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转念一想,照梁皓非的脾气,若是真的查到了什么,他恐怕早就带着证据逼问到自己面前,也不会这样假模假样地试探。
上次他利用梁皓非设伏抓回南风,被梁皓非知道了不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吗?
那次,苏念都感觉梁皓非是真的动了杀心。
“上次带回来的也是肃王殿下赐的药,皇家之物,本就不常见,你觉得像也不稀奇。”苏念随口说着,转移落樱的注意,“我有些饿了,可有什么清淡的吃食没有。”
落樱也打消了疑虑,放下盒子就去了小厨房。
热闹的围猎持续了几天,也迎来了结束。
慕辞熙从一开始就没想着参与,对于整个过程也不在乎,每天只顾着和南风你侬我侬,此时坐在结宴的宴席上,看着席间翩翩起舞和舞女和优雅抚琴的乐伶,只觉得索然无趣。
梁熠坐在上首,主持的官员在下面侃侃而谈,汇报着这次围猎的诸多收获,魁首何者,奖赏几多,一切都是规规矩矩的样子按部就班进行。
结宴之后,第二日便是回城之时。
夜色深重,宴会的热闹也慢慢寂静。
慕辞熙喝了些酒,才走进自己的帐篷,没有看到香香软软窝在床上的南风,而是看到慕玦手脚局促地坐在一旁,看样子是在等他。
没有眼力见的家伙。
“有事?”
听着慕辞熙的语气,似乎是在埋怨自己不该出现,来打搅他的“好事”。
但是慕玦心里苦啊,若是没有要紧的事情,他巴不得离慕辞熙远远的,免得讨他的嫌。
“少主,是回雁的消息。”
慕辞熙一瞬间正色,声音低下来:“你说。”
慕玦站起身,走到慕辞熙身边,将回雁的信函交给他:“回雁的消息说,南越的八皇子逼宫了。”
一言既出,慕辞熙表情都惊讶了一会儿。
虽说南越的皇室关系剪不断理还乱,皇子诸多,但是据慕辞熙的了解,似乎是只有四皇子柳子奕,也就是这次领军攻打北宸的皇子,有能力最后做到那个位置上。
没想到,如今却是南越八皇子趁着柳子奕出征,京城空虚,直接逼宫了?
“柳子奕呢?撤军了?”
慕辞熙一边问,一边打开了信函。
家都被偷了,这要是还坐得住,那柳子奕也是个神人。
“四皇子柳子奕是回去了,但是他留下了尹肆乔继续领军。柳子奕不知道什么时候养了一队府兵,实力不容小觑。在得知八皇子逼宫的时候,柳子奕就立刻悄悄带着府兵潜了回去。那八皇子连继位宣告各国的国书都还未拟好,便被四皇子斩了首。只怕,南越的新一位君主是要确立了。”
慕辞熙一边听着慕玦说话,飞快扫过信函的内容。
在他看来,柳子奕也算得上南越皇嗣之中佼佼者,大抵也是他最后继承南越的大统。
慕辞熙对柳子奕欣赏归欣赏,若是柳子奕真的当上了南越的新君,对靖阳来说,并不是一件好事情。
可是这次八皇子的逼宫,让柳子奕直接放弃了循序渐进的筹谋规划,不惜暴露自己私养的军队,直接加速了进程,暴力镇压,武力推翻。
“殿下,要不要休书一封,让王爷和郡主早做打算。”
“不必。”
回雁的消息能传到他们这儿,相信慕司尘和慕晚晴也一定收到了。
慕玦说的是,让慕辞熙将自己的筹划告诉慕司尘和慕晚晴。
但慕辞熙也相信,他老爹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虽然说这么多年,慕司尘老了,沉稳了,看起来与世无争了些,可到底也是一块辣死人的老姜。
更何况,慕司尘就在前线,自然那会有比慕辞熙更好的筹谋。
慕辞熙也不想去他老子面前班门弄斧。
“可是,柳子奕回去也只是带了几个侍卫,还有尹肆乔留守,指挥全军。这”
慕玦的话有些担忧。
“没事,这个不用担心。柳子奕年轻,妄想南越和征战都要。实际上,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安内,和伐外,他只能选一个。”
慕辞熙说这句话的时候,信誓旦旦,胸有成竹。
柳子奕急匆匆回去,将八皇子斩于剑下,夺回了南越的皇权。
但是要等着他的事情还有很多。
要想镇压下来所有的异议,稳稳坐好皇帝的宝座,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南越的氏族势力庞大,盘根错节,理不清,也不能斩。
到时候,柳子奕对边境的北伐,一定是分身乏术的。
更何况,尹肆乔一直是柳子奕的得力助手,说个左膀右臂和军师也不为过。
在柳子奕最需要他的时候,他也不可能在前线久留。
尽管未来会有一些麻烦,但是想到前线的战事将会不了了之,慕辞熙还是开心的。
战事一了,朱远疾就会班师回朝。
到那时候,梁熠也没有了一定要留下他为质的理由,说不定他就可以回靖阳了。
慕辞熙和慕玦说了良久,等到回过神来,早已夜深了。
慕辞熙打发慕玦离开,这才反应过来。
南风呢?
