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斐斐很破防。
怎么看自己的逼格都太强了,根本就不像从全世界路过的一般路龙。
他甚至有种惊恐的感觉——
难不成找了半天，原书里能够镇压主角、势力滔天的反派就是自己？
系统完全不管龙的忐忑，非常淳朴地问：
【确定将宿主认定为原作反派？】
[……不。]
大反派听起来就很累的样子。
林斐斐纠结好久，还是坚定,不管是在哪条世界线,哪怕是在原作的世界,自己也绝对不会干上反派这种倒霉工作。
要管理这么多手下，还要压得住当世界之子的主角，听起来就很累，绝对不干！
不过,能够跳到被抚慰的对象身上这件事,让林斐斐有了点希望，也许，下一个他能够跳到知道陆闻久或Boss去向的人身上？
小久不会伤害他，Boss承诺过要来找他。
而且，在爆炸的时候，Boss就在通讯器对面听着动静，这件事总让龙有种不安的感觉。
下一次跳转。
当视线再次偏移,完成身体渗透后,林斐斐还没看清眼前的景象,就先闻到了血腥味。
刺鼻的血腥味,这具身体比之前所有身体都五感敏锐,涌进鼻子里的血味浓重到龙忍不住把脸皱成一团。
等睁开眼睛看清面前的景象时，林斐斐更是陷入沉默。
面前是屠宰场一样的画面。
好几个倒在地上的尸体，死状都很凄惨，鲜血从他们身体里不停流出来，让整个房间充斥浓重的血腥味。
之前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林斐斐迅速自我安慰。
也许他又进入了某个是他狂热粉的连环凶杀案真凶身体里。
上次就是，家里的墙上贴满月亮的海报、屋子里摆满了月亮的（未授权）周边，但敞开的地下室里场面惨不忍睹，龙打了自首电话，回到山洞里思考自己的粉丝多样性。
但现在有点不同，林斐斐眉心狂跳。
这个屋子里站满了人，个个穿着不凡。
但这些人全部低垂着头，不敢看这边的景象。
用这具身体恐怖的五感，林斐斐听到了有人紧张吞咽口水的声音。
龙脑子空空，对这个场面反应不过来。
终于，有人难以承受房间里的沉默，压着恐惧开口：“家主，他们要怎么处理？”
家主。
龙的脑子里飘过无数故事里的贵族黑暗秘辛。
我也不知道怎么处理，我怕你们把我处理了。
林斐斐绷着脸，不敢开口。
见他一言不发，看上去心情不佳，那些人更加谨慎了：“明白了，直接对外宣称您的父兄因病离世，是吗？”
啊？
林斐斐瞳孔地震地盯着地上的尸体。
不是，这什么情况，地上这些尸体，是他现在身体的爸爸和哥哥？
误入贵族弑亲血案现场的龙觉得脑子不够转了，顾不上血腥味，下意识向前几步，却看清了更让他震惊的事实。
过去，和陆闻久在军校里生活的时候，林斐斐曾经在军校里见过一次陆家的家主。
那位高高在上的家主从被分开的人群中间走过，目不斜视，仿佛完全没看到人群后自己名义上的养子。
好奇的龙龙从口袋里探出头，张望这大场面，再抬头看看自己养的人类。
陆闻久同样面无表情，转身离去。
当时的林斐斐就想，虽然人类长得和陆闻久一点都不像，但气质和那个总是对着小可怜臭脸的陆家小少爷就很像，看上去就超讨厌。
但现在，躺在地上的尸体，不仅有着那位陆家家主，还有好几具，和陆家小少爷陆知乐都很像的。
但就是没有陆知乐。
我现在的身体不会就是那家伙吧……！
林斐斐绷紧脸，面无表情：“你们先出去。”
其他人硬是没敢插半句话，直接离开了。
龙站在尸体边，直到其他人全部离开，才默默蹲在地上，开始崩溃。
现在到底是怎么情况？
他是不是要快点丢弃身体逃跑？
还没等林斐斐决定，他就感觉到这具身体传来强烈的排斥感，意识里巨大的狠戾气息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林斐斐吓得差点跳起来。
除了谢麟飞，这还是第一次在他使用身体的时候原主人清醒，对方以惊人的速度醒来，并且迅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对抢占自己身体的陌生来客，充满了冰冷杀意。
龙倒吸冷气，正准备迅速丢弃身体跑路，那冰冷狠戾的杀意却突然一滞，迅速变得温顺。
“是您在这里吗？”
声音响起，龙震惊地到处张望。
“是我，陆知乐，您正在使用我的身体。”
虽然很不合时宜，但这个温顺且渴望的声音，让林斐斐想起了狗狗，简直能够看到对方正在热情摇尾巴的样子。
……这是什么奇怪联想。
林斐斐艰难地说：“我听说，你被关到了研究院……”
世界不都是在按照原剧情发展吗，陆知乐变成异种，被关进研究院，被实验到死，陆闻久被陆家以此为理由驱逐，离开军校。
明明在他掉到荒星上前，一切都和原书剧情里一样啊。
“啊，您是说三年前的事吗。”
陆知乐殷勤的声音在意识里回响，半点没有刚醒来时阴冷的感觉。
但两种风格都很奇怪！龙都要怀念过去那个坏脾气但很正常人类的傲慢小少爷了！
“我的父亲无法忍受我的存在带给他的恶名，最终将我送回了研究院，在那里经历了一些事情……但这些您都不需要关心。总之，在那个家伙的授意下，我被释放了出来。作为回报，我帮他管理这个地方，刚才杀死了无法忍受这点的多余的家伙。”
轻描淡写的描述，不知道盖住了多少恐怖。
林斐斐直觉“那个家伙”就是造成剧情被破坏的元凶。
“你说的那个……是谁？”
龙有种不妙的念头。
陆知乐提到“那个家伙”时，虽然努力表现恭敬，却有种依旧无法压下小少爷风格的轻微不爽。
实在是太熟悉了。
“陆闻久啊。”
陆知乐非常直接，却又疑惑地回答，“除了他，还有谁能够轻易摧毁陆家？”
林斐斐：“……”
龙龙大震惊。
等等，你说的和我的那个小可怜是同一个人吗！
林斐斐脑子空白，狗狗再次摇起了尾巴。
“好久没能听到您的消息了，星网上那些说您坏话的舆论真是恶心至极，猜测您已经离世的言论也非常讨厌，如果不是那家伙压下去，我都要替您一个个杀到他们门口了。您近况如何？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需要我去杀谁？”
陆闻久你弟弟都变成了什么样。
陆家家主在其他人面前不是这样吧，应该不是这样吧，否则人类们要崩溃了吧？
但林斐斐已经没空在意这个，他问：“……陆闻久，现在在做什么？”
得到了回答，找托词努力摆脱了对外阴冷对龙狂热的狗狗，不管对方的恋恋不舍，回到洞里的林斐斐呆在原地，还是处于一种世界观大震惊的状态。
在陆知乐的口中，陆闻久从三年前突然出现，而后不再掩饰冰冷残酷的行事风格，他不知道从哪里拉拢了多方势力，成功进驻了议会，还掌控了军部的多个高层，对他敌视的西部星域元帅意外身亡，其他人臣服，拥有赫赫威名的黎叶都被架空，成为对抗虫族战线上的打手。
就连皇室，都对他无可奈何，在皇帝和数名继承人“意外病逝”后，本来应当登基的三皇子硬是被陆闻久卡着，皇位空悬两年。
当提到这些，陆知乐语气凝重，带着对那位他名义上的养兄、曾经被他嘲弄废物的对象的忌惮。
林斐斐：“……”
非常反派风格，隐藏幕后势力，快速上位，快速崛起，声势吓人。
但这是反派的特质啊！怎么会到陆闻久身上呢，那可是会被欺压、需要捡垃圾、打黑拳才能生存，就连精神力也变成了F级的小可怜啊！
一定是Boss为了隐藏幕后，才把小可怜当靶子推到前台的，肯定是！
Boss真是坏家伙，就连F级精神力的小可怜都要压榨！
林斐斐非常想这么自我安慰，但龙龙也不是真正的笨蛋，哪怕非常挣扎，也感觉到了其中的不对。
他的灵魂在山洞里转圈圈，龙尾巴翻来翻去，把自己搅成了一团。
林斐斐纠结好久，还是决定要查明真相。
要找到陆闻久。
但他现在附身的人类身体，哪怕那些人不排斥他，也最多一个小时就会自动离开了。
在这么短的时间，要怎么找到在陆知乐口中，现在身边都是势力，极少对外露面的陆闻久？
林斐斐的目光在山洞里转来转去，停在了那个在爆炸中跌出口袋，掉在地上的通讯器。
这是陆闻久曾经给他的通讯器。
那时，青年看着他，蓝色的眼睛很认真地说，这是Boss给的通讯器。
他曾经这么说，龙也就相信了。
林斐斐伸出爪子，轻轻按着现在灵魂状态的自己，无法真正触碰到的通讯器。
在这个距离，他要碰通讯器，就触碰不到能够增强精神力的白色水晶屏幕。按理来说，是没法附身到人类身上的。
但是，龙能够渗透进那些被他精神抚慰过、或仅仅是崇拜、仰慕他的人类身上。
那么，在通讯器对面，曾和他通信过一个月的Boss。
在信号那一边的那个人，是否也对他有着，足以让龙穿越星海的——
崇拜，仰慕，或者——
爱？
就像是穿过水面。瞬间的感觉很像是来到他诞生之地，世界的尽头、世界的缝隙，将所有一切都涌入吞没的深渊。
下一瞬间，空气再次流动，林斐斐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个黑暗的房间。
龙忍不住屏住呼吸。
屋子里一片黑暗，只有窗帘半拉，洒落些许星光。床上，被子鼓起，有人正躺在里面。
好像他每次和Boss相见，总是在这样黑暗的屋子里。
林斐斐摸了摸自己的脸，想看看能不能摸出自己是进了谁的身体，总不能是直接进了Boss身体吧？
但手指穿了过去。
林斐斐：“……”
他现在根本没有实体。
等等，现在不会还是灵魂状态吧，那为什么现在是人类的样子，山洞里灵魂状态的他可是龙啊？
心态微崩，林斐斐赶紧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还好还好，穿着衣服，现在对人类社会很熟悉的龙已经很清楚了，哪怕是异种，变成人类不穿衣服可是超羞耻的。
在人类的身体里他能待一个小时，但现在这种灵魂状态不知道能够维持多久。
林斐斐赶紧蹑手蹑脚走到床边，像个小偷一样凑上去，完全忘了灵魂状态的自己，其实根本不会触碰到实物。
他看向床上那人的脸。
通讯器的那边应该是Boss。
林斐斐试图穿过星海找到那个人时，那瞬间，他想到的是Boss。
但、
此刻，
在床上的，是林斐斐无比熟悉的，陆闻久的脸。
龙屏住呼吸，看着黑暗中的人类。
人类依旧睡不安稳，英俊的脸苍白，紧闭着眼睛，眉头紧蹙。
他看上去在做噩梦，是林斐斐熟悉的样子。
过去，在军校，每当人类做噩梦的时候，龙就会把自己身体盖在人类脸上，和人类贴贴，用暖呼呼的核心给人类温暖，直到陆闻久因为吧唧盖住脸的龙，无法呼吸，清醒过来。
这一刻，林斐斐突然想起来，以这家伙的敏锐度，真的会到了无法呼吸才清醒过来，意识到龙趴在他脸上吗？
林斐斐伸出手，轻轻戳了戳人类的脸。
