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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31


    林景纯原以为朴风澜只是客套一下, 没想到他真的发了消费记录过来。


    林景纯立即转了钱过去。


    那边没收,但也没说话。


    林景纯不懂他什么意图,干脆把手机重新放回口袋。


    晚间果然下起了小雨, 淅淅沥沥的。人们没想到雨来得如此迅速, 小孩连烟花也不放了, 赶紧跑到屋檐下避雨。


    林景纯感叹自己看了天气预报,把早就备好的伞从包里拿了出来,撑开。


    又一通电话打过来。


    “你好, 请问是林女士吗?”


    “是我,你是?”


    “是这样的, 医院登记了您的信息,您是林伟的家属对吗?”


    “嗯, 我是他女儿。”


    “病人因为摔倒住院, 但我们又检查到他脑出血,所以需要过几天手术, 现在跟家属通知一声,您这边同意手术吗?”


    林景纯心里一紧, “当然同意,严重吗?”


    “目前来看情况可观,听病人说您常年不在本市,所以这几天还请您先不要离开, 手术需要家属签字,另外病人还需住院观察。”


    林景纯说:“我最近都会待在雾江。”


    “嗯, 那好,这边通知了, 那我就先挂了。”


    “好的。”


    林景纯脑海中又浮现出林伟的样子,瘦弱, 眼神无光,明明四十几岁,看起来像老了好多。这些年自己只跟他寄了钱,别的好像都没有做到,她想要不就留在雾江,好好照顾林伟。


    来的时候她已经应聘当地杂志社的工作,她准备回去看看邮箱有没有消息。


    晚上林景纯回了玉屏巷的房子,打开灯,里面空荡荡的,杂乱无章。


    林景纯叹了口气,去厨房拿扫把,她花了几个小时把家里打扫了一遍,最后洗了个澡,才打开笔记本电脑。


    登上邮箱,正好杂志社已经发来一条信息,邀请林景纯明天去面试。


    林景纯有些高兴,她忽然觉得留下来也挺好。落眼处是朴风澜还没有收款的记录。


    林景纯想了想,还是准备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钱我已经转给你了,记得收,另外跟你说声抱歉。】


    刚发完,没想到那边秒回:【就这么快想两清?】


    什么意思?


    林景纯疑惑,难道不是你先给我发的截图吗?


    不过她还是好脾气回复道:【不是,本来就是我错在先。】


    【之前的手术钱也一笔一笔打给我,不就是想两清么?】


    那边发完后,收了款,却再也没有说一句话。


    林景纯看着他的头像发呆,有些满腹心事地躺在床上。


    她想起自己去美国的第一个夏天,赵湘让她读了那边的大学,就去忙自己的工作了。


    林景纯一边打工赚钱一边读书,省下来的钱都寄给了朴风澜。


    她对不起他,也不想欠他。


    欠他很多,无法偿还,只能先把眼前的弥补了。


    她只记得美国的夏天很热很热,而那个同样热烈的少年,收到自己打的钱的时候也这么愤怒吗?


    *


    林景纯第二天来了杂志社。


    出乎意料的,她顺利进面入职,那边说安排她实习期两个月,需要做一些资料,但具体什么题材没确定下来。


    她白天去工作,晚上就去看林伟。


    其中赵湘有打电话过来,她还是一副命令的语气,“景纯,我已经放任你几年,如今你什么时候回美国?”


    林景纯彼时站在林伟病房外,隔着门上的玻璃口看林伟,“爸生病了,马上要手术,我暂时回不来。”


    “他又不是没有家人,他弟弟妹妹不是还在吗?你瞎操什么心。”


    赵湘说的弟弟妹妹是林景纯的叔叔婶婶,她知道他们就住在雾江,可一次都没有来过。


    “他再怎么说也是我爸爸。”


    赵湘依旧没松口:“总之你处理好事情就回来。”


    挂了电话,林景纯靠在墙边,穿堂风而过,掠过肌肤,是冷的。赵湘即使再婚,爱情事业双美满,对她的掌控也越来越紧,紧得林景纯快透不过气。


    或许从她出生赵湘就帮她拟定了一条既定轨道,她只能在上面行走,不能有一丝偏移。


    林景纯看着病床上躺着的林伟,不知道什么样的路才是终点。


    *


    一来二去已经过了一周,林伟也做完了手术。


    林景纯今天去杂志社,上头交给她最近需要收集的题材。


    林景纯打开一看,发现是关于赛车的。


    2018年,雾江兴起了“赛车热”,起因是雾江成为了一个赛车比赛据点,有专门的赛车场,规模比北京鸟巢还大。各车队也逐渐升起,每次举办赛事居民都会去看,甚至还形成了一种彩票,赌哪个车队会赢。


    林景纯初来雾江,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正头疼有什么渠道——


    下一秒,岑真的电话打了过来。


    自上次同学聚会后她们就没有再见了,林景纯找了个安静的地方,接听了她的电话。


    “喂,景纯,最近有空吗?”岑真率先道。


    林景纯说:“我刚刚来杂志社不久,怎么了吗?”


    “是这样,上次我不是说和我男朋友请你吃饭吗?想跟你约个时间。”


    “这么客气,不用专门请我吃饭的。”


    “什么啊,我岑真说到做到好吧,你就说你什么时候有空吧!”


    林景纯有点为难,“我刚刚接了一个任务,说是采访赛车手什么的,恐怕没有时间。”


    哪知岑真一听燃了起来,“你早说啊,你忘了我男朋友是赛车手,到时候你问他不就好了。”


    林景纯这才想起来岑真是从事赛车工作的,她想了想,最近忙得都忘了。


    仿佛找到了希望一般,林景纯说:“那今天晚上见吧,可以吗?”


    岑真说:“可以啊,不过今天他们有一场训练,你下了班先过来吧,我在赛车场等你,新建的赛车场你知道吧?”


    “知道的,那我到时候过来。”


    *


    下了班,林景纯取了外套,专门拿了一个记录本放到包里,然后打车去了赛车场。


    今天通往赛车场的路似乎格外堵,林景纯一边看时间,一边看前面的车流。


    司机从后视镜那看了她一眼,“姑娘,你也是去看比赛的?”


    林景纯愣了下,“什么比赛。”


    “赛车比赛啊,不然你去赛车场干什么?”


    林景纯才想起来岑真说今晚有个训练。


    林景纯点点头,“是。”


    “你喜欢哪个车队啊?”司机也是闲着没事,前面太堵了,熄了火,拉了会家常,“我比较喜欢逐牧车队,里面的队长,年纪轻轻就是f2赛车手了,以后肯定有望成为f1赛车手。“


    林景纯其实不懂这些,但还是附和道:“其实我是去做采访的。”


    “记者啊?那你见到那个队长一定会迷上他的,很多女孩都喜欢他的。”


    林景纯笑了笑没说话。


    司机又给他说了一些有的没的,最后林景纯下车,司机还在说那个赛车手一表人才,她一定会喜欢。


    林景纯觉得司机挺幽默,道了谢,走进了赛车场。


    此时里面正在进行一场你追我赶的比赛。


    赛车场里一架红色的赛车一个漂亮的漂移,众人立马喝彩。


    接着红色赛车又展示了一系列高难度动作,侧跑,汽车飞越,180度甩尾,还有林景纯在电视上看过的死亡之吻。


    欢呼声一连接过一阵,堪比浪潮。


    林景纯匆匆忙忙找了个地方坐下,观看这场表演。


    去国外之后,她很少接触这些,感觉快要和外界隔断,再次坐到赛车场上,她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看一场表演。


    只可惜时过境迁。


    不知道过了多久,比赛终于结束,林景纯没有看冠军是谁,她起身去后面寻找岑真的身影。


    后面很多人,被保安围着,说不让进去。


    林景纯被拦着,想给岑真打个电话。


    但这里太多人了,手机居然没有信号。


    她有些着急,因为好像很多人已经离场了。


    “我朋友在里面工作,她让我来的。”林景纯说。


    保安面无表情,“你怎么证明?”


    林景纯拿了胸前挂着的临时记者证,“这个可以吗?我是来采访的。”


    “来采访的人多了去了,你这个不知名的人是哪里的?”


    “……”


    林景纯一时说不出话来,正准备还想说什么,身后传来轻飘飘一句,“她是我带来的。”


    听到这个声音,一阵头皮发麻。


    赛车……


    她怎么忘了。


    朴风澜是整个雾江最优秀的赛车手。


    保安一见来人,立马放低姿态,“原来是朴先生带来的记者,你们进去吧。”


    林景纯走到前面,没回头,因为遇见朴风澜,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相看两沉默。


    “就这么对你救命恩人的?”


    他的声音抓住了她,像一双无形的手。


    林景纯立马停下脚步。


    大难临头,她还要怎么跑。


    她默默转身,看着朴风澜单手抱了个头盔,脖子上挂了个闪闪发亮的金牌。


    看来又是第一。


    他似乎长高不少,曾经这个视角,她能到他肩膀,而现在抬头只能面对他的胸膛。


    “恭喜啊,没想到在这里碰见你……”


    林景纯开口,寒暄一句。


    朴风澜哼了声,扫了眼她胸前的记者牌,没说话。


    林景纯觉得两个人之间的气氛真是太奇怪了,她能感受到来自于他的注视。他身材挺拔,几乎挡住她所有视线,正是这样,她更感觉到压抑。


    “我还有事,刚才谢谢你,我就先走了。”


    话落她准备离开,转瞬又被他叫住,“你不是记者吗?怎么不采访第一名?”


    “我……”林景纯想了想,“我主要是找其他人的。”


    这里只有男人,她找的其他人,是什么人?


    朴风澜笑意变冷了点,“你是觉得我在故意拦你吗?”


    接着,他又继续说道,看似洒脱得很,“你放心,之前和你的事我都忘得差不多了。年少不懂事,那时候的喜欢对我来说不过是一时消遣。”


    第32章 32


    骄傲如朴风澜, 如果一个人对他一次次的逃离,那么这个人在他眼里,就真的什么都不是了。


    林景纯深谙这个道理。


    他们恋爱没多长时间, 但她知道他是一个高傲的人, 随着时间的增长, 这种养尊处优也愈演愈烈。


    面对他的话语,林景纯无从开口。


    “对于之前的事情,无论怎么样, 我都要跟你说声抱歉,如果你不计前嫌, 我们还能做朋友。”


    最后她只能这么说,毕竟是她不告而别, 这么多年都没有一个解释。


    朴风澜听完冷嗤一声, “谁要跟你做朋友?”


    “……”林景纯一顿,她总是没法接他的话。


    朴风澜站在面前, 几乎是一种审视的目光,似乎要把她看穿。林景纯顶住这种压迫, 脸不红心不跳地道:“那就不做。”


    朴风澜被气笑。


    两人僵持之间,有人忽然喊了林景纯的名字,“景纯?”


    话落岑真立马跑了过来,“我打你电话没打通。”


    林景纯说:“我手机没信号了。”


    “原来是这样。”说完, 岑真才看见眼前的朴风澜,瞳孔瞬间放大, 眼神在两人之间挪来挪去,“朴风澜……你……”


    林景纯以为她误会什么了, 本想开口解释,哪成想下一秒岑真就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你居然是逐牧车队的!!!”


    朴风澜只是简单嗯了下。


    “难怪没见过你,你之前一直在国外比赛吧。”


    还是嗯了下。


    看得出来他兴致不高,即使是曾经的老同学面子也没怎么给。


    岑真已经崇拜得不行,那可是逐牧啊,多么牛的车队,没想到朴风澜是其中的成员。


    “正好我们要去聚聚,有景纯,还有我男朋友,朴风澜你也跟我们一起来吧。”岑真提议道。


    林景纯闻言皱了皱眉。


    朴风澜淡淡扫了她一眼,复又挪开,“不用,除了你是我高中同学,其他人我都不熟。”


    岑真也看了眼林景纯,略显尴尬,“啊……那好吧,那你忙吧。”


    朴风澜也是直接转身,“走了。”


    岑真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直到彻底消失在视线里才拉住林景纯问:“不是吧?他不认识你了?难道你不是他的高中同学?”


