艾弗雷特有其他的途径呢?但后来一个得到过艾弗雷特帮助的雌虫发布了视频,现身说法,证实了标记的存在。还说了很多关于艾弗雷特的小细节。比如,他喜欢枫叶,之类的。
一个雄虫可以标记很多个雌虫,但是雌虫只能被一个雄虫所标记。
所以,对于西尔斯来说,艾弗雷特是他的唯一。
但对艾弗雷特来说,索拉斯只是一个死去的过去式。
西尔斯最终放弃了去见艾弗雷特的想法。转而开始使用效果更强,但副作用更大的抑制剂。
他也开始逐渐减少对艾弗雷特的关注,避免会意外地看到他。
而为了这次阿尔菲战区的投降和谈判计划,西尔斯提前注射了加倍的抑制剂。甚至还在身上留下了更深更多的齿痕。药效可以撑二十四个小时。按理说足够他完成所有的计划。
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现在……西尔斯环视四周,没有在房间里面找到任何显示时间的东西。已经过去多久了?
他不会要……在艾弗雷特面前,被迫发.情吧……
第60章 第60章 合作 抓到你了。就再也不会……
很快, 西尔斯注意到了房间角落的监视器。上面的红点呼吸般闪烁,这意味着后面很可能有虫正在看。
是艾弗雷特吗?
不管是不是,西尔斯都要尽办法引起对方的关注。在发.情期到来之前。
但西尔斯不仅手脚分别被镣铐束缚在一起, 在双手双脚之间,还有一根棍子之类的东西, 将手腕脚腕也连在了一起。
因为距离有限,西尔斯只能维持着屈膝的姿势,手腕也被限制在后腰下方那一小块位置。四肢的活动范围基本都被锁死了。根本做不了任何的大动作。
甚至连口腔也被堵住了。除了没有真的把他关进监狱,其他待遇跟囚犯也没有什么区别。
西尔斯突然想到了什么, 歪头看向一眼旁边桌子上,那个十分眼熟的松果。
许多年前, 小雄虫也曾送给他一个。他还说,看见松果,就想起我。
西尔斯仔细打量,很确定这就是同一个。
所以,这是……艾弗雷特的房间?
西尔斯看了一眼监控的位置, 有了主意。
从床上到地上, 花了几秒钟。到桌子旁边,又花了几秒。西尔斯抬头看了一眼松果的位置, 然后开始用肩膀撞桌角。
没撞两下, 松果就开始晃动,倒下。眼看就要从桌子边缘滚落下来!
就在西尔斯以为松果会落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一只手凭空出现,在半空中稳稳接住了它。
同一时间, 灯光大亮。
又是琥珀。
从见面起,艾弗雷特已经用了两次琥珀,每次都没有用在正事上。
艾弗雷特小心地把松果放回桌面上, 这次放在了靠中间的位置。然后看向躺在地上的雌虫。
四目相对,好一会儿两个虫都没有出声。西尔斯是因为被堵住了嘴,至于艾弗雷特,他也不知道小雄虫在想什么。
“我抱不动你。”艾弗雷特突兀地说。
“所以我会把你的脚上的镣铐打开,你自己站起来,回到床上去,可以吗?”
这时候怎么不用琥珀了?西尔斯没有忘记,多年前跟迪恩对峙的时候,艾弗雷特曾经直接给他换了个位置。
但解开镣铐对西尔斯来说也是好事。所以他没有反对,点了点头。
艾弗雷特先把连接手脚之间镣铐的那根东西拆掉,然后用自己的光脑手环刷开了西尔斯脚上的电子镣铐。
双腿重获自由后,西尔斯一个翻身借力,从地上站了起来。
但他并没有按照艾弗雷特所说的回到床上。只是站在原地低头看着他,发出了一些模糊不清的声音。意思是让他把堵住嘴的止咬器给摘掉。
但艾弗雷特并没有读心术。或者他听懂了,但是没有理睬。
“上将,不是说好了回到床上吗?”艾弗雷特语气温柔,甚至带着点无奈。仿佛刚刚那个拿出锶酸,语气暗含威胁的雄虫不是他一样,“听话。”
西尔斯还是没动。
“大费周章把我们引到这里,还把自己也献出来……上将,我猜你是要寻求合作吧?”