“骗子。”
根本一点都不可怜。
是个心黑的混蛋、藏着一堆谎言的大骗子。
他的手指本不应该触碰到对方，人类却猛地睁开眼睛，吓得龙后退半步。
刚睁开眼睛的瞬间，男人的眼睛里满是恐惧和惶惑，像是刚从一场噩梦中醒来。他空空的眼神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最终定格在林斐斐身上。
龙僵硬着，不知道现在应该怎么办。
该撒娇问三年不见你是不是很像我？
还是发脾气责怪这家伙一直用两个身份哄着自己，不说实话？
如果等会儿人类对他突然出现高兴过头，哭出来怎么办，还要生气吗？
等等，想起是Boss会哭，就突然有种世界崩坏的感觉。
但陆闻久却什么都没做，只是安静地看他。
龙这下真的生气，自己好不容易出现，这家伙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少年鼓起了脸，露出不愉快的表情。
陆闻久这才伸出手，手指轻轻触碰那张自己碰不到的脸颊，动作无比温柔，但又十分谨慎，就像触碰一个随时溃散的脆弱泡沫。
“别生气。”
他说，“别每次见我都生气……都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但别让我总是看见你伤心生气的样子，求求你了，好吗？”
林斐斐：“……”
他吓得往后又退了一步。
是真的吗，这家伙在说对不起？不论是Boss还是小可怜，会说这种话都超级吓人！
陆闻久因为少年往后退的样子露出无措的表情，他迅速从床上坐起来：“别这么快消失！”
林斐斐迟疑：“我没有要消失……”
陆闻久清醒前，龙有想过他会和大骗子大吵一架，但完全没想到，要在这里和对方讨论自己会不会消失的话题。
龙疑惑地看看人类，发现陆闻久一点都不为他的出现惊讶。
这家伙不会在这三年养了和自己一样脸的人类吧，龙真的会很生气的！
“呃，你知道我是谁吧？”
陆闻久点了点头。
他看上去从那种情绪中缓和了过来，大概刚才真的做了噩梦。
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龙，凝视的目光，毫无疑问地诉说着一个事实：
我在看着你，只看着你。
男人说：
“宝石。”
“我的宝石。”
林斐斐：“……”
谁是你的，大骗子。
他又鼓起了脸，质问：“老实交代，你就是Boss？你为什么要说谎骗我？”
陆闻久没有回答，只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他。
少年今天的表情比过去更加鲜活，他完全无法移开目光。
这是第几次了呢，每次从梦中醒来，或是强迫自己投入无休止的征服和工作结束后，每次扭头，少年总是不知何时站在那里。
总是这么安静，每当他试图搭话的时候，少年就会露出厌烦的、憎恨的、嘲弄的表情。
总是质问为什么没能救他。
为什么没能在星舰上保护好他，为什么没能来到荒星救他，为什么没能在爆炸后从坐标星球上找到他。
一开始，他试图和少年说话，但对方只会露出更加憎恨的表情，然后在他面前碎掉。
就像亲眼见到一场爆炸发生，尸骨无存。
林斐斐半天等不到回答，忍不住伸出手，在人类面前晃了晃，语气不佳：“喂？陆闻久？Boss？”
陆闻久突然开口：“那天，是不是很疼？”
林斐斐：？
等等，那天是哪天？
“我总是觉得很疼，但肯定没有你那天半点疼。”人类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他轻声说：
“我真的很难过。”
“这样疼着也好，否则也没法这样看到你了。”
“可是我还是，非常、非常的难过。”
第42章 第42章 “我在这里……我想见你……
那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黑色的眼睛深邃沉寂,在窗帘拉开照下的星光里也不倒映一点的光，只是纯粹地将一切吞没。
完全不是蓝宝石，不是过去那双他曾经相信的，那双如海如焰一样的漂亮蓝眼睛。
看得林斐斐又生气,又别扭。
面前的人类在看着他,始终面无表情,但平静的语气却压抑着什么龙不能理解的情绪。
龙憋不住了，龙必须直球攻击！
林斐斐迟疑：“呃，你不会以为我是幻觉吧……？”
听到少年说话，陆闻久缓慢地眨了一下眼睛,终于感觉到有点不对。
在这三年的幻觉里,少年从来没有这样和他说过话，没有愤怒、没有怨恨，漂亮少年看上去困惑又无措。
“宝石……？”
他再次重复这个名字，带着一点刚从噩梦中醒来的恍惚。
陆闻久觉得自己还没有清醒，他伸出手，试图触碰对方的面颊，如三年来的每一次,他没能碰到那张脸,手指只是从虚无中穿了过去。
林斐斐谨慎观察,他曾经以为的小可怜是个满口谎言的骗子,现在对这家伙的认识全部要大大大修正,绝对警惕人类做出的一切行动！
少年排斥的态度这样明显，不加掩饰，但陆闻久竟忍不住微笑起来。
龙过去总像是现在这样，但那时会藏在他的口袋里，谨慎观察其他人类,一旦没看好就会偷偷跑出去招惹，但有点风吹草动，或是不小心惹了祸，就会慌不择路地跑回自己口袋里，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留下陆闻久站在原地，面对其他人疑惑地寻找，装作若无其事。
但过去，他的龙从不会对他有这样的态度。
不过这样也挺好。
如同看待其他陌生人类一样的警惕目光，看得陆闻久心中隐隐作痛，但哪怕是幻觉，今夜的少年也比过去要温和得多，没有那些冷嘲热讽，也没有诅咒谩骂。
陆闻久心知肚明，他的龙不会像幻觉那样说出恶劣的话。哪怕被欺骗了，被他害惨了，也只会像现在这样，伤心看着他，委屈地鼓起脸。
他的龙是这么好的好孩子。
现在这个样子，就好像眼前的少年是真正的龙一样。
这三年来，陆闻久虽然一直对幻觉说话，却从心底里明白那些不过是虚假，如今却忍不住盯着面前的金瞳少年。
这场幻觉太过于真实，真实到他不知道这样的幻觉是否还能重现。
陆闻久情不自禁，将那句自从那次爆炸后再也没有说过的话，说出了口。
“我爱你，宝石。”
“我真的很爱你。”
“不是主人对宠物的爱……是人类对爱人那样的爱你。”
林斐斐：？
龙龙脑子一懵，迅速抓到关键词。
等等，什么主人什么宠物？
他的人类在说什么？他们两个对彼此关系定位，是不是存在很离谱的偏差？
本来老父亲知道辛苦带大的小可怜居然是个手硬心黑的大骗子，就有够生气，现在逆子居然说出这么离谱的话——
龙气坏了：“谁是宠物，我是父亲好吗，儿子爱爹有什么不好，才不是爱人的爱——！”
然后林斐斐呆住了。
龙的脑子慢半拍地重新咀嚼了陆闻久刚才的发言。
等等，刚才人类说了什么，什么爱，谁爱谁？
在陆闻久为刚才发言一言难尽的注视下，龙变成的少年脸噌的一下红了。
少年慌张地后退了几步，好像也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脸红得厉害，下意识抬手，用手背贴了贴自己面颊，然后被感受到的温度吓了一跳。
陆闻久一眨不眨地看着这生动的情态，心里忍不住想，幻觉也会脸红吗？
少年也看到了陆闻久困惑的表情，虽然惊慌失措，但人类注视和刚才的主人宠物发言，够让龙恼羞成怒。
林斐斐慌张地四目环顾，视线捕捉到什么，赶紧迅速上前几步，猛地将床上的被子扯起来，铺头盖脸压在人类身上。
他羞恼地喊：
“等等等等不准看！不要看现在的我！”
才没有脸红，根本没有脸红！
林斐斐看着被薄被子盖住的陆闻久，突然愣住了。
他不可思议地看看陆闻久，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等等，灵魂状态下的自己怎么可以触碰到实物了？
陆闻久也定住了。
刚才因少年惊慌反应勾起的嘴角压低，他直直看着面前盖住自己的黑暗，不再笑了。
他说：“宝石？”
有人往后退，不小心碰到了床头柜上的东西，什么跌落在地的声音。
陆闻久第一次意识到，面前的人在不知何时已经有了脚步声。
覆盖的被子下，他的拳头紧紧攥住，重到指甲能够划伤手心，人类却半点察觉不到，只是努力压抑着自己的声音。
放缓，放缓。
不要让里面的扭曲、偏执、疯狂吓到他。
现在，说最重要的话。
他说：“别走，好吗？留在我身边。”
“我会和你道歉，所有一切都森*晚*整*理是我的错，让我做什么都行，刚才说的话，你可以完全当作从来没有听过，我什么都不会做……只要你别走。”
长久的沉默。
屋子里已经没有了任何声音。
陆闻久一直站着，直到窗外天光明亮，光线穿过薄被照亮他的视线，他才将头上的被子扯下来，看向屋子。
什么都没有，一切都和入夜前一样，房间里空荡荡的，除了他没有任何人。
除了那个跌落在地的东西。
那是他的通讯器，三年前爆炸后，陆闻久总是把通讯器随身携带，睡觉的时候也放在床头，仿佛在某一天，断掉的通讯会被重新链接——他以为的死者会重返人间。
陆闻久沉默着，弯腰捡起来，手指轻轻摩挲通讯器，然后拨通了下属。
“绝密级压缩，传给我昨晚我卧室的监控，谁也不要看。”
张扬的行事风格和恐怖的崛起速度，并不是毫无代价，想要他死掉的人、发生的暗杀不知道有多少，过去陆闻久在卧室布置监控，也只是有备无患。
能穿过层层布防，进入他房间里的人本不应该存在。
但有条小龙就总是能够一次次的、做到这样不可思议的事情。
现在，这个监控即将派上无比重要的用场。
山洞内。
龙正捂着头，拒绝接受现实。
[怪不得说灵魂怎么也会脸红，为什么我会突然变成实体啊？？为什么小可怜就是Boss啊？这个世界真的合理吗我自己真的合理吗？]
龙龙质问系统，超级大崩溃。
他的心里现在一团乱麻，想不清头绪，就记得陆闻久那难掩偏执的黑色眼睛。
#爹惨遭儿子告白茫然无措#。
结果最后超级怂的，完全没敢思考就跑路了。
【测算完毕，宿主在爆炸后经历了短暂昏迷，当前判断时间为三年。在此阶段，宿主灵魂强度因不知名原因正在持续增强，并在宿主清醒后以极快速度应用。】
啊，变强这么容易吗？
龙大受震撼。
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他之前必须要依靠系统和水晶，才能定位被精神抚慰过的对象，到后面能够渗透所有特定实体，现在又能直接将灵魂实体化？
……好恐怖，真的不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