    尽管知道这样的结局最好,不过林景纯心口还是有点闷,只是笑笑,“这都多少年没见了,他本来就不用记着我。”


    岑真还在感慨物是人非。


    林景纯拉了下她,“我们走吧,你收拾好了吗?”


    岑真回过神,“好啦好啦,不说了,我们走吧。”


    *


    他们来了一家西餐厅。


    林景纯这也是第一次见到管东澳。


    这个男人很高很瘦,带着股痞帅,感觉很坏,这种坏是一种迷人的气质,也成功吸引了岑真。


    不过,她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你好,我叫管东澳,岑真的男朋友。”管东澳伸出手。


    林景纯回握,“你好,我叫林景纯。”


    三个人坐下,管东澳又问林景纯,“听真真说你在收集关于赛车的事?”


    “是,我最近接了个题材,是关于赛车的。”


    这时牛排端上来了,管东澳一边帮岑真切牛排,一边漫不经心问:“那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吧。”


    林景纯拿出早就放在包里的记录本,看了看两人,“要不你们先吃。”


    岑真摆了下手,“哎呀你俩说正事吧,我来给你们切牛排。”


    林景纯点了下头,开门见山,“那你简单介绍一下你的职业生涯吧。”


    管东澳挑了下眉,开始介绍,“我目前是f3车手,是7岁开始学赛车,开始学的是卡丁车,后来拿了不少奖项,17岁的时候进入到开放轮式赛车,再后来又去了欧洲,几年后回到中国,我目前的目标是成为f2赛车手。”


    林景纯很快把关键词记了下来,忽然想起司机在车上跟她说的朴风澜年纪轻轻就是f2赛车手了。


    她片刻走神,管东澳叫住她,“哪里没听清么?”


    “不好意思。”林景纯反应过来,“你们主要的赛事是什么?”


    “看情况,多数是FIA举办的,拉力赛,锦标赛,房车赛都有。”


    林景纯随后又简单问了一些。


    管东澳都一一回答。


    最后结束,林景纯说了声谢谢。


    岑真看着管东澳给自己切牛排,她要的七分熟,汁水从刀尖冒出,她突然想起一件事,“诶,宝宝,你认不认识朴风澜啊?”


    管东澳停下来,“知道。”


    “我去,我居然不知道你认识。”


    “我们不是刚谈吗?”管东澳笑,“怎么想起问他了?”


    “他是景纯的……”岑真正准备说,又打住,“他很厉害啊,我一直听说赛车界有个传奇人物,但没想到是他。”


    岑真很八卦,另一方面也想帮林景纯多打听一下,“你说说他呗,顺便让景纯也记一下。”


    哪知管东澳闻言变了下脸色,“你直接去问他不就好了。”


    他的语气像是吃醋,但又很奇怪,说不上来,岑真果真吃这一套,立马抱住他,“不问不问,我们宝宝最厉害。”


    林景纯:“……”


    原来是让她来吃狗粮的。


    后面几个人又聊了聊家常,接着医院那边给林景纯打过来一个电话,说是林伟出现了一点状况,要她过去一趟。


    林景纯只好跟岑真告别,然后匆匆离开。


    岑真见林景纯走了,抱着管东澳的胳膊撒娇,“怎么还不理我呀?我再也不说朴风澜了,你是醋坛子吗?”


    管东澳拍了拍她的脸蛋,没接话,“今晚去我那儿?”


    他的眼睛很撩,语气也吊人,仿佛一不小心就会进入他的圈套。


    岑真脸红了红,虽然说成年人之间很正常,但她还是有点害羞,“不了吧,今晚我回家。”


    管东澳亲了下她的唇瓣,“那听你的。”


    *


    朴风澜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他已经不住水岸名邸,他的房子很多,有时候离哪里近就住哪儿。


    这次回的是一个高级公寓。


    钥匙是指纹锁,他打开后里面乍泄了一地暖光。


    有人?


    第一反应是这个。


    后面一个小孩子屁颠屁颠地跑出来抱住他,“哥哥。”


    朴风澜眉头一皱,这小屁孩怎么在他家?


    “你在这里干什么?”


    朴风澜低头看了她一眼。


    朴向月已经读小学了,家里人都很宠爱她,她长得和朴风澜很像,还很可爱,但朴风澜对她谈不上喜欢,一直对她不咸不淡。


    “爹地妈咪又去英国了,他们让我在这里跟你玩。”朴向月仰起头笑,嘴角有一个梨涡。


    “我照顾不了你,明天我把你也送走。”朴风澜捏了下眉心,坐在沙发上给自己到了杯水,把新拿的奖牌随意放在桌子上。


    客厅很亮,照得金色奖牌都在发光。朴向月一向喜欢亮晶晶的东西,噔噔噔跑过来,拿起奖牌,往自己脖子上戴。


    她这会美着呢,说要打电话,要给妈咪看,所以又跑到哥哥身边,“我要打电话给妈咪。”


    朴风澜懒得理她,“去睡觉。”


    朴向月不乐意了,“我要打电话给妈咪!”


    “她在飞机上,怎么接你的电话?”朴风澜被逗乐了,“再不睡觉一会鬼来抓你了。”


    朴向月才不怕,一本正经道:”我是唯物主义,这个世界上没有鬼,哥哥,你太幼稚了。”


    朴风澜被她摆谱,“你不就是个小鬼?懂得还挺多。”


    接着他已经不理她,本来就讨厌这小孩,更没有照顾她的理由。


    朴风澜起身,绕开朴向月去洗澡。


    朴向月看着朴风澜去卫生间,气得在原地鼓起脸颊,“小气鬼。”


    她一向古灵精怪,不做到某件事坚持不罢休,随即她在房间里找呀找,最后在朴风澜的外套里找到了手机。


    朴风澜是没有设置密码的,朴向月很快拨到电话页面,她记得妈咪的电话是182,但是后面是什么她忘记了,正当她哎呀一声正头疼的时候,电话界面跳转出一个182开头的号码。


    于是她想也没想就打了过去。


    *


    林伟做了手术之后,情绪时常不稳定。


    有时候会抓窗帘,有时候还会踢床,护士经常在林景纯来了后跟她说08号床的病人太折磨了,隔壁的病人的投诉了好几次。


    林景纯只能不停道歉,还给林伟转到了单人病房,刚刚安抚好林伟的情绪,就有一通电话打过来。


    是雾江的。


    她疑惑,除了岑真,她在雾江没有其他认识的人了呀。


    不过她还是接了起来。


    电话一接通,她就听见一个小女孩活泼乱跳地大喊,“妈咪!”


    林景纯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小朋友,你是不是打错了?”


    “没有呀,这就是我妈咪的电话号码。”


    “可我不是你妈咪呀。”林景纯耐心道:“你就是打错了。”


    “没有,我才没有呢!你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我好难过,那个家伙对我一点都不好,呜呜呜呜……”


    说着朴向月就开始哭了起来。


    其实她也不喜欢朴风澜,虽然是她亲哥,长得好看打游戏还厉害,但是他不喜欢自己,自己也是不会喜欢他的!


    在朴风澜面前她还会装一下叫他哥哥,但是在妈咪这儿她就直接原形毕露叫那个家伙。


    林景纯都彻底呆住了,她没遇见这个情况,不知道怎么说。


    “你先别哭,你家里人呢?”


    朴向月哽咽了下,正准备说什么,电话又传来一道不耐烦的声音,“朴向月,你拿着我的电话干什么?”


    朴向月眨了下眼,眼泪直掉,还没反应过来,手机就被朴风澜抢了过去。


    朴风澜都没看联系人,因为他知道朴母在飞机上是接不通电话的。他一手擦拭着脖子上的水珠,一边说:“抱歉啊,小孩儿贪玩按错了。”


    这下,林景纯听清了是朴风澜的声音,她顿了下,“朴风澜,你……”你了半天没你出来,最后吞了下口水,“这是你的孩子?”


    第33章 33


    林景纯仔细回想了一下。


    这个小女孩年龄不大, 声音很稚嫩,听起来只有几岁的样子。


    而她和朴风澜分开六年快七年,他要是结婚有孩子也算正常。因为他像这样的人, 一般认定什么事就会坚持下去, 要是成为他的伴侣, 一定也是百分百的认可。


    “林景纯?”朴风澜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拉长了尾音,“是你。”


    林景纯不慌不忙道:“你家孩子打错了, 既然没什么我就先挂了。”


    “我是什么洪水猛兽。”这句话像是疑问,又像是陈述。


    林景纯没听懂, “为什么这么说。”


    “不然为什么你每次见我都躲。”


    “不是,我这里不太方便。”


    “和男朋友约会?”他话带锐气。


    “没, 在医院。”


    “……”


    朴风澜沉默了, 半晌才开口:“生病了?”


    林景纯刚要回答,远处的护士叫她, “林女士,你父亲又闹起来了。”


    林景纯心里一惊, 因为林伟已经被投诉好多次了,她怕他再吵到病人,于是心急火燎挂了电话,“医生叫我了, 回头再说吧。”


    接着是嘟嘟两声。


    朴向月这会儿被抢了手机,气坏了, 朴风澜简直是个大坏蛋!都不让她跟妈咪打电话,她气冲冲跑到朴风澜那儿准备讨伐他。


    没想到看到他沉下来的脸。


    朴风澜手机屏幕还亮着, 保持着接通电话的姿势,看见朴向月来了, 垂眼问了一句,“还有事?”


    他的眉眼很锋利,笑时张扬淡时恐慌,朴向月被他震慑到,硬生生把臭家伙三个字咽了下去,转眼笑靥如花,“既然妈咪没有接,那我乖乖睡觉去好了……”


    说着走进朴风澜的房间,朴向月还是小孩,在英国的家她有一屋子布娃娃,每天晚上都要抱着睡觉。


    今晚也是这样,没有布娃娃抱着睡觉她会睡不着,她在房间里面翻找了一下,还真找到了一只灰白色的兔子。


    兔子被保存得很好,很新,还有淡淡的香味,即使这个房子很久没住人了上面也没有灰尘,朴向月一眼就喜欢上了,决定今晚要抱着它入睡。


    “兔子乖,今晚我陪你睡觉。”


    朴向月抱着它爬上了床,一边抚摸它一边说悄悄话,“哥哥太凶了,我不想住这里了。”


    她一直念叨,下一秒朴风澜开门进了房间。


    家里开了空调,朴风澜只穿了一件薄色的白上衣,双袖挽起,露出白而有力的手臂。


    他头发还没干,乌黑的发梢,水滴顺着滴落,滑过那双明亮的瞳眸,他看向朴向月,眼里的压迫淡了点。


    朴向月被他吓了一跳,立刻缩在被子里,“大哥别打我!我现在就睡觉!”


    朴风澜盯着她,“手里拿的是什么?”


    朴向月把布娃娃慢慢往下藏。


    “我的东西?”


    “……”


    朴向月真的好怕他,战战兢兢拿了出来,“哥哥你也喜欢布娃娃吗?”


    朴风澜瞥了一眼,“不喜欢。”


    “那你为什么买这个兔子?不会是你喜欢的人跟你买的吧!”


    朴向月虽然才读小学,但是也懂不少,知道喜欢一个人就是想给他买东西。


    朴风澜没接话,他走过去关了台灯,示意朴向月睡觉。


    朴向月见朴风澜没有拿走布娃娃,于是抱着乖乖躺下,黑暗中她听见朴风澜很低的说了一句,像喃喃自语,但她听不懂也不太能听清,“她我也不喜欢了。”


    *


    林伟醒了,单人病房没有屏风隔断的那种窗帘,他抓不着,只能踢床。


    林景纯赶到的时候,放脚的地方已经快被他踢坏了。


    林景纯立即上前阻止,“爸,你干什么?”


