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诊所出来, 此时正值上下班高峰期,街上车水马龙,又因为突如其来的大暴雨而堵得水泄不通。
楼听月站在诊所的屋檐下都察觉到雨丝随风飘了进来。
这个状况估摸着打车都要等许久, 不打车走去地铁站大概率会被雨淋湿。
楼听月抉择了一番,还是撑着伞拐了个弯, 往地铁站走去。
降雨急促到雨滴几乎不间断地落在伞面, 将伞面砸得砰砰响, 重得要用力握紧伞柄,不然根本无法抵御大雨。
尽管如此, 到地铁站内, 身上还是湿了大半, 尤其是双腿, 裤子是纯黑的所以看不出水渍, 但其实下半截裤子已经湿漉漉地贴在皮肤上,站内的冷气再一吹,还有几分冷意。
手中的伞是走之前林觉借给她的, 下次来还得记得带来还。
下雨天进站的人更多, 安检门前都排起了长队。
心不在焉地坐在座椅上想事情, 不知道过了多久, 等回过神来时发现已经坐过了几站, 楼听月赶忙在下一站下车, 跑到对面往回坐。
一般来说, 短时间内不应该重复同样的错误, 偏偏楼听月又一次错过该下车的站点, 在地铁站里来来回回折腾, 终于成功在正确的地方下了车。
蹚着雨回到家,在地铁上才干透的衣服又湿了, 楼听月干脆找了干净的睡衣,进了浴室去洗澡。
热水一冲刷,缓解了大半的疲惫。
或许是受外面天气的影响,心里总感觉闷闷的,像是有什么东西一直压着她,再严重些能将她压到喘不上气。
她心里很清楚地知道答案。
祁扶音……
三个字像魔咒一样,从最开始接触时就时常萦绕着她,在周围人的耳中,在自己的眼中。
虽然中间消失过几年,可现在又重新缠上了她。
真是想摆脱都摆脱不掉。
楼听月气得打了一下水柱。
在水下一动不动站了好一会儿,楼听月终于关了水,抹了抹满是水珠的脸,自嘲地笑了。
摆脱?
要是真想摆脱,她怎么会任由事情发展成现在这样?
总是想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为自己因私欲而做出的事情找到一个合乎情理的理由,好像这样就可以不必受到内心深处的谴责。
为此甚至坏到将这一切的根源归到祁扶音身上。
是祁扶音先和她说了话,是祁扶音给了她错误的感觉,是祁扶音明明消失了却还要出现在她面前。
这样的理由连自己听了都觉得可笑。
祁扶音又有什么错呢?
她们本来就是独立的个体,没有谁捆绑着谁,自然不存在哪一方是完全错误的,而另一方是永远的胜利者。
说到底还是她太过矫情又虚伪,还……懦弱。
楼听月长舒一口气,擦干身上的水,穿上衣服,随意地将头发吹了个半干,坐到沙发上。
外头的雨估计今晚也不会停。
都说雨声是很好的白噪音,但雷雨交加在楼听月听来就是单纯的噪声,听久了让人头疼。
楼听月又起身去将阳台门的窗帘拉上,妄想厚重的窗帘能阻隔一部分声音。
透过玻璃门,楼听月看见阳台上种的几盆花草和小葱,因为下午不在家,下雨了没能及时收回屋,现在已经被雨水浇得一塌糊涂,估计寿命就这一晚了。
在心里替它们默哀了几秒,楼听月唰的一声拉上窗帘。
空荡荡的屋子,楼听月站在客厅中央,如果不是外面在下着暴雨,产生了声音,这个家真会是死了一样的寂静。
没有一点生气的地方,同她这个人一样。
片刻后,楼听月开门下楼,推开了一楼的门。
按理说应该是比楼上更加死气沉沉的地方,楼听月却在屋里的躺椅上躺了下去,闭上眼,看起来不打算离开。
“有鬼吗?”楼听月突然开口。
自然不会有响应。
楼听月又道:“就当有了。”
说来荒唐,一个坚定的无神论主义者,居然妄想这里能存在鬼魂,好让自己并非孤身一人-
千里之外的海城,《挑战吧》第二季录制现场。
