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砚辞紧紧地锢着他, 还没有从刚才的羞恼中回过神来。
心里的恶劣分子也在不断作恶,本就没必要隐瞒,更没必要欺骗, 他知道了又能如何?
他握了那么大个把柄, 叶秾有什么资格叫嚣?
而且, 他只是一个Omega, 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Omega, 这辈子他都会绑在他的身边,永远离不开他, 所以, 他可以肆无忌惮, 无所顾忌。
霍砚辞坐在沙发上, 怀里是哭得颤颤巍巍的叶秾。
不屑于去欺骗他的霍砚辞冷冷地开口, 似乎裹杂着冰刀子,“我以为你有自知之明,从一开始, 我就说过, 我不会爱你, 也明确地拒绝过你。你现在这么伤心做什么?不过是自作自受。要不是你递上的那杯酒, 我们根本不会结婚。而你……天天幻想着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幻想着我会爱你, 做一些愚蠢可笑的事来博取你想要的爱,但你要知道,无论你怎样地骄纵恶毒,只要有叶家在,我是不会和你离婚的,所以, 有些多余的东西你大可不必去做,乖乖地呆着就好。”
叶秾的手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襟,心仿佛是被什么东西给砸碎了似的,碎成细沫,怎么捡都捡不起来,满目的泪水都快要流尽,心痛得让人头昏脑胀,似乎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什么都远去了。
他张开嘴,露出森森利齿,狠狠地咬上男人胸前的肌肉,牙齿深深地陷进去,浓浓的血腥味儿在嘴里散开。
他恶心地有些干呕,这才一抽一抽地松开口,“呜……我要跟你离婚,我要离你远远的,你害的我的心痛得喘不过气。”
霍砚辞还是觉得他太过于可笑,太过于愚蠢,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怎么会跟他撕破脸?
“这个婚离不了,你只能一辈子待在我身边。”霍砚辞伸出大拇指,捻上他的唇,揉捏着他沾满鲜血的唇瓣,他就像个喝足了鲜血的妖精,连牙上也带着血丝。
叶秾很不服气地想要去咬他的指,霍砚辞扼住他的下颔,将手伸进去,肆意地搅动,叶秾合不住嘴,喘气似乎都很困难。
红红的眼圈,红艳艳的脸蛋,艳红的唇,瞧着倒是活色生香。
叶秾用被绑着的手,将他的手往外推,他的舌尖抵上他的指,想把它抵出去。
霍砚辞似乎觉得好玩,不太不乐意放手,叶秾真的很生气,为什么他这么伤心,这么难受,这么心如死灰,可是他的丈夫为什么要戏弄他,还要捉弄他,仿佛他是什么很好玩的物件。
似乎过了很久,他才有空断断续续地开口,“叶、叶锦城巴不得我、我们离婚,他一、定定会帮我的,他、他一定会帮我的,呜呜~”
“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好不好……你猜他知道这个事情后,还会这么帮你嘛?”霍砚辞的表情显得有些意味深长,似乎他有天大的把柄可以拿捏住叶秾。
结婚这么多年,叶秾还是稍稍有些了解霍砚辞,很多时候他都是不屑于去骗他,叶秾突然有些害怕起来,下意识地去逃避未知的威胁,他不断的摇着头,恐惧地说:“我、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你什么都不要告诉我,你太可怕了。”
霍砚辞替他擦干净泪水,低下头,在他耳旁恶魔似的低语,“去调查蓝洛安的时候,我顺便也去查了查你的小爸,结果倒真发现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在怀上你之前,你小爸和一个男人偷了好几次情,我就替你和叶锦城做了一份DNA,你猜猜结果是什么?”
“呜~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叶秾从没有怀疑过他不会是叶锦城的儿子,他小时候生气,爸爸的身边为什么总围着那么多男男女女,倒不是觉得那些男男女女怎么样,因为小爸身边也有人,他觉得这是很理所应当的事情,公平公正。
小爸身边的叔叔也说绿帽子当然是一人一顶,这样才算整整齐齐。
不知事的他曾说,不是一人一顶哦,小爸给爸爸带了一顶,但是爸爸给小爸带了好多好多顶,惹得那个叔叔哈哈大笑。
他之所以讨厌,只是因为爸爸从来不来陪他,为那些人冷落了他,现在却告诉他,他根本不是他的儿子。
那他以前的趾高气昂、颐指气使又算些什么,又有什么立场去恨他,他只是一个冒充婚生子的私生子,是一个卑劣的劣质品。
一旦他知道这件事情,他肯定会会被赶出去的吧……他会无家可归的,娇生惯养的他一定会被饿死的……还有他的孩子,叶秾突然明晰起来,霍砚辞根本不爱他生的宝贝,他会不会丢了他……
叶秾怕得瑟瑟发抖,人生怎么一下就灰暗了起来呢?他想不通。
霍砚辞那令人可怕的,如暴风雨般想毁灭所有东西的声音还在继续,他说:“你只不过是一个野种。”
叶秾觉得霍砚辞真的好可怕,他根本没有他想的那么完美,他再也不是记忆中那个小少年。
记忆中的那个小少年,即使面上冷冷淡淡,但他做的事温暖的,在那个冻死人的寒夜会把他抱进怀里,给他取暖,现在的霍砚辞似乎是温暖的,但他做的事却是不近人情的。
叶秾睁着朦胧泪眼,问他,“你是不是知道……我其实就是那个被小阳哥捡到的小孩。”
“你的破绽太多了。”霍砚辞沉默片刻,诚实地说。
“可你小时候对我很好很好的,长大后怎么就变了呢?”
霍砚辞意味深长地笑了,略带讥讽,肆意又疯狂,“还不是你蠢,云栖总是太过于良善,什么破东西都捡回来,小猫、小狗、蛇……甚至是小孩。每当带回一个东西,我都在琢磨着该怎么把它们弄死或者丢掉,这些破东西总是占他大部分心神,而我只想要独占他。那么多烂东西,唯有你最得他喜欢也最令人讨厌,但我却不能丢掉你,因为你总能找到回避护所的路,也不能杀掉你,所以我只好处心积虑地让你黏着我而不是去黏着云栖,直到我发现叶锦城在找你,终于……我可以甩开你了。”
叶秾眨巴眨巴眼睛,都忘了哭,一肘子劈过去,愤怒地说:“那你再甩一次吧。”看起来格外有骨气。
“甩了你……没有叶家,你以为你能活下去?”霍砚辞受了他一肘,并不疼,他敛起笑容,阴测测地说。
叶秾无法反驳,嘴唇蠕动,肿着一双眼眼睛,哑着嗓子问:“你是不是打算把这件事告诉叶锦城?”他根本没法想象这个后果,他会被抛弃,小爸也会挨骂,那些人会骂小爸是个下贱不守夫道的狐狸精,就像骂他一样。
霍砚辞灰绿色的眼眸沉郁极了,他威胁似地开口,“以后你就乖乖地呆着,只要你不出去,这件事就不会传出去,还有,你也不想霍惟跟着受苦吧?”
叶秾头一次恨自己见识短浅,脑袋似乎也不够用,什么都想不出来,除了破口大骂,一点法子都没有,连怎么反抗都不知道。
于是又呜呜咽咽哭起来,妥协似的点点头。
围观全程的小惟目瞪口呆,觉得霍砚辞真是只狗,没想到后招是这么地阴狠,想来真是百密一疏。
甘晓真是够坑人的。
〔宿主,这真不能怪他,都得怪风祈和叶锦城。〕
小惟见楼底下停了声儿,默默地往回走,忍不住嘀咕,“当初发生了什么?”
〔一次婚宴上,叶锦城带着小情人应酬,甘晓怎么受得了,杀过去,和他大吵一架,心里不解气喝醉了,被叶锦城的死对头风祈带走,顺道给睡了。〕
小惟挑眉,这是多大仇多大怨啊,这么缺德的事儿也做得出来,“他们的仇怎么结下的?”
〔自小就不对付,叶锦城在结婚前还算洁身自好,结婚后使劲作死,好像后来染指了风祈的小情人,虽然风祈风流惯了,也不多在意身边的人,但若是叶锦城,那就是一万个不行。〕
小惟推开卧室的门,放轻却步,思索道:“能去那个宴会,还是叶锦城的死对头,想来非富即贵,毕竟是小爸的亲生父亲,应该不会见死不救吧。”
〔虽然因着风祈的威胁,两人一直藕断丝连,但是关于孩子,甘晓一直瞒着,风祈也不知道啊。〕
小惟摸到床上,头疼得扶额,甘晓真是好样的,这么大的事儿也能瞒得这样天衣无缝,当真是好手段。
让他再想想,不管怎么样,叶秾绝对不能有这样一个老公,太容易折寿了。
然而,还不等小惟想出什么法子,就被霍砚辞告知,他的小爸病了,接下来一段时间,不许他和一一打扰。
小惟面上担扰,心里却是将霍砚辞骂了几百遍。
三月的天气渐渐融和起来,小惟仍旧见不到叶秾,他被锁在卧室内,一直没有出来。
直到洛少霖和姜婷结婚的请贴发过来,叶秾才被允许出门参加婚宴。
第72章 婚礼 小惟趁霍砚辞在楼下,偷偷地……
小惟趁霍砚辞在楼下, 偷偷地溜进了叶秾的卧室,想去见见他。
叶秾正坐在梳妆台前,镜子里映出他的形貌来, 他的面色看起来很不好, 苍白的脸好似清晨的露珠, 一碰就会碎了似的, 眼下的青灰印在薄白的面皮上, 很似被鬼缠了身,元气大耗。
他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面色太过憔悴, 这样出去见人不太好。
有气无力地伸出手, 拉开抽屉, 从抽屉里摸索一阵, 找出一盒未扯封粉底, 也不知道是谁送的,捻出粉往眼青抹了抹,再抹上润唇膏, 才算有了些气色, 起码能见得了人。
“小爸。”小惟出声叫他, 动作间尽显踌躇不决, 他其实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但还是本能地叫了。
叶秾迟钝地回过头, 望向小惟的方向,他这才发现小惟在屋里头,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
不知道怎么的,他的眼泪怎么都控制不住,扑簌簌地往下掉,他下意识将头转过去, 垂首,指间碰触上睫羽,粘掉新团出来的眼泪。
他并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见他,或者见到任何人,只好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你先下去等我,我换套衣服再下去。”
小惟见他不想多说,也没想着多过勉强,本来也只是来瞧瞧他怎么样了,现如今他虽伤心,但好在人是活生生的,于是轻轻点头,退步出了他的卧室,
向楼道另一端跑去,回了自己房间,移到床边,一一正窝在床上,皱着一张脸,发着小脾气,见小惟进来,哼哼唧唧地移开脸,看起来很生气。
小惟叹一口气,坐到床边,温声安抚他,“今天你不去,不就见不到你不喜欢的讨厌鬼了么?怎么还不开心呢?”小惟想,这真是两全其美的事。
一一捂住耳朵,理直气壮地说:“但是你见得到,你还喜欢他。”他现在是一个可以将自己的需求和想法表达得很清楚的小孩子了。
小惟明白他的意思,有些好笑,忍不住将他的小手从他耳朵上扒拉下来,捏捏他的小手,“谁说我喜欢他?你这是污蔑我的清白名声。”
一一瘪瘪嘴,认识到自己有些无理取闹,哥哥好像真没有说,但他仍旧很坚持地说:“你就带上我,求求你啦!”