    林伟似乎很痛苦的样子,神智有点不清醒,见到林景纯才清醒一点,“我刚刚头太痛了。”


    林景纯说着要按呼叫铃,“那我叫医生来,是不是手术后遗症?你做了手术之后就一直有这个情况。”


    “不用。”林伟阻止了她,“不是手术后遗症,是老毛病了。”


    “一直这样怎么行,我害怕有什么问题,我们得检查一下。”


    “我已经检查过了,就是多年的老毛病。现在已经不痛了。”


    “可是……”


    林景纯还想说什么,却被林伟打断,“今天你妈有没有打电话来?”


    林景纯刚想说没有,但还是编了个谎,“打了,她问你手术怎么样,我说你已经做完了。”


    林伟舒了口气,“你妈咪还是关心我的。”


    林景纯顺着他的意思,“毕竟你们是夫妻。”


    “你是我女儿。”林伟没来由说了句。


    “嗯。”


    “所以你不能放弃我,你要一直照顾我。”林伟盯着林景纯说。


    “……”


    林景纯忽然头一阵眩晕。


    不过片刻,她又恢复了过来,这个反应让她有些心悸。她给林伟倒了杯水,然后起身,“爸,你先好好休息,我出去透透气。”


    她不太喜欢闻医院的味道,每每闻到消毒水就会想起那个没有做成的手术。


    这是她的遗憾,也是她的心病。


    晚上很冷,林景纯裹了裹外套走了出去。


    她站在住院部大门口,哈了口气暖手,然后又放在口袋里,慢慢地走了出去。


    这个医院的构造很像雾江六中,穿过一片林荫小道就可以抵达大门。


    大门外是和六中一样大街道,旁边有个十字路口。


    林景纯站在大门外看树上挂着的灯笼,很奇怪,她没有好好过一个年,也没有好好吃过一次团圆饭,却对这种红彤彤的氛围情有独钟。


    忽然,她眼神落下,看见马路边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


    里面的人在抽烟,一只冷白的手捏着细长的烟,放在车窗玻璃上,青烟袅袅,那抹猩红在暗色中明灭不定。


    林景纯看了一会,总觉得莫名熟悉,但是雾江又有什么值得她熟悉的呢。


    她在这里待了一年不到,她从来都不属于这里。


    接着她收回视线,重新看树上的灯笼。


    过了好一会,天气更加冷了起来,风呼呼刮过,林景纯打了个喷嚏,又裹紧身上的衣服。她很瘦,清淡如雾,好像风都能吹走。


    终于她受不了这种寒冷,转身回去了医院。


    林伟又已经开始困了,昏昏欲睡,林景纯给他重新摆了下枕头,对他说道:“爸,你先睡吧,我要回去了。”


    林伟迷迷糊糊,还在说:“别回去,留下来,陪我。”


    林景纯笑,“我明天还有工作,所以不能陪床,只能再请护工照顾你了。”


    “我不要护工,你叫赵湘来照顾我。”


    “她来不了。”


    “她在国外潇洒了,留我一个人在医院等死。”


    林景纯知道他又犯糊涂了,“这不是还有我吗?”


    “你也没用。”


    林景纯一顿,还是说道:“你睡吧,我走了,这段时间我工作很忙,只能让护工照顾你了。”


    说完也没管林伟怎么样,拿起包就离开了病房。


    重新走到街上,林景纯没有打车,这里离玉屏巷不远,她打算走回家,像六年前一样。


    好像长大之后心境变了一点,她不再惧怕黑暗,只是很平静地走这条路。


    走的曾经遇见醉酒汉的那条。


    这一路变化了许多,之前黑漆漆的道理开了许多商铺,许是过年的原因,路上人也特别多。


    林景纯看着这些变化,心里一阵感慨。


    最后她走到了玉屏巷附近,可这里还是黑的,雾江其他地方都在不断发展,日新月异,可这片区域好像被遗忘了一般,还是老样子。


    林景纯进了巷子,她穿的短高跟,走在静谧的夜里一阵响。


    随即巷子两旁亮了起来像在舞台打光那样亮。林景纯愣了下,这种场景还是在她初中的时候,她才注意到这个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安装了声控灯。


    林景纯下意识回眸。


    看着身后一片的灯光,也不经意看见之前停在医院门口的那辆黑色轿车。


    好奇怪,那个车主也住在这里吗?


    林景纯一阵疑惑,不过没有再多看,随即她上了楼,楼房的灯也一层一层亮起。


    *


    “哥哥,这么晚了,我们还不回去吗?”


    轿车的后座,朴向月抱着兔子,揉着惺忪睡眼。


    朴风澜看了眼时间,随意问道:“困了?”


    “是啊,平常妈咪叫我八点半就睡觉了。”


    “……”


    见朴风澜不理自己,朴向月又说:“我们为什么要跟着那个姐姐呀?她自己一个人走夜路,好可怜的样子,哥哥你是在保护她吗?”


    朴风澜摇下窗户,重新点燃一根烟,眼雾中是他棱角分明的脸。


    “不是保护,是看她有多可怜。”


    朴向月被烟呛了下,心里默默骂朴风澜,但她不敢说,还是天真地问:“那她知道我们在看她吗?”


    “不知道。”


    林景纯永远都不会知道他在看她。


    看她一个人伶仃地站在热闹的街道。


    看她望向这边,又挪开视线。


    看她的衣角被风吹得飘起来。


    看她单薄的身影转身离开,消失在黑暗中。


    朴风澜把烟放在唇边,不自觉地捏了捏方向盘,同时也不自觉地想——


    她当年也是这样离开的吗?


    这种表情。


    这种身影。


    第34章 34


    林景纯上交了管东澳提供的资料, 上面说还不够,这次让她全权接管赛车的题材。


    说最近雾江赛车圈将有一场大型的比赛,她必须全程参与纪录。


    林景纯一想到又要见到朴风澜, 她就感觉到一阵头疼。


    但他已经有孩子了, 应该已经成家了吧。想到这, 林景纯心里好受了一些,看来自己当初的行为没有给朴风澜带来什么负担。


    接着林景纯跟岑真说了这件事,岑真听闻可高兴了, 她特别喜欢林景纯,一想到要天天跟她见面就开心。


    林景纯性格好脾气好, 特别长了一张及其漂亮的脸蛋,谁不喜欢美女呢, 跟美女做朋友都有一种小人得志的感觉。


    不过她最近很焦虑一件事情, 有点难以启齿,林景纯听她在电话里面叹气, 主动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怎么感觉你欲言又止的样子。”


    岑真叹了口气,还是说了出来, “唉,有个事情不知道该不该跟你说。”


    “什么事?跟我还这么遮掩。”


    “就是,你知道我是初恋。但是管东澳他……”


    “他怎么了?”


    “他已经谈过三次恋爱了,并且都发生过关系, 我知道对于成年人来说这很正常,但我还是有点介意, 心里总会去想那个画面。我很喜欢他,难受也舍不得分手,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了。”


    林景纯没遇见过这种情况,她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介意, 只能安慰道:“如果舍不得,你珍惜当下就好了,既然喜欢他就随心来。你要想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足以成为你的烦恼,只要他现在对你好、喜欢的是你就足够了,你要过好自己的生活。”


    岑真感觉心里畅快了一点,“也许是我自己跟自己过不去吧。”


    “你没错,但人要学会的是放过自己,有些事情纠结没有用。”


    岑真叹了口气,“景纯,要是我有你这么豁达的心态就好了。”


    林景纯笑了笑,“可能人生就是一场修行吧,走的路多了就看开了。”


    只有她自己知道困住自己的是什么,家庭的重压之下她都想不到恋爱,感觉这件事还很遥远。


    “总之,谢谢你,景纯。”


    岑真这样说道。


    “我不能说服你什么,也不能跟你说没事,只能说明天见。”


    林景纯的声音很温柔,在夜里总会安抚人心。岑真感觉她真的很有魅力,点点头,“明天见。”


    *


    林景纯第二天再次来到了赛车场。


    这里都在为赛前做准备。


    她也不知道干什么,只能在周围先转转。


    不知不觉走到了后面赛车手做准备的地方,她又想起了那天朴风澜在自己身后。


    她下意识往后看了一眼。


    空荡荡的一片。


    保安看见了她,招呼她道:“今天还是来做采访吗?”


    林景纯说:“也不是,我就地取材。”


    “那行,你要进去就直接进去吧,反正我也认识你了。”


    林景纯点点头,“好。”


    她盯着场上飘扬的旗帜,忽然很好奇朴风澜的这几年。


    于是问道:“逐牧车队的队长一直都在雾江吗?”


    保安睁大眼睛,“你不知道?”


    “是,他没跟我说过。”


    “他是最近才来雾江的,之前一直在国外比赛,之所以我们都知道,因为他参加的国际赛都是代表中国雾江出席的。”保安一脸骄傲,是那种发自内心的,“雾江人才辈出啊,他的前途一定不可限量。”


    “原来是这样。”林景纯了然。


    “我想起来了。”保安说:“他是今年年初才来雾江的。”


    林景纯闻言一怔,没想到跟自己回国的时间一样。


    但她觉得这只是巧合,没再多想,她准备离开,却被人叫住了名字。


    “林景纯?”


    是一个女声,林景纯疑惑怎么会有人认识自己。


    说话的人走到她身边,林景纯这才看清这个人的长相,用两个字来形容的话就是:明艳。烈焰红唇,张扬十足,和林景纯是完全不同的气质。


    可林景纯愣了好一会儿都不记得这个人。


    “不记得我了?”女人笑道:“我是你高中隔壁班的任双月。”


    林景纯想起了那么一点。


    “你在这里做什么?”任双月问她。


    林景纯如实回答,“我在杂志社工作,来这里做题材。”两个人不太熟,话里话外全是寒暄,林景纯也问道:“你呢?”


    任双月指了指里面,“我在这里工作。”


    说着,她特意强调,“是逐牧车队的一名领航员。”


    林景纯夸她,“是吗?那很厉害啊。”


    “我也坐过朴风澜的副驾。”


    林景纯不懂她为什么突然提朴风澜,还是道:“他开车也很厉害吧。”


    “是,没掉出过第一名。”任双月盯着林景纯,始终没找到什么情绪的破绽,最后道:“你是朴风澜前女友吧。”


    林景纯一愣,“你怎么知道。”


    他们这件事这么隐秘,在一起没公开,分手了也没跟谁提起过。


    任双月兀自一笑。


    任双月的哥哥是朴风澜的好友,任双月也跟着挤进了他们的圈子。


    在他们这儿,有谁不知道朴风澜是雾江公子哥里最夺目的存在,有着光明的前途和顶尖的家世。宛如数九天的烈阳,最炙热、也最耀眼。


    这个圈子里有超群出众的人,当然也有纨绔子弟之流,大家聚在一起,明面合得来,背地谁也看不起谁。


    朴风澜属于前者。


    他整天都是在跑赛车,一心都扑在了上面。可传闻说他眼高于顶,身边人一个接一个地换,浪是真浪,混也是真混。


    有人问为什么,他从来没有看见过朴风澜身边有过女人。


    传谣者笑了,说朴风澜相册里没有东西,只有一张照片。他几年前曾看见过那张照片,是一个女孩,在海边拍的。


    照片中女孩年纪看起来不大,穿着白色棉布裙,静静地看着海面。


    后来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在聚会时一个富二代又瞥见朴风澜手机里的那张旧照片。


    手机更新迭代,换了又换,唯有这张照片还存在于他的手机。


    他想到之前的传闻,看着朴风澜手机里年复一年妥善保存的女孩,笑他,“玩玩就得了,还真记这么久?”