本世子那么大个南风呢?
按照这几日的惯例,这个点儿,南风应该早就来找他了啊?
慕辞熙骂骂咧咧起身,走出帐篷,差点儿和南风撞了个正着。
慕辞熙一把握住南风的手,没想到握了一手冰凉。
“你一直在外面等着?”
南风犹豫了片刻,迟疑着点了点头。
“都冻傻了!本来就不聪明。”慕辞熙气呼呼推搡着南风走到床边,不由分说掀起被子,裹在南风身上,“说你傻,你是真的傻啊。你来了不会进来嘛。在外面傻站着做什么!”
慕辞熙说着,将南风的一双手包住,在手心搓了搓,哈着气为他取暖。
搓了几下,干脆拉开自己的衣服,直接把南风的手放进了怀里焐热。
当然,全程,慕辞熙也没停下他的碎嘴皮子:“慕风,有些时候,我真的不知道怎么说你。你说说你,这么呆,让我怎么放心。要是冻坏了,不仅你难受,我也心疼。你就当是心疼我,也该好好爱惜你自己。下次再让我发现你不好好珍惜自己的身体,你看我还会给你什么好脸色。哼!”
第62章 回雁旧事
南风老老实实地接受着慕辞熙的批评。
当时他来的时候,到了门口,正准备进去,却发现慕玦在里面。
慕辞熙正在和慕玦说话,南风依稀听到一些南越,战事,什么的。
南风便知道,他们应该是在说重要的事情,便觉得不好意思进去。
慕辞熙一看南风这样子,便知道了为什么。
慕辞熙脱了衣服,挤上床,搂着南风躺下。
“你不用觉得不好意思。如果说你是不想当着慕玦的面显得咱们很亲密,那也没有办法。
我是真心和你好,如果连慕玦和慕璟你都面对不了,那以后我领着你去见我父王和长姐,你还不跑得影儿都不见一个。那还了得。”
南风听得心尖儿一颤。
慕司尘不知道怎么样,但是他总觉得他会被慕晚晴打一顿。
对于这个他只见过一面的,慕辞熙的长姐,南风总有一种莫名的害怕。
慕辞熙被南风瑟缩的模样逗得好笑,揽着他的肩膀,轻轻拍着安抚他。
“我知道,我这个身份会让你苦恼。但是没办法,慢慢适应吧。
反正我这一辈子是缠上你了,你别想跑。”
慕辞熙凑在南风耳边,恶狠狠的说着。
“再说了,我和慕玦说话,你有什么不能听的,还傻乎乎站在门口。”
“你们说的是重要的事情。我”我的身份也很尴尬,怎么能贸然进来呢。
南风知道慕辞熙是回雁少主的事情。
慕玦和他说的是回雁的事情。
身为一个曾经的暗夜的杀手,哦不,现在也还是的人,南风觉得自己避嫌是应该的。
但是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慕辞熙的手捂住了嘴。
“你怎么了?你想说什么?慕风,你记住,在我这儿,你姓慕,你是我慕辞熙的人。我心悦你,你也喜欢我,我也不喜欢和你有嫌隙。我知道,你以前是暗夜的杀手,我也知道,你也有你想要守护的秘密,是你如今不便对我直接说的。可是没关系,我愿意对你坦诚,我可以跟你跟你说。
你知道,我是回雁的少主,其实我长姐也是,回雁是我母亲留下的,留给我们姐弟俩的。
当年我的母亲是姚家的后人,我外祖家世代从商,家产也算丰厚。后来我外祖便有了建立回雁的想法。我外祖只有我母亲一个女儿,便将所有都留给了我的母亲,连着他依托姚家各国商铺和资产建立起来的回雁。
回雁最初也只是联络商业和信息的组织,是后来我母亲嫁于了我父王,成了靖阳王妃。为了帮助我父王,其实也是帮靖阳,回雁慢慢变成了一个专注情报的组织。”