他黑亮的眼睛里布满乞求,像湿漉漉的小鹿,懵懵懂懂得让人难以拒绝。
小惟低下头,耷拉下眼皮,眼睛里藏着温情,这份温情让一双冷色调的眸子里染尽了温度。
他目之所及,是一双细瘦却又白嫩嫩的小手,他注视着小惟,果断地摇了摇头,这太危胁险了。
一想到婚礼上的原剧情,他不可避免地沉下眸色,那简直是一场灾难,而且,他要做的事情,不仅仅是规避灾难,还要完成一份充满了不确定性的置换,险象环生,再没有心力顾及更多,也不想一一陷入危险之中。
他忽视掉一一的撒娇,沉声说:“照顾好自己,别忘了这几天我同你说的话。”
一一恼怒地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呜咽着说:“你真是个坏东西。”说着,就扯了被子裹住自己,连脑袋都没有露,看起来真是气闷极了。
小惟想了想,这样也好,从床上起身,刚要转身离开,就听见一一说:“我讨厌你!”
小惟顿了顿,沉着声音说:“讨厌就讨厌吧。”
轻身离开房间,轻轻地遮上门下了楼。
霍砚辞倒是穿得人模狗样,衣冠楚楚地仿佛是个什么正人君子,见到身穿小西装的小惟,挑了挑眉,一双没有什么温情的眼眸生出些玩味。
他坐在沙发上,板正的靛蓝色西装让他穿出一种禁欲的味道,头发被打理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亳无杂质的薄白面皮瞧着倒是白皙干净。
小惟崩紧身子,坐到他的对面,有礼貌地喊了声“爸爸”,霍砚辞不冷不淡地应了声,听到楼梯那边传来的脚步声,骤然起身,目光淡淡,悠悠地瞧着叶秾朝他走来。
叶秾温顺地挽上他的手臂,面上勉强挤出一丝儿笑来。
小惟坐在车里,透过车窗,望向他的卧室,一一扒在窗子上,似乎……正凝视着他的离开。
露天的婚礼现场春意盎然,嫩生生的草尖儿刚露出头来,粉嫩嫩的花卉娇艳欲滴,白色的纱幔随风而动,再衬上澄澈无云的蓝天,今日是个令人心旷神怡的好日子。
三月末四月初的天气清清爽爽,最令人神清气爽,来宾心情愉悦,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握着酒杯,谈笑风生。
叶锦城也来了,身后跟着叶宵意,见到小儿子,自然是亲切地凑上去,先明里暗里阴阳霍砚辞一番,引得叶宵意频频蹙眉,觉得他爸太过刻薄,但碍于他是长辈,又不好说什么。
霍砚辞从善如流地怼回去,面上挂着虚情假意的笑,滑不溜秋的像只狡猾的狐狸。
叶锦城没讨着便宜,转而关心他的儿子,这才发现小儿子沉默寡言了许久,这不正常,他的小儿子从来乍乍乎乎,不顶撞他就跟不舒服似的,简直是个逆子。
今日倒是娇娇俏俏地贴着霍砚辞,一言不发,正因为这样,才格外地不正常。
叶锦城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叶秾,发现他气色不太好,跟蔫了的黄瓜似的,现在他有理由怀疑,霍砚辞虐待他的儿子。
“秾秾,你这几天过得怎么样?是不是受了委屈,告诉爸爸,爸爸为你做主。”话留了半句,叶锦城想,只要叶秾愿意,这个婚随时可以离。
叶秾有些委屈地看着叶锦城,心里伤心地想,他不是他的亲生爸爸。
霍砚辞低头,漫不经心地扫过叶秾的白皙面皮,虚拦着他的手逐渐收紧,叶秾感受到腰间的灼热力道,僵硬地摇摇头,“没事。”
但叶锦城又岂是那么好糊弄,决定等婚宴后好好地查上一查。
冷哼一声后,转头刚要抬步离开,却被迎面的人拦住了去路,见到来人,叶锦城的脸顿时黑得像个锅底,连起码的风度也无法保持,“好狗不挡道。”
来人一头短碎发,看似挺硬朗的打扮却仍盖不住艳丽的五官,偏大的桃花眼尽显风流,眼角虽生了细纹,却有一种经过岁月沉淀的风韵。
想来这两人已经有十七岁未见,一个驻守厄镜,一个长住朝羲城,一见面却仍然剑拔弩张,分毫不让。
风祈弧度好看的下眼睑蹦得紧直,右侧嘴角扯出一抹略显讥诮的弧度,接而嗤笑一声,“老不死的家伙。”
叶锦城本就自小看他不顺眼,幼儿园时互咬,小学时明着掐,中学更是大打出手,大学继续明争暗斗,直到大学毕业,一个继承家业,一个跑去参军,两人大有一幅老死不相往来的决心。
谁知后来,风祈给叶锦城戴了好大一顶绿帽,成了男小三,当真是令叶锦城恨得牙痒痒,就差手刃了风祈那奸夫。
叶锦城知道甘晓偷吃,还是风祈暗戳戳地抛给他蛛丝马迹,他知道后,怒不可遏,当即就责问甘晓,甘晓倒也承认得挺快,顺带着还羞辱了他一番。
他几乎砸了一屋子东西,才平息怒火,派人去查甘晓的踪迹,结果被告知天还没黑他就和风祁进了酒店。
他当时扫了眼腕表,晚上九点,他气不过,驱车去酒店,结果就瞧见两人亲亲热热地下来,好像他俩才是夫夫,自己只是个局外人。
打小顺风顺水的叶锦城还没有这么愤怒又挫败过,没忍住对风祈大打出手。
风祈倒是好算计,生生挨他一拳,也没有还手,只是捂着胸口向甘晓表演茶艺,本就对他深有意见的甘晓更是对他百般辱骂,害他颜面尽失,只能眼睁睁看着本该属于自己的Omega和男小三上车离开。
现在一想来,那绝对是他受过的最沉重的打击,而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是自己,对于甘晓的所作所为,他连指责的资格都没有。
无法割舍,难以自拔,只能在原地挣扎。
然而,对风祈的痛恨,却是如有实质的。
叶锦城冷冷地说:“我以为你死了呢。”
“哪敢,你都没死我怎么敢死。”说着,往叶锦城身后扫了一眼,“……唔,挺不错,都长大了。”
叶锦城挪步挡住他的视线,风祈很不屑地笑笑,抬手将他推开,“你身子骨确实不太行了。”
叶锦城一个踉跄差点摔地上,好在叶宵意手急眼快,将他扶住才扼制这一惨象。
风祈不应叶锦城的恶言恶语,仿若置若罔闻,漫不经心地行至叶秾面前,笑咪咪地说:“秾秾,好久不见,还记得我么?”
叶秾抬头凝视着他,想了想,迟疑地点点头,“记得。”
风祈满意地点点头,很是怀念地说:“你倒是和晓晓越来越像了。”
霍砚辞面色变了变,笑吟吟地先行开口,“风副帅,初次见面,我是秾秾的丈夫霍砚辞。”
风祈将目光掠过去,淡淡道:“我知道你。”
第73章 痈兽降临 霍砚辞面不改色地回道:……
霍砚辞面不改色地回道:“幸会。”
不等风祈应他, 只见风翼牵着洛熠宁走过来,停在风祈的身侧,“小叔, 好久不见, 最近过得好吗?”
小惟站在叶秾旁边, 就瞧见被风翼牵着的洛熠宁, 洛熠宁朝着小惟眨了眨眼睛, 小惟勉强笑笑,心里一合计, 事情变得有些麻烦了。
霍砚辞很识趣地颔首, 打算离去, 小惟捏了捏叶秾的手, 凑着他的耳, 轻声说了什么,留在了原地。
风祈今天才赶回朝羲城,并未归家, 见到这个许久不见的侄子, 面色缓和了些, 带着和悦的笑, “就那样,巡察, 追捕痈兽,维护冶安……”微微低头,目光不自主地停在了他牵着小孩的身上,问道:“这是你的孩子?这些年不见,你的动作倒挺快。”
思量一番,虽然他多年未曾归家, 但也没听说侄子结婚了啊……
风翼面色微僵,尴尬地说,“这不是我的孩子,小叔,你误会了,他是少霖的孩子。”他这位小叔,当真是什么功课不做,还是一如既往地随心自在。
“哦?他不是今天才结婚吗?”风祈像是想起了什么,神神在在道:“也算是双喜临门了,之前带他,倒不知道他还是个风流种儿。”
风翼沉默片刻,少年时期他和洛少霖都被风祈训练过,也算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兵。
想来真是物是人非,少年时洛少霖成熟稳重,他恣意妄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都变了,洛少霖花天酒地,行事风流,而他收敛锋芒,老成持重。
从什么时候呢……姜婷的出现,亦或是更早,在那次任务中,明明被痈兽拖走,第二日却安然无恙地现身,自那以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开始转动,推着他们往前走。
“小叔,我和少霖都变了。”风翼无奈地说。
风祈:“确实变化挺大,以前人嫌狗厌的,现在看起来顺眼不少。”今天的谈话似乎都不怎么顺利,总会有人插进来,将对话打断。
“风副帅,几年不见,你看起来还是这么年轻。”
来人粗厚的声音带着笑意,正是警监许彦志,近几日风头正盛,他是艾伯特一案以及林怀远一案的总负责人,因在网络上惩恶扬善的事迹,颇受大众欢迎,再加上这起案子办得漂亮,往上升一升是迟早的事。
风祈作为军部副帅,算是二把手,面子是相当大的,有人巴结很是稀松平常。
风祈驻守厄镜十多年,极少回朝羲城,见他一面是相当难的,如今正是个好时机,他是铁定的元帅接班人,未来会掌管整个军部,谁不想去扒拉上几口呢?