    “……”


    对此,朴风澜反应淡淡,看似是那没心没肺的做派。


    是啊,眼里没他的人,记这么久干什么。


    可是当晚,二代在自家门口被人打得鼻青脸肿,肋骨都断了两根,在医院躺了一个月。


    任双月对这个事感到很好奇,她也想知道住在朴风澜心里这么久的人是谁。


    于是她央求他哥哥,说自己想看照片,哥哥头疼,他和朴风澜确实是好兄弟,朴风澜也会给他几分面子,但他不想做这种事。


    后来任双月一直缠着他,哥哥最后不知道在哪弄到照片,告诉她只能看一眼。


    任双月答应了,只看一眼。


    只一眼,她就知道照片中的女孩是林景纯。


    而林景纯此时正站在自己面前。


    任双月没有理林景纯“你怎么知道”的询问,说:“反正你已经是过去式了,不足以成为我的烦恼。”


    林景纯听着这句话,总觉得有点熟悉……


    她知道任双月不好招惹,也不想被她缠上,索性顺着她的话说:“对,我和朴风澜是年少不懂事,算不了什么,这都是老黄历了。”


    任双月有一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林景纯这人,温淡如水,好像什么事都提不起她的情绪。像一片死海,无波无澜,丢入一颗石子也激不起任何水花。


    其实,这种人挺有趣的,任双月倒像跟她交朋友,但她们是情敌,注定交不了朋友。


    最后,林景纯再次开口,“你不要把我想成你的假想敌,我和朴风澜是真的没有关系了。你的对手另有其人,我想可能你没机会了,因为他们已经修成正果了。”


    任双月闻言愣住,“什么?什么修成正果?”


    林景纯看着她,任双月作为车队的一员,难道不知道朴风澜已经结婚并且生了一个可爱的女儿吗?


    难道是隐婚?


    是了,像朴风澜这样的人,走到哪里都夺目,是不会让喜欢的人暴露在公众视野里的吧。


    林景纯决定帮他隐瞒,“既然你喜欢朴风澜,那你自己去发现吧,我言尽于此,剩下的靠你自己。”


    任双月听不懂林景纯的话里有话,但她是遇事不会退缩的性格,“我一定会的,无论是谁我都会公平竞争。”


    林景纯说:“如果你们在一起,那我祝你们幸福。”


    这是她的客套话,因为她接下来还要忙自己的事情。


    哪知刚一转身,迎面就碰到了她们刚才谈话的主角。


    他站在两人身后,不知道站了多久,也不知道听到了多少。


    林景纯小心观察朴风澜神色,发现他表情并没什么波澜,但很冷,有种生人勿近的气息。林景纯从未在他身上感受到这种情绪。


    林景纯当下立马想躲开,哪知朴风澜从始至终都没有分给她一个眼神,径直略过她,走向任双月,对任双月说道:“今晚训练结束后等我。”


    第35章 35


    林景纯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


    她站在原地发了一会呆, 接着转身。


    手机叮咚一声,林景纯拿出手机查看,是岑真发来的消息。


    【景纯, 你在赛车场吗?你来了的话能不能来后面找我一下。】


    林景纯回复了一个【好】, 又重新进入了里面。


    这算起来其实是她第一次真正进来, 那天来的时候人已经走完,而她到门口就已经找到了岑真。


    赛车手来来往往,他们穿了各队的队服, 这些都是快上场的人,全部高大挺拔, 林景纯站在其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一进来这边手机就没有信号了, 她试图在人群里找岑真。


    她气质清绝, 赛车手们路过都往这边多看了一眼。


    岑真也很快看见了林景纯,她朝她喊, “景纯!”


    林景纯也看见了岑真,接着她往岑真的方向走去。


    “你跟我过来吧。”


    岑真拉着林景纯走到一件器材室。


    里面好像摆放了很多赛车有关的东西, 有头盔和衣服,还有一些防火防爆装置。


    “景纯,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啊,真的特别着急, 但是我现在走不开,我必须去前面。”


    岑真看起来确实很着急的样子, 她额头冒汗,脸也有些红。


    林景纯安抚她, “什么事,你说, 我现在有空的。”


    岑真指着地上一堆器材,“你可以帮我搬进去吗?待会他们要的,我还没归类。”


    林景纯大致扫了一眼,基本都是头盔。


    她点点头,“好,你去忙吧,这里交给我。”


    岑真狠狠抱了下她,“宝贝儿你真是帮我大忙了,回头我请你吃饭啊。”


    林景纯笑笑,看见岑真风风火火离开,接着挽了下袖子,开始搬器材。


    这个头盔应该是有定制也有普通的,刻着名字和编号,一箱很重,林景纯甚少干这种体力活,有点搬不起来,她把几个拿出来妥善放在地上,接着继续搬。


    她刚刚找了半天也没找到灯在哪里,索性凭着一点微弱的光艰难挪步。架子上的器材都放满了,她又走到了最里面放东西,如此来来回回,她已经精疲力尽。


    终于她搬完最后一箱,在地上坐了一会,想等会再出去。这时有路过的监管员看见器材室门没锁,他往里面探了个头,发现没人,嘀咕一句,“谁管的这个地方?怎么也不关门,里面的东西这么重要。”


    说完,门便“嘭”地一声关住了。


    林景纯甚至没有来得及反应。


    她立刻跑出去,但是腿一软又狠狠栽在地上。


    这个腿疾已经很久没有痛过了,而这一刻痛得如此清晰,仿佛一下就把她拉回六年前。


    她吃痛,慢慢蹲坐下来,发现不是假的,那个脚踝伤口处隐隐作痛。


    林景纯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原本就没信号此时正打不出去。


    靠呼救看来是不行的了,器材室的隔音很好,都是一等一的材料,林景纯反正脚还疼着动不了,她干脆靠在一旁休息。


    许是太累,最后她竟不知不觉睡着了。


    *


    岑真在赛场记录完后已经夕阳西下,她心里想着林景纯那边怎么样了,不过她是很放心的,毕竟林景纯做事一向靠谱,她一定晚上请林景纯吃大餐。


    这不刚做完活动,她就马不停蹄去找林景纯。


    一到器材室门口,她才发现大门是紧闭的。


    岑真翻出手机,林景纯也没有发信息给她。


    “不可能走了啊……弄完景纯一定会给我说的。这是去哪里了呢?”


    岑真自言自语道,决定打个电话给林景纯。


    “喂,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


    反复几次后,岑真都有点慌了。后台就这么大,林景纯能去哪里?


    她里面跑去问保安,保安认得林景纯,说好像没有看见她出来过。


    此时已经是训练尾声,大部分人都已经离开,可能人多了保安也没有看见,岑真皱着眉,立即跑到外面打了个车到医院。


    她知道林伟在哪个病床,于是立即过去。


    林伟看见她来了,还有点高兴,“你是景纯的朋友吧,快坐。”


    岑真哪里有心思坐,“叔叔,今天景纯来医院看你了吗?”


    说到这个林伟脸色有点耷拉下来,“她说工作忙,已经好几天没来过医院了,都是护工照顾的我,也不知道她是不是不要我这个父亲了。”


    岑真只关注没有来,客套的话也来不及说,“她可能是太忙了,叔叔你先休息,我这会儿有点事,改天再来看您。”


    岑真又立即打车到赛车场。


    林景纯没有去医院,应该也不会回家,她的性格不是不打招呼就走的,特别手机还打不通,直觉告诉岑真,一定出了问题。


    到了赛车场,大门已经快关闭了,岑真立马跑回去,“等一下,我还有东西在里面!”


    保安无奈地很,“快点啊,我还要回家吃饭呢。”


    岑真说不好意思,正要抬脚,视线里有一大群人从里面走来。


    其中为首的是——


    朴风澜。


    岑真一眼就认出了他,他几乎是最高的,体态也是最好,赛车手都是条件优秀,但只要有朴风澜的地方依旧独占上风。


    “朴风澜!”


    岑真对着前面大喊道。


    同行的人有人看热闹,他们见多了这种小女生对朴风澜告白,什么场合都遇见过,所以这一位估计是在赛车场堵了很久了吧。


    朴风澜自然认识岑真,他停下,“怎么了?”


    “你们是不是最后一波人从里面出来?你有没有看见林景纯啊?”


    朴风澜没什么太大反应,“下午见过。”


    意思是,下午之后就没有见过了。


    岑真心急如焚,“她下午帮我在器材室整理东西,后来我忙完她就不见了,我有点担心她出事了,她可不是不告而别的人啊。”


    朴风澜似乎把重点落在了最后一句,“她不是最喜欢不告而别了么?”


    说完笑了下,他笑起来很好看,年少时是恣意,现在举手投足之间都多了分矜贵,“既然这样你报警吧,万一真出了什么事呢?”


    岑真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朴风澜,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冷血。


    也难怪林景纯不愿意再跟他有纠葛。


    据说毕业之后同学阶级划分就出来了,之前在一个班有些情分还能称兄道弟,现在见面只能叫总裁、先生。


    朴风澜是上层社会的人,他也离应属于那个阶级,即使再叙旧也是一种攀附。


    见岑真还站在原地,有人好意提醒,“是啊妹妹,要是人失踪了就报警吧,里面确实没人了,我们还要去晚间训练,就先不耽误你了,希望人没事。”


    岑真回过神,说:“谢谢,我知道了。”接着头也不回地进了赛车场。


    她到处跑,到处找,嘴里一直喊着林景纯的名字,但是还是没有人答应她。


    最后她走到器材室,忽然听见背后有一阵脚步声。


    她惊喜回头,刚想说景纯,没想到面前站着的是刚才已经离开的朴风澜。


    “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要去训练吗?”不过岑真还是很惊讶。


    朴风澜没有理她的询问,直接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林景纯不见的?”


    “就是下午,我记录完数据之后,大概五点过……然后我回来找景纯,发现这个门是锁着的,东西也应该是搬完了,但我找不到她了。”


    “她没有回家?”


    “没有回家,我去医院找了也找不到,电话也没人接。”岑真越想越后怕,“我说了她不会不说就离开的。”


    朴风澜又笑了下,有点凉。


    接着他的注意力放在门上,“这个门平时谁管?”


    岑真想了想,“监管员吧。”


    “她应该还在赛车场。”


    岑真睁大眼睛,“不会啊,我已经里里外外都找遍了,没有人。”


    天已经黑了,赛车场的电也关了,四周漆黑一片,朴风澜这样说,乍一听还有些吓人。


    朴风澜又说:“她可能在那里面。”


    两人不约而同地望向器材室。


    “啊,难道被锁里面了?”岑真说:“不会吧……”


    朴风澜推论道:“估计是她刚刚搬完东西,监管员看门开着就随手把门关了。你说她不会不告而别,电话打不通是手机没信号。”


    岑真觉得朴风澜的说法很有道理,“那这都多少个小时了……”


    她不敢想,心开始跳起来。


    朴风澜说:“你有没有钥匙?”


    “没有。”岑真摇摇头,“那怎么办?我去找保安大爷。”她还没来得及抬脚,就听见朴风澜说——


    “没有那就闯开。”


    接着她看见朴风澜很快冲到门口,很快地嘭一声,门开了。


    *


    林景纯是被冻醒的。


    赛车场电关了之后室内就不供应热了。年初的天一黑下来就开始转凉,到晚上冻得人发寒。


    林景纯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还在器材室。


    她有些惊慌,因为四周黑得什么都看不见,脚还有些疼,她想起睡着的时候还剧痛无比,之所以睡这么久,可能是因为疼晕过去了。


    看样子赛车场已经没人了,手机没有信号,脚还疼着,她要怎么办,一直待到明天白天吗?


    林景纯觉得黑暗在蔓延,身体因为没有活动变得更冷。


    她开始有着急的迹象。


    不行,还是不能坐以待毙。


    她望着门的方向,试图站起来,这时门好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发出一阵响动,下一秒,门在她面前打开了。


    林景纯抬头望去,看见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自己面前,有些居高临下。


    外面太黑,看不清他的脸,唯有月光将他的身影分割得淋漓尽致。


    接着,她的目光与之对视。


    只一眼,山摧海摇。


    第36章 36


    是他, 朴风澜。


    朴风澜也在此时看见了林景纯。


    看见她完完整整的在自己面前,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此时林景纯依靠着旁边的架子站起来,那个架子上的箱子本就因为门的震动摇摇欲坠, 这会儿里面的东西直接从上面掉了下来。


    “快躲开!”