海城地处北方,十二月份气温虽低,但胜在阳光明媚。
本期录制是小组PK,祁扶音和宋之昭被分在一组,此时正在满大街的寻找线索,保安在拍摄场地外拉起了警戒线,外面是二人的粉丝。
二人和粉丝打了声招呼便进了宅子做任务,一时半会儿出不来,粉丝们闲着也是闲着,干脆趁着这个时间蹲在地上修图发微博,提前路透。
等祁扶音她们出来,一个个又像冬笋一般瞬间从地上蹿起,相机手机通通举起,对着各自的女神。
两人推着小车,上面放了两个泡沫箱,停在粉丝们面前。
宋之昭打开泡沫箱的盖子,箱子里装满了才出锅的包子,热气腾腾。
“这是我和昭昭做的包子,大家一起吃吧,天气也怪冷的,别冻到了。”祁扶音打开另一个箱子,“还有热豆浆,有些烫,凉一凉再喝哦。”
话落就是此起彼伏的“谢谢”。
时间紧迫,分发完东西,宋之昭对她们道:“我们还要去下一个地方,大家早点回家,注意安全啊,拜拜啦。”
这一段毫不意外被录成了视频,发到了网上,在《挑战吧》相关话题下以极快的速度传播了起来。
【是谁吃到了祁扶音亲手做的豆沙包!!!是我啊啊啊!!!】
【天吶!宋之昭本人比镜头里好看一百倍啊!见到如此仙女,此生无憾了(安详)。】
【两个人同时给我递东西,靠近的瞬间美我一大跳(吸氧)。】
【我就在海城啊!我怎么不知道她们在这里!】
【老天,她们发包子和豆浆为什么发出了喜糖的既视感?】
【楼上???】
【这是能嗑的吗?】
【终于有人发现了昭音这对北极圈cp了吗!去年她俩合作拍的那部戏我就开始嗑了,好配好配。】
走向突然歪掉了,这条微博一经发出就是热帖,此刻热度还在不断上升,不知道是哪一家买了热搜词条,直接排在了第三名。
【宋之昭祁扶音综艺录制途中发包子】
热搜一来,两家数据粉开始做数据,各种美照安利、代言物料、待播作品……抢各大营销号的前排,抢热门微博的位置。
还在录节目的当事人根本不知道网络上有多热闹,正在不吃不喝地赶往下一个地方。
《挑战吧》的一大节目特点,无剧本,全靠mc自由发挥,路走歪了也不会有人提醒,follow pd就静静地看着她们出错。
因为这个,第一季造就了许多名场面,让本不被看好的一档节目意外爆火,才会有第二季的策划。
下一个地方在海边,宋之昭和祁扶音是最后到的一组,另外两组已经在沙滩上等着了。
海边风大,同时太阳也大,祁扶音拢了拢身上的军大衣,和宋之昭小跑过去集合。
两项任务下来,她们完成的速度是最慢的,排名垫底。
最后一站的目的地在对面的小岛上。
六个人到了码头,上了各自的交通工具。
根据目前的成绩排名,倒数第一的两个人只能坐着小船出海,第一名和第二名则是不同等级的快艇。
已经这么慢了,祁扶音和宋之昭也没有要追赶的心了,小船除了露天吹风会有些冷以外,也没有什么缺点。
三艘船起航,快艇不愧是快艇,霎时间就将她们抛在后面,留下两个人在船上一脸懵。
祁扶音:“也太快了吧。”
宋之昭:“其实也不用开这么快吧,咱俩没到也不能开始下一轮游戏啊。”
祁扶音眨巴着眼睛:“是啊……”
不知道那两艘船上的人在干嘛,这边的祁扶音已经在船板上躺下了,闭眼沐浴着暖洋洋的阳光,轻声哼着歌,像古装片里渡河闯荡江湖的潇洒女侠。
宋之昭坐在一旁,对面是pd和摄像老师,四个人稳住小船,慢慢悠悠地在海上漂着。
天气完美的大海是无与伦比的美丽,蓝色海面上波光粼粼,浮光跃金,伸出手撩拨海水,像是在金粉里转了一圈。
宋之昭偷偷问摄像老师要了摄像机,从侧边拍祁扶音。
祁扶音似有察觉,睁开眼扭过头,见宋之昭在拍她,弯起唇角笑了,笑意似艳阳。
“太美了亲爱的。”宋之昭毫不吝啬地夸奖道,“这样躺着都跟拍时尚大片一样。”
祁扶音失笑道:“你是说我军大衣外套着救生衣很时尚?”