小惟听着大人们寒暄,不甚注意小孩子,于是冲洛熠宁打了个手势,趁着大人们不注意带他溜了出去。
小惟四处乱逛,眼睛却是有目的地打量着周围,这片露天空地十分的阔大,邻近处找不到任何建筑物的踪迹。
向远处眺望去,隐隐约约中,似乎有一个很尖的尖角,在阳光下格外闪亮,投出十字型的耀芒。
小惟越瞧越觉得它可能是个建筑物,于是带着洛熠宁朝那边跑去,直到走近才发现这是一处教堂,不大,甚至说得上句小巧。
他们走过去,推开古老而质朴的大门,阳光从五颜六色的玻璃中透进来,折射出五彩斑斓的细碎光线,落到地上,又化成了光的暖色。
神圣的十字架彰显着高高在上的神圣,尽管这个教堂空旷无人、静谧寂冷,但却又这么干净无尘,看来是有人常来打扫。
小惟灰绿色的眸子睁大,将目光放在庄重而又肃穆的十字架上,他在想一个理由,把洛熠宁留在这里的理由。
许久,他都没有想到那个特别的理由,于是问洛熠宁,“你愿意留在这里吗?直到婚礼结束。”
洛熠宁低头想了想,那和他有关,似乎又没有关系的婚礼……而且,老大总不过会骗他……于是郑重其事地点点头,乖乖地坐到旁边的椅子上,说:“那我正好睡一觉,你记得来叫醒我。”
小惟松了口气,没想到他是这么的好说话,道:“如果可以的话,我会记得。”
接着他又原路返回,跨过大片大片的草坪,返回到婚礼现场,由于教堂太远,再加上幼崽腿短,小惟回去时,婚礼已经开始了,新郎携着新娘,走过铺满鲜花的路,在众人的见证下,他们交换了戒指。
小惟站在人群之外,感受到一道探究的视线直直地打量着他,下意识地朝着视线来的方向看过去,一个女人,她的个子很高,起码在一米八以上。
一头黑漆漆的大波浪卷发披在肩后,她的五官格外深邃立体,显现着一种近乎美艳的风情,她的眸色似乎是黑色的,但在阳光下,又析出了一缕缕深沉的蓝,幽深旷远,闪烁着睿智的光泽。
女人一身黑色抹胸长裙,勾出线条饱满的身躯,露出的肩背备线条很有美感,**圆润,腰部线条纤细却极有力道,微露的小腿线条更是惊人的利落,是所有人都羡慕的好身材。
挽着她手的是一个纤细娇小的男孩,不……应该说是个男人,男人略比她低半个头,依偎在她身边,怯生生的,颇有点小鸟依人的感觉。
这个男人小惟见过,在青园前,通过小惟调查到的消息,这个女人,可能是萧白榆的姐姐萧笙。
“姐姐,那个新郎跟你一样,婚礼上都不爱笑,他的脸色臭臭的。”萧诺放轻声音,指了指脸上并无笑意的洛少霖。
萧笙年轻时最是恣意狂傲,但自从担任了朝羲城科学院院长之后,她的性格逐渐沉稳下来,但不可避免地还是有一些年轻时的傲气,所以她总是给人一种很矛盾的感觉,可靠好像又不可靠,谦逊但好像又不谦逊……
她当年结婚确实没有笑的很开心,虽然她当时确实很开心,但是她不能表现的很开心,她之前参加婚宴,看到新郎笑的很开心,张着一张大嘴,跟个傻狗似的,所以她发誓她的婚礼她一定要的很克制,现在想想,真是幼稚。
萧笙打趣地笑笑,“我和萧樯围着你笑得还不够多吗?萧樯脸都快笑成哈巴狗了。”
“姐姐,你别这么说樯樯,他会生气的。”萧诺弱弱地反驳道。
“你不说我不说,他怎么会知道?还是说你想告诉他?”萧笙嘴里和萧诺说着话,目光却放在小惟的身上。
“姐姐,我一定我会告诉樯墙的。”
箫笙毕业于空间工程系,当初,她只用了两年,提前从大学毕业,硕博连读三年,成为第一军校空间工程系的教授,后来,事业一路顺风顺水,凭着她的研究成果知卓越贡献,现在已经荣升为朝羲科学院院长。
她是一个智商极高,十分厉害的人,尽管萧家现在身陷囹圄,但是也丝毫影响不到她的地位,毕竟她如今所得到的一切都是靠她自己打拼出来的,与萧家没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被算有人会背后议论几句,在明面上绝不会有人置喙。
这样一个天才,几乎是毫无破绽的存在,令外界津津乐道的却是她的婚事,她不但与自己的继弟相恋,而且为此跟家族彻底决裂,也算是一个比较随心洒脱的人,更让媒体想挖是,这样一个智商极高的天才为什么会娶一个傻子。
萧笙低头,不知道和萧诺说了什么,萧诺点点头,张口之间,好像是说我会乖乖地站在这儿等你回来。
萧笙点头,走近小惟,她并没有把小惟当一个小孩对待,因为就萧白榆目前告诉他的东西来看她不能这样的,“聊聊?”
小惟见人都到他面前了,顺势点了点头。
跟着箫笙走出这个婚礼现场,在远处随意找了一处僻静的草坪。
是萧笙先开的口,“你知道么?萧白榆他离开了,也不知道哪去了。”
小惟沉默,不置可否,萧白榆的离开他知道,当然,他和他之间有承诺,不能把一些不能说的事情说出去,道:“您该去找警长,说不定能找到呢。”
萧笙饶有兴趣地看着他,觉得这个小孩子实在是不简单,和他打交道比那些博士生打交道都难一些。心想,这将来一定是一个好苗子。
“你做的一切,萧白榆跟我透露了一些。”萧笙意味深长地说。
小惟面不改色地说:“我一个小孩子能做什么?凡事要讲证据,您可莫轻信那些空口无凭的假话。”
萧笙一暇,想到了自己的孩子,她要孩子要的比较晚,主要是萧诺的身体不太好,所以他们也算是晚育。
如今她的孩子十三岁,整天沉迷游戏,在游戏里嚷嚷着拯救世界,但偏偏技术差得一批,这样想想真的是没得比。
小惟不想和她纠缠,继续说:“如果你愿意相信我的话,现在马上离开这个这个婚礼。”
萧笙回过神,“为什么?”
小惟指了指,诡异一笑,“看到了吗?那个姿态僵硬的像个木偶人的家伙,你觉得他像什么?”
萧笙下意识望过去,不但是姿态诡异,就他妈的,许彦志的鞋也掉了,露出了一只干枯的脚,像是被榨去了血肉,脚落不到实处,在人群中飘荡。
萧笙脸色顿时一变,忙跑回婚礼现场,低声跟萧诺说了什么,催着萧诺向远处的教堂跑,萧诺一向很听话,虽然搞不清状况,但也自然而然地跑了。
萧笙却没有走,同风祈说明了原委,还不等风祈做出反应。
在一片尖叫中,人群轰炸开来,人群散开的中央,许彦志应声倒地,干* 瘪瘪的只剩一块皮裹着躯干,从他身体里面钻出了一个十分恶心的东西,像一团腥红的肉,它的触手不断蠕动,头约摸有篮球大小,布满了密密匝匝的眼睛。
它不断地膨大,一瞬间,它就膨胀得将身体变成了透明的红色,鼓鼓的胃袋里,没有完全消化的血肉滚动,那个恶心的东西霎时霸到一个人的头上。
那个人惊恐得面目狰狞,大汗淋漓,但那个怪物只是伸出十几条触手,那个人便被吸的像只干尸,轰然倒地。
人群如惊鸟般散开,但又怎么比得过怪物疾如闪电?只是几分钟,便有七八具干尸躺在地上,衣着光鲜亮丽的男人女人躺在地上,干皱的皮肤贴到骨头上,眼眶里的眼珠似乎还在转动。
这次婚宴上,因着洛少霖是军人的缘故,来了不少军方的人,风祈云栖风翼等等,但更可怕的是,因为今天只是一个婚宴,他们并没有带任何武器,风祈只好呼叫第七军团前来援助。
第74章 经常发疯,典型有病 风祈切断通讯……
风祈切断通讯, 他微带纹路的眼角轻轻细颤,眸色在光下折的光冷冽又凝重,他边跑边喝, “谁带干扰仪了?”
离他最近的云栖最先反应过来, 将腕上的干扰仪解下来, 敏锐地捕捉到了些什么, “副帅是想用这个……截出一条道儿?”
“你倒是机敏。”风祈重心放低, 刹住脚步,碾出的草汁儿溅到锃亮的皮鞋上, 转身, 只见原先四散的人群如潮水般涌向教堂的方向。
痈兽的眼睛最是尖利, 理所当然地选择最大块的食物, 它浮动着, 飘了过去,滑落的涎水砸在草尖儿上,倾刻间冒出白汽, “嗞嗞”声仿若某种啮齿类动物在磨牙, 不过几秒便转为枯黄色。
云栖面露犹豫, “副帅, 我带的这只干扰仪仅为防身,因此, 干扰范围极小,恐怕……不足以截住那怪物?”
“多少?”风祈蹙了蹙眉。
“只能截出三十立方米的空间,还有另一种隐患,耗能可能也支持不了多少时间。”
“保守估计,有多少时间?”
