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心小说 > 古代言情 > 继兄折娶 > 第66章【正文完】
    第66章 正文完 我自然要等你


    戌时末的皇宫, 夜色沉寂。


    池塘里的蛙叫声连连,李皇后带着乳母一路避过巡查的禁卫,一边心里纳闷一边到了与阿梅约好的地儿。


    昨儿她还接到了底下人的信, 称已在苗蛮寻到一味药, 用不了几日便能抵达长安。


    她的生辰就在最近, 太子就算不愿也得来给她这个嫡母祝寿,李皇后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 只待请君入瓮。


    过了那日, 裴络这个太子便会声名尽毁。


    主仆俩赶到时, 阿梅已等了有一时片刻。听见脚步声, 她收回眼底的恨意,装做无事发生,只恭敬叫了声皇后娘娘。


    李皇后瞥她一眼,淡淡道:“说罢, 到底有何要事,还要本宫亲自出来与你见面。”


    阿梅死死掐着手心里的肉, 面上平静道:“奴婢的病等不了多久了,近来更是疼痛难痒。我怕坏了娘娘的大事, 这才大着胆子想问问娘娘,迷情香您准备的如何了?”


    乳母斥道:“大胆。娘娘也是你能催的?就这点事,还要娘娘纡尊降贵来见你?”


    她早言明只她一人前来即可, 奈何与东宫那位有关, 皇后娘娘便总是放不下心。


    李皇后不在意道:“本宫知道了,也就三五日的功夫, 阿梅你可要争点气。待太子确定染了这病,本宫便放你与亲弟归家。”


    她还敢提她弟弟?


    阿梅越发恨的咬碎了牙根,垂下脑袋, 忽地语出惊人道:“陛下,您与殿下可以出来了。”


    李皇后与乳母皆是瞪大了眼,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感觉周遭都阴恻恻的,她失神道:“闭嘴,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她没胡说,可算是叫朕与太子看了一出好戏。”


    昏暗的山洞里走出几人,内侍监申经义与干儿子喜公公走在前头,两人手里分别提着一盏宫灯,随后便是惠德帝与裴络父子俩。


    李皇后站都站不稳,若不是有乳母在身后撑着她,她此刻早已跌坐到了地上。


    眼前阵阵发黑,帝王的身影开始模糊,她脑子混混沌沌的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但无一例外,没一个好的。


    她还什么都没干,反倒先叫皇帝瓮中捉了她的鳖。


    李皇后都顾不上想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她强撑着镇定,自嘲一笑:“臣妾输了,陛下是打算赐我一条白绫还是一杯毒酒?”


    便是输了,她也要体面,绝不会跪着求饶。


    惠德帝闭上眼,再睁开时眸底满是冷厉,质问道:“为什么?朕待你不薄,待你们李家也不薄,你何至于要害璟行到如此地步?就单单为了太子之位吗?”


    皇帝这副嘴脸,李皇后真是受够了。


    索性她已翻不了身,对着这个男人她不想再装一丁点,还不如痛痛快快发泄一回,她冷眼看过去,一字一句道:“对,我就是为了太子之位,从你口中说出来可真是轻松啊,我儿是中宫嫡子,生来便是要做太子的,若非你迟迟不肯立他,我又怎会要费尽苦心除去裴络?别说什么待我不薄,待李家不薄,这难道不是你应当做的吗?你是不是忘了你是如何做上皇帝的宝座的,这都是你欠我的,欠我们李家的。”


    李皇后越往后多说一句,惠德帝的呼吸便愈发沉重。


    是,她们李家是有从龙之功,可自打他登基,给李家收拾了多少烂摊子,就连宗族里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旁支子弟,他也许了高官厚禄。


    他们还想如何?就这般惦记着那把龙椅?