但现在他都能够将灵魂实体化了，是不是能够回到原来的身体？
林斐斐迟疑着游到躺在地上的身体上，然后穿了过去。
地上的身体睁开了眼睛。
……进来了。
还好，虽然在这里躺了三年，但并没有腰酸背痛，毕竟是龙化成的特殊身体。
终于回到了原身体，林斐斐试图寻找出口，他沿着洞穴往外走，到了一开始自己掉下来的地方。
抬头看去，之前爆炸导致洞口已经坍塌，完全看不见出口。这里太深了，可能还有特殊的磁场干涉，否则按照陆闻久的话，他既然通过定位找到了这颗荒星，一般情况下应该能够找到这里。
这颗荒星明明在帝国的星域范围内，但作为人类的母星长期失落，还有一个仿佛给龙的封印，又像是给龙的祭台的洞穴？
好恐怖，阴谋论的脑子要长出来了。
但首先要想办法离开这里。
现在林斐斐已经回到了原身体，要想出去还是很容易的，他需要找到一个能呼叫星舰的人类。
最好的选择，也是林斐斐之前想过的选择，是陆闻久，或者Boss。
但现在知道他们两个居然是同一个人，林斐斐的心情有点崩溃。
他再次觉得自己似乎有点看不懂人类。
一直相信的事情，一直都最有好感的人类居然做出这样的事。
人类都是大骗子。
龙气鼓鼓地想。
那么陆闻久真的愿意救他吗，他在房间里说的……那个告白，又有多少是真实的？
是不是也是欺骗他的谎言？
林斐斐突然不想看见任何人类了。
他想起了自己一开始的目的，找到反派，帮助世界回到正轨。
[F级的精神力，能够压得世界主角不能登基的实力，反派会是陆闻久吗？]
【具有高度相似性，宿主是否确定？】
龙龙苦苦思索。
虽然因为欺骗行为很是生气，但在林斐斐心中，那家伙本质上还是个好人。
陆闻久真的会是反派吗？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能干得出比陆闻久更反派行为的角色，那就是一直在搞战争的他哥。
面前有两个选择，但林斐斐现在不想看见人类。
龙站在山洞里纠结了很久，还是决定先到哥哥那里，观察哥哥是不是自己要找的终极反派。
林斐斐走回水晶屏幕旁边，闭上眼睛，试图用自己增强的能力感知浩瀚的宇宙。
要边缘的星球，越靠近虫族越好，但别真的一下子就掉进虫族堆里……
下一瞬间，选定宇宙的节点，再次睁开眼睛。
林斐斐正在人类和虫族对抗战线的边境星上，现在附身的对象，是一名非常典型的把月亮当作救世主崇拜的帝国军人，龙一进入身体就进入了灵魂安睡。
一起看上去都很顺利，直到看到周围严密布防，龙的大脑死机了。
等等，这种情况，区区一个人类军人要怎么在一个小时内见到虫族之王？
林斐斐坐在路边头痛思考对策。
有人走到他身边。
“斐斐。”
语气轻盈，说出来的名字却很吓人。
龙惊悚地抬起头，站在他旁边的人同样身着军装，带着柔和的微笑，一张平平无奇的脸上，却有一双如同黄昏薄暮的紫色眼睛。
“哥哥？”
林斐斐抽了口冷气。
虽然虫王确实可以随时附身到任何虫族身上，但这可是人类充当军营的边境星，人类都被虫族渗透到这种程度，真的还能打得过吗？！
“你、你怎么找到我的？”
上次和哥哥见面，结果就是自己半路逃跑，最后掉到荒星。
林斐斐有种小孩离家出走，混得超惨，最后只能找家长求救的心虚。
虫王半点没有责怪林斐斐之前逃跑行为的意思，继续声音温和地哄着龙。
“我能感知到你的精神力，但之前移动得太快了，我没能赶上。”
林斐斐：……
哥你有没有觉得有点太恐怖了，你是什么恐怖控制欲家长吗。
这可是宇宙啊，为什么能够定位到我的精神力啊？
虫王紫色眼睛看着他：
“现在，考虑得怎么样，和我回去吧？这里对你太危险了，人类现在正无比仇恨异种。”
被他腹诽控制欲家长的虫王，看上去完全是为了他着想的样子。
也许跟着哥哥回去，确定对方是不是真正的反派，会是一个对的选择？
林斐斐现在确实不太想看到自己看不清的人类。
他迟疑地点了点头，看到面无表情的虫王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
不愧是能够搞起对人类全面战争的，他哥的速度简直惊人。
林斐斐告诉虫王自己现在的坐标后，虫族就派出了掠夺的星舰，在没有惊扰到帝国的情况下登陆了荒星，从洞穴里带走了龙。
“[我们]破坏了探测器。”有着大量裂生瞳孔的虫族用虚幻的语气对龙说，“这里布下了严密的防控，[我们]不能在这里久留，请尽快走。”
林斐斐眨眨眼。
这颗曾经是人类母星的行星，周围的星系都被过去的帝国用奇怪的方式封锁了，以至于这么多年来，明明处于帝国的疆域范围，却没有任何人到访。
谁会在这里布下防控简直不用猜测。
陆闻久。
那家伙虽然没能在荒星上找到自己，却还是始终坚持盯着，不放弃任何希望。
“笨蛋。”
龙小小声地说了一句，最后看了一眼这颗行星。
那家伙得知布防被破坏的消息，估计很快就会往这边赶来，不对，说不定在意识到他不是幻觉的时候，就往这边赶了吧？
不想看见他。
林斐斐鼓起嘴，压下心里的迟疑，登录了星舰。
虫族将他送到了一颗行星上。
林斐斐本以为会是一颗黑暗的行星，好的情况下就是和自己诞生的深渊一样，坏的情况就是到处都是各种虫子蠕动。
这让他在路上一直忐忑不安。
没想到行星上光鲜亮丽，完全建设成人类文明的样子。
“欢迎您的到来，虫巢73为您服务，这里的一切都为您运行。”
行星上的引领官嘴角牵起微笑，对他恭敬地低头。
林斐斐看着这张自己曾经在人类新闻上见过的脸，以及现在怎么看怎么不协调的举止，木了。
等等，这里难不成不是人造星球，而是一开始就是人类星球？
这么多人类难不成都是被虫族寄生了吧？
龙乘坐交通工具，惊悚地经过街道。
花店里的员工，路边公园玩耍的父子，正在观察空轨交通的执法员，所有人都在做着自己的工作。但当他经过的时候，所有人都对他行使注目礼，并扯起嘴角微笑，恭敬弯腰。
……林斐斐觉得有点恐怖了。
他哥给他准备的居住地是这颗行星上最高的云端塔，能够俯瞰繁华城市的景象。
但如果他不授意的话，就没有任何“人类”上来，独自生活在这里，让林斐斐觉得自己好像是故事书里被养在高塔上的公主。
当他对高塔最下层的管理员抱怨这件事时，“人类”安静听着，瞳孔却在眼睛里一转，切换成多样的复瞳，然后再次变成紫色。
瞬间降临在这具身体的虫王，看着龙：
“我以为你现在很喜欢人类，如果你不喜欢，可以给你搭建新的虫巢。”
林斐斐：……
哥你每次登场都有点吓人。
“也没有不喜欢，云端塔上面的风景也挺好……”
“那是这里的人类没能让你喜欢？”
虫王面无表情，语气却有些苦恼，“我已经让他们维持了过去的记忆和机能，他们甚至会以为自己还是人类，直到看到你。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给他们重新清洗一遍。”
——而且说出了更恐怖的话。
林斐斐有点难以吐槽。
他盯着看上去毫无感情波动、但明显是真的在关心他的哥哥，最后还是放弃了：“……没事，这样住也挺好的。”
林斐斐已经感觉到了，只要他还在虫族的地盘上，其实怎么换都差不多。
龙甚至有种说不上来的别扭感觉。
毫无疑问，哥哥是真的关心他，甚至为他虚构了一个人类的星球。
但就如同虫族一直在和人类发生战争，虫王也一如帝国军校军事课上教的，对人类毫无感情，
甚至对虫族也毫无感情，这颗星球只是为了讨好弟弟开心的工具。
看到林斐斐闷闷不乐，虫王学着人类的样子，勾起嘴角，耐心哄他：
“别担心，战争一直在继续，你会越来越好的。”
林斐斐：“？”
他疑惑地抬起头，但虫王已经切换去了其他地方。
面前的管理员再次变成人类的单瞳，对他露出礼貌恭敬的虚假微笑。
林斐斐从其他虫族口中听说，最近人类和虫族的战争越发如火如荼，作为元帅的黎叶给虫族带来了大麻烦，他哥也不是时时能把所有精力放在他这边。
虽然林斐斐清楚，只要他需要，他哥还是能够瞬间就放下手里的事切回来。
龙龙原地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选择回到了云端塔上。
虫族和人类的战争一直在持续。
始终在屠杀异种族的人类，终于遇到了他们最棘手的敌人，战争中将有无数人死去。
在这之前，林斐斐一直认为是因为他哥恋爱脑大发，而嫂子超爱战争。
但经历过陆闻久的事，龙龙已经意识到这个世界很多事情都和他想象的不一样。
比如，他都来到虫族的地盘上这么久了，哥哥却从来没有和他介绍过嫂子或心上虫到底是谁。
现在哥哥又说，战争会让他变好的。
为什么、是他？
云端塔上堆满了宝石，虫族将从各处掠夺来的宝石都运到这里，让龙可以徜徉在宝石形成的海洋上。
林斐斐甚至怀疑自己完成系统任务后，得到的宝石都不会比现在多。
面前都是自己最喜欢的漂亮金属漂亮宝石，龙却有些开心不起来，他忍不住思考，自己跟着哥哥走真的是对的吗？
虫王是反派，从现在的一切看来，毫无疑问是这个世界的大反派，他做坏事当然是对的。
……但林斐斐不想让哥哥做坏事。
特别是他隐隐有一种预感。
做这些事并不能让虫王真正觉得快乐。
龙探进宝石的海洋，沉到最下面的地方，摸到了那个通讯器。
在他离开荒星的时候，林斐斐带走了这个通讯器。
通讯器在之前的爆炸中坏掉了，要修复很简单，现在整个行星都会为了他服务。
但这个通讯器只能联系到陆闻久一个人，龙不想看见人类，龙不想听见人类，龙什么都没做。
但此刻，林斐斐拿着这个坏掉的通讯器，不知为何突然有些迷茫。
他到底应该怎么办才好，现在的一切真的是对的吗。
龙咬着通讯器，游到宝石海上端，重新变成人类的样子。
他走到云端塔的天文台，看着外面的夜空。
虽然知道手里的通讯器早已坏掉，但林斐斐还是下意识地，按照那一个月以来做的一样，拨通通讯，向龙心知肚明、不会有回应的太空发出宇宙信号：
“我在这里。”
“……我想见你，陆闻久。”
第43章 第43章 答案是，你是宇宙的瑰宝……
通讯器发出“滴”地一声,林斐斐不可思议地看着手里的通讯器。
难不成通讯器居然好了？
他震惊地敲了敲通讯器，但对面什么声音都没传来。
刚才的滴声好像不过是他的错觉。
……也是，虽然在龙的体感里，不过是过了一会儿。
但在现实里,却已经过了三年,这么长时间过去后的通讯器怎么还能发出信号呢。
虽然知道这件事,但失望的龙还是呆在原地，站了好久。
没关系，他也不需要大骗子，龙自己躺在宝石堆里就很会开心。
林斐斐变成原型跳进宝石堆,在里面游来游去。
但不知道为什么,平时看到就会开心的宝石，现在变得这么多，多得龙吃都都吃不完，多得现在的本体越来越大，只能用从传承记忆里学到的方法努力控制本体大小。