云栖谨慎地说:“一个小时左右。”
风祈暗骂一声,紧皱的眉头不肯下来, 人群恐惧的呼喊声从远处传来,也容不得风祈再多寻两全之法,他不容置喙地下达指令,“云少将,请务必将他们带入干扰仪可控范围内。”
云栖知道风祈要干什么,对他以命相搏的做法不是很赞同,但他很快说服自己,毕竟引开痈兽,冒着生命危险的也不是他。
〔宿主,你的做法是不是太冒险了?以命相搏,万一失败,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
小惟躲在倚子下,白纱覆在椅上,隔出了一块小小的天地,透过白纱,隐隐约约的两个人影向痈兽奔去,小惟意味不明地笑笑,微蜷的食指碰了碰眼前的白纱,“喏!又不是我一个人在搏。”
〔……嘤,宿主,经典剧情马上要开启了,请宿主……做好准备吧。〕
“哈!经典?经……经常发疯,典……唔……典型有病?”小惟轻嗤一声,重重地呼了口气,伸了伸压麻的腿,换了个姿势。
〔怎么会?多经典呐!白月光和主角受二选一,主角攻为了责任忍痛选择白月光,辜负主角受,大反派挺身而出,哦……多么狗血呐!事后主角攻追夫火葬场……〕
小惟忍了又忍,终究还是觉着他聒噪,毫不留情地打断他,“现在,那边发展到了哪一步?”
〔云栖将那帮人护了下来,但那帮显贵为保性命,强夺了他的干扰仪,姜婷趁机将云栖设计出可控范围,云栖“不小心”将她也带了出去,洛少霖此时找洛熠宁归来,下意识救了姜婷,置云栖于不顾。〕
小惟点点头,一双机警的绿眼睛圆溜溜地转,“小爸呢?”
〔在可控范围内,他十分担心你,急着要找,大反派被他闹得烦,出来找你了。〕
小惟有些烦恼地抓抓头发,狭小的空间将一张小脸蒸得通红,“好戏上场前,他会回来吧?”
八十六默默替霍砚辞点了根蜡,大反派一心找儿子,儿子却水灵灵地计划算计他。
〔应……应该吧。〕
第75章 洛狗 小惟压下脑袋,下巴贴到草尖……
小惟压下脑袋, 下巴贴到草尖儿上,有些痒,抡起胳膊揉了揉。
白润细嫩的手往椅子外伸出去, 捏紧草根, 从椅子下蛄蛹出来, 还来不及拍去草屑细尘, 便急急地往教堂的方向奔去, 因腿短,速度并不快, 但时间来得及。
越靠近, 便发现他们已然偏离了通往教堂的小道, 反而寻了路侧的矮树藏身, 零零碎碎的六七株树下密密匝匝地挤满了人, 风度全无,或面目惊惧、吊着嗓子压低呼吸,生怕引得注意, 或面色苍白、万念俱灰, 或呜咽作声、涕泪满面……
一片哀声中, 众人的面色都不怎么好看。
痈兽围着这一方被干扰仪围出的小小天地打转, 全神贯注地盯着它的食物,猩红的触手蠕动缠绕, 黏腻稠密的细碎声响难免令人头皮发麻。
小惟怕被那东西太早查觉出来,并不敢靠近,离了约十多米远,匍匐在长势喜人的高大草丛里,因为身子小的缘故,将将可以被遮盖住。
据小惟查来的消息, 痈兽五感仅有三感,一是视觉,它的视觉十分发达,脑袋上大大小小有三十二眼,说是三百十六度无死角也不为过,二是嗅觉,三是味觉,主要长在其触手上,那触手闻着血肉味儿觅食,以此来填满自己的胃袋。
人群突然哄闹起来,女人尖锐的声音划破长空,极为短促,夹杂着猝不及防的惊骇。
小惟眼睛亮了亮,瞥见不远处的霍砚辞,也顾不上什么,心一横,从草丛里弹起来,仿佛离了弦的飞箭,冲了过去。
原著这个变局仅仅在几分钟之内,此时,是最好的时机。
云栖摔出可控范围内之时,受尽人性冷暖的他,也不免被那群贪婪的虫豸恶心了一把,但他睚眦必报,怎么能甘心咽下这口气,于是,带着某种怨念,他毫不犹豫地扯着其中之一的罪魁祸首陪葬。
他从不是什么善人,也不信什么公平,报应不爽才是他的信条。
痈兽的触疾如雷电,倾刻间便吸住了两人的颈项。
云栖清晰地感受到怪物的涎水沾湿他的肌肤,灼烧着他的皮肉,带出一股腥肉味儿,糊住了他的口鼻,令他的胃囊阵阵翻涌。
它的利齿渐渐刺入血肉,似乎将什么东西注入他的体内。
千钧一发之际,阵阵轰鸣声散开,定眼一看,是分解钮,这令众人面色一变,但并未有所好转。
分解钮的威力在于能倾刻间分解活物,但对痈兽而言,其威力便要大打折扣。
洛少霖射出分解钮,痈兽痛叫一声,收回了受了小伤的触手,早已昏迷的姜婷昏倒于地,洛少霖极快地看一眼云栖,便毫不犹豫地抱着姜婷跑回了可控范围内。
云栖痛得失去了神志,豆大的汗水滚落,沾湿衣襟,唇色苍白如纸,隐隐约约似乎翻了个白眼,乱七八糟地开始喃喃细语,“艹你大爷的洛狗,智障……你、你他妈救、救我仇人,我……”
许是失血过多,没多久便头一歪便晕了过去。
第76章 十三年后 这点时间足够小惟踏入险……
这点时间足够小惟踏入险境, 将自己完完全全地暴露在痈兽眼皮子底下,这几乎送死的举动令瞧见的人不由地心生怜悯,看着灵心慧性, 却不料是个傻的, 白白送死, 难免显得愚蠢。
他们高高在上地审判着, 肆意下着结论。
叶秾被挤在人群边缘地带, 他害怕地缩着脖子,看都不敢看一下那可怖的怪物。
却忍不住担心丈大和孩子, 强迫自己四下张望, 害怕到绞紧了双手。
洁白腕上戴着的蓝宝石手镯在阳光下折出耀眼的光芒, 深沉的颜色格外静谧, 海水似乎在里头静静流淌, 像是看不见尽头,也许在某个瞬间,总容易让人误解为那是永恒。
他被小惟的举动吓得张皇失措, 不确定地眨了眨眼睛, 待看清了, 他恐惧地咬住下齿, 强忍泪意。
倏忽,无处安放的眼泪夺眶而出, 啪嗒砸在了手上。
温热的泪水令他心神一晃,惊觉手绞得发疼,慌忙松开,下意识迈出脚,想要救孩子,将他护在自己身下, 可……那个怪物是多么地恶心,一旦沾上它的涎水,他的皮肤一定会被腐蚀的遍体生疮,然后听着怪物一口一口吸干自己血肉,将自己吞吃下去……
“别动!”
高大的身影遮住叶秾的迫切目光,也挡住了他伸出的脚。
叶秾身形一松,以为有了依靠,他急切的目光放在了霍砚辞身上,动作笨拙地篡住他的衣袖,哀求似的注视着他,却在看清他面色的一瞬,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
向来镇定自若的霍砚辞此刻显得有些疾言厉色,面上阴云密布,那双灰绿色的眸子莫名阴冷,目光在云栖和小惟之间逡巡一瞬。
叶秾敏锐地捕捉到他的目光,心也跟着提起来,在某一刻骤停,然后剧烈跳动,似乎要将耳朵震聋。
霍砚辞的一个动作都在为他的恐惧煽风点火,让他不安到了极点。
接着,霍砚辞动作有些急迫地从叶秾腕上取下蓝宝石手镯,叶秾再是不明所以,也知晓这是个救命的宝贝,不由自主地扯住了霍砚辞的手袖,想要阻止他,手指用力到发白,他语无伦次地说:“小惟,他、他……你救他……他是你的儿子。”
隐隐带了几分哀求。
霍砚辞沉静地看他一眼,不置可否。
叶秾受不得他模棱两可的态度,他要万无一失,他努力地说服自己,以及霍砚辞,“这是你送给我,就是我的。”
“你说,这是我送给你的,当然,我有权利收回。”
叶秾还想再说些什么,却被霍砚辞无情打断,“就算给你,你也不会使用它,甚至你连走出这里的勇气都没有。”
带着几分轻视和嘲弄,霍砚辞以一个上位者的姿态审视着叶秾,似乎将这个懦弱又愚蠢,贪生怕死的Omega看了个一清二楚。这个Omega将自己框在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一味地自以为是,骄傲到了自负的程度,总喜欢为自己的幼稚沾沾自喜。
说完,他格外大力的手极快地将叶秾的手扯开,转身向痈兽的方向跑去。
霍砚辞一双腻白的手显得有几分森然冷淡,食指微动,拨动镯子的侧扣,指纹验证成功。
它竟像是长了翅膀似的,极快地向云栖的飞去。
叶秾的心彻底沉没深渊,勉力才没让自己跌倒。
他的眼周泛出一圈薄红,眼泪簌簌地往下掉,似乎怎么也流不尽。
他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似乎连血管都绷紧了,后知后觉地僵硬了全身,鲜血凝固了个彻底,冷得他在这一刻忘了什么是温暖。
他的眼睛开始发虚,在一片白茫茫中,记忆中那个瘦弱森冷的少年似乎冷冷地笑了一下,一双灰绿色的眼睛里好像装满了整个暮春最后的冷意,笑容悄然而逝。
随即,少年利落地转身,奔向了远处,离他越来越远。
这一刻,记忆中的那个背影烟消云散,化作了真切的现实,那个背影更加宽阔,更加坚实。
过去与现在实现了同频。
他的美梦,至此破碎。
叶秾怀着复杂无比的心绪想起了小爸,想着记忆中模糊身影,很用力地将自己护在身下的身影,耳畔那句“好好地活下去,好好地长大”从没有这么清晰过,不禁让人潸然泪下。
神祗湮灭,那么,在消失前,让一切该发生的都顺其自然地发生吧。
他突然有了巨大的勇气,向他的孩子奔去,跌倒了,站起来继续跑,无视掉身后那群人的惊呼声,无视掉越来越近的轰鸣声,奋不顾身地往前跑去。
哪怕是最坏的结局,他都认了。
变数就在几息之间,叶秾以被痈兽缠住的代价护下了自己的孩子。
涎水沾到肌肤上,发出“嗞拉嗞拉”的声音,痛得叶秾都忘了喊疼,呜呜咽咽地掉着眼泪,他费力地用双手捂住脸,心里想的竟然是,不能做最丑的那只鬼。
他有点恐高,此刻已经是头晕目眩,胃里阵阵泛呕,难受得他眼泪掉得更凶。
小惟愣愣地看着突如其来的变故,被保护的感觉……太久没体会到,竟然让他觉得陌生极了,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小惟强迫自己回过神,揉揉眼睛,趁机跑回可控范围,计划虽然有变,但必须要成功。
第七军团乘坐战机、飞行器悄然而至,痈兽被团团围困,意识到危脸的它来不及进食,极快地向上冲去,力图撞开防御罩,防御罩被呲出火花,但仍岿然不动,对痈兽而言,这显然徒劳无功。
在这种情况下,第七军团有两个选择,一个是打开防御罩,放它离开,但存在着朝羲城被痈兽入侵的危险,二是用武器炮轰痛兽脑袋到胃袋的弱点,但人质可能无法生存。当然,无论哪种选择,人质生还的可能基本为零。
作为总指挥,风祈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第二种,他的责任就是保护朝羲城的人民,绝不能让其陷入任何危险。
正当命令下达之际,霍砚辞拦住了他。
风祈觉得他有些奇怪,在儿子和别人之间选择救别人,这相当令人费解的,除非那个别人和他有着难以言说的关系。
风祈:“给我一个理由。”
霍砚辞:“他的生父是你。”
风祈:“……”
沉着片刻,风祈命令道:“AF30E号准备,一分钟后,开始射击。”
……
次日,朝羲城晨报报道,洛上将婚礼遭痈兽袭击,包括叶秾、白敬生……等十一人死亡。
朝羲城的居民们为这场灾难感到悲痛与愤怒,网络上更是掀起了一片腥风血雨,骂声一片。
他们开始质疑联邦政府内部出现了问题,纷纷要求政府采取措施,避免此次事情再次发生,同时也对那些在灾难中失去生命的人表示哀悼。
朝羲城的气氛变得沉重而压抑,每个人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袭击所影响,对本就不光明的未来产生了极大的不信任。
而小惟被霍砚辞关了起来。
〔宿主,您这一步是不是走得太冒险了?大反派现在肯定在怀疑您!〕
小惟缩在被窝里,只露出个脑袋,半眯着的眼睛朦朦胧胧的,显得整个人懒洋洋的,不大提的起精神,“你这不是废话,没看到我被那变态关了起来。”
〔宿主,要不……您也走,离开这儿?〕
“功德值一点不剩,能去哪儿?你动动脑子,小爸和一一都被我送走了,我再一走了之,那我不就坐实了我搞鬼的嫌疑。再者说,为了小爸的幸福,我得看着他。”小惟扯过被子,将脑袋捂住,难得耐心地解释。
〔可是……宿主,您的任务并未显示成功。〕
小惟“蹭”地坐起来,眼睛瞪圆,不可置信地说:“怎么可能?小爸的幸福度恢复正常了呀!”