宋之昭:“时尚完成度靠脸。”
祁扶音坐起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摄像头对准宋之昭:“我给你也拍几张。”
“行啊。”宋之昭将摄像机还回去,小心调整了下坐姿,看向祁扶音的镜头:“这样?光线怎样?”
“特别好,美得轻而易举。”
“少来。”
咔咔咔给宋之昭拍完,祁扶音把原图给她发了过去,正要收起手机,忽地看见聊天记录里的人,又调出相机,把手机递给宋之昭。
“昭昭,再给我拍几张吧。”
在海上漂到日暮降临,二人终于抵达了小岛。
遥遥领先的南琦珺和江瑛已经在树下等得打起了盹儿,文静云和俞俪比她们晚了一会儿,此时正在海滩上散步,遥望后头的两人。
终于看到她们的身影,俞俪去岸边接人,文静云去喊南琦珺她们起床。
最后一项挑战是为自己的队伍赢取食材和工具,众人听完后两眼和天色一样一黑。
在外奔波流浪了一天,以为来小岛上可以稍微享点福,没想到等着她们的是原始生活。
道具组将东西搬上来,还算有些人性,虽然要自己生火,但给了火柴,不至于钻木取火。
为了确保大家都有东西吃,六人当即决定共同合作。
几轮游戏后,三个组成功拿齐所有东西,开始研究搭锅做饭。
谁也没有这样的生活经历,只能摸索着用木头搭个火堆和架子,能把锅悬挂在火上就行。
六人分工明确,耗时四十分钟,成功生了火烧水。
资源匮乏加上前期准备工作已经耗尽了大半的能量,早就没有做美食的心了,水开后放了一把面和蔬菜,调个味儿就直接出锅了。
累够呛的时候吃什么都行,吃饭中途,导演宣布了这一期每组的成绩,虽然刚才大家是合作共赢,但计分依旧是单独计分。
俞俪和文静云在最后一轮比赛中成功翻盘,险胜南琦珺和江瑛。
祁扶音和宋之昭毫无悬念是最后一名。
大家已经没有了输赢的执念,只想吃饭,抬头“好耶”地敷衍了几声,又埋头吃饭去了。
导演:“……”
不好带,这一季的mc不好带。
等她们吃饱,宋之昭才开始总结本期节目,成功结束录制。
镜头一关,道具组上场收拾东西,mc们先坐船回对岸。
夜深了温度更低,快艇船舱里温度适宜,祁扶音望着窗外,黑漆漆的海面什么也看不见。
再抬眼,天边缀着星月,因为不是满月的日子,并不明亮,像调整了模糊度,几乎看不清。
唉,看另一个月亮好了。
祁扶音拿出手机,点开了楼听月的聊天框。
下午在海上发给她的消息,楼听月到现在都没有回。
已经十一点多了,按理说廿玖冰室的营业时间也结束了,还在忙吗?
想着再等一会儿,结果到了酒店还是没回复。
洗了澡躺在床上准备睡觉,手机依然静悄悄。
难不成是睡着了?还是网络不好?
祁扶音来回切换着网络,手机忽然响铃,吓了她一跳。
一看屏幕,来电人让祁扶音更疑惑。
祁扶音接起电话:“妈咪?”
祁婉道:“女女,还没睡?”
“刚录完节目到酒店,待会儿就睡了。”祁扶音道,“妈咪你今天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刚才想起有件事没和你说。”
“咩啊?”祁扶音翻了个身。
祁婉:“几时返家啊?”
祁扶音:“后天,怎么了?”
祁婉说:“公司年会要到了,你也来参加吧。”
“我吗?”祁扶音疑惑,“我去干嘛?”
“你是我女儿,出席自己家公司的年会不是很正常?”