——却一点都不觉得开心。
日子逐渐过去，高塔上的龙公主，对高塔下的人类文明保持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兴趣。
这颗星球已经是人类帝国认定的沦陷星,为了战争,也为了避免被寄生的虫族利用人类的星网,就连星网信号都被掐断了。
林斐斐只能玩着一些不用上网的游戏。
而哥哥出现得越来越少,他隐隐感觉,虫族和人类的战线恐怕相当焦灼，就连虫族之王也觉得棘手。
林斐斐变成原型，趴在云端塔的高层尖顶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夜空上星星。
然后突然震惊地睁大眼睛。
只有零星亮光的夜空，突然闪烁起无数明亮的星星,每一颗都炙热庞大，且迅速接近。黑暗的夜空从天际线那边被照亮，红色、橙色与紫色交织，如同绚丽的霞光。
但那并不是这颗星球的奇景，在无数星星覆盖夜空后，惊雷就同时降临。无数爆裂的火光从天而降，转瞬间就炸死了无数地面上的居民，凶狠地毁灭地上的城市。
城市中，本来正在过着安逸夜晚的“人类”们睁开了眼睛，他们在一瞬间从“人类”切换到“虫族”，关闭了睡眠拟态，生长出虫族的骨刺翅膀，用足以撕裂金属的利爪撕裂房屋，冲向太空中出现的敌人。
但高空中的攻势太过猛烈，虫族们还没来得及高高飞起，就被轰炸坠落在地，不少带着火光被击坠在地的虫族，还连带带走了好些同族的生命。
林斐斐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场面，觉得自己正在看实时全景大片。
等等，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是人类吗，是人类打进来了吗？
林斐斐赶紧变回人类的样子，避免自己现在的庞大体型招来打击，在恐怖的爆炸声中惊慌逃进自己在云端塔最高处的房间里。
已经有人在那里等待了，他吓得后退一步。
“人类，派出了歼星级别的系统。[我们]能感觉到这只是第一波攻击，请和[我们]一起离开这。会安全的。”
说话人的眼睛里有无数绽裂的复瞳。
是虫族。
看上去，他在刚才登塔过程中受到了轰炸波及，虽然还保持着人类的模样，但面部血肉已经炸开，整个颅骨破碎成两半，其中一边被没有彻底脱离的血肉扯着，能够从分裂开的头部血肉中间，能够看到里面流动的肉红色液体和蠕动的触须。
不是哥哥。
林斐斐心里一沉。
哥哥不会在这个时候放着他不管，能随时观测到所有虫族动向的王庭之王没有降临此处，一定是被什么牵绊住了。
人类现在这么厉害了吗？发生了什么？
“请您，快点，和[我们]离开。”
没有得到回复，虫族拟人地歪了歪头，上前试图拉住他。
林斐斐后退了一步。
“……不。”
他突然意识到了，现在是他离开的最好机会。
“您？”虫族疑惑地看着他，复瞳里流动着比刚才更亮的光。
系统也感觉到了宿主的不对劲。
【宿主？经测算，跟随该异种逃离星球的存活率是99%，无伤率是85%，并在事后有95%可能，您认定的反派会来寻找您，可强化与其密切联系。请谨慎采取行动。】
林斐斐当然清楚。
哪怕现在抽不开身，等一切结束，哥哥会来找他，并且给他安排一个更好、更安全的星球，一切都会如龙的意志运转。
但龙不想这样。
他后悔了，他根本不想生活在虚假的世界，这里根本不是他喜欢的人类文化，更何况，这个看上去和平又宁静快乐的星球，其实本质都是被虫族牵扯起来的人类血肉。
林斐斐看着那个虫族，转身朝着云端塔的天台跑去。
“请，不要为难[我们]……”
虫族追了上来，语气带了一些急迫和恐惧。
能被安排守护云端塔的虫族，都具有很高的智能，他们当然知道自己的王，对面前少年的珍重，不敢想象如果对方出事后自己会怎么样——那会是比回归母巢可怕得多的下场。
“别缠着我！”
林斐斐凶巴巴地怒喊，他踩在云端塔的天台边上，一跃而下——
身下是万丈的虚空，龙张开翅膀，在城市上空飞翔。
“那是什么，龙形异种？！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异种！”
地面上，已经开始进行登陆战的人类陷入了混乱。
他们从没见过这么庞大的龙，飞起来简直是遮天蔽日。但，那黑暗的龙身，灿金的眼睛，仅仅只是在地面上仰视，也会被那不可思议的美丽所吸引。
“月亮啊，这里对它也太危险了！”
即使是人类对异种族充满了敌对情绪的现在，在看到那条龙的瞬间，仍然有无数人失神地喊。
龙的翅膀向着远处震颤，然后快速下坠，就像是被击中的鸟，它从天际线上消失了。
毕竟，即使再多人被那种美所震慑，已经启动的武器系统可不会留情。
在城市的另一边。
滚落到地上的龙倒吸口冷气。
“好险好险。”
无比感谢自己还能变成人类的样子，为了躲避轰炸，只能变成人类的样子紧急下坠。但人类的身体很脆弱，一开始他都闭上眼睛，准备好迎接疼痛的感觉了，没想到却跌进去的地方很软，一点都不疼。
林斐斐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想要看看到底是什么接住了自己。
然后他沉默了。
当然，很软，这里都是融化的血肉。
登陆的一波人类在这里遭遇了虫族的袭击，双方发生了激烈的交锋战，最后不知道是哪一方启动了爆炸性武器，同归于尽，在场所有人的血肉都融化在了一起，数量又很多，黏糊糊的，还能看出骨头的形状。
林斐斐狠狠闭了闭眼睛。
很好，自从和他哥重见后，他看到的场面就越发挑战下限。
但来不及犹豫了，那边就是一个登陆的舰艇，应该会有应急逃离装置。
林斐斐慌里慌张地跑过去，痛苦地发现自己根本不会用这玩意。
系统终于对宿主妥协，帮他入侵了加密系统，然后自动接管、登陆了设备。
【轰炸点正在增加，请宿主做好安全防护准备，系统将帮您突破交火双方的包围。】
[系统！超棒的系统！靠谱！]
龙快乐地比了个拇指，完全忘记自己几次吐槽系统的没用，他赶紧跑过去把安全设备都往自己身上捆，却突然顿了一下。
口袋里陆闻久曾经给他的通讯器，不见了。
应该是在他跳下云端塔时跌落的，那时候他太慌乱，也不记得在变成龙的时候看好那个小小的通讯器。
……没关系。
没关系。
反正，就算离开了哥哥，他也不会找那个大骗子了。
说什么想他只是一时的气话，龙才不需要他。
【宿主？】
林斐斐清醒过来，忽略刚才自己的犹豫。
[……出发吧，不要管任何一方的拦截，跑得越远越好。]
现在不管是人类还是虫族，龙都不想接触了。
三天后。
林斐斐坐在地上，思考人生。
为什么他总是这么倒霉呢？
明明知道从爆炸里幸存的航行设备，哪怕外表看上去很正常，可能里面早有哪里变得破烂。却还是坐上去，然后，就这么又出了事故，坠落到了另外一颗荒星上。
林斐斐痛苦捂脸。
龙才没有破防，才没有觉得自己又犯了同样的错误是个大笨蛋！
这里比之前那颗星星荒凉多了，上一个好歹是人类文明覆灭后的废土，这里却只有赤红荒凉的土地、萧瑟带酸性根本不适合一般人类生存的风。
龙找了个避风口，躺在窝窝里，决定先睡觉觉。
龙自闭了，决定开始躺平。
虽然他现在可以凭精神转移，去往宇宙的任何地方，但林斐斐现在不想和任何人类交流，也不想看见虫族，不想看到不断发生的战争。
睡觉吧，睡醒再说。
龙在星星上睡着了。
林斐斐醒了过来。
他震惊地看着自己的身体正在逐渐生长、生长，顶开了石堆，顶开了山峦——
后面的情况龙不敢再看，林斐斐手忙脚乱，赶紧快快变成人类的形态，避免庞大的原型破坏一切。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自己的身体突然这么迅速膨胀？
要知道，自从度过筑巢期后，他就对自己原型拥有一定的控制力，虽然随着财宝的增加，或多或少还是会长大，但大多数时候还是能够控制在一定范围，绝对不会这么快长大。
林斐斐谨慎地内视炉心，沉默了。
巨大的、壮阔的炉心正在熊熊燃烧，明亮得就好像一颗星星，照这样的速度，只要变回原型，不论龙怎么努力压制自己的体型，都会变得比脚下的荒星还要大。
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
林斐斐瞪大眼睛，心里突然有了个猜测。
深渊巨龙的体型会随着拥有的财宝变大变小——
总不能是有人正在不断把财宝划入他的名下吧？
星网账户。
林斐斐想起来。
虽然他曾经在星网上直播过好几次，但得到的打赏还存在直播平台户头，没能提取。
所以，给了他星网账号、知道他星网账户的，只有一个人。
……那家伙到底在抽什么风。
林斐斐气得咬牙切齿，这下子觉也睡不着了，保持着人类的样子，苦恼地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大混蛋。
大骗子。
那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我才不是笨蛋，我才不会露面，才不会掐着他脖子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在林斐斐原型已经膨胀得离谱，根本不敢变回原样的第七天，一艘运输舰登陆了这颗星球。
林斐斐没想到，居然会有人类的运输舰登陆这么荒僻的星星。
运输舰上的人类，完全没想到在这么荒僻的星星上面还有生命——
“这附近真的有高能量波动吗，这么荒凉……”
“感觉就是探测器坏了。”
“别泼冷水了，这么高的能量，把探测器的表盘都给爆了，如果是特质矿脉我们就发了。”
林斐斐以人类形态躲在岩石后面，听到远远传来人类的声音。
他瞪大眼睛，知道这帮人为什么出现了。
因为他的体型和能量都变得非常离谱，哪怕变成了人类的样子，还是会有逸散的能量，被人类搜寻稀有矿产的探寻舰发现。
没想到他现在能量多到这么离谱，光溢出的能量就能把帝国高端科技的探测器破坏，人类们当然要登陆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林斐斐咬牙。
都怪那家伙，害得自己想睡觉都不能好好睡！
但林斐斐才不会这么轻易妥协，龙才不是笨蛋，完全可以藏起来不在任何人面前露面。
随着人类说话的声音逐渐接近，他心里念头突然一转。
不对，他可以威胁这几个人类，让以后其他的人类不敢登陆这颗星星！
几个探寻队成员绕过岩石，摸索探测仪爆炸前探寻到的能量最高密度地，结果眼前看到的一切让他们目瞪口呆。