〔可……审核没通过,也就意味着任务不成功,所以,八十六特意争取延长任务时限,方便宿主行动。〕
小惟像是没有听到似的,闭着眼睛琢磨,咕咕哝哝,“送小爸去甘晓那边也不算违规吧,难道……是因为我擅自抹去了小爸的记忆所导致的……”越想越觉得极有可能,但别的可能也不能排除。
于是又问:“你争取了多少时间?”
八十六嘚瑟起来,乐滋滋地回答道。
〔二十年呐!〕
小惟瞬间什么都不想了,时间这么多,以后可以慢慢想。
唉……不知道厄诺斯能不能接受小爸这个继子,还有一一,送他离开,不知道正确不正确,他一定会哭得很凶,只是暂时不能和他联系,霍砚辞心眼多得令他害怕。
十三年后。
夏日炎炎,挡不住的烈日让人叫苦连天。
此时,又是一年新生报到日,第一军事学院早早打开大门,欢迎新生。
钢铁筑成的四扇拱门巍峨雄壮,上有鎏金刻字“第一军事学院”。
宽阔的校门前停了不少飞行器和跑车,在家长的陪同下穿过拱门。
这显得在人群中形单影只的清纯少年格外惹眼,他快步穿过人群,在接待处问了一些新生常问的问题,“学长,我想问一下野生动物培育与保护专业的宿舍在哪里?”
“在西边3号宿舍楼。”
“谢谢学长。”
“学弟叫什么名字?需要登记一下。”
“叶一一,叶子的叶,惟一的一,是个Beta。”
第77章 陶洋 第一军事学院作为朝羲城最顶……
第一军事学院作为朝羲城最顶尖的学院, 每一处建筑都彰显着宏大厚朴之感,它的线条冷硬钢直,蕴含着肃穆的信仰。
唯一格格不入的, 恐怕只有道路两旁栽种的木槿花, 不甚高大, 但胜在美感丰富, 底下细长的一根主干, 到该长枝的地方,数不清的侧枝拥挤成一团, 笔直地伸出去, 临到枝头就缀上粉白粉白的花朵, 乍看像成束规整的花束。
这些木瑾花在刚硬的建筑之中, 格外抓人眼球。
虽说这木槿树不甚高大, 但仍比叶一一高出许多。
出于对动植物的喜爱,他熟练地从储物钮里头摸出一台老式的小型照相机,将它架在眼前, 透过目镜, 框住了其中最娇艳的一朵, 骄阳正好, 木瑾花旁析出一圈光晕,并不刺眼, 反而有些过于柔和。
叶一一怀着惬意的好心情,手指微动,画面就此定格。
叶一这些年随身带着相机,每走过一个地方,他都喜欢把一些美丽又珍贵的动植物定格在自已的取景器中。
他被送出朝羲城,又主动走出异月湾, 遍历厄境,见到了世界的辽远阔大,也见到了它的伤痕累累,儿时发过的毒誓,下过的诅咒,都在一次又一次感悟中烟消云散,他近乎怀着某种特别的期待,踏入了这座天空之城。
拍完后,他将相机放回储物钮,加快步子向3号宿舍楼走去,正门离西部宿舍楼还是有一段距离,靠着智能导航,叶一一走了半个多小时才到达3号宿舍楼。
空气闷热得像是要把人蒸熟,连空间似乎都被扭曲了,在人的眼前微微晃动,偶尔走过的学生也被煮得蔫嗒嗒的,没精打采,眼里尽是怨念。
叶一一也出了汗,但并不难看,他的长相格外清纯,一双杏眼圆圆,明亮而清澈,眼尾微微下垂,多了几分单纯无辜之感。
鼻头钝感十足,小脸圆润,整张脸几乎没有锐气,线条和缓,很能经得起推敲。
这是一种极易激起别人保护欲的长相。
这样单纯无害的长相,即使发丝微微濡湿,也不会让人下意识嫌弃。
尤其是汗珠划过的地方,像是镀了层白瓷,盈润透净,更添清冷之感。
叶一一搭乘电梯,抵达了3楼,数着门牌号寻找3303室,很快,在廊窗的尽头找到了他的宿舍,是个密码锁,叶一一思索片刻,输入学号,推门而入。
里面似乎被打扫过,尚且干净,门对面就是窗户,窗户左右的墙微微凸出,在窗户前隔出一方小小的空间,里头摆了一方小几,两把椅子。
可能是用来休憩或用餐的地方。
宿舍两侧摆了两张床,床头摆着衣柜,床尾安置了桌椅。
门右侧的墙上嵌了个小门,叶一一推开门,是洗手间,东西还挺全。
叶一一退出洗手间,从储物纽里头搬出他习惯用的床褥,耐心地铺好,将常穿的衣物挂在衣柜里,把零零碎碎的东西摆到桌上,最后挂了个遮光的床账,才算大功告成。
收拾完就有些累了,他懒洋洋地爬进被窝,想休息一会儿,刚闭上眼,智脑就叮叮咚咚响起来,叶一一睁开眼,接通通讯,那头就传出一道轻跃的声音,“一一,你到学校了吗?”
叶一一:“到了,小爸……我都收拾好了,你不要太担心……”
两人聊了一会儿,直到宿舍门被推开,叶一一才恋恋不舍地挂断通汛。
拉开床帐,匆匆穿上拖鞋,这才看清来人,长相清秀,有些文弱,笑意盈盈的,看起来很热情,一见到叶一一就滔滔不绝地说个不停。
叶一一摸清了他的基本信息,名叫陶洋,是个Beta,来自新海避护所,就读于工间工程系。
陶洋一边收拾东西,一边问叶秾,“你是从哪里来的?”
“异月湾。”
陶洋动作一滞,直起身,好奇地说:“异月湾?我听说那里很混乱,走私、拐卖……你能考到这儿,真是不容易。”
叶一一性子慢热,也不想透露太多,只说:“异月湾的治安现在好多了。”
在厄诺斯的治理下,异月城一步步扩大,已然成了盘踞一方的庞然大物,十年前,异月城法令颁布,有法可依,执法森严,治安便好了不少。
陶洋尴尬地笑笑,复又弯下身铺床褥,细声细语地回叶一一的话,“咳,这样啊,我从小待在新海避护所,还没有出去过,难免有些孤陋寡闻,别介意哈。”
叶一一点点点头,此时已经没了倦意,纯良地笑笑,慢条斯理地说:“那我先出去领系服了。”说完,便极快地换好鞋,起身就想往门外走。
“哎哎……我们一起呗。”陶洋东西也不收拾了,停下手里的动作,出声叫住了叶一一,三两步上前,拍了拍叶一一的肩膀,不给他拒绝他的机会,扯着他就往外走。
第一军事学院每个专业都有系服,平日不强制要求穿戴,但在训练、例会、比赛等重要场合必须要穿戴整齐。
明日新生开始集训,为期二十一天。为着这集训,各系服装早早准备好了。
叶一一要去D栋楼领,陶洋则要去A栋楼,因为不同楼,半道便兵分两路了。
野生动植物培育与保护系的系服是灰棕色的工装服,一套四件,外套、裤子、黑靴、灰色打底衫,版型比较宽松,整体略显臃肿。
叶一一想,按小爸的审美,肯定会嫌弃得不行。
叶一一刚回宿舍,发现陶洋也回来了,他的东西似乎都归整得差不多了,只是略带嫌弃地瞥一眼他的系服,然后扫一眼叶一一的系服,眼睛亮了亮,“你的看着不错啊。”
“你的也不错。”叶一一略显淡漠的嘴角勾了勾,从善如流地说。
陶洋难以置信地蹬圆了眼,张大了嘴巴,一时忘了言语,呆呆的从床上拾起白大褂,白色打底衫,宽松的黑色长裤,满脸嫌弃地说:“土爆好不好,谁会把实验室穿的白大褂当系服,只希望训练的时候不用穿它。”
“的确,不容易洗。”叶一一将系服放好,就听陶洋说:“洗倒是其次,你从异月湾来,肯定不知道现在的洗衣机发展到了什么程度,只要放进去,不到一分钟,洗的跟新的一样……”
叶一一点点头,随意附和着,实则大脑已经放空,神游天外了。
“唉……也不知霍学长今年带不带训,我考上的时间还是太晚了,他今年都读博了,带训肯定会由其它学长学姐负责……啊啊啊啊啊……好过分!”陶洋抓了抓头发,有一搭没一搭地说。
叶一一骤然回过神来,记忆中的面容似乎有些模糊不清了,但留下的温情却是经久不散,于是他不着痕迹地说:“霍学长?是哪一个?”