“之前确实是我失礼了。毕竟第一军团和你的实力有目共睹,总归要小心一些。但既然要合作,既然在我的星舰上,是不是应该先听我的话?”
这些话单拎出来没有什么问题,但是配合上艾弗雷特的那副仿佛哄虫崽一样的表情和语气,就显得十分奇怪。
是发现他是索拉斯了吗?发现上将是自己标记过的雌虫,于是放松了警惕?还是说……
艾弗雷特又说,“光着脚踩在地上,不凉吗?”
“到床上,我帮你把止咬器取下来。”
话音刚落,西尔斯立刻主动坐在了床上,还把脚抬了起来,踩在了床沿上。动作意图很明显:我按照你说的做了,可以了吗?
艾弗雷特叹了口气,挨着他坐下,往前探身,似乎就要帮他解开后脑的止咬器绑带。
西尔斯赶紧转过身配合。但身后的小雄虫又停下了。
“在帮你解开之前,可以问你几个问题吗,上将?”
“唔唔!”就算你能问,戴着止咬器我也不能回答啊!西尔斯有些无法理解小雄虫的逻辑。
“这里是我的私虫房间,摆放着很多属于我的东西。柜子上甚至摆放着一部台式的光脑,里面或许存放着很重要的信息。可是这些东西你看都没有看一眼,而是下床之后,直接尝试去够这枚松果。”
“为什么呢?你是知道……这枚松果所代表的特殊含义吗?”
西尔斯被这种直白的质问问得身体一僵。居然是因为这个暴露了吗?这跟直接问他,你到底是不是索拉斯有什么区别?
为什么选择松果,当然是因为第一眼就看到了它,当然是因为知道它有多么重要,然后下意识忽略了其他的东西。
他们毕竟曾经有过一段感情。很多行为都是下意识的反应。想要伪装成完全不认识的两个虫,并不容易。
尤其是对于此刻身为战俘,备受监视的西尔斯来说。
那,要承认吗?
“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就可以。点头代表你知道这颗松果意味着什么,摇头代表不知道。”
“上将,请不要说谎。”
面对小雄虫那双恳切又期待的金眸,西尔斯缓慢地摇了摇头。
艾弗雷特眉眼下垂,漂亮的脸上露出最明显不过的失望,“这样啊……我知道了。”
艾弗雷特站起身,打开一旁的柜子上层第一个抽屉,然后,拿出了一个金属项圈。
这个项圈西尔斯很眼熟。在他短暂做雌奴的那段时间里,戴的就是同款。他立刻皱眉并后退,展现出了明显的抗拒。
但艾弗雷特显然铁了心要给他戴上,“只是一点保险措施,防止你逃跑。麻烦上将配合一下。”
“如果不配合,我会直接用琥珀。”这就是根本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最终,西尔斯也只能梗着脖子。任由小雄虫把那个屈辱的项圈戴了上去。
金属项圈合拢时,发出清脆的咔哒一声响。西尔斯能够明显感觉到,房间内的气氛再次紧绷起来。
所以他刚才是选错了吗?应该点头,承认自己就是索拉斯吗?
但他是作为上将,前来谈合作的。而不是作为一个已经成为过去式的雌虫,来乞求曾经的雄主的。
他的尊严让他无法承认。
但雌奴项圈又实在是屈辱。
就在他准备用肢体动作做出抗议的时候,艾弗雷特的光脑突然响了。
似乎是有什么重要发现。小雄虫接起来,说了两句。然后很快离开了。
再次把西尔斯一个虫留在了房间里。
不过很快,艾弗雷特又回来了。
“我的属下刚刚汇报,他们在指挥中心西南方向的丁特尔大裂谷当中,发现了疑似光选会虫巢的踪迹。不过里面已经空了。”
“上将,这是你干的吗?”
总算发现了。西尔斯抬了抬下巴,再次示意他赶紧把自己的只要器拆掉,好让自己能够说话。
这次艾弗雷特没有再用奇怪的问题来打断,利落帮他取下了止咬器。只是口.枷为了能够压住舌根,设计的尺寸比较大,抽出的时候难免反复刺激到喉咙口,激出生理性的泪水。
西尔斯不得不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将里面的水挤掉,才让模糊的视野重新恢复清晰。
他清了清嗓子,“光选会在这个星球上盘踞,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他们留下了很多的资料,我想你会感兴趣的。”
但艾弗雷特只是愣愣地盯着他的双眼,然后问:“你哭了?”