黑色的柔顺头发，金色的竖瞳冰冷威胁地瞪视着这边。
少年的眼尾有细密的鳞纹，容貌却是能够让任何人失神的美丽和可爱，这幅容貌几乎所有帝国人都无比熟悉。
在此之前，他们以为自己在媒体上看到的美丽已经足够让人永生难忘，但在现实中亲眼看到，才明白虚拟投屏感受到的仍然不及万一。
林斐斐正准备在他们面前变成超巨大巨龙——虽然可能只有一会儿，因为现在变成本体可能会把这颗星星炸了——吓走这几个人类。
却听见人类惊叫出声：
“月亮？！你……你不是死了吗？！”
第44章 第44章 长成了满脑子都是涩涩想……
林斐斐：？
能认出他的人类,不奇怪。
但什么叫月亮死了，他什么时候死了？
不对哦，他的意识是感觉没过多久，但这是对龙来说的,实际上现实里的时间确实过去了三年,如果有人类因为他失踪了三年以为他死了,好像也不奇怪。
林斐斐决定无视这个说法，继续自己的吓人计划。
再说了，被认为死掉了不是更好吗，只会出现在偏僻荒星,看起来很像月亮的某个东西,有着异种族的特征，还会突然变成超无敌巨大龙，凸出就是一个危险恐怖吓人，绝对是会出现在荒星上的恐怖海市蜃楼。
不管是什么人类，都绝对不会再靠近！
那边看上去很像是他的迷弟的人类们，已经高兴到落泪了：
“我就知道，哪怕是虫族之王也不能杀死月亮！”
“月亮死在虫族沦陷星果然是谣言！”
林斐斐：？
啊？
他哥什么时候杀了他,他怎么不知道？
龙瞠目结舌地看着对面的人类,脑子死机了。
对面的人类热泪盈眶地看着失而复得的月亮,零零碎碎拼凑着感恩的话。
从他们的话里,林斐斐终于勉强理顺了人类的逻辑。
在他们的描述中,月亮失踪了三年，是被虫族掠夺了。
在前不久发起的人类对虫族沦陷星的战争里，月亮死在了那颗星球上，战争烈火太过旺盛，无数虫族尸骨在威力强大的轰炸中融化成了一块,以至于月亮尸骨无存。
既然没能找到尸骨，为什么会这么说？
当然是因为虫族之王宣告了月亮死在荒星上的消息。
龙：？
等等，他哥怎么会说他死了？！
其实林斐斐这段时间在荒星上躺平，心里早就做好了被哥拉回去教训的准备。
毕竟，以他哥的能力想要追踪他的精神力还不简单吗？
结果他哥不仅完全没出现，现在还对外传出这种消息，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说自己杀掉了月亮，对虫族一点好处都没有，在这帮人类口中，这件事兴起了帝国前所未有的怒火，激愤下战争焦灼到近乎不死不休的程度，新登基的皇帝更是宣布一定要斩下虫族之王的头颅。
完全想不明白。
等等，新登基的皇帝？
林斐斐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皇帝登基了，就是主角登基了，就说嘛，剧情终于回到正轨了！
这些天，系统一直在他耳边碎碎念，什么为什么要离开虫族，什么如果不跟着反派维护剧情，世界线就会越来越崩溃。
看看！现在什么都没做，剧情照样回到正轨，森*晚*整*理龙任务完成非常顺利非常厉害，承诺的宝石当然也要结算给他！
想到宝石，林斐斐又有点蔫了。
不行，他现在真的一点宝石都吃不下了，现在龙因为一堆来历不明的巨额财富，原型超级膨胀，多到他都不敢从人类的样子变回来，再来宝石更吃不下啊！
要找到那个家伙才行——
如果所有人都以为他死了，那家伙为什么还要给一条死掉的龙，转这么多的钱啊！
少年安静不说话。
他看上去没有任何情绪，在外人眼里，少年看上去安静又冰冷，就像是只会出现在荒星，但转瞬即消失的幻影。
就连一开始因为见到他还活着而兴奋无比的人类们，都悄悄安静下来。
“……可以带我回中央星吗？”
少年轻轻说。
那也许会是请求。
但对其他人来说价值却等同于命令。
人类们看着那张脸，傻乎乎地点了点头。
没有任何人能够抗拒他的要求，关于少年的一切本来就应该被整个世界宠爱。
探索舰原地改航，驶往中央星。
少年在舰上始终沉默不语，大多数时候，他只是坐在观景舷窗前，望着外面静静出神。
没人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观景舷窗群星浩淼，少年的身影就好像降落在舰上的月亮，外人看着就忍不住屏住呼吸。
不敢靠近，却又不舍得移开目光。
那边，感觉到又有人类停下脚步的林斐斐默默紧张到窒息。
不会坏掉的能量探测器又好起来了吧！
请一定不要发现，人类想要寻找的超级大高能量特质矿脉，就是待在他们运输舰上假人类！
运输舰长期挖掘矿脉，没有登陆中央星的资格，在人类们依依不舍的目光中，林斐斐半路在中转星球下了运输舰。
少年披着遮挡样貌的斗篷，人潮中向他们投来一眼，运输舰上的人们忍不住想要出口的挽留也被卡在喉咙里。
这就是他们与只应存在于天上的月亮最为接近的一次。
却只有这一次就能够终身难忘。
*
吸收着林斐斐超多能量的系统终于变得支棱起来，在星网上穿行无阻，给龙花式捏造虚假信息，硬是把在星网里属于半黑户、在现实里一露脸就是大轰动的林斐斐，成功送进了中央星。
害怕被其他人类发现端倪，从头到尾都藏头不露面，没敢和任何人交流。
结果就是，等登陆中央星后，林斐斐看着投放的大屏，瞳孔地震。
屏幕上，那张英俊的脸，深黑到吞没一切的眼睛，无比熟悉。
林斐斐僵硬着移动目光，看向那张图片旁边投放的文字。
耳边同样下了登星通道后，刚来到中央星的人们的窃窃私语。
他们说：
皇帝。
从黑暗处崛起，却又毫无疑问得到了军部和议会支持的那位新任皇帝。
“他的母亲是那个……就是非常有名的那个……对，失落的皇子……”
“本来以为会是三皇子……真不可思议……”
在他们的描述里，新任皇帝以惊人的速度崛起，将所有反对派的声音压在强权的控制下。在近一个月内，他迅速从黑暗走向明亮处，迅速上位，镇压了所有反对的声音，还以雷霆手段，出兵征伐了虎视眈眈的虫族和它们所支配的星域。
没人知道他从哪里出现的，只知道在他之下的存在，都默认了他的统治、他的能力和他的财富。
他们惊叹新皇刚上位不久就极端奢靡——
那位新皇用星际时代的科技，在最短时间修建起了一座巨大的水晶宫，建筑和里面的布景都由巨大的宝石、水晶、金属构成，绚丽无比。
听到这里，林斐斐什么都忘了，只剩下星星眼。
很多漂亮闪闪的东西形成的超级巨大宫殿！
喜欢！想看！龙想要得到！
然后他听到了路人的私语。
“据说在水晶宫的上方刻有一行字，你猜是什么？”
“别卖关子，还能是什么，彰显他的权力？”
“啧，俗了你这，你看星网上说的了吗，说上面是——‘献给我的宝石，世界的月亮，请回到我身边’。”
“！”
“天啊，是皇妃吗！感觉好浪漫，和他母亲一样是个真爱情种！””等等，月亮？”
“嘘！你再想想，月亮这个词是一般人会用的吗！”
“嘶，月亮不一般就是指那个……失踪了三年，前段时间刚被虫族杀害的……”
不，我并没有死。
但林斐斐已经有点猜到了。
让他这段时间本体超级膨胀的真相，能让他的本体变大到一个星球都装不下，那个水晶宫到底用了多少超级无敌漂亮的宝石——
真的是——
超级期待！
龙必须要看到！
【剧情出现重大崩坏，请宿主注意！】
系统提醒的声音响起，光靠猜就想得神魂颠倒的龙勉强回神。
他终于想起来，本来应该是主角的三皇子居然没能登基成功，反而是其他人登基了。
……剧情，好像真的崩坏大了。
这合理吗，这真的合理吗，能够做到这么强的人不应该是身为超级大反派的他哥吗？
而且，那家伙不是陆家养子吗，为什么会变成遗失在外面的皇室成员？
林斐斐感觉到离谱。
现在不管是为了维护剧情，为了让本体不要太大，还是为了看那个超级无敌漂亮巨大水晶宫——
龙好像都必须去见那个满口谎话的大骗子。
但现在问题来了，眼尾有着异种族鳞纹，不敢露面的路人要怎么见到新登基的皇帝？
林斐斐站在原地，呆了。
像上次一样灵魂跳跃？
不行，为了潜进人类的中央星，林斐斐好不容易才压制住自己身体里多到溢出的能量。
现在用能力的话，一不小心就会变回超巨大原型。
[系统，救救我——]
当然要在关键时刻求助总被他吐槽笨蛋的系统！
这回，系统支棱了，系统靠谱了，系统硬是给他指出了一条路，如何绕过重重布控，直达皇宫的一角。
[系统，好歹是个皇帝，那家伙真的会出现在这么偏僻的地方……]
林斐斐藏在皇宫外围的小树林里，一边呼着气暖手，一边冷得发抖。
中央星是拥有四季的星球，主要城市都布有四季系统，以满足对差别性气候的需求。现在就是寒冬季节，正常人类都应该穿厚衣服。
但林斐斐是一条刚从宇宙其他星球来，没有准备厚衣服的假人类。
他的真实身份是胸腔里有暖呼呼炉心的龙。
因为拥有炙热的炉心，他从来没体会过冷的感觉，但这次为了能够藏好能量波动，只能死命镇压炉心。
结果就是，从没感觉过冷的龙，现在在寒风中觉得自己整个瑟瑟发抖。
【根据截获信息，宿主指定对象应当会在此处经过，秘密前往某次会谈。】
系统一板一眼回答。
林斐斐感觉自己快冻死了，虽然龙实际上绝对不会被冬天的寒风冻死。
他崩溃地在寒冷中等待，感觉整条龙都要冻傻了，冻得脑子都不会转了。
在看到那扇盯了半天的门终于打开，一行人走了出来后，脑子已经完全转不动的龙彻底等不住了，他按照冻僵的脑子里的第一想法，扑了上去，恶狠狠掐住为首者的脖子。
“混蛋！大混蛋！让我在这里等了这么久！”
“为什么要给我这么多的宝石，不要再送了，我已经变得比这颗星球都要大了！”
旁边的警卫队震惊不已。
他们竟然完全没有注意到突然出现的袭击，到底是什么人，这是人类应当有的速度吗！
身经百战的军人们，在惊愕同时迅速掏出武器，准备击毙袭击者。
却被新皇抬起的手制止了。
新皇不仅没有反击，甚至完全不在意袭击者死死掐着他脖子的危险举动。
他站在原地，低着头，看着斗篷下那张正瞪着他的脸，漂亮的金色眼睛，因为被怒火点燃，而更显明亮。
但再愤怒，仍然掩盖不了那双眼睛里泫然欲滴的泪水。
新皇笑了起来。
“我好想你，”男人轻声说，喉结在龙被冻得冰冷的手心里动，“我就知道你不会死的。”
那声音又轻又温柔，某种程度上，还有一点对这个人来说极其不可思议的爽朗。
林斐斐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松开手。
怎么回事，虽然知道小可怜其实是个坏家伙的时候很生气，但现在感觉比上次在房间里更恐怖了！
明明在笑，却感觉好阴暗，这真的合理吗！
龙很震惊。
警卫队很震惊。
