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晨, 沉醉在逼真幻梦中的诺亚迟迟不愿醒来。
梦境中的场景美好得不可思议,心心念念的爱人歪在怀里一遍遍说爱他,要他放进来睡, 还破天荒地提出同居的请求。
正当他陷于美梦之中无法自拔,忽感手中一空, 怀里的软玉温香骤然消失。他顿觉心惊,猛地睁开眼, 迷茫四顾,直到瞧见在一旁洗手间内梦中女主角的身影,蹦跳出走的心才回归胸腔。
酒店的装修风格颇为现代,房间内不同区域之间的隔断, 并非用传统的墙壁, 而是内置卷帘的双层玻璃。
昨晚洗澡时, 她故意没将这卷帘放下。诺亚冷眼旁观片刻, 还是没能抵挡住诱惑,提前开始了游戏。最终一发不可收拾,不仅破了给自己制定的, 不弄脏她的戒律,更动摇了他漠然对待这段关系的决心。
诺亚缓缓起身。许是放纵得太过, 后腰竟久违地泛起了阵阵酸麻。
视线从方舟身上收回, 落至床头柜上的一抹亮红。
望着这一厚叠红彤彤的纸钞, 诺亚哑然失笑:这年头,谁没事会用现钞?为了戏耍他, 她竟还费劲巴力地跑去取钱?
此时,方舟恰好洗漱完毕,斜倚在浴室外玻璃墙上,笑眼弯弯地看着他, “这些只是昨晚的费用,楼下ATM机一次只能取那么多。剩余的,回去再补给你。”
“你真把我当成扁嘴动物了?”诺亚将纸钞拈弄一番,同样笑说:“这点钱就想应付我?我轻易不出.台,一小时起码七位数。”
方舟嗤笑,“那我还真给不起,下次还是不约了。哎,真是可惜了,你服务水平上乘,怕一时半会儿找不到替代的人。”说着回过身,走到衣橱前准备更衣。
昨晚许是接连崩溃数次后,神志不大清醒,又许是过分贪恋他的安稳怀抱,竟无脑提出了同居的请求。今早回想起来后悔不迭,便想着用玩笑的法子糊弄过去。
幸好不管是昨晚,还是今晨,他既没把她无意识的真话当真,也未将她的无良玩笑放在心上。
刚褪下睡袍,腰便被人从身后圈住。
偷袭者下巴抵住她颈窝,哼哼唧唧地撒娇:“养不起我么?你是熟客,可以给你打个折。”
一大清早,被戏耍了一番的人竟无比亢奋。他扯掉还未来得及扣上的内衣,拿手掌取而代之。
眼看又要开始闹腾,方舟伸手推他,“打好折,再多加一单,没见这么敲.诈客户的。”
“我只有你一个客户,不想弄丢,可以附赠一次买一送一……”
“还有完没完了?”方舟嘴上虽是嗔怪的语气,手却引着他向下探入。
这个赠品送得相当实在。
重逢后他头一回表现得这般温柔,像是回到了过去,只不紧不慢地细细碾磨,那样柔和,那样富有耐心。方舟仿若深陷于一床柔软的羽绒被内芯里,被松软的绒毛飘飘然托举至半空,从头到脚每寸筋骨都松散开。
怕一旦流露出半点满意的样态,他又会抽身离开,方舟咬住唇、坚持着不敢到。
可诺亚还是捕捉到了她抑制不住的紧缩,不想她再折腾清理,他忍着没有继续,也没像之前那样即刻松手,而是沉浸在这久违的静谧温存里。
他埋在她颈间柔声问:“昨晚你说爱我,是认真的?”
方舟略作犹豫,轻声答:“嗯。”
“真打算和我住一块儿?”
昨晚一整夜睡得格外踏实。今早醒来时,整个人仍被他牢牢嵌在怀里,不光手臂箍着,一条腿还紧紧勾住,像是怕她半夜会跑路似的。不知疲惫的小家伙已先于主人醒来,硌着她的后腰。
此刻回想起那一瞬间的美好,方舟对于同居的排斥心理消解大半,可她依旧想给自己留存回旋的余地,只委婉地说:“是有这个想法,或许等明年合适的时候……”
诺亚半撑起身,盯住她,眼眸中满是不敢置信,“之前不是怎么都不乐意么?现在怎么忽然改主意了?”
不想将自己的心意让渡出去太多,方舟只暧昧不明地答:“我馋你做的饭。”
诺亚的眉眼弯出优雅的弧度,“你确定你馋的只是饭?”
“饭和做饭的人,我两个都馋。”
诺亚抚过她的额头,暗叹:如今她的嘴就跟抹了蜜一般甜,甜得太不真实,倒像是裹上蜜糖的谎言。
他望进她依旧水雾氤氲的双眸,“那要是以后再发生不好的事,你会选择抛下一切,留在我身边么?”
方舟微怔,没能正面回复,“你别乌鸦嘴成吗?”
“回答我。”诺亚的态度颇为强硬。
被盯得心里犯虚,方舟咬唇踌躇。
她自然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却依旧诚实地说:“可能要看具体的情况,不到那一刻,我没法肯定我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本以为这个自私冷血的答复会将他眼里刚升腾起的温情浇灭,却不想他竟露出释然的笑容,“原来你不是单纯说好听话哄我。”
永远冷静地围绕自己做打算,这才是他所熟悉的方舟。
事到如今,方舟自己都不甚明了,她说出的情话里究竟是哄骗的成分多些,还是真心实意多些。
真情有,想利用他的假意或多或少也有。在不久的未来,她可能会需要他,准确的说,需要他的钱。
方舟嘟囔着抱怨:“先前我不愿说,你要埋怨,现在我长嘴了,你又说我是在哄骗你,你怎么那么难伺候啊?”
“信你,当然信你,以后多说。”诺亚笑得开怀。
“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盲目替我做决定?”
在诺亚回国的这段时间,方舟私下里跟Mia见过,丫头背叛了她表哥,将他当年那样选择的缘由悉数告知。
“那时候即便我人不在德国,或许可以给你电话,跟你视频,有时间的话会去探望,总好过你一个人苦苦挨着。”
“过去的事就不纠结了。”诺亚刚说完,脑海中就蹦出一桩旧事,收起笑容,“你和武岳的关系怎么不一开始就跟我解释清楚?瞒着我,看我发疯?”