    惠德帝面色紧绷:“你错了,朕与你们李家早已扯平。太子之位向来是能者居之,老大资质平庸,朕如何放心把江山交到他手中,从来与嫡庶无关。”


    许是他哪句话触到了李皇后,对方发了狠般的朝他呸道:“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说的就是你,你敢摸着你的良心说,给裴络太子位不是因为兰贵妃吗?”


    惠德帝面上微怔,李皇后自嘲一笑:“兰贵妃被诊出喜脉那日,你高兴坏了,就跟从未做过父亲似的。她不肯给你好脸色,你便上赶着讨她欢心,甚至还许诺她肚子里若是皇子,生下来你便亲自教导,给他太子的尊位。这话你就说有也没有?”


    尽管时隔多年,她仍旧记得听到这话时,她的血有多凉。


    李皇后不甘心啊,她便助那兰贵妃去了行宫待产。这个孩子,无论男女,都不可能再叫她生下来。


    她忽然笑出声,看向惠德帝:“你知道吗?是你,害死了兰贵妃。她也真是可怜,倒了八辈子霉才被你看上纳进宫,半辈子都不得安生。”


    这话叫父子俩皆是心惊,细细琢磨片刻,惠德帝似是难以置信,裴络率先冷眼看过去,上前道:“我母妃……究竟因何难产?”


    李皇后:“太子不一向很聪明吗?你都猜到了不是?”她手指向惠德帝:“你要怨便怨你父皇,若不是他旁若无人的宠,又没能力保着她,她或许还能多活几年。你生下来便要跟我儿抢太子的位子,你说我还能叫你活吗?”


    兰贵妃喜兰花,日日都要亲自打理盆栽,她不知的是被她当作替死鬼的虞嫔,送她香包里的香料有一味有问题。


    太医单独看是看不出来的,那香料只有与埋在盆栽土里的香料混在一处,日积月累侵入人的身子,便有滑胎难产的效果。


    “毒妇,这么些年,朕真是错看了你。”惠德帝胸口烧起了一团火,目眦欲裂。


    他一直以为芷兰是难产去的,今夜才知是被这毒妇害的。


    李皇后直直撞上惠德帝的视线,心中没一丝惧怕,仍旧挑衅帝王的权威:“呵,又是这副深情样儿,陛下累不累啊。我要是那兰贵妃,恨都恨毒了你,你口口声声说爱她,也没耽误在她去后又幸了那么多女人。”


    惠德帝面色大变,竟下意识去看裴络的脸色,太子垂着眸,一半侧脸隐在暗中,一半被昏黄的宫灯照了个清楚,他神色晦暗不明,他一时竟也猜不透这个儿子在想什么。


    他闭了闭眼,随即朝周遭看去,喊了声禁军统领李信。


    “来人呐,给朕将皇……将这毒妇压下去。”


    李皇后看向掩在暗处的禁军,一甩长袖,高高抬着下巴,不肯低一丝头:“本宫自己走。”


    她刚转身,却听惠德帝又吩咐申经义:“你现下带着人,传朕口谕,即刻去端王府与李家宣端王与李昌平入宫。”


    “事是我一个人做的,与哥哥和端王无关,更与李家无关。”李皇后白了脸,忙扭过头去。


    别说当真与他们无关,便是有关,她也只会一人扛下。


    哥哥与李家曾弃过她,可李皇后终是狠不下心托李氏下水,否则儿子要连外祖家都没了。


    惠德帝冷笑一声:“朕当然知道与他二人无关,否则你也不会想出这等法子,朕便是要他们二人看看你这个母亲,妹妹是如何做的。”


    李皇后苦笑,哥哥那里她不在乎,只在乎她的儿子,她做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他。


    半夜三更,李昌平和端王甥舅俩忐忑的进了宫,李府和端王府上也乱成一锅粥,没了睡意干等一夜。


    李昌平心乱如麻,外甥是个老实的,李家上下又被他约束了许久,是以他脑子里第一反应便是皇后这个妹妹做了什么蠢事。


    端王则睡眼惺忪,彻底没半点思绪。


    两人在太极殿外撞上,对视一眼不安的入殿。


    室内灯火通明,惠德帝与太子分立在两侧,就连脑子慢半拍的端王也终于察觉出有什么不对。


    他上前行礼,恭恭敬敬的:“父皇深夜召儿臣与舅舅入宫,不知所为何事?半夜三更,您的身子要紧呐。”