“我还有工作。”
祁婉道:“我问过你助理了,那天没有工作。”
“……”祁扶音叹气,“知道了,我会去。”
“嗯,那就先这样,你早点睡。”
“晚安妈咪。”
祁扶音挂了电话,把脸埋进枕头里,憋了一会儿气,随后翻身平躺,看着天花板发起了呆。
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呢。
之前的年会都没有要她去参加,照祁婉的话来说就是,祁扶音对管理公司方面没有兴趣,未来也不会接手,不想来就不来了。
今年事出反常必有妖。
祁扶音拿起手机看了眼自己的日程表,今天录制结束后确实有好几天都没有工作。
下一期录制在穗城。
她甚至能在穗城待到跨年。
别人的行程比她紧凑多了,尤其是宋之昭,明天早早地就要飞回北城赶通告,不然第二天几人还能聚个餐。
祁扶音一个人在海城玩了一天,隔天飞回穗城。
相比海城,穗城的温度算得上十分宜人了,除了早晚会冷一些。
返程几个小时,坐得祁扶音腰酸背痛,一回到家就趴到沙发上躺尸。
只是没等她休息多久,祁婉发来消息,让她出门去试衣服。
祁扶音只好拖着疲惫的身体再次出门。
祁婉已经在店里等她了,她先替祁扶音挑了几件,挂在衣架上,等着她来试穿。
一件一件试过,祁婉都不大满意,又起身去给她挑了一条红裙子。
“再试试这个。”
祁扶音拿着裙子进了试衣间,快试麻木了。
背后是绑带设计,需要人帮忙,导购跟着她一起进去了。
“姐姐,”祁扶音小声喊道,“一会儿你能不能在我妈面前使劲儿夸这条裙子好看,我不想再试了。”
“当然可以。”导购员微笑道,“不过这条裙子真的很衬你,比之前那几件更合适。”
“是吗?”祁扶音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因为休息不够,今天的脸有些憔悴,如果把脸遮起来只看身体,或许真的不错。
导购员将绑带最后一段在腰后打了个蝴蝶结,整理了一下,道:“好了。”
祁扶音从试衣间走出来,在祁婉开口前,导购员已经开始从上到下从里到外把祁扶音夸了一遍,最后将祁婉的眼光也夸了一通。
要不说人家是销冠呢,句句真情实感,字字真切。
祁婉又给祁扶音挑了同色的首饰,满载而归-
年会当晚,祁扶音跟着祁婉到达了举办晚会的酒店。
年会的负责人已经在休息室等祁婉了,主持人也在一旁,要和她对下发言稿。
祁扶音安静地等在一旁,今晚没有她什么事情,说得直白点,她就是来吃席的。
祁婉也没告诉她要做什么,看起来是有她没她都可以的场合,也不明白祁婉为什么非要她来,还专门买新衣服新首饰,搞得这么隆重。
已经有摄影师在拍摄她们对流程的照片了,待在角落里的祁扶音也没有幸免。
祁扶音坐在单人沙发上,一手支着头,面无表情地望着前方发呆。
这一幕偏偏被摄影师拍了下来,说她今天像冰冷的红玫瑰。
祁扶音给她回了个笑,摄影师又举起了相机,道:“就这样,再笑笑。”
祁婉那边结束了,见摄影师好像已经沉浸在其中,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祁扶音的写真拍摄现场。
她走过去,让摄影师给她们母女俩拍一张。
祁扶音抬头看她。
她们很久没拍过合照了。
祁婉摸了摸她的头,摄影师瞬间抓拍。
“今天很漂亮。”
祁扶音起身,把座位让给祁婉,自己站到她旁边,面对摄像机又拍了一张。
六点钟,年会准时开始。
祁扶音和祁婉坐在主桌,这一桌上都是公司的董事,祁扶音只和她们见过几次面,好在有姓名牌,不至于叫错人。
主持人在台上串词营造气氛,随后邀请祁婉上台致辞。
祁婉的发言稿很简洁,不说客套话也不给员工画大饼,只是总结了一年的工作,实事求是,再展望一下未来。
之后便是几个董事和高管的发言,知道大家不爱听领导发言,均是简洁明了,很快结束。
年会没有安排节目表演,连抽奖也没有设置专门的游戏,只在会场入口处让每人抽一个数字,现场摇号抽奖,所以只要等领导们发完言就可以开始吃饭了。
宴会的菜式都是精挑细选的,不吝啬花钱,多是高级食材,看起来味道就不会差。
祁扶音已经馋了,安静地坐在一旁,等她们动筷子。
在公司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必要在餐桌上应酬谈事,一起举杯喝了口酒,便开始用餐了。
怕员工们不自在,祁婉也取消了传统的敬酒环节,大家该吃吃该喝喝,不用拘谨。
少了许多流程,九点时大家也吃得差不多了,最重要的抽奖仪式结束,每个人都领到了自己的礼品,差不多可以散场了。
祁扶音也想走了,但见祁婉没有要起身离开的意思,还在和董事们聊天,祁扶音也不好打断她们,只能老实坐在一旁。
祁婉似乎终于注意到了她的不自在,扭头和她说:“女女,要不先去休息室等我?”