先前跟他坦白的当晚,他佯装大度,没有追究,现在牢牢霸占住她身体,倒开始跟她秋后算账了。
方舟乐此不彼地继续逗他,“是你自己说不介意分享的,我就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
介意,介意的不得了。酸醋已在他血管里来回涌动数月,再这么熬下去,他整个人都快变成一坛陈年老醋了。
诺亚气恼地咬她一记,“这么捉弄我有意思么?”
“谁叫你那么拧巴?”方舟的眼眸乌黑晶亮,“你看你,永远都那么好玩。”
“永远?”又听到了甜蜜的字眼,这回轮到诺亚逗人。
他埋头,唇瓣贴着她的耳廓软骨来回游走,撩.人的声音直往她耳内钻,“我当你是给出承诺了,准许我赖上你一辈子么?”
似是回击,方舟抚上他的后脑勺,同样贴着他的耳心柔声回:“准你炒我一辈子。”
方舟放任自己沉溺在这久违的温柔乡中,等清醒过来,才留意到时间,惊呼不好,赶不上会了。她忙给程珏打去电话,临时改为线上参会。
很有服务意识的人识趣地小声询问:“有敏感信息吗?需要我回避么?”
“明年西区各个省份的集中采购要陆续开始了,我听听看给的报价有没有问题。你别入镜,别出声就行。”
“这么敏感的价格信息,怎么好让外人知道,不防一防我?”
“我这么点小生意还能惹你觊觎?更何况你算是‘外人’么?”
闻言,诺亚喜不自胜,紧接着咧开的嘴收拢,浮出罕见的坏笑。
方舟撇他一眼,也不知他又在动什么歪脑筋。
实在来不及了。她不再搭理他,自顾自开了电脑,点开会议链接。
遵从主人的要求,狗子乖巧地避开镜头,一猫腰钻到桌下。他也很听话地没有出声,只因他的嘴此刻正忙得不可开交。
在做汇报的西区销售总监隐隐察觉到上司今日有些古怪,不仅破天荒地没按预期到场,临时改为了线上参会,此刻的身体姿态也与往日截然不同。
往常她都会正襟危坐,手肘撑在桌沿,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灵活的目光四下梭巡,看得下面的人都不敢浑水摸鱼。可今日,她双手抱臂,身体后仰,几乎是瘫坐在座椅上,显得有些焦躁不耐烦。
见她面色涨红,呼吸愈发粗重,还以为是难得地发了脾气,便停下来寻问:“是有什么问题么?”
听了这句问话,桌下的狗子也顿住,抬脸瞅她:有问题么?
忍得艰辛的方舟几近咬牙切齿地说:“没有。你继续。”
她一反常态,关闭了摄像头,又闭了麦,伸手逮住再次埋下去的狗脑袋,沉声问:“闹够了没?”
狗子唇边一片晶莹润泽,一脸无辜,眨巴着眼问:“不是你让继续的么?”
手往门口一指,方舟横眉竖眼地命令:“出去。”
“你耍我可以,我耍你就不成了?”嘴里虽抱怨着,人还是乖乖地起身,站起了依旧不走开,绕到她身后,双臂挂在她身上,探身向前,手指停留在键盘上,“要不要把摄像头打开?”
“出去!”
不敢真将她惹恼,诺亚收起玩笑的腔调,不情不愿地离开,临走前不忘提醒一句,“据我知道的消息,建议你们把报价再放低起码两个点。不然你们大概率打不过另外三家国产牌子,可能会失去首轮中选资格。”
以为方才他只在专心致志地品尝餐后甜点,没想到还有空余的心思盘算数字。
眼角眉梢皆挂着笑意,方舟揶揄:“你不是说投资医疗不明智么?怎么对耗材价格这种小事都了解得这么清楚?”
“最近开始关注了,想着哪天或许能给你打辅助。”
“那要是日后我遇上麻烦,找你求助的时候,你可不能不帮。”
方舟面上的笑意也传染给了诺亚,“可以,这样才不算是‘外人。’”
第92章 停车场 就不能犯男人能犯的错误?……
位于蓉城的方禾分公司, 由方舟独自牵头建立。
武岳对于广袤但相对贫瘠的西区蓝海市场不甚看重,由着她折腾。
况且西区各个办事处内人际复杂,跟医院的合作关系也不似成熟的区域那般紧密融洽, 武岳也乐意见她往火坑里跳,隐隐盼着她哪天能跌一个大跟头, 哀哀跑回来跟他示弱求帮忙。
不过他期待的这一幕没能发生,方舟虽摔过几次跟头, 但总能咬咬牙重新站起,分公司的建设仍按照她的设想,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进入方禾后,方舟发现公司内男女比例严重失调, 尤其是中高管理层, 清一色全是男性, 董事会中也只有她和杜依两位女性。相较于销售、市场之类的关键业务部门, 女性多在后勤职能部门任职,晋升空间亦相对有限。
意识到这一点,在蓉城分部设立之初, 方舟便刻意地尝试做一些调整。坐镇西区的人事经理领会到她话里话外的意图,最后招入麾下的几乎是全是有干劲和韧性的女子。
如今每次回到蓉城办公室, 方舟都有种暖融融的亲切感。
今晚和下属的聚餐, 在座的清一色全是女性。
同座的还有昔日学姐曹璐。
一九年夏天, 受到方舟的诚挚邀请,结束医院临时合同的曹璐回到老家蓉城, 牵头管理方禾医疗与蓉城大学附属医院骨科科室的合作项目,设立研发中心,开发一条全新的骨科产品线。因医院中有不少旧时的同僚,合作进展得颇为顺利。
席间爽利清净, 大家自在地聊天、商量事。没有假惺惺的客套话,更没有开黄腔和尬笑,也没有弥漫的二手烟,喝的也都是各自喜欢的果汁和碳酸饮料。
宴席临近尾声,方舟提前联系诺亚,让他跟着司机一道来接她。
[怎么?找不着回来的路么?]
他依旧拿她从前的怪腔怪调怼她,心里偷偷乐不可支。
[别废话,快来!]
诺亚暗笑:除却床,她还会在其他场合命令他了。感觉倒还挺好,像是需要他似的。
他已随方舟在蓉城停留数日,几乎每个工作日晚上都有线上会。他不像从前那样避开方舟,等两人都忙完就缠到一块玩激烈游戏,他也不再压抑,每次都做到方舟哀哀喊停才止歇。
正值用餐高峰,这家长期受到热捧的餐厅,门前环岛围了一溜儿的私家车,缓缓挪动前行。
方舟陪着几位没开车来的下属一同在大门外等候网约车。
“我送你回酒店吧。”曹璐提议。
此时,诺亚刚巧抵达,见她身旁有熟人,收回刚探出车窗、准备招呼的手,给她去了电话。
“啊,你到了。”方舟声音柔和,“还记得我的学姐曹璐吗?她也在,你要不要过来打声招呼?”