“这你都不知道?就是霍家的那个少爷,名叫霍惟,他爸是霍砚辞,他小爸是叶秾……呃……叶秾就是叶家那个金尊玉贵的小少爷,无论哪一个,那都是个顶个的有钱,豪门中的豪门。”
“霍学长更是卓尔不群,年纪轻轻就跟着萧教授攻克技术难关,十八的年纪,我们才一只脚踏入大学,人家后脚跟都博士了……”
叶一一静静地听他讲,一个字都不敢错漏。
陶洋很快停了话头,因为他的肚子饿了,热情地拉着叶一一往食堂走。
全自动式厨房提供的食物品类足够丰富,叶一一挑挑拣拣,打了两菜一汤,一份水果,一份甜点,共花去十卡贝。
选好餐,随意找了个位子,坐下来用餐,也许是饿坏了,陶洋此刻显得极为安静,狼吞虎咽地将面前的餐食一扫而光。
等陶洋用完餐,叶一一还在给菜扫尾巴,陶洋最会打发时间,他在智脑上刷着消息,笑得乐不可支,冒着些傻气。
叶一一扫完盘,匆匆咽下小甜点,咕噜咕噜喝了口汤,才算恢复了精力。
两人吃完饭,无事可做,百无聊赖地躺床上休息,叶一一躺着躺着,困意袭来,头一歪,沉沉睡了过去。
直到陶洋叫他去吃晚饭,才觉天色渐暗,他竟然睡了一个下午。
等到了晚上,他反而有些睡不着,一想到明天七点要去南场集合,于是又恼怒白日睡得太饱。
叶一一坐起来,从床帘缝里露出颗脑袋,眼巴巴地望向窗外,月光亮得有些晃眼,让人平白多了些失重感,不知道看了多久,直到困意袭来,他才钻回被窝,沉睡过去。
次日,闹钟将两个人叫醒,困眯眯地洗漱后,几乎是小跑着到达南场。
南场上有六个专业参加集训,野生动植物培育与保护,空间工程系,指挥系,后勤保障,医学系,飞行器工程系,其余专业在其它操场训练。
要说系服最好看的,还得是指挥系,一身笔挺的白色军装制服,十分修身,看上去就很养眼。
陶洋留下了羡慕的眼泪,泪眼汪汪地直盯着指挥系的Alpha瞧。
有眼尖的人看见了这一幕,啧啧几声,同情地瞥眼陶洋,低声骂了句“渣A”。
第78章 再相见 野保这个专业人并不多,仅……
野保这个专业人并不多, 仅有二十人,毕竟在人类自己都自顾不暇的时候,很难分出精力去支持这种略显鸡肋的东西。
当然, 指挥系人也少, 但原因却是千差万别。
叶一一好奇的目光在训导员和带训生之间流连, 训导员个子很高, 小麦色皮肤, 五官周正,不笑的时候略显肃穆。
军绿色的制服让他显得更加严肃, 冷得像寒冰, 他的双臂背在身后, 手握成拳, 站姿挺拔, 声音极具穿透力,“我是你们的训导员,秋明亦, 接下来的三周时间将由我引导你们进行训练, 我不管你们遵守的规矩是什么。但到了这里, 你们必须要遵守我的规矩。”
叶一一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想来是个要求严的,他已经想到今后的生活是如何水生火热了。他瞄了几眼周围人, 有些体质看起来不太好的新生已然愁眉苦脸,也有几个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大着胆子,调侃似地问:“训导员,那您的规矩是什么呢?”
秋明亦浓密的眉皱得死紧,紧绷的脸极有威慑力, 让不少人讪讪不已,装死似的垂下脑袋。
但一个队伍里总会出那么一两个勇夫,一边让人感叹他的“勇”,一边又默默为他点蜡,祝他好运。
刚才起哄的一两个人继续起哄,除了愈发热情的声音,还连带了几个浮夸的动作,“说嘛……”声音拉得极长,恶劣的撤娇让人恶寒,就像是误食了过期奶油,让人心里发梗。
一旁的带训生见秋明亦面色不善,顿时心如鼓动,尴尬地冲他们晃晃手,暗示他们安静,接着开始解围,“你们这一群皮皮虾,比上一届还皮……呃……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呢……名叫许连,是你们研二的师哥,和你们另外两个师哥师姐负责今年的带训。”
那个领头的倒性格似乎格外跳脱,挥挥手,冲许连喊道:“师哥好!我叫安生。”
许连朝他点点头,摸了摸额上并不存在的汗,继续道:“秋训导的规矩有三,一是有事喊报告;二是不许说不行;三是不许无故旷训,如果不幸旷训……你们自行体会吧。当然,你们要是不舒服,或者请假,记得跟师哥说,师哥替你们解决。”
许连说完,见底下新生窃窃私语,无人应他,更有一些局促不安,于是对秋明亦道:“那接下来就交给你了。”话音刚落,便迫不及待地跑到纳凉处偷懒。
叶一一将目光转回到秋明亦身上,他面色并未好转,总觉得这个人似乎要大动干戈。
果不其然,只听秋明亦出声呵道:“第一排第六、第七,* 第二排第二、第三,出列!”
一下子点了四个人,众人都不大摸得出训导员的意思,懵懵懂懂地睁着一双又一双清澈的大眼睛,不明所以,任是再如何地抓耳挠腮,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但很快,他们便知晓了答案。
秋明亦的声音如恶魔的低语般深沉,“名字?”
“安生,谢翊,李岁萝,凯尔。”
“十圈,立刻执行!”
安生似乎是有些不服,愤愤不平道:“训导,我们又没做错什么,你凭什么罚我们,这不公平……”
秋明亦冷淡的表情总算有了一丝笑意,带着几分讥讽,眼里的嘲意像旺盛的火原,从他的眼睛里溅出去的火星,极轻易地烫伤了少年人的自尊心,将他们气成了冒火的豹子。
秋明亦乐得给出原因,“我的规矩,第一条你们都做不到。”
安生听到这可笑的解释,狠狠瞪他一眼,不服气地说:“你又没有讲,我们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会知道?”
秋明亦并不想太过纠结这个问题,于是漫不经心解释道:“在许年讲之前,你们确实不知道,我没有立场怪你们,但在他讲之后,你们但凡是个人,也能理解个七七八八,但你们是怎么做的,在那里废话连篇。怎么?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还是……根本听不懂人话?”
谢翊敢怒不敢言,撇撇嘴,压低声音,嘟嘟囔囔道:“又不是只有我们四个,他们都说了,分明就是看我们不顺眼……”
“你在说什么?大声点!”秋明亦眉头紧锁,呵斥出声。
谢翊立马怂得跟只傻狍子似的,闭了嘴巴,脑袋垂下去,恨不得埋在地下,似乎是感受到所有人都在注祝他,脸腾一下红了。
安生这时插进来,“报告!训导,我认为您看我们不顺眼,借机报复。”
秋明亦徒然冷笑出声,“我就是看你们不顺眼,那么,现在你们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去给我跑。”
四人一时被他的话噎了去,无法反驳,不情不愿地踏上了跑道。
这下子除非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也没人敢再说话了,生怕给揪出去。
一行人战战兢兢地站着,一动都不敢动。
“剩下的人原地休息,等他们跑完,我们正式开始训练。”
秋明亦刚说完,引得余下的人瞪圆了眼,接着像是二傻子捡了钱似的,七歪八倒地乱糟糟地坐在原地。
叶一一随大流地坐在地上,百无聊赖东张西望,没成想旁边却是个极具热情的硬汉,自来熟地和他瞎聊。
“嘿!大兄弟,你长得可真白净,嫩得跟那地里的新瓜蛋蛋似的,像个Omega,你不介意我捏捏吧?”张千一露着一口大白牙,笑得憨厚。
叶一一纯良地笑笑,拒绝道:“我洁癖有点重,不喜欢别人碰我,实在抱歉。”
张千一按住蠢蠢欲动手,没心没肺地说:“咳!这有啥,我养的大黄也不喜欢我碰它的肚子,能理解,能理解。话说你从哪里来的?”
“异月湾。”
“我去!我去!那你肯定见过厄诺斯喽!他、他可是我的偶像,从暗夜里走出来的勇士,给异月湾撕开了通往光明的口子,那个如救世主一样的男人……”张千一滔滔不绝,越说越来劲,以至于开始手舞足蹈。
叶一一刚还觉得这兄弟很实诚,夸人的方式也是那么的独特,结果一提到厄诺斯,竟然变得这样中二,果然人不可貌相。
今日是个好晴日,日光烈得有些扎皮肤,南场上的训练如火如荼地进行,新生面庞滚落大颗大颗的汗水,砸在地上,瞬间蒸发。
下午六点,训练结束,新生纷纷涌进食堂。
叶一一却被陶洋拉着往宿舍的方向走,陶洋一边走一边解释,“我订了餐,让放在宿舍楼那边了。”
叶一一觉得陶洋不甚靠谱,担扰地说:“宿舍楼那边没有门,你忘了?”