祁扶音求之不得:“好。”
回到休息室可算是放松了下来。
在宴会上她并没有吃多少,被同桌的阿姨们拉着问话聊天,说多了也没什么胃口吃饭了,现在居然有些饿。
祁扶音在休息室里坐了一会儿,突然听见开门的声音,以为是祁婉回来了,探头一看,是一个不认识的女人。
女人穿着紫色的礼服裙,看她的打扮,不出意外应该也是来参加年会的。
祁扶音起身,疑惑道:“你是?”
女人开口道:“你好,我叫段应清,我妈妈是段泓邱。”
段泓邱……怎么有点儿熟悉?
祁扶音回想了一下,似乎在餐桌上看到过这个名字。
这个休息室是她和祁婉专用的,一般人不会来,段应清就这么进来了……
“有事吗?”祁扶音问。
段应清回答:“是祁阿姨让我来的。”
果然。
祁扶音不悦地眯了眯眼,随后又觉得有些好笑。
没想到祁婉要这样子给她塞人,若是大大方方地告诉祁扶音,或许她还不会觉得难受。
什么年会,不过都是托词,祁婉要她来的真正原因只有这个吧。
祁扶音保持着礼貌微笑,请她坐下,开门见山问道:“你喜欢我吗?”
太过突然,段应清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祁扶音道:“我妈让你来找我,不就是想撮合我们吗?”
“是。”
“所以我才问你喜不喜欢我?”
“这个……我们才第一次见……”段应清有些不好意思,“说喜欢好像有些早了。”
“抱歉啊,我习惯快点解决事情。”祁扶音又道,“那现在你见到我了,感觉我们能发展吗?”
段应清看着她,过了一会儿,说:“可以试试。”
祁扶音问:“为什么?我有什么地方让你觉得可以接受?”
“唔,感觉你是个很有趣的人,很直接,不拐弯抹角,相处起来会很舒服。”
祁扶音听完后笑了一声。
“很可惜,你的感觉可能出错了,我这个人特别无趣。至于直接……”祁扶音停顿了一下,说道,”我对大部分人都是这个态度,毕竟没有那么多话要说。如果哪天我拐弯抹角地和你说话了,我们再讨论‘试试’这件事。”
段应清还想说什么,祁扶音已经拿起大衣起身,客气地说:“抱歉,失陪了。”
出了门,祁扶音一直保持的微笑直接塌了,心里憋着一股气,刚走到电梯间就迎面撞上祁婉。
祁婉见她的阵势,问道:“怎么了?要走?”