诺亚一出现在面前,方舟便抓住他衣襟,仰头吻他。
见周围几人惊愕的目光,诺亚慌乱躲闪,又不好抗拒得太过明显叫她难堪,最后变成了礼貌的贴面吻。
方舟松开手,拿嗔怪的眼神打量他:怎么忽然矫情上了?
她从容地给身边众人介绍:“这位是我的伴侣,何诺亚。”
方舟话一出,西区销售总监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置信,心中有疑惑,但没敢问出口。
“这么惊讶么?怎么,我就不能犯男人能犯的错误?”方舟收起玩笑的腔调,正色道,“我和武岳实际上已经散了,诺亚是我现在的交往对象。”
未曾料想过能被承认身份,诺亚略显诧异。他猜不透方舟这样提前告知外人的目的,不想说错话,只配合地笑着跟众人打招呼。
待回到车里,方舟这才说:“抱歉,冷不丁把你拉来见人。”
诺亚伸手按住她的手背,做安抚状,“这么反常,是出什么状况了吗?”
方舟反手将他回握住,“一会儿再说。”
诺亚转移了话题,“今晚这家餐馆味道怎么样?”
“没有你做的好。”从前明明也是这么想的,可她从不会这样直接夸出口,“你炖煮煎炸都擅长,不过目前来看,你最精通的似乎是爆炒。”
“什么意思?”已经脱离了中文语境多年,诺亚并不熟悉时下新兴的网络用语。
“就是这段时间你一直翻来覆去对我做的事。哎,你自己领悟吧。”
车停在酒店地下停车场。这栋新建成的摩天大楼仅有四分之一的楼层属于酒店,剩余皆为商务办公用地,夜间车库内的车辆所剩无几,且他们停在地下三层,空阔的场地内不见半个人影。
依从方舟的吩咐,司机和布蕾先一步离车。
见状,诺亚故意装傻,“怎么?想在车里聊天?”
“这处角落里没有信号,我刻意单独留了这么一个车位,需要清净的时候,会停在这儿歇一会儿放松。”
方舟身子一歪,伸手勾住公狗腰,“既然公开了,敢不敢陪我在外面……?”
诺亚将她捞入怀中,笑问:“你今天是遇上什么应激事件了?需要这么强的解压剂?”
他实在是了解她。
“需要。”方舟拿额头抵着他的太阳穴,“需要你的慰藉。”
她直进明了,他反倒刻意傲娇起来,“还没洗过,不想。”
一个铝箔小方递到他面前。
诺亚忍俊不禁,“你倒是准备充分。早盘算着了?”
听她糯糯地嗯了一声,他扭头衔住她的耳垂。此时此刻,他更想进攻另外两处口感更柔的地方,可他不愿她在外狼狈,只得退而求其次。
经验老道的探险家自然知道宝藏在何处,却故意佯装无知地问:“好久没用手了,都生疏了,是这里吗?”
重重擦过目标区域,最后却落在了别处。
他胡乱摸索,毫无章法,方舟只好耐着性子指引,几次三番错失过后,她才意识到他分明就是在故意逗她。
接收到她满眼的恼意,诺亚卖乖讪笑,“啊呀,我怎么都找不着,你来教我好不好?”
方舟悬起半身去蹭,又被他灵巧地躲开。她又恼又急,张口咬他鼻尖,“你变坏了,诺亚,都会吊人胃口了。”
“不能总一副模样,怕你厌倦。”诺亚眼中漾着笑意,眼神狡黠。
他终于终结了玩笑,卖力按压,可即便手指有力,仍过于纤细。
“不够……”方舟无意识地反复呢喃,最后依旧淋了他一手。
方舟侧头看向一旁防窥玻璃中的倒影:她肩带耷拉着,盘起的头发已松散开,模样有些狼狈,反观他,倒是依旧冷静自持,穿着一身黑衬衣,像一名禁欲的神父。
椅背调平,诺亚将还在轻颤的她小心放倒,俯身欺上,宽阔的肩背将她整个人罩住。
他在屋外闲庭信步,迟迟没有进屋的意思,只绕着门前那颗鹅卵石悠悠打转,偶尔探到门前,摆出一副即将入屋的架势,引得屋主屏息期待,可他却一点都没有满足她的打算,毫不留恋地滑走,碾过门前的鹅卵石。
几度折腾下来,方舟几近抓狂,声音急促地喊他的名字,双手握拳捶他。
诺亚笑得纯真无邪,“回家的路太滑了,眼前水雾迷蒙的,都找不到家门在哪儿。”
明知他在使坏,方舟依旧耐心配合,“那你别动,家会找到你。”
她试图去够,却被他躲闪开,循环往复,像是在玩永不终结的汤姆猫抓杰瑞鼠的游戏。
片刻后,方舟已是气喘吁吁,咬着唇,怒瞪他。右手手掌抵住一旁冰凉的车窗玻璃,试图给血液沸腾的自己降温。
虽也想寻求解脱,诺亚却依旧沉醉于这场捉捕游戏,戏谑道:“想要我进是么?”
“嗯。”
他慢条斯理地打转,“那你求我。”
被惹急了眼,方舟再度抬身试图贴近他,却被他按住肩膀,没法动弹。她只得用力抓他,长指甲嵌进他手臂皮肤,期望痛楚会逼他乖乖就范。
可他始终没有,只不急不躁地转圈磨蹭,方舟败下阵来,只得放下身段,期期艾艾地说:“求你,诺亚。”
诺亚不紧不慢地问:“求我做什么?”
听她用了先前说的那个流行词,他才恍然大悟,明白了词意。
他明显激动地颤了一记,却仍坚持不下锅,反而给已经烧得极旺的她继续添柴加火。
实在崩溃的方舟探手去引,却被他强硬制止。
只用单手,诺亚便抓牢她两只纤细手腕,继续调侃:“怎么可以作弊呢?”
方舟柳眉倒竖,“你再这么闹,信不信一会儿回去把你榨干?”
“哦?长本事了,都会威胁人了?”诺亚又露出狡黠的笑意,“可你真能坚持那么久么?”