    朴风澜立马喊了一声, 太黑了林景纯几乎不太能看得见, 她知道危险来临,但脚一软又是一阵刺痛。


    眼看着东西要砸下来,林景纯下意识用手挡住。


    料想的疼痛并没有席卷而来, 换来的是朴风澜近在咫尺的一声闷哼。林景纯悄然睁开眼,一点灼热的液体滴在她的手上。


    接着一股血腥味弥漫开来。


    是血, 朴风澜受伤了!


    “啊!怎么回事!”


    接着手机的手电筒往这边照来,一切发生得太快, 岑真都没有反应过来, 她拿出手电筒往前面一看,看见朴风澜的背部至手臂处是一大块血迹。


    她吓了一跳。


    林景纯也慌了, 但是她站不起来,只能伸出手把朴风澜托着, 害怕他倒下,“朴风澜!”


    她喊他的名字,又叫岑真,“真真, 快打120!”


    *


    120很快把朴风澜送往了医院,因为林景纯的腿伤又犯了, 所以一并也上了救护车。


    她在车上看着担架上的朴风澜,他还清醒着, 但眉头微皱,一看就很疼的样子。


    器材室那一箱掉下来的器材是一批旧的, 放了好久,已经生锈,锈迹斑斑的钢块砸下来,陷入他的背脊,林景纯看着那卷凸的皮肉,触目惊心。


    “朴风澜……”


    她叫他的名字,语气快要哭出来。


    她没想过朴风澜会出现在器材室,也没想过义无反顾地救自己。他是赛车手,这双手要握方向盘,这么重要,可现在却为了她受这么重的伤。


    朴风澜朝她露出一个无所谓的笑,“担心我?”


    林景纯重重点了下头,感觉眼睛热热的。


    一见到他,就忍不住要落泪。


    朴风澜还是笑,语气吊儿郎当的,却是在安慰她,“没事儿,死不了。”


    林景纯更难受了。


    她不想欠他,真的不想。


    她原以为自己能做到心无旁骛,但一看到朴风澜为自己付出这么多内心就开始动摇。


    林景纯看着朴风澜,没有再说话。医生为朴风澜消毒,血沾满了他的衣袖。


    朴风澜看着她沉默的样子,继续故作轻松道:“赛车场有我投资的股份,我只是不想有人在那出事而已,你别多想。”


    林景纯看着他苍白的脸,“你别说了。”


    她把头转到窗外,不去看他的伤口。


    朴风澜笑了笑,静静看着她不说话的侧脸。


    *


    到了医院朴风澜被推去了急救室,林景纯也跟着去看了脚。


    “伤筋动骨一百天,你最近要多加休息,不要干重活,也不要走太多路。”


    看完腿,医生嘱咐道。


    “我知道了,谢谢医生。”


    林景纯拿着单子出去,正好岑真也打车赶了过来。


    “朴风澜怎么样了?”


    岑真看见林景纯一个人在大厅,连忙跑了过去,这时候才注意到她手里的报告单,“景纯,你也受伤了?”


    林景纯说:“我的旧伤犯了,腿站不起来,不然我就可以躲开了。”她的眼神很黯然,也彻底陷入自责,“朴风澜还在坐手术,正好我们一起上去吧。”


    岑真拍拍她的肩膀,“你不用太担心,朴风澜一定会没事的。”


    林景纯点点头。


    一路上岑真都在给林景纯找话题让她轻松一点,“我给你说个冷笑话吧。”


    “……”


    “从前有个人嗓子疼,去医院看大夫。大夫说你嗓子疼最近不要吃辣的了,然后那个人说和奶茶可以吧,大夫说喝一点点没关系的,然后那个人说coco可以吗?大夫说coco怎么了他也嗓子疼吗?”


    林景纯终于给了她一个反馈,“真的挺冷的。”


    两人又继续在急救室外面等待,然后有人给岑真打了个电话。岑真就在林景纯面前接了起来,“喂?宝宝。”


    “宝贝,你在哪呢?今晚不是说约会吗?我已经定好餐厅,老地方等你。”


    “我……我在医院。”岑真说,她怎么忘记了,今天是她和管东澳约会的日子,“今天我有事,就被……”


    岑真还没说完,林景纯打断她,“你去忙你的事吧,这里有我。”


    岑真愣愣看了林景纯一眼,“那怎么行。”


    林景纯说:“我们之间不讲客气的话,今天谢谢你真真,你已经帮我很多了,你去忙你的事吧。我正好也想单独和朴风澜说点话。”


    最后一句把岑真彻底劝住了。


    她点点头,“那好吧。”又接着对着管东澳那边说:“我现在过来。”


    管东澳说:“我开车来接你吧。”


    之后岑真走了,林景纯一个人坐在手术室外面等待。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的门终于开了,林景纯立即站起身,看见朴风澜躺在床上。


    “医生,他怎么样了?”林景纯问道。


    “失血过多,伤口创口面积很大,不过还好来得即使,已经没有生命危险,就是要住一段时间的院。”


    林景纯听了,心依然悬着,要住院的话,岂不是耽误了他的训练?


    林景纯叹了口气,“麻烦了,现在转病房吧。”


    她去住院部交了费,给朴风澜安排了一个单独的病房。


    她联系不到他家里人,在他床边静静候着。


    外面天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医院静谧无人,萧瑟无声。尽头的房间更是隐匿在角落中,不见天光。


    林景纯觉得热烈如朴风澜,不应该属于这里的。


    她坐在床边,看着朴风澜的脸,没有什么血色,那双锋利的眉眼也变得平和。


    而一切都是因为她。


    时间一点一点地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竟下起了下雨。


    气温骤降,林景纯缓过神,起身去窗边关窗户。


    这阵雨,平缓、无声。树上已经挂满新绿,林景纯偶然意识到,已经是春天了啊。


    她在窗边不自主感慨。


    直到一阵凉风吹过来,她才想起自己是要关窗户的。


    关好后,她转身,看见床上的朴风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醒了,这双眼睛正望着这边。


    接着,对视。


    “你醒了?”林景纯眉梢染上一丝惊喜。


    “要不要喝点水?”她走了过去。


    朴风澜睡了很久,再醒来声音都带了一丝哑,“好。”


    林景纯给他倒水,然后将水递给他,但是发现他手上的伤,林景纯心一凝,“我来喂你吧。”


    朴风澜没有拒绝。


    “有没有感觉不舒服?要是有的话我叫医生。”


    喂完水,林景纯又体贴地问:“或者你饿不饿,我问问医生你可以吃什么,我去买。”


    朴风澜摇头,“都不用。”


    过了一会他说:“你回去吧,这样不用你了。”


    林景纯道:“那怎么行,你是因为我受的伤,我必须在这里照顾你。”


    朴风澜轻笑一声,“在救护车上我还没说明白吗?”


    “救人是因为我是赛车场的股东,不是为你。”


    尽管他言语不友善,那林景纯还能说什么呢,反正她知道自己欠他什么,也不会因为他的冷言冷语退缩。


    “我帮你叫家属吧?”林景纯换了个话题,“你住院,应该告诉他们一声。”


    朴风澜说:“不用,他们都不在国内。”


    林景纯不敢打听他的家事,但是那天听电话,他不是还有一个孩子吗?


    朴风澜住院了,那孩子要找爸爸怎么办。


    这样想着,林景纯也十分体贴地说了,“那你的孩子谁来照顾?她一个人在家会害怕吧,要不要我帮你接过来,我可以帮忙带。”


    她说这些话都时候很诚恳,言语之间都是想弥补朴风澜,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就连他什么时候结婚,妻子是谁也一点不好奇。


    朴风澜看了她一眼,语气变得更加不善,“有人照顾,你不用管。”


    林景纯:“……”


    所以,他这是真的承认自己有孩子了?


    说到底,林景纯还是有些感慨。不好奇是假的,她其实想知道朴风澜的妻子是什么样的人。


    但看他不愿多说的样子,林景纯觉得自己目前的身份也不应该去探究别人的事情,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僵滞。


    最后是朴风澜先开口:“我休息一会,你回家吧,护工照顾我就行了。”


    林景纯没有说话,起了身。


    朴风澜见她要走,漫不经意补充一句,“你也记得去看腿伤。”


    林景纯一愣,他怎么知道自己腿伤又犯了?


    “已经看过了,没什么事。”林景纯说。


    她想起林伟也在这个医院,说起来她已经好多天没有去看过了,正好朴风澜要休息的话,她可以抽空去看一眼。


    于是她对朴风澜说道:“那你先休息,我晚一点再来。”


    朴风澜出声,“叫你走,你还真走了?”


    “看来你也不是诚心想照顾我。”


    “……”


    林景纯没里他话里的嘲讽意味,怕他误会什么,好脾气解释,“这个住院部还有一个病人,我顺便去看看他。”


    朴风澜闻言,还是不着痕迹的语气,“病人?女人还是……”他停顿一下——


    “男人?”


    第37章 37


    朴风澜这个人, 看向谁时谁心里总会有压迫,因为看着他,心里的黑暗面好像就瞬间荡然无存, 更别提撒谎了。


    林景纯想说是林伟住院, 但是按照朴风澜的性格肯定还会再继续追询, 她现在只想让他好好休息,所以简单了当的解释,“就是个普通朋友, 我上去看一眼,等会再过来找你。”


    语气不知怎的, 听起来有点哄的意味。


    朴风澜见她含糊其辞的样子,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


    那个在西西弗瑙见过的男人。


    也是他把林景纯带走的。


    普通朋友。


    林景纯在雾江, 除了岑真, 还能有什么朋友?


    看朴风澜没说话,林景纯又出声, “那我走了?”


    说完起身,却在下一秒被朴风澜叫住, “不准。”


    林景纯:“?”


    “不准去。”


    “啊?”林景纯以为自己没听清。


    “不准去。”朴风澜确确实实又重复了一遍,“留下来陪我。”


    “……”


    林景纯看着他,心跳不知道怎么加快了些。


    不懂他什么意思。


    “我们这样是不是有点暧昧了。”接着林景纯道:“要不我叫任双月来陪你?”


    她记得晚上的时候不是叫任双月等他约会吗?


    朴风澜闻言发出一声嗤笑。


    接着他问:“怎么?你吃醋了?”


    “不是。”林景纯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你都是有家室的人了, 再去和其他女生约会不太好吧。当然我没有要评论你私生活的意思。”


    听后,朴风澜笑意更大, 但却未达眼底。


    “林景纯,你蠢得可以。”


    林景纯觉得他好像有些生气了, 冷冷的气场,令她有点害怕。


    她本意并不是这样。


    朴风澜没看她, 兀自开口:“我撒了两个谎。”


    林景纯讷讷,“什么?”


    “第一,那天给你打电话的小孩是我妹。”


    原来不是孩子……也难怪,林景纯从来没有听他说过他还有一个妹妹。


    “第二呢?”她不自觉问。


    朴风澜没再说:“你自己想。”


    “刚刚我说任双月的事,不是想对你评头论足,你别介意。”


    朴风澜看着她,“要是我介意了呢。”


    他的话总是不明不白,绕是林景纯再迟钝,也能猜到朴风澜的举动是什么。


    她小心开口:“朴风澜……你是不是,还对我抱有期待?”


    朴风澜的脸色微不可查地停顿一下,却还是被林景纯捕捉到。她干什么非得在这个节骨眼提这个话题,话已出口后悔莫及。


    “算了,你当什么都没有听到吧。”她很快转过身。


    “这么怕我?”


    朴风澜看着林景纯的举动,没有回答她刚才的问题,反而问道:“林景纯,你怕什么?”


    “我没有。”林景纯又慢吞吞转过身。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他的眼是陷阱,谁见谁入局。


    朴风澜的声线淡淡,“我说过了,我和你的事已经是过去了,也不会非你不可,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无可替代?”