只有男人看上去一切如常，好像只是少年刚刚离开不久，很快就回来了，他看了看那张脸，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少年身上，好好扯了扯，让外套贴合得更暖更紧。
声音有着让周围人全部面目扭曲的温柔：
“很冷吗？对不起，让你等久了，我不知道你今天会来。”
林斐斐：……
好诡异。
看看旁边人吧，他们也觉得很诡异！大家的表情都很失控、都很恐怖！
……但确实很暖。
龙把外套扯紧了，压着这段时间委屈带起的哭腔，“嗯”了一声。
旁边人感觉脑子是真的不会转了。
他们清楚知道这件外套的意义。
即使看上去平平无奇，但这件外套胸口有极其特殊的绶带，象征着皇权的统治，具有唯一性，是秘密出行的皇帝仍能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
但现在，男人看上去丝毫不在意，皇权的象征，对他来说远不如外衣有价值，因为只有外衣能够在这冬季寒风中，给少年带来温暖。
总是毫无表情、冷酷到让人不敢对上的脸，现在都是笑意，是让他们都大惊失色的温柔笑意。
好恐怖，在笑的陛下更恐怖了，这到底是什么噩梦！
这个外套裹着的神秘袭击者，真的知道新皇平时是什么样子吗！
外套真的很暖和，就连冻僵的手脚都暖起来，龙龙压着带着哭腔的鼻音，瓮声瓮气抽噎：
“我很生气。我在生气了。”
他其实并不想掉眼泪，感觉在示弱，在撒娇，反正就是在表现出自己现在的生气都是在逞强。
但看到这家伙后，委屈就抑制不下来。
“嗯。”
皇帝、那个已经不会有人叫他陆闻久这个名字的男人，温柔地应答。
他的脸上带着笑，目光却仿佛舔舐一样，片刻不移、一寸不少地凝视着少年被冻得红通通的脸，凝视着漂亮眉眼间活灵活现的委屈。
陆闻久弯下腰，不被任何人所知、不被面前的少年所知，贪婪地靠近，呼入少年在寒风中抽噎着呼出的热气。
呼吸，呼吸。
在那一刻，漫长时间以来，胸口被压抑的痛苦，三年多以来仿佛始终无法呼吸的肺，终于在这份热气中舒张。
三年来，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原来真的还在呼吸。
自己仍然还活着。
“都是我的错。”
他轻声说，
“我们去吃点好吃的、热乎乎的东西，好不好？”
林斐斐抬头看他。
男人冷峻的脸依旧如同过去，但三年的时光确实留下了痕迹。
陆闻久看上去更沉默、更冰冷，还有一种根本藏不住的、彻底锋芒尽出后让人畏惧的特质。
但当他低声哄着龙，那种有点笨拙、但又非常认真的语气，又很像过去还在军校的陆闻久，青年总是把因为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事生气了的龙，捧在手心，贴着脸颊，软声诱哄他的心情好起来。
林斐斐压着哭音，回答：
“好，去吃东西。”
绝对只是因为太冷了，龙实在是饿得不行了。
身后的警卫队里，有人忍不住出声：“陛下，您等会儿行程非常重要……”
他的声音卡住了。
那位刚才一直表现得十分温柔的新任皇帝，终于舍得短暂地向他投来一瞥。
新皇仍然在笑，保持着在少年面前的温柔笑意，但真正对上那双眼睛，才会发现那双深黑的瞳孔里，从始至终其实一点笑意都没有。
那双眼睛里面，只有无限阴郁、晦涩、深沉，和足以将一切吞没的恐怖黑暗。
警卫不敢再看第二眼，他低下头，不敢再去思考，不敢再去揣测。
身侧其他警卫察言观色，保持沉默，心里默默腹诽。
没想到同僚平时没眼色就算了，这种情况下居然也敢插话。
虽然看不清袭击者的样貌，但现在这场面，别说多重要的密谈了，就连虫族现在就突然在中央星临近星域出现，新皇可能都完全不在意。
哭哭的小龙被抱着，啜泣着，等终于从委屈里回过神来，整个人也都暖呼呼了，才发现情况有点不对。
林斐斐本来以为自己会被陆闻久带去餐厅，不管是甜品还是正餐，他现在都能吃超多。
但这里怎么看怎么不是餐厅，餐厅里会有床吗，会有办公桌吗。
怎么看都是睡人的地方吧——！
林斐斐惊恐地看向陆闻久。
男人正面无表情地看着手腕上的通讯设备，注意到他目光，抬头回以一个柔和的微笑：
“这是我平时住的地方。我还是更习惯这种小一点的房间，委屈你了，宝石你肯定更喜欢宫殿吧，我让他们安排好，明天就可以搬进去。”
林斐斐：……
有种被骗进陷阱的感觉，是错觉吗……
而且说好的水晶宫呢，这家伙居然水晶宫都不住，住在这么小的地方？
还没等他质疑，陆闻久就说：“现在我让他们送吃的过来？”
“我想要吃甜的，最好还是热乎乎的。”
林斐斐支棱了。
都被骗进来的事等会儿再说，现在当然要吃够本！
陆闻久嘴角带起笑意，声音温柔，应了一声“好”。
尊贵的新任皇帝没让人进来布置食物，而是在佳肴送到时，亲自出去拿食物进门。
林斐斐感觉很不对劲，他在心里默默放了个句号，按下不安的感觉，紧张地打量周围。
以人类皇帝的标准，这个房间真的不大，甚至比起当初陆闻久还在军校外租房子时住的那个房间，也没大上多少，布置也极其冷清。
他怎么把自己过得这么惨……
龙心里有些担心，然后赶紧摇摇头把念头甩出去。
人类皇帝想要一个豪华大宫殿还难吗，老父亲才不会吃这一套，一定要找出这家伙只是刚刚搬进这房间、准备卖惨的证据！
但屋子看上去太日常了，简单床铺上的折痕是经常睡过的痕迹，看上去平时都不会让人进屋打扫。
林斐斐注意到了床头的东西，好奇地走了过去。
两个通讯器，一个很小，另外一个要笨重一些，看上去就非常熟悉。
林斐斐：。
这不就是他当初从荒星上带出来，然后在逃离虫族沦陷星的时候丢失的通讯器吗？这家伙到底从哪里找到这东西的！
“知道你想要见到我的时候，我真的很高兴。”
身后传来平静的声音。
林斐斐像被抓住的贼，吓了一大跳。
他赶紧回头，看到陆闻久走进来。
人类的目光从他手里的通讯器移开，和他对视。
等等，所以说当时通讯真的发出去了，是吧？不是他的错觉？
“我试图协商，但虫族拒绝沟通，为了见到你，发动战争。我想以你的性格，一定会在帝国攻占星球前离开，跟着虫族离开，或者自己独自逃出去。”
“所以我在所有星舰外置部分都安排了逃生艇，给它们设置了最简单的操作模式。”
林斐斐：……
什么？！龙手忙脚乱、完全没搞懂、最后还是系统帮忙才成功搞定的操作系统，居然是……最简单的模式！
林斐斐云淡风轻：“嗯，不错，确实很容易就上手了。”
才不能被发现龙根本没搞懂！
陆闻久微微皱起眉，他凝视了一会儿面前的少年，然后有些无奈地再次开口：“……好吧，下次会让他们再开发得更容易操作，我很抱歉。”
林斐斐惊恐地后退一步。
他有这么好读懂吗？！没有吧，他在其他人类面前还是很有逼格的。
这家伙是对龙特攻的怪物吗？！
陆闻久继续说：“我只是觉得，哪怕你不跟着虫族离开，也不会去找人类军队，所以才安排了逃生舱，希望你能去任何想去的地方。”
林斐斐再次：“……”
这次他心虚地低着头，更加不敢说话了。
这么多逃生艇，龙就是运气差到离谱，偏偏捡到了爆炸后坏掉的，然后掉到了荒星。
“我只是……希望你想好后，还愿意来见我。”
陆闻久轻声说，
“我想你。”
“实话说，我有点害怕你会做什么选择，所以我能做的只有铺路，给你，我能给你的一切。”
“如果你想好后，还愿意来看看我，我就很高兴了。”
林斐斐捂住脸。
致命暴击！
龙真的很不能吃小可怜卖惨这一套，这家伙是故意的吧，就是故意的吧！
在室内的少年脱下了斗篷，捂住脸看不清表情，但耳尖早已红通通一片。
陆闻久贪婪地注视着这鲜活的一切，声音依旧平静温和：“我们吃饭吧？”
“……好。”龙闷声闷气地回答。
不愧是供给帝国皇帝的食物，每一道菜都超级好吃，还有好多明显就是为了龙特别加的甜品。
林斐斐惊叹人类确实超级会吃，吃得根本停不下来，等他把满桌几十道甜品都扫光，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才注意到陆闻久早已停筷。
看他面前的菜，根本就没吃上几口，都不知道在那里看了他多久。
龙心虚地移开目光：“我好久没吃到人类的食物了，所以，呃……”
才不是龙贪吃，绝对不是！
“他们太紧张，上得太多了。”
看到少年偷偷松了一口气，陆闻久语带笑意，“下次我会告诉他们少上点……”
龙明显低落下来。
“……不过有时候食材太多了，浪费也不好。”
“对对对，不要浪费比较好！”
林斐斐死命点头。
虽然他下次不会再在这里吃饭了，但是绝对不能浪费食物！
林斐斐决心吃完饭就和陆闻久把话说清楚，结果刚把桌上的东西撤了，他又被陆闻久塞手里的一堆漂亮宝石吸引了注意力。
龙兴奋快乐地欣赏了好久漂亮宝石，等终于心满意足地放下，才发现外面天黑得彻底，而他本来想要逼问陆闻久的问题，一个都没问。
……宝石误我！
“天黑了，该休息了。”陆闻久看了看时间，绝口不提对于新登基且的背后依旧有无数势力需要转换的皇帝，平时有多日理万机、会加班到多晚。
“你来到这里，一定很累了，早点休息吧？”
林斐斐紧张起来，想说龙可以不睡觉。
“我让他们布置了新的行宫，但东西还没完全布置好，你今晚在这里休息，我去那边睡。”
陆闻久话锋一转，成功让林斐斐准备出口的拒绝卡壳了。
龙迟疑了一下：“……好。”
曾经他照顾的人类、如今的帝国皇帝，看上去是真的什么都不打算做，得到了龙试探的“我想睡觉了”，就立刻从善如流，离开了房间。
好像这个房间从一开始就不是他自己的。
门被关上，林斐斐终于舒心地松了口气，洗漱好换上睡衣，躺在床上。
有很浅淡的感觉，说不上来，就是有人经常在这里睡的感觉。
林斐斐靠在枕头上，想——
和他们还在帝国军校的时候一样。
但那时候龙还是小小的龙，只能趴在枕头上，靠着人类的脸颊贴贴，每次都会很快睡着。
那时候虽然很苦，龙龙穷穷，人类也超穷——现在看起来可能并不是真穷——但睡在床上的时候，总觉得很舒服，所以龙总是睡得很好。
林斐斐轻轻呼了口气。
室内被调成了暖呼呼的温度，龙躺在被子里，困意逐渐上来。
他慢慢合上了眼，睡着了。
——才不会。
有人轻轻刷开房门，走了进来，慢慢掀起被子，上了床。
林斐斐闭着眼睛，保持呼吸声如同睡着了一样安稳，心里却得意洋洋。
他就知道，这家伙肯定要干坏事！哼哼，长成满脑子都是不好的想法的坏人了！
早就被龙预判到了！
第45章 第45章 爱语。
林斐斐紧紧闭着眼睛,假装自己是一条睡得特别死的龙。
他等着等着，等到身后的人上了床，躺进被子里，然后手摸上了他的肩膀——
哼哼,就知道这家伙要干坏事！
这次龙真的要等对方凑上来的时候,就立刻大发雷霆,然后恶狠狠咬他一口，指责这家伙从认识以来就没说过实话，现在还打算来一套意图不轨！