他松开手,终于贴靠下来。方舟忙展臂将他圈住,不容许他再远离分毫。
被抱得死紧的人仍旧没有彻底依从的意思,盯住她的眼,深深地望进去,“说你要我。”
方舟被弄得没了脾气,“好,我要你。”
“要我的什么?身、钱还是爱?”
“不能都要吗?”
“呦,这么贪婪?”
“嗯。”
“那你叫我名字。”
被他磨得神思混沌,方舟喃喃地唤,一声接着一声,跟念咒语似的。不知重复了多少遍,就在她觉得他永远都不会遂她意时,他却毫无征兆地完完全全满足了她。先前逗了太久,他实际上也很是难耐,真上阵时一点没收力。
被钓了许久的方舟眼前瞬间直冒白光,像只考拉紧紧攀抱住怀里的树。
诺亚眼里笑意甚浓,“这么快可怎么行?”能给她带去愉悦总会给他极大的满足感,知道起码自己在她身边还有价值。
没给她太久平复的时间,诺亚追着身处山顶的她猛跑。
(作话)
第93章 白骑士 Hyde先生
待恢复了些气力, 方舟翻身做骑手。两度羔巢过后,她暂时没那么燥热,可此刻的马儿则不同, 自制力再强也有极限,他几乎就要到那个临界点, 眼里已窜上一簇簇火苗,虽然表面上隐忍着强装镇定, 几近灼人的体温依旧透露出内里的难耐。
方舟背手解扣,将自己捧到他唇边,在他即将张口衔住的瞬间,起身躲开, 笑盈盈地看他, “求我。”
眼馋之物随着她颤动, 诱得他直起身去够, 却再度被她躲闪开。
想伸手揽她,双臂又被她按牢在座椅上,诺亚只得无奈叹息, 哀哀地唤了声:“Giogio……”
得了机会,方舟即刻把方才忍受的一并回敬给他, 她俯身咬他的下巴, “忘了你方才是怎么耗着我的?”
力量悬殊, 诺亚完全可以反制住她为所欲为,却仍软下声求了, 还不忘拿自己褪下的外套罩住她,以免她现在的模样被随时可能出现的路人瞧见。
方舟的双手在沟壑分明的瓦楞板上打转,感受pecs细腻的触感,赏玩够了之后又上滑至Q弹的abs。弧度与掌心完美契合, 包裹着厚实肌层的脂肪层柔软,随着她的按压,丝滑的柔匿逐渐变得硌手。
“别用力,放松。”方舟坏笑着劝诫,轻柔的声音挑动他敏感的神经。
被钓了许久,诺亚额上冒出细密的汗珠,胸腔在她掌下隐忍地起伏。在骑手的要求下,他连说好几遍爱她,才好不容易被接纳回了家。
可每每他求一声,她才勉为其难地那么起落一下,拿戏谑的目光打量他,耐心地等着他再求,求过了才慢慢地动。循环往复几番过后,他终于按捺不住,抬手把住她,想即刻寻求解脱。
见状,方舟拧开他的手,学着他之前的调侃语气问:“怎么可以作弊呢?”
明明是骑手在慢条斯理地小口吞食马儿,可马驹的眼神却像是要将骑手生吞活剥了一般。
又戏耍了一阵,方舟忽然神色一紧,伏趴下.身,“不好,有人过来了。”
诺亚剧烈一颤,慌忙屏住混乱的呼吸。
见他如临大敌的模样,方舟忍俊不禁,“看来你是真的怕被人瞧见。”
见她笑得开怀,诺亚意识到自己又被摆了一道,克制和温吞终于土崩瓦解,按住她狠劲听深……
被丁页到思绪混乱的方舟仍记得此番游戏的目的,就在他神思全然放空之时,她开口说出了请求,“我需要你,诺亚。”
明白此刻的甜蜜是她布下的圈套,中套之人微怔后轻笑:“以为你永远不会说这句话。”
“需要你的钱。”她眼中漾着水光,似乎还在为他晴巢激荡,嘴里却说着利益的话。
“所以今晚你是在使美人计?”诺亚瞳仁扩张,熊熊谷欠火将息未息,一面扶抱她起身,一面叹气,“多好的经历,你这尾收的实在不漂亮。”
余韵尚未消散,他依旧贪恋了片刻她的温暖,调整好呼吸,才将她挪开,“收拾好了再谈。”
方舟探身取回副驾座椅下的一只纸袋,递给正在擦拭狼狈的诺亚。
“新买的裤子,换上吧。”
诺亚哭笑不得地接过,“你倒是周到,连这都考虑到了。”
他是位过于优秀的掘井人,经他开发,自己总能弄得他一塌糊涂。
“一会儿上楼的时候不希望你太难堪。”
幽闭局限的空间内,情谷欠的气息挥之不去,二人方才的和鸣声似乎依旧在回荡在空气里,敲击着彼此的耳膜。
作为有求于人的一方,心虚的方舟没敢再正眼看诺亚,只用余光瞥,只见他下颚线紧绷,神色似是不悦。
可他说话的声气却很是柔和,“Gio,我希望我们的关系能纯粹些。你完全可以在正常的情况下跟我提要求,而不是在这种时候。别把杏当作交易的筹码。”
虽不愿这么想,他仍忍不住自轻自贱,“你愿意跟我做,该不会只是看上了我的钱吧?”
这样的话语多少带了些侮辱人的意味,方舟不恼,拿玩笑的口吻回问:“怎么?这比馋你身子更让你难以接受吗?”
意识到自己言语冒犯,诺亚赶忙道歉,“那倒不是,两种理由我都可以接受,”他紧接着补了一句,“欣然接受,我从没要求过任何形式的回报。”
闻言,方舟扭头看向他。他这句话不像是在做出承诺,更像是在声明,他已经这般做过。
一道闪电在脑中劈开,照亮脑海中被迷雾笼罩的盲区。
方舟哑然失笑,“海汇融金资本和创和投资,这两家公司背后是不是都是你?”