    林景纯垂着头,捏着袖子,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瞬有点说不出的怅然。


    好像所有人都在走,只有她在原地一样,她已经被光明抛弃了。这种抛弃不是情感上的困局,而是生活里的一种无奈。


    接着,她开口:“这样就好,这样就是最好的结果。”


    “我也觉得,于情于理我都对不起你,六年前我在北京不告而别,现在我应该向你道歉,我不奢求你的原谅,这样说清楚,还能坐朋友就是最好。”


    “做朋友?”朴风澜笑了。


    “是啊。”


    “你真的就这么容易可以放下。”他忽然这么来一句。


    林景纯低下头,还是说:”是。”


    他不说话了。


    沉默的气氛在两人之间游走。她能明显感觉到,朴风澜情绪不高。


    他是病人,受了重伤,林景纯是不想他心情不好影响伤口恢复,她走过去,又听见朴风澜说了句,“你的心真是石头做的。”


    林景纯也没有说话,或许是吧,她不否认,可是喜欢又能怎么样呢,非得纠结这个吗?她的人生只能想,不能做,活像一个木偶。


    “对不起。”


    林景纯又道了歉。


    “我不想听这个。”朴风澜忽然烦躁起来,“你走吧。”


    “去哪儿?”


    “你不是要看你的朋友吗?”


    “我不去了。”林景纯偷偷看他表情,“我在这里陪着你。”


    “别了吧。”朴风澜的话有种嘲讽味,“我怕我旧情复燃。”


    他说话不中听,林景纯还是好脾性地受着了。她想,他不算坏,其实是个十足十的好人,他对她的好她记得,坏的人自始至终只有她罢了。


    她又凑近了一些,“你生气了?”


    “没”字还没说出口,林景纯忽然踩到地上滑了一下,整个人直直往朴风澜身边倒去。


    林景纯不想压到他的伤口,在关键时刻偏移了身体,一条腿跪在地上。


    朴风澜眼疾手快把她稳住,输液针却因为猛烈动作掉落。


    林景纯因为他扶住了自己,所幸没有伤到哪里,而朴风澜此时握着她的手腕,忽地眉头一皱,因为他摸到一道鼓起的东西。


    接着他很快将她的手腕放到光下,只见白皙细嫩的手腕上有一道深而宽的疤痕。


    朴风澜的眉毛拧得更紧,“什么时候受的伤?”


    林景纯猛地缩回手,生怕他看见一样,随便找了一个理由搪塞过去,“没什么,之前兼职不小心受的伤而已。”


    朴风澜显然不信,“兼职的活能割手腕?你当我三岁小孩?”


    林景纯却不愿意提及,她看见朴风澜手上输液针已经掉了,针口处开始有鲜血冒出,她立刻道:“你的针掉了,我去叫护士。”


    说完便匆匆而逃。


    后面护士小姐来了,她重新替朴风澜输液,又温柔提醒到一些注意事项。看见朴风澜,她不由多看了几眼,因为难得遇到这么惊艳的人,看几眼养眼都已经足够,后面又待了好一会儿才走。


    护士一走,两个人的气氛又开始变得古怪起来。


    林景纯见朴风澜有话要说的样子,立马找了个借口,“不早了,你要是想睡觉就早点休息吧,我现在出去转一下,感觉消毒水的味道闻着不太习惯。”


    她连讲话都有些语无伦次,生怕朴风澜再说什么,于是说完之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之后林景纯漫无目的地走着,刚才朴风澜抓住她手腕问她的语气和眼神,她历历在目。


    一股回忆也如潮水般席卷而来,把她带回她最不愿意回忆的过去。


    已经不知道是去美国多久,赵湘事业上如日中天,晋升很快,渐渐那一段时间对林景纯也很松懈。


    林景纯难得有属于自己的恣意,那时候一度过得很开心。


    转折发生在一个星期天。


    那天晚上赵湘带了一个当地男人回来,长着大胡子,一看起来就很不好惹的样子。


    赵湘告诉林景纯这是她的新男朋友。


    也正是因为他,赵湘在公司才能晋升这么快。


    那天晚上不知道他们两个人在客厅忽然就吵起来了,说是因为美国佬出轨被赵湘抓住了,两个人吵得不可开交,东西扔了一地。


    其中美国佬指着正要劝架的林景纯说了一句英文,“还不是因为你有一个这么大的女儿,所以我才要出轨找没有结过婚生过孩子的女人。”


    “就是因为你有这么一个累赘,吃我的用我的,所以我决定不会再帮助你了!你等着被开除,滚回中国吧!”


    赵湘听到这句话,像受了刺激一般,去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去砍林景纯。


    林景纯下意识用手要躲,结果左手手腕被砍得手筋手骨都露出来了,一瞬间鲜血直流。


    那个美国佬也喝了酒,看见这个场景也上来一脚把林景纯踹在地上,林景纯的手正好磕在台阶上,手骨也骨折了,头也磕在门上,头和手的血一直流,蔓延着地板,整个房间都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


    看见这么多血,赵湘和美国佬顿了顿,赵湘这才冷静下来。她放下菜刀,瞬间就哭了出来,哭得撕心裂肺。


    林景纯从来没有见过她这么狼狈过,还是因为一个男人。


    美国佬也怕出什么事,因为当地的法律很严格,他也感觉愧疚了,但两个人还是没有什么动作,像是被吓傻了一样。


    那时候林景纯已经心如死灰,她也已经哭不出来了。爱她的只有自己能依靠的也只有自己。


    她挣扎着起来包扎伤口,那是多疼呢?已经想不起来了,可能已经麻木了,□□和心脏都是一种彻底的麻木。


    最后她叫了救护车,赵湘没有来看她只是给她转了一大笔钱。


    后来赵湘对她说:“景纯你出去住吧,发生了这件事我已经没有脸对你了,那天晚上是我被情绪冲昏了头脑。你现在已经成年了,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以后我每个月都给你打钱,你不用再回家了。”


    自始至终,没有人关心她受的伤,也没人替她上过药。


    林景纯早已记不清被关心的感觉,或许曾经有,只是时间太久远。这颗心、这具身体,已经淋了好多年的雨。


    而再后来,赵湘跟那个美国佬结婚了。


    林景纯回忆起,有想哭的冲动,而她真的已经哭不出了。不为什么,只是心疼当时的自己。


    她找了一个长椅坐着,也不知道坐了多久,周围黑漆漆的一片,一眼看不到尽头。


    摸着手腕上的旧伤口,这么多年了,还是一条这么丑这么深的疤,已经好不了了。


    她沉寂其中。忽地,手机亮了亮。


    她打开,看见是朴风澜发来一条信息,上面只有一句话:【别乱转悠了,快回来陪我。】


    第38章 38


    林景纯到病房的时候不止朴风澜一个人。


    还有一个护士在给他换水, 护士时不时看他,好像真的被他吸引到了一般。也是,像朴风澜这样的人, 不引人注目是不可能的。


    换完之后, 护士站在旁边, 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朴风澜看她一眼,“还有事?”


    护士一愣,像是鼓起巨大勇气一般, “我可以要你一个联系方式吗?”


    朴风澜这时看见门口的林景纯。


    “恐怕不行。”


    他很自然地拒绝了。


    可能是第一次要别人联系方式,护士脸一下变得特别红, 也顺着朴风澜的目光看去,看见了站在那的林景纯, 她很漂亮, 是那种一眼就忘不掉的漂亮,带着丝清淡气。


    护士一下子就明白了, 低下头快速离开,“我知道了, 不好意思。”


    林景纯看着护士从自己身边擦肩而过,她也是第一次见这种表白的场景,反应过来,“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很是时候。”朴风澜道:“我正头疼怎么跟她说。”


    林景纯显然不信, “你应该对这个场景都习惯了吧。”


    朴风澜没应声,盯着她的脸看, 她的眼睛微红,朴风澜顿了下, 问道:“哭了?”


    林景纯才意识到刚才在楼下回忆起往事可能红了眼圈。


    她不自觉抹了下眼,否认道:“才没有。”


    朴风澜逗她, “是心疼我受伤了呢啊?”


    “……”


    这人,还是这么喜欢调侃她。


    林景纯干脆不说话了。


    “不早了,你休息吧。”林景纯坐在他的隔壁床,“医生说了你要静养的。”


    “我休息。”朴风澜躺好,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血色,医生都说他失血过多,林景纯也看见他流了这么多的血,一想到那个画面就揪心。


    再看见他被纱布缠绕的手臂,下面伤口纵横,林景纯想到这,又想起了他之后的训练,她是真的担心。


    “我休息,那你呢?”朴风澜接下来的话语打断了林景纯的沉思。


    林景纯一怔,回他,“我先回家,每天早上再过来吧。”


    朴风澜说:“我伤得很重。”


    林景纯走到他身边,着急道:“哪里不舒服吗?是不是伤口裂开了?”


    “可能是吧。”


    “我去叫医生。”


    “不用,缓一缓自然好。”


    “那怎么行,待会会感染的。”


    “我就怕伤得太重,晚上一不小心就死了。”


    林景纯立马说:“对,我去请个陪床。”


    “……”


    “别人我信不过。”朴风澜又说。


    林景纯是明白了,于情于理,她可以当这个陪床,万一朴风澜真的有什么情况,她会故意不去的。


    “那我先回家洗漱一下,今晚我在隔壁床睡吧。”林景纯说。


    朴风澜嗯了声,好像有些勉为其难,“既然你想睡这,那就睡吧。”


    林景纯忍不住笑了笑,“那我走了。”


    *


    岑真和管东澳去了邻市梨北。


    吃了一家本帮菜后,管东澳喝了酒,说今晚就在梨北住吧。


    岑真车技不好,想了想只能同意。


    管东澳订了一间宜必思的大床房。


    岑真穿着毛呢短裙,头发烫成卷发,跟在他后面,有点心跳加快。


    成年人去酒店,她已经预料到后面要发生的事情了,但是心里还是有些芥蒂,想到管东澳已经不是第一次……


    她感觉自己是不是有点太封建了,为什么接受不了别人的过去,但是脑海中又不停脑补那个画面,有两种思想在打架。


    后面进了房间,管东澳直接把岑真按在门上亲。


    酒精的气味在挥发,岑真双手被他桎梏,被亲得七荤八素。


    下一秒,管东澳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岑真惊呼一声,抱着他的脖子,往床边走去。


    管东澳把岑真扔在床上,然后附身下来亲,岑真穿的长筒靴,也被管东澳拿掉了。


    岑真心里怦怦跳,但理智还存在,不,她不想这么早发生关系!


    这样想着,她把管东澳推开,“我……我去洗澡!身上都是酒味。”


    管东澳按着她,“再亲会儿。”


    “不。”


    “就一会儿。”


    终于,岑真挣脱她,整理了一下凌乱的衣衫,匆匆往卫生间去。


    她冲了个澡,后面管东澳也洗了澡,他洗完澡出来什么都没穿,而岑真还穿着内搭。


    岑真觉得有些尴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很难不发生一点关系。但她对于这个还是毕竟慎重的,于是只对管东澳说道:“我们睡觉吧。”


    管东澳脸色不太好看,但还是过去了。


    熄灯之后,一来二去已经是凌晨,两个人躺在床上,过了一会,管东澳又开始不安分,凑到岑真旁边又去亲她。


    岑真其实很喜欢在黑暗里接吻,但是不想继续下一步,她感觉自己都亲累了,最后只想睡觉,可管东澳的声音在她耳边厮磨,“宝贝,我好难受。”


    “那我也没有办法。”岑真说。


    忽然,隔壁房间发出一些靡靡之音,特别大声地在这个静夜响起。


    岑真听得耳朵燥热,没想到这个酒店这么不隔音。


    管东澳更难受了,“宝贝,我想要。”


    “不行。”岑真还是拒绝。


    管东澳的语气有点忿忿,“你就喜欢逗我玩,每次在短信都跟我开玩笑,答应了又不做到。”


    他说的是岑真和他有时候会在wx发的一些逗弄性文字,可是情侣之间发点这种话不是很正常吗?