但身后人靠上来后，就没有再动。
龙龙微微张开眼睛,小心翼翼偷瞄,观察动静。
龙的金色眼睛实在是太过明亮，就连在黑暗中都会微微发光，随着他的睁眼，房间里顿时增加了点光亮。
吓得他赶紧重新闭上眼睛。
可恶，那家伙一定会嘲笑他装睡的！
但陆闻久没动。
他靠在林斐斐身后，声音低沉：“好冷……”
林斐斐紧张起来，冷这种感觉白天他可感受到了,真的很难受的感觉。
小久以前在军校里读书每天晚上都冷冰冰的,总需要龙龙贴在他脸上,用热乎乎的炉心和身体给他温暖,肯定特别怕冷。
他赶紧转过身来,对上那双正一眨不眨凝视他的黑色眼睛，整个卡壳了。
好、近！
明明过去还是龙的时候，经常在对方身体上磨磨蹭蹭，但变成人后还是第一次在床上靠得这么近。
林斐斐的脸顿时红了一片，怎么都觉得别扭。
但还是压不住担心,他伸出两只手，贴了贴陆闻久的脸。
“……冷冰冰的。”
林斐斐小声说，“你为什么都不能自己照顾好自己啊。”
搞得老父亲真的很不安。
陆闻久没说话，他在被窝里蹭了蹭，又挤了上来，双手怀抱起林斐斐的腰。
林斐斐身体僵硬，想着自己现在要不要立刻掀开被子逃跑，却感觉到对方将脸颊压在他的头发上。
然后他感觉到了额头上的湿意。
龙瞪大了眼睛。
龙震惊了。
——天啊，小可怜这是哭了吗？！
这下他也不挣扎了，整条龙僵僵的，满脑子都是“怎么办怎么办”。
小可怜居然哭了，为什么，是不是因为当初被破坏的精神力现在又痛了？
被破坏精神力核心一定很痛吧，光是想想龙的炉心被挖出来是种什么感觉，林斐斐都恐怖得呲牙咧嘴。
他赶紧探出精神力，试图对面前的人类进行精神力抚慰。
好深。
陆闻久的精神力根本探不到底，那是一片无比浩瀚幽深的海。就像在黑暗中置身海浪里摇晃的船只，凝视没有任何光亮投进去的巨大黑暗海洋，世界幽邃又空洞。
林斐斐从来没见过这种精神力，他惊讶得吸了口冷气。
这么空的精神海，确实是精神力被破坏过的样子，但为什么这里会有这么多的精神力啊？感觉比他变成原型后还要大，这真的合理吗？要怎么抚慰？
龙愁眉苦脸地看着这黑暗浩瀚的精神力。
他叹了口气，捧起一块精神力。
被触碰到的精神力一瞬间坚硬如铁，但让林斐斐最恐怖的是心里有种要被吞噬的强烈预感，还没等龙紧张跑路，就发现在意识到是他后，精神力温顺地变成了流水。
林斐斐：……
好危险。
他试着抓起精神力，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块。
……好苦。
龙的脸皱成了一团，愁眉苦脸的。
怎么会这么苦啊，明明在浮空港时，陆闻久的精神力还是一点味道都没有的。
如果精神力的特征和味道能够反应人的内心，那这家伙三年来不是过得超级苦的吗？
“宝石……”
人类在轻声叫他名字。
林斐斐鼓起嘴，却还是用头发蹭了蹭对方的脸，在人类的怀里闷声闷气地回应：“我在。”
这家伙又在卖惨。
龙也不是大傻子。
……可谁让他就是这么心软。
林斐斐还是忍不住小声问：“你怎么当上人类的皇帝了……”
来到这里后，龙不能理解的奇怪离谱事件！为什么就连主角的地位都能抢走啊！
陆闻久蹭了蹭他的头发：“记得你曾经在荒星上的时候，我和你说过的身世吗？”
“那是真的。我记得自己的过去……我母亲曾是帝国皇妃，但她出身平民，不喜欢皇室，于是她跟着小时候互相承诺、后来沦为了星盗的男人逃走了，他们成了帝国的真爱佳话，却也是皇室的耻辱。”
林斐斐眨了眨眼。
等等，好熟悉的描述。
不对，这不就是三皇子人设卡里的剧情吗，三皇子那个跟着星盗走后被抓回来杀掉的母亲？！
“他们在外面生下了我，但皇室用财富和权力，哄骗得那个出身没落贵族的星盗——我应该称为父亲的人，将我的母亲带回去。他把我留在了外面，直到陆家人重新带回了我。”
林斐斐脑子死机：“呃，所以，小久你是，主角、那个三皇子的弟弟？”
“巫云裔？”陆闻久回答，“勉强能算，但我和他不是同一个父亲。”
他带了点笑：“你在担心我吗？皇帝和其他继承人都已经被他杀了，我回来宣称我是皇后的儿子，没人能证明我的身份，但也没人敢说话，只要权力还在我这里，会有很多人替我背书。”
林斐斐：……
是宇宙暴君。
陆闻久亲亲他的头发：“别替我担心。我只是想，你喜欢直播、喜欢亮闪闪的东西、喜欢被大家知道，那我就不能一直待在黑暗的地方，只有明亮处的事物才能真正保护你，更多的、漂亮的……”
他轻声说：“宝石。”
像是在说纯粹的财富，却又像是低沉的爱语呼唤。
不要把我说得像是只喜欢炫耀和亮闪闪的龙啊！
林斐斐抬头怒瞪他一眼：“我已经够大了，不要这么多宝石了！”
虽然想到不能继续拥有更多宝石，让龙心里很是滴血，但在想出办法前，龙真的不能再要更多宝石，再继续变大了！
但话说到这里，就连龙都感觉到不对了。
被充分加持的美强惨背景，和主角严重关联的身世，凭借个人意志就强行扭转世界，最重要的是，被破坏、但现在又恢复得超级恐怖的精神力——
林斐斐拢起陆闻久的肩膀，声音颤抖：“小久，你是……真正的反派啊！”
陆闻久：？
他发现自己还是有点搞不懂宝石到底在想什么。
但少年金色的眼睛看着他，因为震惊瞪大的眼睛，金灿灿、亮闪闪的，无比漂亮，让他忍不住俯下身来亲吻。
怀里的人瞬间紧绷，撑在他胸口的手也似乎也要抗拒地把他推开。
“我爱你。”
陆闻久轻声说，就好像在这个只有他们两人的深夜中，这是一旦出口就会消逝的秘密。
他没有哀求，但眼神却在乞讨：别拒绝我。
林斐斐僵了，龙发现自己确实不能吃小可怜卖惨那一套，特别是对方急切又渴望的亲吻附了上来，那里面除了欲求，还有更多的渴望，明明是不容反驳的习惯性强制，却还有很多情到深处流露出来的恐惧。
龙心软了。
然后龙就被亲傻了。
他赶紧抵上人类的胸口：“等等有个硬硬的东西戳着我……”
“宝石，”陆闻久附在他耳边，声音沙哑，呼出来的气热乎乎的，让龙忍不住打了个抖，“你不愿意、或者撑不住的时候，只要告诉我，我都会停下。”
龙怒了，感觉自己的尊严被挑衅了：“哈，我是绝对不会撑不住的，深渊巨龙可是超厉害的——！”
等他躺在床上哭出来，才明白自己都做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回应。
以及，人类果然是大骗子。
*
第二天醒来，少年晕乎乎地抬头看着天顶。
全身都热乎乎的、软软的，感觉就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了，但是又不能说是难受，反而感觉很满足。
想起昨晚的过激量，龙把脸埋进被子里，红着脸不动了。
“……骗子。”
他小声说。
果然是大骗子。
身体干干净净的，昨晚他快昏过去的时候人类还颇有余力，但他已经哭得不行了，所以只是爱怜地亲了亲他，就帮他做了清洗。林斐斐刚躺回床上就睡晕了过去。
他缓了一会儿，才发现旁边的床上空荡荡的，陆闻久不在这里。
但地板上铺满了大量宝石，到处都亮晶晶，流动的绿、绚烂的金、火焰般的红——看上去每个都价值连城。
林斐斐躺在床边，沿着床沿，伸手从地上勾起了一颗宝石，蔚蓝色亮光在里面不断流淌，如海如焰。
很像那个人曾经的眼睛。
林斐斐撇撇嘴。
不是都说了不要宝石了吗，他可不想一直保持着人类的样子。
床头放着一张卡片。
【我有事情需要处理。
无论需要什么森*晚*整*理都可以和你看到的人说。
别走，别再走了。】
林斐斐盯着最后一句话，半会儿，叹了口气。
龙有点弄不懂，这是不是假小可怜真大坏蛋的卖惨大法，但这透过纸面的隐忍祈求，让他心里总有些别扭——
总觉得他的人类有点患得患失，不像过去龙认识的沉默沉稳军校生，不像强支配欲的冷酷Boss，更别说像系统说的那个手握大权、无所不能的大反派了。
但，林斐斐已经意识到了，只能是他。
[系统，确认陆闻久为原书反派。]
【能量载入中，角色卡加载中。】
【加载完成，确认无误。】
黑暗的卡面闪过亮光，呈现在上面的人是林斐斐无比熟悉的样子。
那是陆闻久，容貌英俊冷冽，眼睛深黑，卡面上的风吹起他的衣襟，好像能够嗅闻到暴风雨前硫磺的味道。
【“B”：他是——。
████████████████
████████████】
林斐斐看了看上面一大片的黑格打码。
又看了看卡面上那张脸。
然后由衷说：“系统，真的好没用。”
这是什么幕后大反派的待遇吗！如果不是至少还有脸在那里，光看这张卡面，能看得出来是谁啊！
还好，也不是所有话都被打码。
【████
在追随者看来，这个隐藏在暗处的统治者“野心勃勃”“偏执冷血”。——就连被世界钟爱的天之骄子也无法和他对抗。没人知道他的目的，也许他只是想将一切导向支配、和世界尽头。
“——你的心是虚空之海。”】
“所以在原来的世界里，小久一直藏在幕后吗？”林斐斐思考。
也是，毕竟在设定里就是反派最强，要是陆闻久站出来了，哪还有主角什么事。
按照原书来看，估计最后陆家没了，主角虽然击败了虫族，但作为超强反派的陆闻久还活着，设定还是反派远强于主角，这种情况下完全找不到让主角顺理成章杀死反派的方法。
即使世界线不偏移，结局也会崩溃。
毕竟在荒星上，还是Boss身份的陆闻久，曾说过自己要为了母亲做点什么。那反派和皇室之间必定水火不容，而事实就像现在这样，根本没人打得过这家伙。
说起来陆闻久现在去哪里了？
林斐斐眨眨眼。
如果不是有超级重要的事，在第二天就直接消失，龙是真的会生气的！
系统说。
【宿主，检测到重要剧情点，原书剧情，人类与虫族的决战即将发生。】
林斐斐眉心跳跳。
现在剧情已经这么离谱了，就连身为主角的三皇子被陆闻久杀了还是活着都不知道，怎么还有人类和虫族的决战。
一边是他养的人类，一边是他哥，他要怎么办？
等等。
林斐斐想起他曾经看过的原书剧情，身为皇帝的三皇子，曾经和虫族之王有过一次对谈。
再联想起系统说过，让他等在皇宫外面等着，是因为当时新皇正在前往密谈的路上。
现在主角下落不明，这段剧情不会是被陆闻久顶了吧？
然后现在这两个人还是见面了？
[系统系统，告诉我现在那家伙的位置！]
林斐斐心里有种都还没想好关系，就眼睁睁看着对方跑去见了家长的恐惧。
【检测完毕，未在中央星发现。】
林斐斐：……
果然不在中央星了！
焦急之下，他顾不上自己会不会失控变成原型，赶紧闭上眼睛，尝试和山洞里一样，探测陆闻久的精神力。
能够找到。
现在，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有比他更熟悉陆闻久精神力的存在。