“嗯。”祁扶音看着她,想说些什么,话到嘴边了又咽回去,只疲累地说道,“明天要飞北城见导演,先回去了。”
“诶……”祁婉想拉住她。
祁扶音已经快步走进电梯,关门前又望向祁婉,脸上没什么情绪,眼里藏着一点失望。
“妈咪。”祁扶音喊了她一声,说,“我喜欢不了其他人,别费心思了。”
“阿女……”
电梯门关上,将祁婉的声音阻隔在外。
祁扶音靠着墙,垂下头,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打烊时间快到了,估摸着也不会再来客人,廿玖冰室关了门,正在进行清扫。
大家忙完陆续下班回家,楼听月还在店里算着今天的账。
等算完了账,楼听月又到后厨操作间检查了设备电源,确保无误后关了灯,准备回家。
她才锁上玻璃门,一转身,身后站了一个人。
楼听月还是被吓了一跳。
好在这边路灯充足,光线够亮,不然大晚上的突然看见穿着红色长裙的人站在自己身后,还是有些恐怖的。
祁扶音歪头看了眼她身后的廿玖,遗憾地说:“关门了啊。”
“嗯,二十分钟前就打烊了。”楼听月点了点玻璃门上写的营业时间。
祁扶音双手插兜,转身要走:“哎,我去别的地方找找吃的好了。”
楼听月在她后面说道:“你没吃晚饭?”
“差不多吧。”祁扶音说。
楼听月皱眉,所以到底吃没吃?
祁扶音往前走着,左顾右盼:“哎呀,这边我不常来啊,还有店开着吗?”
“周围的店差不多都是这个时间打烊。”楼听月跟上她,“不然去吃麦当劳,24小时营业。”
“不想吃。”祁扶音问,“这边没有大排档吗?”
“大排檔?”楼听月愣了一下,偏头瞅了一眼祁扶音的打扮,看起来是从什么重要场合出来的,和大排档有些格格不入。
祁扶音点头:“嗯,有点儿冷了,想喝粥。”
“只穿这么一点儿,可不得冷吗?”楼听月嘀咕道。
“还好,现在这个温度还不至于把人冻坏。”祁扶音吸了吸鼻子,“不过还是得快点找到一家店,好像越来越冷了。”
楼听月拿她没辙,带着她去最近的 一家大排檔。
“你能去这些地方吗?这个点吃宵夜的人很多,不怕被人认出来?”
祁扶音无所谓道:“认出来就认出来吧,我去吃饭又不是去当小偷。”
夜晚湿气有些重,天气冷了,路上的行人也少了。
两人走过一条街,停在一家砂锅粥店前,屋内看起来坐了不少人,好在还有空桌。
服务员送上菜单和笔,让她们自己勾选想吃的菜。
楼听月并不饿,纯粹是陪祁扶音过来吃,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陪她。
明明带她来了这里,自己就可以走了,但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进店走下了,甚至是给她挑了张在角落里、不那么起眼的桌子。
“点你想吃的,我不饿。”楼听月道。
“好。”
祁扶音没多点,小份的花蟹海虾粥、一份炸豆腐和炒芥蓝。
店里人多,菜又是现点现做,等上菜的时间会久一些。
说起来两个人应该有小半个月没见面了,除了祁扶音飞来飞去地赶通告,楼听月偶尔也要去邻市出差,时间碰不上。
当然其中也有楼听月故意逃避的原因。
她总是这样胆小,从很早的时候就是这样。
小时候不敢和新交的朋友说家里的生意,怕她们离开,尽管她们后面别人的口中得知,最后还是会走。
长大了遇到祁扶音,心里明明藏了一大堆的心思,却不敢说出来,怕吓到她,怕祁扶音听完会离她而去。
虽然那时候她什么也没说,祁扶音还是离开了她,但现在她有选择,她可以决定是否真的要将这些话告诉祁扶音。
她这段日子里做的一切算是在爱她吗?还是只是自我感动?
她摸不透祁扶音的想法,又没有勇气按照自己的想法和祁扶音把所有事情说开,她不想听到不爱听的答案,不想来之不易的重逢就这样消失。
祁扶音不爱她也没关系,祁扶音本就没有义务爱她。
她会爱着祁扶音,只要祁扶音不离开她。
祁扶音消失在她的生活里,是一件比祁扶音不爱她还可怕的事情。
“上周我给你发消息,你怎么没回呀?”
祁扶音的问话打断了楼听月的思绪。
“什么信息?”楼听月有些懵,拿出手机点开微信。
和祁扶音的聊天还停在上周五的下午,祁扶音给她发了两张照片,一张是她自己,一张是一望无际的大海。
祁扶音还问她有没有来过海城。
哪天楼听月在做什么呢?