陶洋一听当即裂开了,不可思议地说:“可、可我点的机器人送餐……靠!我为什么不选无人机,啊啊啊啊……”
“算了,我们先过去吧,看看有什么办法。”
西墙旁沿墙栽了一排排枝干粗壮的茶花树,花叶并不繁盛,但主干粗粗,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西墙的墙两米多高,抹得极为光滑,很难爬得上去,更别提翻过去。
陶洋提议他回宿舍搬把椅子。
叶一一想,真是原始的好方法。
等陶洋一离开,叶一一蹲地上等一会儿,便有些不耐地开始爬墙,踩着茶花树的枝干,软手软脚地爬到了墙下,抬眼便瞧见了送餐的机器人,刚想转身试着下去,只见机器人以极快的速度溜之大吉,徒留叶一一在墙头凌乱。
本来训练一天,费尽力气爬到墙头已经很是不容易了,谁知食物跑路了,叶一一气得想咬人。
看一眼落日的余晖,叶一一愤愤不平地探探脚,准备下墙头。
有句老话怎么说来者,上树容易下树难,在爬墙这一领域想来是相通的。
好一会儿,叶一一爬在墙头纹丝不动,他的脑子里已经是乱成了一锅粥,跳下去肯定会骨折,那得多疼呐,还是以这么丢脸的方式,标题他都想好了。
惊!某高校新生训练期间为取外卖竞摔下墙头……
太丢人了……
而且有些事情令他震惊,刚刚爬上来时,不觉得茶花树离他多远,怎么下墙头的时候,他的脚怎么都勾不到呢?简直是见了鬼。
叶一一伸出脚扭着脑袋继续勾,良久,他决定捂住脸缩在墙头等陶洋带椅子来。
“一一,下来。”
叶一一下意识伸出脚,蹬了几下,“怕,不要下去。”
说完才意识到什么,他的心脏亢奋起来,焦躁不安,似乎不再属于他,仿佛有了自己的想法,一个劲儿地催促他睁开眼睛。
这样陌生又这样熟悉的声音,是他还是不是他,若是他,他该怎么办,若不是他,他该怎么办。
纠结之间,他还是松开手,睁开眼小心翼翼地望了过去。
那双灰绿的的眼睛还是那么让人难以忘却,他跟霍砚辞是那么地相像,又添了几分叶秾的昳丽,五官更加浓墨重彩,黑发微卷,衬着落日的霞光,美成了一幅画卷。
他长得更高更壮实,既有几分少年人的单薄,又有几分青年人的沉静。
第79章 芒果布丁 叶一一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叶一一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十三年的光阴让两个相熟的人变成了两个半生不熟的陌路人,就好像有一道看不见摸不着的屏障,将两个人深深地隔开。
他愣愣地看着霍惟, 只见霍惟微仰着头, 也正在看他, 那双灰绿色的眸子里似乎藏着他的影子, 满满当当地盛着熟稔的温情。
他的声音淡淡的, 带着难以查觉的干哑,“别怕, 我接着你。”
霍惟再次出声, 与过去千差万别的清冽音色让叶一一心里浮出了一丝淡淡的失落感, 只觉得那种萦饶在心中的陌生感愈加强烈, 他讨厌这突如其来的情绪。
叶一一觉得自己真是多愁善感极了, 丢人现眼,于是勉强压下心里的复杂情绪,双手扒紧墙, 伸出腿慢慢往下探, 等双腿悬在半空, 霍惟伸手托住他的大腿, 随着叶一一松手,霍惟的右手揽住了他的腰。
两人身体相贴, 隔着薄薄的衣物,体温和心跳声似乎混杂成一团,不分你我。
叶一一心有余悸地双手环住霍惟的脖子,整张脸埋在霍惟的肩头,贪婪地嗅闻着霍惟身上的味道。
这是一种他从来没闻过的清咧味道,像那堆满了雪的雪山气息, 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清香。
这股纯净的味道和小时候极不相同,真是陌生极了。
十三年的距离难以跨越,这不由得让叶一一眼睛发酸。
霍惟本想放他下来,但叶一一抱他抱得格外紧,大有一幅要扒在他身上扒到天慌地老的架势。
直到肩膀上传来温热的触感,霍惟才发现他掉了眼泪。
这让霍惟心头发闷,不由地心疼起来,但隐隐又有些不易察觉的雀跃,记忆中那个爱哭的小孩还是这么爱哭,这点倒是没有改变。
当然,这样的氟围很快被打破了。
“叶、叶一一?我的天!”陶洋抱着一大包食物,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舍友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毫无羞耻地挂在一个陌生人的身上,要不是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脑门,打死他都不相信挂在那儿的就是很矜持很矜持的叶一一。
叶一一听到陶洋的声音,将眼泪在霍惟身上一蹭,利落地从他身上跳下来。
他薄薄的眼皮还透着红,一看就知道刚刚哭过,面上还带着些不好意思,和陶洋四目相对。
叶一一有一种被人看破了秘密的羞耻感,尴尬到不知如何是好。
霍惟失笑,随之转过身,灰绿色的眸子被夕阳刺得半眯着,让人看不清他眸底的情绪。
霍惟不着痕迹地贴近叶一一,侧目在他身上流连一会儿,欣赏着他既害羞又窘迫的脸庞,接着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打量着这个突如其来的来客。
等陶洋看清对面人的容貌时,整个人呆若木鸡,久久不能回神,哪怕此时蹦出个黄鼠狼,他也会被木愣愣地拖走吧。
“你好,我叫霍惟。”霍惟虽然和他打着招呼,但并没有伸出手,任人都可以看出来他的表面客气。
但陶洋显然根本没察觉,或者说他根本想不到这一层,嘴巴大大咧开,傻笑起来,“学长好,我、我是空间工程系的大一新生陶洋,也是叶一一的宿友……我可太崇拜你了。”
霍惟轻轻地点点头。
陶洋又自顾自地傻乐起来。
叶一一提醒道:“你的饭要冷了。”
“怎么会?这保温盒能保持……”说完,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嘿嘿一笑,一脸的意味深长,“我知道了,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我马上走。”不就是想泡他偶像嘛!
叶一一不知道他突然理解了什么,但他觉得不是什么好东西,幽幽地说:“你搬的椅子呢?”
“嘿!我走到宿舍楼下,腿可太酸疼了,突然就不想爬楼了,我想着我们宿舍离南门不远,就让机器人送南门了,我这不取了餐就来找你了嘛……”陶洋越说,发现叶一一脸色越黑,虽然摸不着头脑,但下意识噤了声,虚虚地问:“怎么了嘛?”
“没事。”叶一一咬牙切齿地说,他才不会把这么丢人的事情说出去。
陶洋没多想,“那我先走了,可惜了我的双人大餐……这甜蜜的负担……”说完,挥挥手后就遛之大吉。
叶一一此刻有一些凌乱,但他很快就清醒过来,他有很多问题想问哥哥,但他难以开口,不知道是不想落下风,还是因为陌生感而带来的别扭。
霍惟拉起他的手,将叶一一小一号的手包裹在自己的大掌中,这双小手触感温暖而又柔嫩,像一块趁手的暖玉。
霍惟说:“走吧,我带你去吃晚餐。”
叶一一被动地被他拉着走,落后他小半步,这样他就可以肆无忌惮地注视着哥哥的背影,好像很久又好像没有太久,他的背影怎么突然就这么高挺伟岸呢?
叶一一幻想着霍惟六岁时的背影,肯定和记忆中的一样,胖乎乎的;十岁时的背影,可能瘦了,恰若清瘦的竹般;十六岁的背影,带着少年的清瘦,却可能有了挺阔的影子;十八岁的,高挺伟岸,线条利落的腰背却仍有少年时的影子。
那只大手松开了叶一一的手,转而揽住了叶一一的肩膀,将叶一一从幻想中拉出来,他下意识抬起来头,错愕的黑亮眼睛撞进带笑意的灰绿色眸子。
“想什么呢?”霍惟状似十分自然地问。
叶一一错开眼,不冷不谈地说:“没什么。”
霍惟瞧着他心虚的表情,好心情地说:“那我跟你说说,我在……想什么,这十三年,我很想很想你,七岁的时候,我想你想到睡不着,闷在被子里偷偷抹眼泪,我一直问自己,送你走,到底是对的还是错的。”
叶一一心里突然变得湿乎乎的,忸怩地问:“送我走,你觉得对了,还是错了?”