林斐斐嗅到了三千星域中充盈的恐惧、嗅到了战争即将到来的气息。
他几乎转瞬间就捕捉到了一块星域内陆闻久的气息，那片冰冷苦涩的海。
……这家伙昨晚真的睡了吗！为什么星际跃迁跑得这么远！
下一瞬间，他就以透明的状态穿过了浩瀚空间，林斐斐刚站稳就赶紧到处打量。
他看到了坐在屋子里的陆闻久，还有坐在对面的哥哥。
龙心里松了口气，至少这两个还没打起来就好。
然后他有点心虚地退了一步。
这两个人肯定看到他了。
哥哥随时能够在星域里捕捉到他的气息，现在他都出现在这里了，还不是立刻就被抓住。
还有陆闻久，他可是定位陆闻久的精神力和情绪链接才出现在这里。
但让林斐斐惊讶的是，他明明都以透明的状态站在这里，面前两个人却都对他没有反应。
没有看到我？
龙眨眨眼。
……我是不是变强了？
陆闻久和虫王正在交谈。
虫王虽然拥有一张属于人类的俊美面容，但这本质不过是一种拟态，那张脸大多数时候都毫无感情。
但不知道林斐斐来之前，陆闻久说了什么，虫王的脸一片阴沉，看得旁观的林斐斐都倒吸冷气。
而对面的陆闻久面无表情，对面的阴冷氛围没给他造成半点压迫。
……真不愧是反派，看这样子，虽然你两都是反派，但作为大反派的小久心态要强一些？
林斐斐不确定地想。
等等，不会是因为刚才陆闻久把他们两个的关系说出来了——
所以把他哥气到了吧？
两人在沉默。
林斐斐都以为他们不会说话了，直到听到坐在对面的虫王终于开口。
“虫巢能够预见未来。”
“能感知虫巢意志的我，也能够看到一些未来。”
虫王黄昏般紫色的目光看着面前的人类：“我以为我曾经看到了你的未来，我看到了你将会永远孤独，我看到你会和黎叶一起，给虫族沉重的打击。所以我并不愿意他和你搭建这样的关系。”
林斐斐：……
哥现在你比较强！
他悟了，原来哥你才是真正手握原世界剧本的大佬！
等等，那不就是说他哥其实清楚，自己会在人类和虫族的战争中失败？
“但他的心已经偏向了你，所以我有一些事情必须要告诉你，关于他，以及他所需要的战争。”
林斐斐：？
谁，谁想要战争了？
喜欢战争的不是他那个来历不明的嫂子吗？
但虫王毫无疑问是在对陆闻久说话，这让林斐斐脑袋卡壳了一下，然后突然意识到一个恐怖的事实。
难道系统里的角色卡里、原作剧情里，
那个让虫王不断发起战争，最后还吃了一条他哥手臂的，说的都是自己？
之前就对自己可能也是个反派定位有预感了，但这个世界真的全员反派吗……！
不对，哥，我从来没有喜欢战争啊！
林斐斐觉得自己风评被害。
但、似乎、好像确实是……每当战争发生，他都能变得更强。
林斐斐隐隐也感觉到了，当宇宙动荡的时候，他的精神力能力好像就又强一点。
陆闻久看着虫王，没有说话。
虫王冷淡地说：“深渊巨龙是个孤独的种族，他们看似会传承，实际上从始至终只有一条，作为宇宙选择的灾厄化身，他们需要宝石、需要精神力，更需要——战争。”
“只有得到满足的时候，深渊巨龙才会回到深渊沉睡，他们会在那里面重新变成龙蛋，重新长大，然后无尽循环。”
“在我小时候，我还是虫巢的一名外遣工兵，但我在深渊边缘看到了他，他用那双金色的眼睛看着我，试探着我，我照顾了他，他没有吃掉我，而是叫我哥哥。”
虫王想起了那双金灿灿的眼睛，幼年期的龙跟着他牙牙学语，听着他讲的那些故事，然后自己开始定义他们的关系。
“但他仍然不可救药地虚弱下来，那时候我开始意识到，一旦深渊巨龙没有得到满足，他们就会快速虚弱甚至死亡，很快就会回到深渊。”
“所以，我决定给他想要的一切。他需要的东西真的很明显，宝石、精神力、战争。”
“我入侵了地球，让人类这种生来就充满了征服欲和战争爱好的生物进入星际时代，在暗处教会了他们精神力的用法，如作为人类的你所知，无尽的战争就被引诱出来了。”
陆闻久皱起眉。
帝国确实非常重视武力，对外不断扩张征服异种族，甚至造出了黎叶这种只是用来杀害的兵器。
“奇妙的地方在于，他确实很有魅力，虽然我将他藏得很好，但仍然有些人类察觉到了他的本质，他们甚至开始崇拜他——我听说，他们回到了原初的那颗母星，在上面为他修建了神庙。”
“他真的是一颗会带来灾厄但无比美丽的星星，不是吗？难怪人类叫他月亮。”
陆闻久终于开口：“即使需要战争是深渊巨龙的天性，但他在我身边，从来没表现得偏爱战争，即使带来灾厄，也是参与战争的人，而不是他的责任。”
他声音冰冷：“你都做了什么，你让他参与战争，杀了其他人？”
“我当然不舍得，他也不需要。”虫王回答，“他只需要享受这一切就够了。每一次，我都会让他在这个世界待得更久一些，让他能够一直活下去。毕竟等待他下次苏醒的时间太过漫长，每次都让我不安。”
陆闻久沉默片刻。
“人类离开地球是六千多年前，虫族的平均寿命是二十年。”
“——你现在到底是什么东西？”
虫王虽然怎么都看不惯面前的人类，却也为对方敏锐捕捉到本质，感觉到欣慰。
“在他第一次被人类杀死前，我也被人类杀死了。然后我的不甘被虫巢注意到，它选中了我，我成为虫巢意志的化身，延续当时的虫族。虫族需要繁殖，而斐斐需要战争，我一次次从深渊里找到他，带着他，喂养他，直到这次——”
虫王话锋一停，他无感情的紫色眼睛观察着陆闻久，带着些许奇妙的感慨：“他到底是怎么找到你的？”
他继续说：“这也是我将这一切告诉你的原因。虫巢正在衰落，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能够苏醒。一开始，我想要毁灭人类，用一场足够大的战争，让他在我消失前，活得更久一点。”
林斐斐忍不住吸了口冷气。
等等，如果原书世界线里那个让他哥不断发起战争的对象是他。
那按照剧情，他没能被系统带出来，没能认识陆闻久的结果，就是在逐渐膨胀的战争中失控变成了失去意识的怪物，最后甚至把他哥都吃了？
虫王冷静判断：“但这很有风险，我从没发起这么大的战争，不知道会对他造成什么伤害。我不想这样做，虫巢虽然没法彻底看清未来，但预感一直让我不安。”
“可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到的事。”
林斐斐眉心狂跳。
哥你就别做了，怎么看原书世界线里我们两个的下场都很惨啊！
“直到我看到他对你的好感。那时候我意识到，你能够代替我，进入这个循环。”虫王对陆闻久意味深长地说，“别让他失望。”
陆闻久审慎判断对方话语的真实，他直视那张脸，确实感觉到了虫族之王的虚弱。
在过去的军校课上，虫族之王出现在摄像里，都会造成对军校生们的严重精神污染，但现在身处这么近的距离，居然没有对自己的精神力造成非常严重的冲击。
也难怪对方会将宝石托付给他，估计是虫巢确实存在不久了。
虽然陆闻久只觉得厌烦。
宝石是独立的，宝石拥有自己的意志，而不是当作一个附属品送来送去。
这家伙这么多年变成了什么怪物，又创造了些什么奇怪的执念。
他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清楚的，关于宝石和虫族的关系。
已经没有交谈的必要了。
“感谢这次会面的邀请，你确实和他有很多不错的回忆，”
陆闻久说，“当然，我并不嫉妒你即将为他而死……决战再见。”
他站起身，向外面等候的秘密舰队走去。
只留下林斐斐站在原地，看着沉默坐在那里的虫族之王，早已瞳孔地震。
等到随着陆闻久离开后精神力散去，重新回到中央星房间里的龙，仍然久久回不过神。
半响，林斐斐才艰难说：
[系统，确认认证我本人为主要角色]
【是，能量载入中，角色卡加载中。】
【加载完成，确认无误。】
【“E”：传说中终末的龙。美与灾殃。
在击溃了虫族后，主角需要解决的最大麻烦之一——这只从宇宙尽头的深渊诞生的巨龙，喜爱财富，渴望战争，不断吞噬万物而存在。
他在剧情里的出现少之又少，直到虫族溃败后才终于被提及。
一次次死去，一次次诞生。这个循环不断延续，最终被人类的皇帝终结。
——“杀了他，杀死他，别爱上他。”】
林斐斐大受打击。
[这都是什么狗血设定，真正的幕后反派竟是我自己？！]
但不管过去的龙怎么样，原书世界线上的龙又是什么样，但龙只喜欢宝石，根本就不喜欢战争啊？
他很崩溃地等到陆闻久归来。
新皇神色如常，半点看不出今天与虫族之王交流的危险话题，搞得林斐斐眼巴巴地看着他，都不知道要从哪里插话。
更别说一整天，陆闻久都是心事重重。
虽然他表现出来的样子是完全没把虫王的话放在心上，但一整天看着这家伙心神不定，林斐斐就知道对方绝对是放在心里了。
毕竟那套话术打着为龙好的名义，确实就是很能忽悠住这家伙啊！
林斐斐一堆话憋在心里，就是不知道怎么说，他又得解释自己怎么知道这些事，又得说清楚他不需要这么多战争——
但没有战争，他会虚弱到死掉，然后不知道多少年后再次降生，再因为刚醒来太弱小，只能在深渊边上一次次重复死去。
陆闻久绝对不会接受这件事。
嘶，现在到底要怎么办才好？
更别说那家伙一整天看了他好几次。
纠结的样子，看上去想要询问他的意愿，却又迟疑着什么。
迟疑什么，迟疑他知道自己哥哥要死了会崩溃，还是迟疑他知道自己哥哥为了他搞出这么多反派操作后会崩溃？
林斐斐气得要命，只能回瞪他一眼。
晚上临睡前，陆闻久似乎终于想通了，亲了亲他，轻描淡写地说：“只要你需要，我就会陪你去地狱之底。”
林斐斐：……
他瞪着人类，想要发火又不知道怎么生气，只能恶狠狠：“你在说什么中二的话？”
陆闻久对他回了个微笑，什么都没说，给他掖好被子就离开了。
这家伙今天是真的想了很多，估计是感觉到龙的不安情绪，甚至都没有留在这个房间里……
林斐斐把头埋在被子里，心里五味杂陈。
虽然陆闻久看上去很平静，但龙经过这么多事情，已经很了解这家伙。
对方平静的外表下，恐怕已经下定了决心，形成了恐怖的偏执。
他是真的相信了哥哥的话。
甚至，很有可能决心接过哥哥的所谓托付？
但陆闻久，和习惯身为王而独断专行的哥哥不一样。
对于龙，也只是对于龙，陆闻久还是会问自己的意愿，只是还没想好要怎么开口。
林斐斐心里冒出一个奇妙想法：
如果没能好好说服这家伙的话，说不定还是会重蹈哥哥的覆辙。
救命，龙才不要变成蛊惑人类皇帝不断发起战争的祸国妖妃！
必须、必须结束这个自己才是幕后大反派的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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