“我每年都投不少项目,记不得了。”乐善好施的散财童子此刻的眼神又恢复了纯真。
在过去四年间,这两家中外合资的投资机构,两度向方舟施予援手。第一次是在2019年,方越的健康状况亮红灯后,方禾医疗的股价大幅跳水,接连跌停数日,直到一家名为Hyde&Rong Capital的机构大量注资买入,给其余投资人注入信心,股价才得以回稳。
另一回是2021年,科润药业向方禾医疗提出收购案,又是由这家译名为海汇融金资本的机构领投,另一家创和投资跟投,融资后以方禾名义购入一家技术领先的颅脊外科公司,又购得一家专做耳鼻喉科耗材的新兴公司,紧接着又并购了其他三家外科耗材厂家。
数周下来,几经并购整合,方禾医疗市值飙升,贪吃的蛇最终没能按计划吞下这只规模扩倍的大象。方禾因此躲过一劫,不光保留了独立性,有了充足资金支持,方禾得以从原先的血管外科赛道扩展至全面外科领域。
期间,方舟只见过海汇融金的合伙人容女士,并不知晓另一位姓氏为Hyde的投资人的身份。
之后每一次董事会上面对重大的决议,她都能得到容女士几乎无条件的支持。短时间大规模不计成本、不求收益的注资,实属罕见。
这个世界上,会这样毫无保留对待她的,除却杜依,就只有眼前这个傻瓜恋爱脑。
她早该猜到的。
她这座小舟之所以能安稳度过大风大浪,不仅仅是因为她竭力掌舵,更有赖于他在暗处保驾护航。
“Hyde?”
很会隐藏的人仍坚持装傻,“嗯?”
方舟失笑,“你可真会起假名字。做好事不留名吗?Hyde先生?”
诺亚依旧死赖着不承认,方舟转而问:“容女士是你什么人?跟她关系这么亲近?”
见他迟迟不应,她又喃喃自语,“知道你喜欢年纪大些的,□□女士会不会年长你太多了?”
诺亚忙不迭辩白:“她是我父亲的朋友。”
得知了真相,方舟高昂的心气瞬间低迷。自打重逢以来,她在他面前表现得趾高气昂,欲擒故纵,洋洋得意地把他缠在指尖打转的模样着实可笑。
“感谢的话不必说。事实证明,这是笔明智的投资,既解决了你的难题,这几年我也挣了不少。”猜出她所想,诺亚不想挫她的锐气,面不改色地扯谎,“我当时确实计划投资一家亚洲的医疗科技公司,方禾各方面都正好合适。”
“好,那我不欠你什么。”踩着他铺好的台阶,方舟竟下得心安理得。
“是,都是我乐意的,跟你无关。”
方舟不由怀疑,倘若全世界人都和眼前这人一样温顺好欺,自己大概能变成PUA大师。
诺亚笑得和颜悦色,“这次需要我做什么?”
“先前科润药业那次是武岳接洽的,大致是想要借他们的手,摆脱方家的控制。想着他大概率会故技重施,就打算离开总部一段时间,想看看他会有什么大动作。不过这次他找到了财力更雄厚的G资背景的大医疗科技公司:泰兴医疗。与其被别人收购,我宁可被你。”
诺亚不假思索地答:“要我再做一回白骑士?没问题。”
方舟不敢置信地扬起眉毛,“就这么答应了?不了解下大致的价格吗?你家人能同意你这么任性地大出血?”
“现在我是最后定夺的人。”诺亚答得笃定,“只不过这一次解决了,下次保不齐他又会闹出别的事端,建议斩草除根。”
“我明白,事不过三,我会处理。要是处理不好,你会帮我么?”
“我不是答应过,什么都可以给你,只要你开口。”
方才被他丁页得飘飘然如升云端,此刻方舟的思绪更是悬浮渺茫,“酒醉那晚说过的话,你记起来了?”
“这次回去接受了催眠治疗,记起了一些。”有关她的片段,诺亚都不想错失,为此,他甚至采纳了从前嗤之以鼻的治疗手段。
在咨询室的躺椅上,那晚的种种,被酒精掩蔽掉的记忆画面,陆陆续续涌入脑海。可那些情话和承诺,实在不像是会从她嘴里说出的,他始终以为那是一场臆想出来的梦境。
“你真的爱我吗?”
方舟侧头看他,不响。
诺亚苦笑,“要砸多少钱才能再听到你说一句爱呢?”
“你让我不要用杏做筹码,你自己不也在拿爱要挟我?”
诺亚抿出浅浅的酒窝,“如果你只是要钱,不如跟我结婚吧?”
他不过是玩笑的口吻,方舟却垂头做认真思考状,“你让我考虑下。”
“我只是逗你,你这样贪财好.色,我可不敢跟你盖章定戳。”
闻言,方舟不由笑出了声,“你终于学聪明了。”
“也只在你面前糊涂。不过这一次,我有要求。”
“你说。”
“把订婚戒指摘下来,碍眼。”
“好。”
话音刚落,手掌便被他迫不及待地捏握住,承载了错误约定的无辜铂金小环就这么被无情地掷出了车窗。
方舟目送它慢慢悠悠滚入对面车位前的排水沟。
“还有别的要求么?”
“不许再戴别人的戒指。”口吻是难得的强硬。
方舟同样态度坚决地回:“这个要求是相互的。我也不许你跟别人有任何形式的纠葛。”
“我有过么?”情感经历一清二白的人答得理直气壮。
第94章 谣言 好巧,我也有同样的想法。
下了车, 刚一步入信号区,方舟的手机接连响个不停。
她一面挽着诺亚快步前行,一面低头查看, 无数条新消息提示标跃入眼帘,还有几通未接电话, 分别来自杜依、程珏、还有公关部的负责人。
还未等她点开查阅消息,人已经到了停车场电梯间。
候在里头的布蕾此刻正在讲电话, 见到方舟出现,对电话那头说:“她来了,我跟她说。”
“发生什么事了?”
布蕾调出一篇报导,将手机递给方舟过目。
文章标题:上市医疗公司高管疑似蕾丝!