“目前为止,我认为是对的,即使我很后悔。”
叶一一顿时十分生气,狠狠地瞪他一眼,一巴掌呼在扒在他肩膀上的大手上。
霍惟并来松手,“当时,我也是迫不得已,我想要小爸离开霍砚……爸爸,但爸爸心理有点问题(变态),我怕他伤害你。”
那时候,霍砚辞虽然找不到证据,但认定霍惟搞了鬼,他根本不相信叶秾死了,因此做了一系列疯狂的举动。
霍惟从计划之初就考虑到了这层因素,他纵然有一万种方式应付霍砚辞,但的软肋也是那么明显,他不能让霍砚辞捏住,鬼知道那变态会做出什么惊骇的举动。
叶一一对于这段往事了解得并不多,但从甘晓的只言片语中,他大致知道爸爸对小爸不太好,是个名副其实的渣男。
其实,相比于怨想他,他更在乎的是好像对他不是重要的,而是一个可有可无的玩具,想丢就丢,突然就不要了。
这时一听哥哥的解释,虽然不能释怀,但已然开始转换态度。
叶一一僵硬地点点头,表示听进去了。
霍惟所住的14号楼很近,走了不到十分钟,便到了楼底,霍惟并未带他坐电梯,反而拐了角,爬楼梯到了二楼,走到楼道尽头,打开了门。
霍惟住的是单间,整个内容空间比叶一一住的双人寝还大上好多。
叶一一刚坐到餐桌上,机器人就往餐桌上端了三菜一汤,他定眼一看,全是自己爱吃的,这时候他心里已然有些怀疑。
霍惟坐在他对面,面容放松,相比于他内心生出的无从适应,霍惟显得自在轻松多了。
两默默地用完餐,餐后,霍惟又从厨房里端出了块芒果布丁,叶一一眼睛亮了亮,眼睛动不动地盯着,面上却显得十分矜持,静静等着霍惟将自己的最爱放入他的手中。
叶一一咬一口,甜度刚好是他最爱的程度,津津有味地吃完,意犹未尽,思索着怎样才能再得到一块,还不等他开,就听霍惟说:“我只准备了这一块。”
叶一一吞了要说的话,看了看时间,想要还要晚训,于是又苦恼着该怎么和哥哥说。
霍惟放完碟子,从厨房里走出来,道:“我刚刚发了消息给许连,替你告了假。”
“啊?”叶一一呆了片刻,接着又高兴起来,不用去晚训,简直是中了大奖。
霍惟转身从衣柜里取出一套衣服,递给叶一一,指明了洗漱间的方向,“去洗洗吧。”
训练了一天,出了不少汗,叶一一确实觉得不舒服,而且,他确实想和哥哥再多说点话,于是也没多想,抱起衣服就进洗漱间洗了个澡。
霍惟给的睡衣是短袖知裤型的,叶一一从洗漱间出来,露出的胳膊和脚嫩生生的,他的头发湿漉漉的,这在霍惟看来是个坏习惯。
于是按着叶一一给他擦头发,霍惟的手法温和,令叶一一十分地舒适。
叶一一没有目的地打量着霍惟的房间,却被窗户映着的影子吸引住了视线,坐着的影子清瘦,站着的高大身影弯着腰,专注着盯着手上的动作。
似乎小时候,他也这么给他擦了很多很多次头发。
第80章 第三个隐藏剧情 擦完头发,霍惟问……
擦完头发, 霍惟问他现在要不要休息,叶一一呆愣片刻,以为自己幻听了, 但屋子安静非常, 两个大活人愣是没闹出多大的动静, 这让霍惟的话显得异常真实, 令他都没法欺骗自己幻听了。
叶一一转过身, 凝视着霍惟在灯下显得绿萤莹的眼睛,霍惟并不显得手足无措, 反而有些难以言说的沉静之感。
这种沉静让叶一一觉得他真是想多了, 他突然觉得气馁, 松垮了双肩, 有些疲意地说:“训练好累, 休息一下也挺好的。”
暖黄色的光使房间浮动着温馨的氛围,很快,这光变得昏黄, 霍惟将叶一一领进了卧室, 拉开被子将他塞进去, 俯下身替他盖好被子。
叶一一睁着一双大眼睛, 盯着俯身过来的男人,宽大衬衫掩不住的春光让他看了个一干二净, 阴影中的肌肤轮廊看起来十分饱满,能见的肌肤有冷玉般的滑润质感。
他感到他的心将胸口煽动到开始剧烈起伏,耳朵也逐渐炽热滚烫起来,已经短路了的脑子颇有些欲盖弥彰似的指挥着手摸上那一点也不矜持的领口,稍稍往上提了提。
霍惟慢半拍似的捏住叶一一的爪子,对上他大睁的眼睛, 灰绿色的眸子闪过一丝疑惑,似乎是在问叶一一为什么突然抓他的衣服,看起来竟有几分意外的单纯。
叶一一被他盯得面色愈发地烫,别捏地扭过头,色厉内荏道:“都怪你的衣服……”似乎也觉得自己太过主观,不怎么占理,话到一半便消了音,心里默默祈祷他不要再问下去。
霍惟这次却偏不如他的愿,捏了捏他的手,故意问:“我的衣服怎么了?”
“哼!”叶一一小小地哼一声,不说话。
似乎是觉得霍惟的手掌过于滚烫,于是用力地将自己被握住的手挣了挣,努力地往回扯,哪知道对方用的力是那样的大,非但挣不脱反而被握得更紧。
霍惟一幅他不说话就不松手的模样让叶一一心里火大,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更何况他还是带钢牙的兔子,而且仔细想来,自己虽然在这点上不纯洁,有点不占理,但总体而言,哥哥肯定觉得对他有所愧疚,这样一来,占在道德至高点的还是他。
“你的衣服不矜持,都、都……露……”叶一一聪明地稍稍提醒,点到为止,全说出来……这太让人羞耻了。
霍惟沉默片刻,松开了叶一一的手,轻咳一声,叮嘱他好好休息,然后带上门出去了。
叶一一像尖叫鸡一样吱了一声,因为疲累而生出的困意全没了,他咬着被子,脑内思绪万千,开始纠结起来。
他发现,他根本没站在道德的至高点……
他根本无法说服自己的羞耻心。
这残酷的发现让他翻来覆去,卷成了一条蛆。
另一边书房。
霍惟心绪难平,来回踱步,想了想,往自己身上套了件外套,拉链拉到最高,这样看起来应该很矜持。
但他又觉得羞恼,都怪林酥出的坏主意,还不等他责问罪魁祸首,那罪魁祸首先打了通讯过来。
霍惟接通,那边传来的声音称得上开心,当然,更多的是玩味,“嘿!大侄子!”
“大舅爸。”
“怎么样?见到了没?你表现怎么样?”
霍惟眉头微挑,带了点令对方不悦的意味,“舅舅怎么样了?”
对面的声音明显顿了一下,音调都降了几个调,“提他干什么……可能去异月湾了……吧??!!”
“带着嘉七?”
林酥的声音更加恹恹,闷着声“嗯”了句。
“他还怀疑嘉七不是他的孩子?”霍惟的面上带了丝丝恶劣的笑意。
自从叶锦城知道叶秾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后,叶锦城和叶宵一父子俩的天都塌了,叶锦城恨不得刨了甘晓的坟,抓着他的骨灰问问人生,戴绿帽子他都忍了,凭什么他的宝贝儿子变成了风祈那恶心玩意儿的种。
霍惟清晰地记得,叶锦城有一天晚上发疯似地胡言乱语起来,叶秾哪怕是任何人的儿子,都比是风祈的让他容易接受。
显然,霍惟无法理解这种深仇大恨。
叶霄一这个人也相当奇葩,他怀疑林酥给他带绿帽,等叶嘉七出生后,和他做DNA,这一做还真让他查出了些什么,鉴定认为他们没有血缘关系,这差点就点了火药桶。
虽然后来证明是检测环节出了问题,但叶霄一被整出了PDST,为了追求最严谨的结果,竟然做了一次又一次鉴定,差点把叶嘉七的胎毛薅秃了。
以后,叶嘉如果秃顶,很容易找到罪魁祸首。
林酥和他大吵一架后,他倒不敢光明正大地来,他偷偷地来,等拜访完朝義城的鉴定机构后,得到了99%的亲生率,当然,剩下的1%是失误。
然而,只是这样便不足以说他奇葩。
得出这个结果后,他夜不能寐,开始对朝羲城的所有的检测机构产生了极大的不信任感,所以他每去避护所出差一次,就去拜访当地的检测机构。
十三年来,他终于拜访完了所有的检测机构,得到了100%的亲生率,这让他极大地放下了心。
但林酥总觉得有后续。
林酥的话在通讯里闷闷的,像是极为心累,“他有病。”
霍惟曾好奇地问过林酥,林酥的回答很有意思,林酥说,两人发生关系时,叶宵一觉得他浪得要死,根本不是大家闺O。
霍惟对此持保留看法,根据他后来的明察暗访,发现林酥还是个海王,鱼塘里的鱼多到令他叹为观止,叶宵一知道后,做法也足够狠,在鱼塘里挖了八条渠放鱼,等鱼跑完了,再抽水填塘,一顿操作猛如虎,看得霍惟目瞪口呆。
林酥则默默垂泪,他从十四岁就开始钩鱼,每天定几十个闹钟,风雨无阻地送关怀送温暖,有时候还要熬夜加班地应付普信鱼,绞尽脑汁地夸夸,好不容易笼络住他们为自己办事,结果一夜之间土崩瓦解。
叶锦城可能是情绪最稳定的一个,当然,不排除他幸灾乐祸的嫌疑。
林酥并未纠结太久,而是很快地反应过来,“不许转移话题,你见到你的弟弟了吗?”
“见到了,但你挑的一件衬衫不矜持。”
林酥良久不语,接着说话的声音都提高了几个调,“怎么会?我挑的衣服哪儿不正经了?明明是你们的思想龌龊至极……说真的,你们俩真是纯洁的兄弟?”
“真啊,你不是说让我表现地自然一点,像小时候一样,让他有熟悉感,才能让他亲近我,我像小时候一样揽他的肩膀,拉他的手,给他爱吃的食物,替他擦头发,但他还是很冷谈。”霍惟说话的声音透着急躁。
林酥哂笑一声,“难得见你这么焦急,像个小孩子似的。那我问你,我让你去向他解释原因,你解释了吗?”
“解释了,但……”
“十年的距离光靠解释是迈不过去的,还得靠你的嘴去说,你告诉他你的七岁,八岁……和十八岁,让他了解你的生活,告诉他你不是陌生的,人与人的距离是怎么拉近的?还不是有共同的话题,聊着聊着不亲近了么?既然你们小时候那么要好,就像你想重新走近他的生活一样,他也在渴望着走近你,你懂了吗?”
“懂了。”
林酥似乎很满意,不再多说,转而说道:“南淳新研制的抑制剂已进送天南星避护所了,他的安全你不用太过担心。”
“明白,我们在朝義城的暗网流通抑制剂的时候还要再小心一点,霍砚辞似乎有所察觉。”
“吆……那个疯子!行了,我挂了。”
“嗯。”
〔宿主,您确定这个隐藏剧情的主要人物不是林酥嘛?〕
霍惟指尖划过书桌,眸色淡淡,“是林酥还是林南淳已经不重要了,在我看来,他们的诉求是一样的。”
十三年前他将小爸送到异月湾的一个星期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第一个隐藏剧情的完成度确确实实达到了100,而他也获得了1000功德值,想来甘晓的意愿肯定和小爸脱不了干系。
至于第三个隐藏剧情,称得上一句狗血。
谁都知道林南淳是林怀远的私生子,却都不知他是林怀远和萧漓的私生子。
这一切的起因全靠哥控萧漓倾情加盟,当年她得知最爱的哥哥竟然要和隔壁的Beta私奔,便将此事告诉林怀远,并极力促成萧林两家婚事。
萧白榆在婚姻里痛不欲生,偶然间知道萧漓做的事后,与她反目,萧漓那么爱他的哥哥,根木无法接爱他的恨,于是蠢到设计了一出出轨的戏码,想让萧白榆摆脱和林怀远的婚姻。
她的计划虽然成功了,但林怀远死话不认,萧父也不同意,这事也就匆匆收尾。
事后,她很就怀了孕。
但从小她身体就不好,根本没有能力供养一个孩子,然而她却固执地要生下孩子,临到死前终是心满意足地见到了萧白榆,没有遗憾地离开了人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