    惠德帝转过身,复杂的看过去,他抬抬手,自有内侍监替他详述。


    申经义不急不缓,将事情从头到尾说起,端王与李昌平的身子渐渐往后倾去,甥舅俩的脸色如出一辙的惨白,端王更是难以置信,当即抖着身子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母后她虽然严厉,但向来明事理,她不会做这种事的,父皇定是弄错了。”


    谋害诸君,便是未遂,也是杀头的大罪。


    李昌平浑身的血都凝住了,边擦汗便跪下请罪:“皇后糊涂,犯下大错,此事乃她一人所为,臣与李家全然不知情啊,还请陛下明鉴。”


    惠德帝冷眼看过去,明明恨毒了李皇后,此刻竟对她生出丝同情来。


    端王更是难以置信,睁大眼朝身侧的舅舅看去,就仿佛第一天认识这个人似的。


    “朕知晓与你二人无关。皇后心肠歹毒,罪不可恕,朕欲废后昭告天下,深夜召你们入宫,便是问问你二人可有异议?”


    李昌平闭上眼,摘下了头上的官帽,艰难开口:“长兄如父,皇后犯下大错,我这个当哥哥的也有罪过。臣自请告老还乡,还望陛下保李氏一面,明面上不作废后,只叫皇后渐渐病逝吧。”


    说到最后,他已失了力气。


    别怪他这个哥哥狠心,实在是李氏的名声,他不能不顾。


    端王懵了一瞬,才发疯似的去摇李昌平,破口大骂道:“母后为李家尽心尽力了半辈子,到头来你这个哥哥便这般待她?当真可笑。”


    李昌平沉沉呼出一口气:“王爷不如好好想想,皇后行事,到底是为了谁?”


    端王手上的动作一停,他痴傻的大笑几声,哭的不能自已。


    母后她到底为什么啊?


    自打太子定下,他便几次三番与母后说过,他没再想着那个位置。


    他瘫坐在地上,哭着磕头去求惠德帝:“父皇,父皇,求您看在与母后多年夫妻的面上,留她一命吧。您废后,将她贬为庶人,一辈子囚在冷宫,怎么都行,只求您留她一命。”


    都是当父王的人了,哭的跟个孩子一样,惠德帝对端王这个老大实在不忍,然他仍不会妥协。


    他是想留她一命的,可他害死了芷兰,那她便不能活。


    惠德帝高高在上的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不是父皇绝情,是你母后作恶多端,朕实不能再忍。朕召你们进宫,只是告知。”


    申经义弯着腰上前,低声提醒道:“陛下,毒酒已备好了。”


    端王失了声,惠德帝低头看他一眼,随即背过身去:“你若还想见她最后一面,这酒……便亲自送去吧。”


    沉默片刻后,端王哑着嗓音,也不知那个好字是如何说出口的。


    父皇向来说一不二,他再求也是于事无补。


    ·


    皇后宫里,殿外守了一队禁军,一众宫婢与太监皆瑟瑟发抖的跪在外头。


    端王抹了把湿透的脸,一身死气的进了殿内。


    李皇后身穿皇后华服,此刻正端坐在上首,不见一丝狼狈。


    听见脚步声,她头也没抬,只冷笑道:“是废后的圣旨吗?还是毒酒亦或是白绫?”


    见人不出声,李皇后才缓缓抬眸,看见端王的那一瞬,她当即变了脸色,再也无法维持方才的从容。


    “谁……谁叫你来的?”她别过脸去,不肯再看他。


    端王张了张嘴,半天才发出声来:“母后啊,太子之位当真有那么重要吗?”