什么?西尔斯一愣,然后立刻明白艾弗雷特是误会了。
但他一点也不想解释。
“艾弗雷特元帅,虽然希望军团与第一军团以前一直是作为敌对方存在。但实际上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我主动出现在这里束手就擒,以及那个空的虫巢,就是第一军团的诚意。我希望你能够考虑跟第一军团进行合作……”
“你为什么哭了?”艾弗雷特打断他。
西尔斯暗中用力磨了磨牙,“……我没哭。”
“我们在谈合作的事情。”西尔斯强调。
“合作,可以。”艾弗雷特即答。
这么容易?西尔斯还有一大串准备好的说辞和筹码没有摆出来。
“但我有几个额外的条件。需要你答应我。”
“是什么?”
“我还没有想好,等我想好了再说。”
西尔斯拒绝,“抱歉,我不能代表第一军团开空头支票。”
艾弗雷特摇摇头,“跟第一军团无关,我只要你答应我。我保证,这几个附加条件绝对不会伤害到第一军团的利益。”
如果西尔斯更加强硬和理智一些,就会拒绝。但即便过了十年,他还是很难拒绝小雄虫。
“三个。三个附加条件。”
“好!”艾弗雷特一口答应,“三个就三个!”
“成交!”
合作的达成似乎相当的草率,又意外的顺利。不管怎么样,目的算是达到了。
“既然是合作关系,那项圈和手上的镣铐是不是该摘掉了?”
“不急。我们先去裂谷里的虫巢看一眼吧。”
“现在去?”
“对。不过既然是裂谷里的虫巢,会不会交通不太方便?但没有关系,上将,你应该会飞的吧?”
西尔斯有些无语,“其实,他们修了电梯的。”
“但还是翅膀更加方便。上将,你带我飞下去吧。”
“……我不会飞。”其实他并不是不会飞,但是一侧虫翼的神经受损,一直没能恢复,必须要精神力协助,才能够正常飞行。
“为什么不会?”
“……翅膀受过伤。”
“好巧,我以前也认识一个雌虫,翅膀受伤以后再也不能飞了。他受伤的时候,还是我帮他换的药。”
西尔斯受够了这种来回打哑谜的游戏,“艾弗雷特,你到底想……”
“如果我再次看到他的翅膀,我一定能够认出来!”艾弗雷特打断了他,“上将,让我看看你的翅膀。”
这其实是一个相当无礼的要求。“我拒绝。”
但艾弗雷特立刻说:“这是我的第一个附加条件!”
“为了合作,你不能拒绝。对吗?”
西尔斯闭了闭眼,“这里空间太小,伸展不开。”
“你可以半展开。”
“我穿着军装,还戴着手铐。翅膀没法伸出来。”
“我可以帮你剪开。”
什么?!“我就这么一套军装。”
“你可以穿我的。”
“你的尺码要比我小很多,但这根本不是重点……艾弗雷特,你到底要做什么?!”
“西尔斯上将,我只是希望你答应我的请求。”
直到听到小雄虫平静但略带颤抖的声音,西尔斯才发现他快要哭了。
金色的眸子里闪烁着可怜的泪光,声音里带上了隐忍的哭腔:“求你了?”
等西尔斯背过身去,束在腰带里的军装衬衫被一点点抽出,剪刀伸入布料下方,那一丁点金属的冰凉顺着脊窝从腰部缓慢向上移动的时候,他还在思考那个问题:为什么明明妥协的是他,艾弗雷特却更像是受欺负的那个?
伴随着剪刀的咔嚓声,原本完好的军装被从中间分成了两片,大半个后背裸.露出来。连同两个翅鞘的入口,也一并露.出来。
在看到后颈处尚未愈合的咬痕时,艾弗雷特神色一暗。
西尔斯半展开了他的虫翼。但其实只有一侧能够伸展自如,没有精神力,另一侧只能可怜兮兮的蜷缩在那里。
而伸展开的那一侧翅膀上,也有好几处明显的破损补丁。是艾弗雷特很熟悉,多次亲自上过药的。
直到此刻,艾弗雷特的心脏才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他用琥珀停止住整个宇宙的时间,然后抚摸轻薄透明的翼尖。
“抓到你了。”他说。
“再也不会放开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