方舟踏入电梯上楼, 飞速扫了一眼这篇报导。文章写得煞有介事, 说她迟迟没有成婚, 是因为和自家公司的首席战略官杜依有私情, 二人都拿跟异性订婚作幌子,掩盖她们是les的事实,实际和自己的另一半关系冷淡。
随文附上不少相片, 画面中方舟和杜依挽着彼此胳膊,同进同出各类会场、大小宴席, 神情和姿态皆是亲昵。
文末还提及, 方舟和身边的女保镖暧昧不清, 另外暗示她在蓉城分公司的娘子军班底有开“后宫”的嫌疑。
方舟从未料到自己的名字竟会在社媒热搜上出现,也未曾想过自己会成为众人热议的八卦主人公。
词条下点赞第二高的是一段视频, 取自一年多前二人一同接受一家商业媒体的采访。经由剪辑的片段中,方舟和杜依目光频频交汇,默契地点头、相视而笑,画面还被刻意加了一层粉调滤镜, 看起来倒真有一丝情侣间眉目传情的暧昧意味。
所谓爆料人的初衷大概率是想损毁方舟名声和信誉,但显然结果远不似预期。不管是图文报导、还是视频下方,大多都是偏向正面的评论:
[姐姐们好美好飒(花痴脸)]
[神仙CP,磕到了(兴奋脸)]
……
一回酒店房间,方舟先给公关回了电话。
“嗯,回应的声明稿已经拟好发您,麻烦您过目确认……嗯,社媒那边联系了,热搜词条下一个时段就会撤下。刚跟小杜总通过气,她那边确认没有问题。”
公关负责人做事效率奇高,但她心里头却犯起嘀咕,两位老板的关系的确亲近得超乎寻常,她不禁怀疑报导内容属实,因此措辞小心翼翼,生怕冒犯。
方舟对这个一手提拔上来的年轻妹子很是信赖,速读一遍她发来的稿件,回了声:“可以,发吧。”
对方似是舒了一口气,又说:“刚接到了消息,武总打算单方面发声明,说已经和您解除婚约。这篇暂时被我扣下了,现在这个时间点发出去,怕是会坐实谣传。”
方舟稍作斟酌,“没事,让他发吧。”
紧接着,她试图联系这位嫌疑最大的爆料人,可不论是电话、还是微信语音,那头一概没理睬。
面对可能棘手的事,暂且采取躲避的态度,等最熬人的时段过了,再着手处理,是他一贯的做事风格。
正在气头上的方舟给他留了条语气不善的语音:“你可以争对我,但别把其他人扯进来。”
刚打算联系杜依,好友倒像心有灵犀般先一步打来电话。
“现在说话方便吗?”
方舟瞥了一眼在一旁洗手间打电话的诺亚,“没事,你说。”
“江城六院的廖院长被吹哨人举.报进去了,据说武岳也被举了,刚下飞机就被带走调查,情况感觉不太妙,暂时打探不出具体消息,要是蓉城那儿没紧要事,你就先回吧。”
所幸赶上了当晚最后一班回江城的航班。落地时已是凌晨,从机场回家的路上,方舟枕在诺亚肩头眯眼歇息。
车缓慢驶进车库时,方舟抬眼望见,不远处门廊下候着一人。
看来他确实行事谨慎,没被捉住任何实际的证据。
诺亚也瞧见了,开口说:“那我今晚还是不留宿了。”
他自然乐于炫耀自己的胜利,但他不想惹对方不快,让方舟难处理。
“嗯,有事我打你电话。”方舟应允,探身对司机顾师傅说,“麻烦把何先生送回家。”
见她下车,武岳起身迎上,相距并不远,车道上的照明灯虽昏暗,他还是看到了车内的诺亚。
方舟闪身遮挡他的视线,“怎么不进屋等?”
武岳无奈笑笑,“杜依没准我进门。”
“这能怪她么?叛徒……”托诺亚的福,方舟有了应对的底气,并未表现得十分怨怼,倒有些揶揄他的意思。
武岳一言不发地跟着她踏上台阶,解释说:“解婚声明不是在谣言开始之后拟定的,我以为廖院长会开口交代,以为这一次逃不过去,就不想连累你。”
方舟未曾想过是他的初衷会是善意的,无措地应了声“谢谢,”放他进门,又随他一同步入书房。
“有查到举.报人是谁吗?”
看武岳狐疑的眼神,显然是认定了她此刻是在装傻充愣假扮无辜。
“不是我告发的。如果真打算那么做,我起码会先把你踢出局,再去检举,现在你出事只会对公司造成负面影响……”
一号、二号人物相继爆出消极信息,两个人眼神一对,便猜到了始作俑者只可能是正在觊觎方禾的豺狼虎豹。
“是你主动联系的泰兴医疗?他们手里有无数人可以取代你,你真觉得他们最后能履行承诺,扶持你上位?你怎么会做这样不明智的选择?”
“值得一搏,我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方舟双手交叉在胸前,不自主地摆出防御姿态,“我已经谈好一家投资机构,他们会出优厚的报价,买断你手里所有方禾的股份。”
“要是我不愿意卖呢?”
“我经不起你这样隔三差五的折腾。”方舟一面说,一面低头在加密的手机相册里翻找,“俗话说事不过三,我的宽容也是有限度的。”
选择武岳的对话框,按下发送。
一张张经由科技手段修复的聊天截图,似一团团火,灼烧武岳的双眸。
在米国期间,方卓接触违.禁.品,方烁结识来路背景复杂的人,皆非巧合,而是有人在背后刻意牵线搭桥。兄弟二人后来矛盾加深,直至反目,也多少因为有人在不断煽风点火,推波助澜。
当年武岳和对方联系时,都是通过一款阅后即焚的app,而中间人平时联系方家两兄弟时,所用的也是追查不到的burner phone,以为不会留下什么把柄。
刚巧安东的公司在研发信息修复技术,事过留痕,只要信息一经发出,无论做何种周全的保密措施,还是能挖掘出痕迹。
作为他们二人悲剧的间接受益方,甚至可以说是最大的获利者,方舟或许没有资格追究批判,可眼下为了将来,她需要做那个无情的人。
“教唆?挑拨?较真起来,总有办法给你安上一个罪名起诉,你想去海外接受审判吗?”
过去,两兄弟不仅对待方舟态度蛮横,对武岳这个外人更是不加掩饰的刻薄,还给他取了一个颇具羞辱性质的昵称:寄生虫。
恨意由来已久,武岳答得坦然,“我不后悔这么做,只是从没想过最后会发展成那样,那是他们个性使然,咎由自取。”
“我不主动公开这些记录,希望可以从你这儿交换一个清静,我不想再被你掣肘。”
武岳嘴角下坠,嘴唇紧抿,沉默不语。
“投资机构能给出的价格绝对理想,足够你逍遥快活。十多年了,你值得一个悠长假期。”
武岳唇角忽然扬起,露出轻蔑的笑意,“你找的人是何先生?”
没听到方舟亲口回答,但答案显而易见。
他找人仔细调查过诺亚,可没能寻到太多有关他的资料,只知道他早年卖掉了一家初创科技公司,还以为他只是一个游手好闲的落魄贵族。
“如果他身无分文,你还会选择他?”
方舟坦诚地答:“或许不会。”
“他知道吗?你只是利用他?”
“他了解我的想法,应该清楚我有利用的心思。不过也不纯粹只是利用,欣赏和喜欢也是有的。”
她格外幸运,无需做出取舍选择。
武岳轻笑一声,“可你这喜欢又能持续多久呢?”