    最亲的儿子不理解她,李皇后心中苦涩,怒道:“母后都是为了你,你难道不明白?”


    “真是为了我吗?可我三番五次跟您说过,我没想过再与二弟争。”端王的声音低低的。


    李皇后胸脯一起一伏,所以呢?到头来她是个笑话吗?


    余光看向一旁托盘里的酒,她又平静下来,似是没了最后的力气,摆摆手:“你走吧,本宫乏了,就想自己待会儿。”


    端王瞅见她的动作,想说什么却又无话可说,还能说什么?


    他背过身去,强忍着眼泪,最后道:“望母后珍重,儿子从未后悔过做您的孩子。”


    端王再也忍不住,大步流星跨出了殿门。


    一只脚还未抬出去,他便听到里头杯盏落地的清脆声,端王转身,只看见李皇后朝后倒去。


    他双膝跪地,痛哭流涕,最后叫了声母后。


    ·


    一切尘埃落定,裴络回到东宫,离上朝便也没多久了。


    他踏进内室,面上一怔,只见酣睡的沈幼宜靠在塌上,正抱着被子发呆。


    裴络忙上前:“做噩梦了?怎地半夜醒过来?”


    沈幼宜摇摇头,抬眸看他:“你去哪了?半夜醒来口渴,你便没了人影。”


    裴络掀开被子上塌,沉默片刻,忽地道:“李皇后死了。”


    “什么?”沈幼宜瞬间清醒不少,正在猜到底出了何事,裴络将她抱到怀里,低低与她讲起来,只去掉了李皇后欲给他下药一事,他还不想恶心到她。


    沈幼宜虽知皇后没面上表现出来的那般好,可也没想到她这么狠毒,就连裴络的生母也是为她所害。


    沈幼宜搂上裴络的腰,安慰道:“恶有恶报,明日我陪你去给贵妃上柱香吧。”


    裴络低声道好。


    “天还没亮,你再睡会儿。”


    沈幼宜现在哪还有心情睡,只道:“待会儿你便要上朝了吧。”


    裴络点点头,沈幼宜叫他躺下去,去遮他的眼睛:“一夜未眠,身子如何受得了,好歹眯个一时半刻。”


    他阖了会儿眼,两刻钟后出了东宫。


    今日的早朝注定不得安宁,惠德帝将李皇后的罪名一一列出,颁发了废后的圣旨,随即又追封兰贵妃为贤康皇后,震惊朝野。


    他环视众臣一圈,又道:“庶人李氏罪孽深重,朕昨夜已赐她自尽。端王与李家并不知情,不予追究。”


    然李昌平仍旧出列,惭愧将昨日的说辞又道了一遍,再请辞官,这回惠德帝允了。


    下朝后,今日的圣旨很快会传遍长安,乃至地方州郡。


    闷了数日的天,第一场朦朦夏雨悄悄而至。


    这雨来的猝不及防,申经义小跑着追上裴络:“太子留步,您稍等片刻,奴婢去给您拿把伞。”


    裴络道:“不必劳烦内侍监,一点小雨,没几步路。”


    只他还未走近东宫,远远便瞧见一抹倩影,太子妃撑着把红面的油纸伞,正一脸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裴络加快脚步,上前接过伞柄,另一手握着她,不禁问道:“一点小雨,不碍事的。怎么出来了?”


    沈幼宜嗔他一眼:“你是我的夫君,我说碍事便碍事。”


    本以为自有宫婢给太子殿下送伞,哪料他当真傻傻淋着回来了。


    裴络失笑,两人并肩走在一起,他问道:“用过早膳了吗?”


    “明知故问,好不容易早起一回,我自然要等你。”沈幼宜悄悄往太子殿下腰上掐了把。


    裴络只当没感觉到,笑着低头看向她,说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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