    岑真有点死不了他,“我困了,要睡觉。”


    管东澳在一旁不说话。


    岑真察觉到他情绪不对,“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


    “你就是生气了。”


    “……”管东澳语气淡淡,“我只是觉得你言而无信。”


    岑真一下子坐起来,“我言而无信?你说带我来梨北,目的就是为了开房吧?我不跟你睡觉,所以你生气了。”


    她仿佛一下子就看透了这个男人。


    管东澳见她情绪不对,也起身去哄她,隔壁的动静还在响,而且越来越肆无忌惮,岑真听着尴尬,又倒下去用被子捂住耳朵。


    管东澳把她抱住,“宝贝,你听我说解释,我就是听见隔壁的声音会想到那个画面,所以难受……”


    “什么画面,为什么我想不到?”岑真说:“你是脑补你和你初恋,还是前任?”


    “我没有。”


    岑真已经不想理他,扭过头没说话。


    *


    林景纯洗漱完,拿了一点生活用品,又到了医院。


    到的时候已经很晚了,但朴风澜还没有睡觉,像在等她一样。


    “还没有休息吗?”林景纯走上前去问道。


    “这不是害怕被骗。”朴风澜声音懒洋洋的。


    林景纯笑了,“我不会骗你的。我还欠你这么多。”


    说起来,人与人的缘分真奇怪,有些关系可以好久不见,也可以一见如故。像他们这种曾经亲密再到陌生人再到坐下来心平气和面对面交谈的更是奇怪。


    “所以你只是在弥补我而已。”他声音又开始冷起来。


    林景纯没听出来什么端倪,把包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对啊。”


    “我们睡觉吧。”


    弄完后,林景纯坐在朴风澜隔壁床,“我关灯。”


    朴风澜嗯了声。


    林景纯关了灯,轻手轻脚躺在床上。


    旁边是朴风澜平稳的呼吸。


    林景纯静静看着天花板,却睡不着,她习惯性翻来覆去。


    忽然,朴风澜问了她一句,“林景纯,你在美国过得怎么样?”


    林景纯一愣,想起那些灰暗的曾经,心里一窒,但还是说:“挺好的。”


    朴风澜说:“挺好的话,我就原谅你的不告而别。”


    林景纯闭了闭眼,医院对她来说,也是一个特殊的存在,其实很多时候她都能回忆起那天赵湘强行把她带着的时候。


    如果那时候她再挣扎一番。


    如果那时候她等到了朴风澜。


    如果如果。


    结局会不会变得不一样?


    结局是没有如果。


    该承受的,还是会承受。


    一直生在泥淖,就不应该期待别人的救赎。


    ……


    朴风澜感觉自己睡的这一觉,特别沉。醒来的时候,外面天光已经大亮。


    他下意识看向旁边的铺位,没人。


    房间内一片安静,就好像没有人来过一样。


    朴风澜对着空荡荡的房间喊了一声,“林景纯?”


    回应他的是窗外鸟雀的啁啾。


    他耐着性子在床上等了一会,还是没有人。


    他干脆拔了针,准备下床去。


    刚拔完,外面就传来一阵脚步声,接着林景纯的声音出现在门口,“朴风澜?你怎么下床了?”


    朴风澜抬眸看着门口,“你去哪里了?”


    林景纯晃了下手里的保温桶,“我去帮你打粥了。”


    朴风澜哦了下,面无表情地躺回床上。


    林景纯这才注意到他手上的针又掉了。


    “这是怎么回事?”


    朴风澜不甚在意,“不小心弄掉了。”


    林景纯叹了口气,“我去叫医生。”


    来的还是那个护士,她看了看两人,帮朴风澜重新扎好针,最后意味不明地提醒一句,“病人的伤不是儿戏,怎么三番两次就掉,年轻人火气重我知道,但你们做事要有个度。”


    林景纯:“……”


    什么意思,她怎么没听懂呢?


    反倒朴风澜面不改色地说:“麻烦了,我们下次注意。”


    第39章 39


    护士走了后, 林景纯坐到朴风澜身边,“今天感觉还好吗?伤口疼不疼?”


    朴风澜摇头,“没感觉。”


    林景纯说:“今天我请假了, 留下来照顾你吧。”


    朴风澜说:“我不需要任何人的弥补。”


    林景纯不解, “你是因为我受伤, 照顾你是我理所应当。”


    “总之,我说不用就是不用。”朴风澜的性情真是阴晴不定,“你去上班吧。”


    林景纯看着他, 叹了口气,也没走。


    她知道朴风澜在想什么, 无非就是觉得自己只是想要弥补他,他这个人是不需要同情和补偿的。对就是对, 错就是错, 他向来骄傲,是不接受这些的。


    林景纯觉得这个跟他性格完全相反。


    或许她其实并不了解他。


    林景纯坐在他边上, 又开始哄他,“那你喝粥吧, 昨晚都没有吃什么东西。”


    朴风澜不说话。


    林景纯知道他在闹脾气,自顾自把粥拿起来,然后盛了一小碗,她没有吹, 就静静晾了一会儿,然后递给他, “吃吧。”


    朴风澜瞥了她一眼。


    窗外有日光照进来,刻印着朴风澜的侧脸, 他的棱角很分明,像古希腊的雕塑。林景纯走了这么多国家, 见过无数个面孔,朴风澜的脸却是不输任何人的,甚至没有人比得过他。


    即使他现在脸色毫无血色,也遮不住那清隽。


    林景纯想起,有本书说过,男生的心理就是儿童心理学,你想哄一个男生就把他当小孩哄好了。


    于是林景纯又举到他身边,“听话。”


    朴风澜不为所动。


    不奏效?


    林景纯灰心了,她手都举累了,想要缩回,结果下一秒朴风澜就张口吃了。


    林景纯一下子愉悦起来,“真乖,姐姐等会给你买糖吃。”


    “……”


    “……”


    一下子气氛静入了凝滞。


    林景纯也反应过来……


    她刚刚说了什么?!!!


    真把朴风澜当小孩了。


    她解释,“我之前去幼儿园做义工,我就这么哄他们吃饭的,不好意思啊,代入了。”


    朴风澜依旧没说话。


    林景纯已经习惯了,她面不改色地继续喂他喝粥。


    忽然一阵敲门声袭来,外面传来有几道讨论的声音。


    “是这里吧?”


    “就是啊。”


    “管他的,进去看看不记得了。”


    “不好吧,万一走错了多尴尬。”


    还没等林景纯回头看,就有一堆人闯了进来。


    然后他们也看见林景纯喂朴风澜的这一幕,立刻发出唏嘘——


    “我们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啊?”


    “唉,我们在苦逼训练,队长却在享受。”


    “美人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朴风澜看见来人,终于说话了,“滚。”


    “我们专门来看你,你怎么能叫我们滚呢?”


    “就是啊队长,昨天明明说叫我们训练,结果一转头就英雄救美去了。”


    林景纯不知道那天朴风澜来救自己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隐隐约约听见他们说的话,也猜到了一些。


    见朴风澜不理自己,有人看向了一旁的林景纯。


    这个人说实在的确实好看,气质很纯净,一眼就能被吸引。


    也难怪朴风澜会丢下他们去救人。


    只是,怎么越看越眼熟呢?


    兄弟们想起来了,这不就是朴风澜手机照片里面的女人吗?


    这么多年,朴风澜对她一直念念不忘。


    于是立马道:“原来是嫂子。”


    林景纯一听这个称呼,吓了一跳,“我不是。”


    “我们都知道你和朴队的事,不是外人。”


    林景纯辩解,“真的不是,只是高中同学而且。”


    兄弟挑眉,难不成还是暗恋?


    说完逗趣似的看向朴风澜,搞什么,顶着个这么帅的脸搞暗恋。


    没成想着一看,看见了朴风澜变沉的脸。


    林景纯还在解释,“当时我们高中关系挺好的,没想到在赛车场见面了,后面他来器材室找我,我连累他受伤了。”


    兄弟们都不敢接话了。


    因为他们怕朴风澜生气,朴风澜生气是很恐怖的,一言不合就让他们做高强度训练,一次训练下来不缓个十天半个月是不行的。


    林景纯注意到气氛怪怪的,也没说话了,她看向众人,觉得自己一个外人待在这里不合适,万一他们要讨论比赛的事情呢,所以林景纯对着他们道:“你们先聊吧,我先出去。”


    没想到一道女声叫住了她,“等一下。”


    林景纯才发现任双月也在,她站在个子高高的人群中,倒是把她挡住了。


    任双月看着她,眼神淡淡的,“你出来一下。”


    林景纯不明所以,但还是跟着她出去。


    任双月找了一个没人的地方,靠在墙上,双臂抱着问林景纯,“你那天说你和朴风澜是过去式,不要把你当成情敌,我的对手另有其人,所以我的对手是你?”


    林景纯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她觉得这件事确实是她不在理。


    “我那天不小心被关在器材室,我朋友来找我,但是我不知道后来为什么朴风澜也来了。”


    任双月笑了下,“不知道?那我告诉你吧,因为你那个朋友找到朴风澜告诉他你不见了,朴风澜前脚说让你朋友报警,后脚就跟了过去。”


    林景纯一愣。


    原来是这样……


    她听见那天朴风澜还说晚上训练结束让任双月等他,可是因为自己的突发情况,让两个人的约会不得不取消,难怪任双月会不开心。


    “抱歉啊,搅乱你们的约会了。”林景纯说。


    “约会?”任双月又笑,是那种面带嘲讽的笑,“你以为他叫我是要约会,不过是让我安排晚上的训练罢了。”


    “……”


    任双月又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我还是赢不了你。”


    “什么意思?”林景纯看向她。


    她其实隐约明白,或许朴风澜真的还喜欢自己。但她想不明白,已经过了六年,两千多天,为什么朴风澜偏偏忘不了她。


    如果自己忘不掉他很正常,青春里能出现这么热烈的一个人放在谁身上都会记很久,可是自己这么普通,他这么耀眼,却也记了自己很久。


    “我们车队在欧洲亚洲都比赛了很多次,巴黎、柏林、意大利、比利时……”任双月看向她,“你都去过吧?”


    “斯洛文尼亚、塞浦路斯、安圭拉……还有一些国家,这里都没有赛车,我们车队不会去,但朴风澜会去。”


    林景纯彻底愣住,也讲不出一句话来。


    任双月继续说:“这些年,你在哪,他就在哪。若不是他刻意地遇见你,你还真以为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特别的缘分吗?他不想见你,就永远不会出现在你的明天里。”


    最后她大喊,“林景纯,我嫉妒你快要发疯!”


    “可我……并不知道。”


    林景纯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感觉,她一个人走了很久,漂泊了很久。但她去的地方,朴风澜都去过,但都没有打扰她。


    如果那次在西西弗瑙没有暴乱的话,他们也许不会见面。如果她没有回雾江照顾林伟,他们大概率也不会见面。


    又开始如果了。


    这么多证据都指向朴风澜的情深义重。


    林景纯垂了垂眸。


    “还有,你家的那条路,是朴风澜投资的公司修的。”


    任双月为什么知道呢?朴风澜去过的地方,她也去过,朴风澜眼里只有林景纯,那她就是朴风澜的守望者。


    她也一向骄傲,她愿意等,从高中时期她就喜欢朴风澜,她不会放弃,谁都配不上她,她看上的人才是最好的。


    “如果不是你告诉我,我都不知道这些事情。”


    林景纯说:“玉屏巷那条路很黑,每次放学回家我都很害怕,原来是朴风澜把它修得这么亮。”


    “可是我和他,真的不可能了。我对他已经没有任何感觉了,也不会打扰到你追求他。这些天我在医院照顾他只是因为他为我受的伤,我不会放让他不管。”林景纯说得有些艰难。


    任双月问:“那伤好了之后呢?”