十数日来,方舟每晚都跟诺亚腻在一块儿,忽然枕边空落落的,即便回到了自家卧室,竟觉得不大习惯。
手机拿起又放下,犹豫数回后还是拨出了号码,“睡了没有?”
“睡不着……”
“怎么睡不着了?怕我和‘未婚夫’发生点什么?”过去诺亚总刻意喊武岳‘未婚夫’,如今也轮到方舟拿这恼人的称呼逗他。
“我在乎的不是他,你跟你的绯闻对象一块儿住,我心里不安生。”不经意间,诺亚又用起了俏皮的撒娇腔调,“我和杜依,现在谁在你心里分量更重?”
“你怎么又开始较真了?”方舟一哄到底,“你压上来的时候还是很有分量的。”
“那我现在过来?”
从睡梦中被吵醒的呵呵丝毫不恼,一见到诺亚,兴奋得又是叫又是扑,恨不得赖在他身上,都不给方舟伸手拥抱男友的空隙。
它蹦蹦跳跳、摇头摆尾好一阵,直到把自己折腾累了,才哼哼唧唧地停下。
见状,方舟窃笑:不光是她,连带着她的狗都被他整迷糊了。
她笑着调侃,“你给她吃了什么药,怎么那么黏你?”
这话倒也可以问她自己。
诺亚不仅人来了,还捎上了两个行李箱。自挂断电话到此刻见面不过数分钟,显然是他刚一到家就开始收拾东西了。
一门心思想着过来,刚电话里还假装一副勉为其难的模样。
方舟将呵呵无情地赶出卧室,走上前,双臂环在他腰上,双眸完成两道月牙,“怎么?想住我这儿?”
“想每天早上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你。”
方舟点头应允,“好巧,我也有同样的想法。”
第95章 同居 甜蜜好友、贤惠男友、诚挚母亲……
两位年轻的女企业家, 皆是容貌姣好,言谈举止皆颇具魅力。一晚过去,谣传的热度依旧迟迟不散。
次日在家早午饭, 两位谣言当事人凑在一块儿,观赏网民们的脑洞。
她们过往的经历被扒了个底儿掉, 为数不多的几个采访视频也被重新扒出,竟还真有人磕cp上头, 将视频片段剪辑拼贴,杜撰出一场场感情纠葛的戏码。
连刷了几个剪辑视频,杜依笑评:“倒还挺甜。”
被放置在聚光灯下,方舟半点乐呵不起来。一晚上流出不少她们幼年、少年时期的合照, 她一时想不到身边会有谁无聊到愿意参与这场八卦, 便拜托杜依找安东的人手调查。
“查着了么?泄露私照的人?”
“是你那位前继母。已经黑了她电脑和手机, 发了警告信, 算是小小的威胁,希望她别再胡乱扑腾。”
方舟无奈叹息。
父亲方越中风后不久又被确诊患上阿尔茨海默病,在康复中心接受护理。行动不自主、思维不活络全然不妨碍他犯浑, 他看上了一位比方舟还年轻的女护工,因此执意要求跟继母离婚。自此继母便一直留在京城照顾瘫痪的儿子方卓, 这两年都未和方舟打过照面。
杜依锐评:“卑鄙龌龊的人只会想到下三滥的点子, 她也只能专注在□□里那些事。”
“这变相说明咱俩做得都不赖, 实在找不着别的错处来抹黑。”这些年糟心事太多,在心理咨询师的引导下, 方舟已学会发掘万事积极的一面,以免过于心塞。
“你那位未婚夫什么反应?有这样的风言风语,他们家估计得急得跳脚。”
杜依乐不可支,“这谣言来得真是及时, 我原本还头疼该怎么跟他们家提解婚,毕竟两家人是旧交,不好轻易开这个口。现在倒好,人家主动提了。”
“向言还会主动做什么事,真是难得。”方舟语气难掩嘲讽。
就像杜依向来不怎么待见诺亚,方舟也不甚满意她那位胆小怯懦的官家贵公子。
“先是他母亲大人来质问我,问我谣传是不是真的,还说他们家家风优良,本来就接受不了我的黑历史,只是看在我父母面子上,才勉强答应了婚约。现在有了这样的流言,正好借坡下驴,顺理成章地解除婚约。
向言自己也在电话里哭哭啼啼跟我抱怨,说什么难怪跟他做的时候一直心不在焉,原来心思根本不在他身上。笑死,他要是能力好一点,我也不至于总觉得索然无味啊。”
闻言,方舟不由噗嗤笑出声。不管杜依在外表现得多么雷厉风行,在自己面前,她似乎永远都是那个熟悉的满嘴跑火车的旧友。
“不过有一点不是谣传,我的确很爱你,舟舟。”
“咦~怎么忽然说这话?怪肉麻的。”见好友眼巴巴地望着自己,方舟只好妥协,“我也很爱你,依依。”
话音刚落,一声刻意的清喉咙声从身后响起。
方舟回头,迎上一道警觉犀利的目光。
大概是听到了她们二人的告白,诺亚神色不悦,快步上前,勾住女友的腰,结结实实地吻了一记。
方舟欣然回应,“累不累?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在你身边睡得沉,安稳又踏实,不需要多睡。”他的情话还是一如既往地信口吟来。
被秀了一脸恩爱的杜依笑问:“你这是打算搬来住了?”
诺亚拿探询的小眼神看向方舟,等着她表态。
“昨晚不是已经答应过了么?”
“咦~”杜依做出一副被好友娇嗔语气肉麻到的表情,紧接着笑说,“最近运气真是爆棚,想啥有啥。我打算搬去安东的公寓住,可又觉得把你一个人丢这儿总归不好,本来还在犹豫要怎么跟你开口商量。”
“没事,”方舟将手里的碱水结喂给饥肠辘辘的男友,“Mia圣诞假之前就回了吧?要不我先搬去你那儿住?之后再慢慢找房子?”
听得她的问话,又见她认真的眼神,对于同居一事,诺亚终于有了实感。
事不宜迟,Mia回程当日,方舟便和布蕾一道带着搬家师傅登门。
“布蕾她一直跟着我,你得安排一间房间给她。”
屋主很好脾气地笑着,“没问题。”
还未真正入住,屋内倒先一步留下了属于方舟的印记。梳妆台上已摆上一溜她惯用的护肤和化妆品,浴室里也备齐了她偏好的洗护香型。
方舟不由露出满意的笑容,“都提前准备上了?”