似乎在坐动车去邻市的路上,车上信号不好,她收到消息后,加载图片都用了许久,加载完成后,盯着照片又看了许久。
照片中的祁扶音整个人被阳光洒满,笑意嫣然,眼里像盛满了星星,被海风吹起的发丝也染上太阳的金色,浮金海面波浪涌动,她的头发亦随着风而飘扬。
楼听月看着照片,又在想,镜头或许连她十分之一的美貌都没有拍出来,要是能亲临现场就好了。
去邻市不过半小时的车程,楼听月也不知道自己撑着头在车上看了多久,直到动车停靠,楼听月才回过神来,匆匆收拾好行李下了车。
楼听月道:“忘记回了。”
这是实话,她以为自己回过的。
她又道:“海城没去过,听说下雪天的海边很美,那几天你遇上下雨了吗?”
“没有。”祁扶音道,“温度还没低到能降雪,不过听说海城隔壁下了雪,或许多待两天就能看见了。”
“听起来有些遗憾。”
“是有点儿。”祁扶音耸耸肩,道,“只好下次再去了。”
她们点的菜一道道送了上来,滚烫的砂锅粥端上来时还能看见粥的表面在沸腾冒泡泡。
花蟹和海虾个头很大,海鲜味浓郁,粥底入口鲜甜;炸豆腐需蘸了蘸水后趁热吃下,外酥里嫩;油梭子炒芥蓝色泽翠绿,芥蓝本身自带的微微苦味已经没有了,吃起来又脆又甘甜。
祁扶音每一道都尝了一遍,比了个大拇指:“好吃,难怪这个点了还有这么多人。”
楼听月盛了半碗粥,冬天喝点热粥确实舒服,胃里一暖感觉浑身都暖了。
“这家店开了很多年了,我还很小的时候就喝过这里的粥,之前这里还真是露天的大排档,后面才扩建成现在这样,据说还在别的区开了分店。”
“原来是老字号啊,味道这么好,难怪能越做越大。”
楼听月望向窗外,对面街边也有在营业的店铺。
“这一块区域很多老店,其实现在餐饮业很难做,这边的发展跟不上市中心,客流量每年都在减少,很多店全靠老街坊帮衬,才能继续存活着。”
祁扶音也扭头看向对街。
那是一家专做粤式小炒的小店,店面不算大,店里的人也不多,基本是中老年人,穿着围裙的人应该就是老板了,拉了张椅子坐在一旁跟客人聊天。
祁扶音道:“其实不愿意关店,除了没有到必须关门的时候,更多的是对这个地方有一份情怀吧。”
楼听月:“或许吧。”
祁扶音问:“你也是吗?”
楼听月将视线从窗外收回,看向祁扶音,沉默了片刻才说:“有一些吧。”
“我猜也是。”祁扶音微微一笑,没再说什么,安静地喝着粥。
吃完宵夜从店里出来时已经是凌晨了,两人站在马路边上,楼听月问道:“你打车回去?”
祁扶音把大衣拢紧:“这个点还能打到车吗?”
楼听月:“可以。”
祁扶音:“真的吗?”
楼听月:“我凌晨三点都打过。”
“今天跟我妈吵架了,不想回去。”祁扶音撇了撇嘴,语气委屈。
“你不是一个人住吗?”
“……”
祁扶音无奈地掏出手机打车,一边定位一边含含糊糊地嘟囔:“我还能不知道吗?”
楼听月没听清:“什么?”
祁扶音打了个哈哈:“没什么,就是这手机长得真手机啊。”
楼听月:“?”
输入目的地时,祁扶音唰得一下将手机锁屏,转过身来面对着楼听月,直直问道:“我可以在你家住一天吗?”
楼听月疑惑:“为什么?”
“不知道,”祁扶音道,“就是想换个地方,躲一些烦心事,就当逃避现实了。”
楼听月没说话。
祁扶音等了一会儿,又问:“可以吗?”
“住一天?”
“嗯,到点就走。”
楼听月垂眼,见祁扶音用上目线在看她,眼神里有几分忧郁,嘴角也耷拉下来,一副受了伤的可怜模样。
怎么拒绝?楼听月不会。
“走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