    “我和他保持距离,做普通朋友。不过也看他愿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


    任双月说:“最好记住你说的话。”


    林景纯又说:“朴风澜他不是物品,我不能左右他的想法,他想干什么和我都是没有关系的,你喜欢他也只是你的事。”


    任双月笑道:“我当然比你更清楚该怎么做。”


    “……”


    之后,任双月走了。


    林景纯也慢慢挪步准备回病房。


    只是抬脚的那一瞬间,似乎有千万斤重。


    她走到拐角处,却不期然地迎面遇上一个人,是朴风澜!


    没想到他站在这里,他身上还穿着病服,仍旧很高很挺拔,一下就挡住了林景纯所有视线。


    林景纯看着他,一下子怔住,喉咙仿佛被堵住,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觉得浑身压迫得有些闷热。


    最后是朴风澜先开口了,“我的存在对于你来说,是一个烦恼吗?”


    他语气冷冷的没什么语调,林景纯也知道他已经听见她和任双月的对话了。


    林景纯小声道:“我没有这个意思。”


    “还是说你就这么想跟我撇清关系?句句离不开报答?”


    一阵冷冽的风忽然吹散了两个之间不断高升的气温,如同冰火两重天,朴风澜的眼睛轻轻眯起,林景纯看见了里面毫不遮掩的……


    厌烦。


    “我……”


    林景纯无话可说。


    朴风澜没再说话,只是沉默地看着她,那双乌黑透彻的眼眸中沉着流光,仿佛能将她瞬间看穿。


    他已经看穿她了。


    彻底。


    “既然这样,那我就成全你,从此以后我们就当不认识。”


    说完,他便直接转身,没有一丝停留。


    第40章 40


    贪恋温暖是人的天性。


    没有人会不喜欢一个如同火光般, 如同太阳般的人。


    可喜欢就可以在一起吗?


    喜欢就可以让别人成为自己的避风港吗?


    我不认同。


    我不愿意温暖源变成污染源。跟我这样深处泥潭的人待久了,也会沾满浊点。


    在年少时,我经历太多, 破碎的黑暗的崩溃的, 那些伤痕时刻在提醒我, 抽动我的神经,让我知道自己在深渊最底层,不会出来。


    永永远远。


    ——《林景纯的日记本》-


    那天之后, 林景纯缴清了朴风澜一切住院费用,没有再去看望他。


    她也猜想, 他不会想见自己。


    但怎么说都是因为自己引起他受的伤,林景纯到晚上还是悄然而至他的病房。


    里面有很多人, 男的女的, 都对朴风澜关心备至,朴风澜乐在其中, 像得依旧是那个张扬明亮的人,好像那天跟她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样。


    也是, 她只是他生活里的小插曲,微不足道。


    林景纯看他很好的样子,也转身离开。


    病房内,队员开始问朴风澜, “怎么这几天都不见你那个白月光啊?”


    他们队内的关系都很好,平时开什么玩笑大家都不会在意。


    朴风澜顿了下, 随即换上个没心没肺的笑,“提她干什么?”


    “什么干什么, 是谁为了她受这么重的伤?现在装作不熟啦?”队员继续打趣道:“你俩是不是吵架了,小情侣嘛, 我都懂。”


    朴风澜没理他,只是静静说了一句,“今晚你带他们训练,三个小时起步。”


    队员立马吓得花容失色,“我错了,朴队,我再也不说了,你都受伤了,我们主心骨没了,我们哪里还有干劲啊!”


    朴风澜面无表情,“反抗再加一个小时。”


    队员彻底不说话了。


    这么多年,他怎么会不了解朴风澜呢?他一有情绪就会加强训练,这次这么狠,看来是他内心积攒已久的情绪到达了临界点。


    队员仰天长叹一口气,终于理解到了那一句“天作孽犹可恕 ,自作孽不可活。”


    *


    林伟的病房就在朴风澜病房的下面。


    林景纯今天也去看了林伟。


    林伟坐在病床上,这些天都是护工在照顾他,也照顾得很好,衣服干净,面色带了点红润。


    他一见林景纯进来了,有点好奇,“你不是早上才来看过吗?怎么又来了?”


    林景纯一愣,“我早上没有来过啊。”


    “早上你还给我擦脸,不是你吗?”


    “……”林景纯笑了笑,“应该是护工吧。”


    林伟想起来,“噢,是护工,你都好久没来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这个爸了。”


    转眼间他又恢复从前那个语气。


    林景纯坐下来,“想吃水果吗?”


    林伟不搭腔。


    林景纯拿了一个苹果,开始削皮,“我最近工作上的事情太忙了,也发生了很多事,护工照顾你不是也挺好吗?”


    林伟不理,“再忙能有你爸重要吗?你的性子真是随了你妈,冷血得很,要是我死在医院你恐怕也不会掉一滴泪吧!”


    林景纯拿起刀的手一顿,接着她把断了的皮扔进垃圾桶,又继续说:“人都是要死的,哭不哭又有什么区别呢。”


    林伟被气得说不出话来。


    林景纯把削好的苹果递到林伟面前,“削好了,吃吧。”


    林伟一把把苹果拍掉。


    苹果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又钻到了角落。


    林景纯耐心地去把苹果捡起来,然后在洗手池洗干净,又重新递给林伟,“爸,你不要再闹了。”


    “我不吃。”林伟冷声说。


    “你想怎么样呢?”


    “我就一个愿望,叫你妈回来见我。”


    “她不会回来,她已经结婚了,已经把你忘了。”


    林伟听不进这些,“叫她回来!她凭什么过得比我好!凭什么!”


    林景纯见林伟已经疯了,他可能就是一个沉默的疯子,以前赵湘在的时候就会伪装自己,一旦失去掌控所有的赵湘就失去了理智。


    林景纯继续说:“其实她从来都没有打电话问过你的情况,都是我在骗你,你还不能认清现实吗?过好自己不行吗?我给你的钱够用,你非要把自己的生活过得一塌糊涂。”


    她也累了,一下子说了这么多。


    林伟开始砸东西,又把林景纯放在柜子上的苹果扔到墙上,砸了一个印记。


    “林景纯,你敢骗我!你忘了你读高中谁天天晚上十点去接你吗?是我!”


    林景纯听到这句话更想笑,但是却笑不出来,她决定不管他了,她给钱就好,林伟想怎么样是他的事情。


    她果断拿起包,走之前对林伟说:“要不是看你和我有血缘关系,我不会留在雾江,也不会隔三差五来我不喜欢的医院。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再这样,我真的会放弃你。”


    *


    林景纯快速离开了医院,觉得自己再待下去真的会窒息。


    她走到一处空旷的地方,呼吸有点急促,她从包里翻出了治哮喘的药,然后服下。她有轻微的哮喘,一旦情绪过激就会发病,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药了,自从回了雾江。


    整理好情绪后,她见岑真给她打了一个电话,然后接起,“喂?真真?”


    “景纯,你在哪里啊。”


    “我在医院,怎么了吗?”


    “医院,你在朴风澜那里吗?”岑真问。


    听到这个名字,林景纯总觉得太过遥远。


    “不是,在看我爸。”


    “叔叔好点了吗?”


    “好多了。”


    “唉。”岑真叹了口气,“你下午有时间吗,我想找你散散心。”


    林景纯说:“可以啊,你说个地方,我今天下班之后来找你吧。”


    两人相约在夜星。


    街上车水马龙,仍然残留着新年的味道,也依然寒风凛冽。


    林景纯穿了一件天蓝色羽绒服,却还是觉得冷。


    她跟岑真见面后,两人去了咖啡馆,林景纯要了一杯苦咖啡。


    岑真咋舌,“生活都这么苦了,你还喝苦咖啡,我喝不了,我来杯卡布奇诺吧。”


    林景纯笑笑,看了眼窗外,“要是此刻下雪就好了,我记得见雾江上次下雪好像是高三那年吧,不知道今年有没有下过。”


    岑真好奇说:“什么?雾江不是08年才下过一次雪吗?都十年了吧?”


    林景纯一顿 ,“11年年末不是下过一场大雪吗?”


    “没有的,要是下雪我也高兴死了。”


    林景纯慢慢回味那天,因为自己喜欢雪,所以是……朴风澜降的人工雪?


    林景纯摸着咖啡杯的指尖滚烫。


    所有的一切都是后知后觉。


    岑真见她不对,问她怎么了。


    林景纯不着痕迹换了话题,“没什么,对了,你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


    岑真果然被她转移了注意力,登时睁大眼睛,“哇靠,景纯你太神了吧,这都能猜得准。”


    “不是我猜得准,是因为你一向心思都写在脸上。”


    岑真听完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苦恼,“唉,是啊,我开心就是开心,不开心就是不开心,是不是太幼稚了啊。”


    林景纯安慰她,“不幼稚,幼稚反而是件好事,成熟的人都是经历过很多磨难的,幸福的人反而天真烂漫。”


    岑真觉得林景纯简直是自己的挚友,每句话都说到点子上,也十分理解自己的心情。


    咖啡上来了,她往里面加了块方糖,开始搅动,然后叹了口气。


    “还是管东澳的事。”


    “怎么了?”林景纯问。


    “他不是不是第一次吗?我还是很介意,说服不了自己。”


    “啊。”


    “那天我们去了梨北,晚上他就说想要跟我睡觉,然后我拒绝了,感觉他有点生气,我又感觉他是那种想占我便宜的人,因为这件事我们已经好几天没有说话了。”


    林景纯说:“听说开了荤的男人是克制不住自己的,可能你俩晚上睡在一起,他欲望就很强烈吧。”


    岑真噗嗤一声,“开了荤的男人……景纯你在哪里学的这些词语。”


    林景纯如实回答:“之前在网上看到的。”


    “唉,好内耗。”


    林景纯说:“那你跟他分手吧。”


    岑真立马说:“我舍不得,他是我初恋,初恋总是让人难忘又悲伤。”


    “那你之前知道他不是第一次吗?”


    “知道,我们在一起之前他就坦白了。我本来想着谈着玩玩,没什么的,没想到陷得越来越深。”岑真不知不觉又放了一块方糖,“而且我还追问了他一些细节,现在越想越受不了。”


    “既然你喜欢,那就好好在一起吧,不要再想这些了。”林景纯说:“互相喜欢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你们都互相喜欢,就不要被这种事情影响了。”


    岑真说:“是啊,除此之外他对我很好。”


    “有些人只是单相思,有些人互相喜欢也不能在一起,你遵守自己的内心准没错的。”


    岑真看着林景纯,总感觉她身上也有淡淡的忧伤,“景纯,这几天你是不是也发生了什么事?”


    林景纯笑道:“我没事啊。”


    她仰头喝了一杯苦咖啡,果然很苦,也是她喜欢的味道。


    “只要你过得好我就好,所以以后有什么事都跟我说吧。”


    岑真是她唯一的朋友,她很珍惜。


    “我知道。你也要跟我说。”岑真看着林景纯,喝着咖啡,有种把酒言欢的感觉。


    和岑真告别之后,林景纯一直在想自己说的那一句,“有些人互相喜欢也不能在一起”,她也可以喜欢别人吗?


    她这样的人,也值得别人喜欢吗?


    忽然她想起了朴风澜,也不知道他的伤恢复的怎么样了。


    不知不觉又走回医院,林景纯抬头看着朴风澜住的病房的那盏灯,决定上去看看。


    她走到门口,想只看一眼,犹豫很久才走过去,没想到那个门是开的,床铺也重新整理了。


    林景纯一愣,叫住一旁路过的护士,“你好,请问这间病房的病人怎么不见了?”


    护士说:“啊,他好像办理离院手续了。”


    “医生不是说他这个伤至少要休息一个月吗?”


    护士愣了下,随即哦了声,“对了,我想起来了,他不是退院,是转到市中心的医院了。”


    “好的,谢谢。”


    护士走后,林景纯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病房外,看来朴风澜真是厌极了她,连两人待过的病房也不愿意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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