并不想把她的话当真,可诺亚依旧替她购置齐全。
“只是方便你过夜,没想着你真会搬来。”
主卧硕大的衣帽间已空出大半,方舟将她带来的衣物统统挂上。
被鸠占鹊巢的人丝毫不恼,还主动上前帮忙整理收拾。
入住第一晚,诺亚撸起袖子下厨,以示欢迎。
方舟倚靠在厨房门边,看着他处理刚送上门的活鱼。刮鳞片,清内脏,改刀,一系列动作流畅熟练,像极了海鲜市场的卖鱼师傅。
幸运吃白食的人不忘给忙碌的厨师提供情绪价值,语气夸张地赞叹:“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
“不会的都可以学,一学就会了。”
担心贤惠的他仍抱有结婚的念头,方舟玩笑着试探,“田螺先生,你那么能干,可不可以考虑嫁给我啊?”
正调制腌料的手一顿,诺亚一本正经地回:“不可以,伺候你怪吃力的,还不讨好。”
方舟点头,觉得他评价得很是客观公正。
诺亚轻哼一声,玩笑说:“你要是想找个会做饭的结婚,不如考虑你那位顾师傅,人家最近刚离婚。他脾气好,能忍得了你。”
不过数周,她身边的一众人他全都结交熟稔。
“非得这么损我么?”
田螺先生一脸嫌弃,“准备起油锅了,快把门关上,忙你的去吧。”
不多时,三菜一汤陆续端上桌。正准备起筷子,门铃忽然响起。
诺亚起身前去应门。
片刻后,一声熟悉的尖锐喊声窜入方舟耳朵:“请问方舟她住这儿么?”
辨出母亲邹林的声音,方舟赶紧起身迎接。
“刚去你家,听管家说你搬了住处。”邹林上下打量一番女儿,眼里露出难得的担忧,“你没事吧?”
大约是听闻了网传的谣言,特意赶来探望。
自打邹林四度离婚后,她忽然转了性,对于女儿的事格外上心,热情关切得方舟直到现在都有些无所适从。
“我没事。”
邹林将她抱了个满怀,“谢天谢地,有杜依陪你一辈子,我就不用担心你会孤独终老了。”
方舟哭笑不得,“你也信这谣传?”
与此同时,她也不由感叹母亲超乎常人的包容心。
方舟将谨慎让到门旁的诺亚拉回身边,“不过我的确有了陪伴的人。这位是我的男友,何诺亚,之前在德国的时候我们就交往过一段时间,最近又复合了。”
诺亚先是被这突如其来的正式介绍惊愣住,而后弯腰礼貌问候:“伯母好,我是方舟的男友,何诺亚。”
邹林敛住震惊的表情,仔细打量眼前这个陌生人。个头不高的她踮起脚,抬着双手拉扯诺亚的脸,扒拉开他的眼皮查看一番,又拿指尖毫不客气地顶他的鼻尖。
“妈,你正经点成吗?看活人又不是看牲口。”方舟大囧,拽着母亲的手准备进屋。
诺亚温顺乖巧地笑着,心中纳罕:淡漠冷然的方舟,怎么会有这样一位毫无边界感的乐呵母亲?
“没事,您随便捏。”
临时来了位客人,诺亚回厨房又加做了一道快手炒菜。
邹林这才悄声跟女儿解释她方才的无礼行为,“这男孩子长得未免太好看了,看着都不像真人,想试试他有没有整过容。辛教授在课上说,男子整容是一种特别没有自信的表现,没自信就容易把消极负面情绪转嫁到妻子身上,容易发生家庭暴力。”
邹林当年结婚得早,大学肄业,近来开始重修开放大学的心理专业课程,对她的客座讲师崇拜得不行,恨不得把他说的每句话都当作至理箴言记在心中。
方舟哭笑不得,“这个理论根本没有科学依据,你别啥都信。”
“这男孩起码脾气不错,我那么弄他都没坏脸色。”
她望向诺亚的眼神中透着欣赏,和天性消极的方舟不同,邹林总能在男人身上发现闪光点。
近来表情达意的时刻多了,方舟颇自然地开口说:“谢谢妈。”
“为了什么?”
当年邹林算是下嫁给了方越,得了邹家的资助,方越才有资源和人脉创立方禾。外公去世后,手里方禾的股份都留给了女儿邹林。
在方越中风入院后不久,长年置身公司事务之外的邹林也回了公司,给刚走马上任的女儿保驾护航。
回国后,邹林重新结交旧时的友人、昔日的同窗,疏通关系,重新搭建起外公在世时候的那些人脉关系。和方舟不同,习惯交际场面的邹林应酬起来很是得心应手,无论男女老少,都能被热络的她哄得开怀。
“这几年方禾在获批临床许可,新产品准入方面都没碰上任何障碍,产品进收费项目,收费编码也都下得顺利,多少都有你的功劳,不是吗?”
“这些怎么可能是我几顿饭、几口茶就能解决的?我可没帮上什么忙,是你手下人处理得妥帖,做事合规,跟我关系不大。”
这几年来,方舟才逐渐意识到,自己的母亲不是真傻,只是乐意做个傻子,天真烂漫地活着。
素来不喜欢严肃的话题,邹林故作轻松地玩笑:“所以你这是搬来跟诺亚同居了是么?我是不是可以等着抱孙女了?”
方舟如实相告:“我不打算有孩子。”
邹林面上的笑容凝滞,“这事你和诺亚商量过吗?”
“我俩是一样的想法。”
方舟本以为会挨批评、受教育,不想邹林却是如释重负。
“那就好……”
“我以为你会催……”
“对于生育,我没有什么执念。你可以选择生,也可以选择不生,两者皆是一种人生体验,最终的决定权在你自己手上,选择适合自己的就好。我在的那个年代大家都随波逐流,没有别的路可以走,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有当母亲的天赋,我就不是一个称职的母亲,还连累了无辜的你。”
突如其来的道歉,令方舟倍感无措。她对所有人都不抱有任何期待,对一切的关系都淡然处之,因此诺亚当年不加掩饰的热切才会让她一度慌乱不安。
好在如今的她不再排斥推心置腹的交谈,“我从来没有责备你的意思,我明白这只是天性使然,不是你有意为之。”
“如果你们决定好了,就要做好日后养老的规划安排。无论你做怎样的选择,妈都会支持你。”
方舟鼻头一酸,“听谢桢说,他父亲并没有再找寻新的交往对象,也很后悔当初不该因为异地就仓促提分手……你该有自己的人生,不用被任何人绊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