慕辞熙叹了口气,看着南风的眼神变得有些怅然。
“其实这件事也不奇怪。靖阳王是北宸唯一的异姓王,还在北宸的边境有自己的封地,北宸忌惮也是正常的。所以靖阳需要自保,所以回雁留在北宸的人和在北宸的部署都是最多的。
在我母亲去世之后,父王也没有接手回雁,回雁仍在运转,只是大部分的权力也下放到留在各国的管事手里。在北宸的就是雪姨,也就是流雪阁的主管姑姑。雪姨她们年轻时候和我母亲是故交,所以父王也很放心。
只是如今我和长姐大了,才开始慢慢接管回雁的事情。说起来,这次来北宸,还是我第一次见到雪姨呢。”
慕辞熙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情,忽的笑了起来。
“那日我和雪姨一见面,她就拉着我说,我和我母亲长得真像,也和小时候模样一样,和她小时候见过我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就想着,她说见过我,我怎么就不记得。我就问她,什么时候见过我,她说在她我母亲丧礼时候来过一次,那时候我还是个奶团子,旁的人都哭成了个泪人,偏我还在奶娘的怀里不哭不闹,只瞪大了眼睛滴溜溜地盯着她看。你说我傻不傻?”
“不傻。”
南风听出慕辞熙话里的酸涩,毫不犹豫地回他。
慕辞熙笑着揉了揉他的头。
怎么说到这儿来了呢。
“也没什么。方才慕玦来,说的是南越的事情。南越的一个皇子谋反逼宫了,但是被另一个皇子镇压了。”
“这件事对靖阳有影响吗?”
南风不禁问道。
虽然南风不懂各国这些政治上的起起落落,谁胜谁负。
但是如今,慕辞熙在这个位置上,未来也要接过靖阳的担子,南风也不自觉也会关心起靖阳的安危。
“没事,也许未来会有些麻烦,但是对于眼前的处境来说,却是好的。
南越骤然易主,前线的战事也会不了了之,靖阳也能安全一阵子。再者,不需要留着我要挟父王,我也不用继续留在北宸了,到时候,你就和我们一起回靖阳。”
南风心里一松,听着这最后的话,心里有些酸涩。
“怎么?你不愿意?”
慕辞熙察觉到南风的神情有些迟疑,又想到在肃王府游湖那夜,慕璟说要南风和他们一起回去,南风也是沉默拒绝。
莫非,如今他还是不愿意?
慕辞熙急了?
当初是当初,如今为了自己这个人,南风也得愿意和他回去!
南风摇了摇头:“没有,我愿意!”
只是要去靖阳的话,会有些麻烦。
“那就好。我告诉你,你别想着又悄悄跑远了,直接让我找不到你。你记好,我想找到你,我就一定能找到你。”
“嗯,我相信。”
哄着慕辞熙高兴了,南风心里又开心,又纠结。
如果要和慕辞熙一起回靖阳,最好的是和暗夜脱离关系。
慕辞熙那么信任他,连回雁的事情也和他讲。
南风觉得自己也需要在两个人的感情中做出一些努力。
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他回去求岑楼,让岑楼给他解药,也给他自由。
虽然这可能,或者说一定会要付出一些代价,但是南风也愿意。
第二日,高大威武的皇家车马走在前头,后面浩浩荡荡跟了一长溜的车队。
这次的围猎就这样结束了。
短短的十来日,却改变了很多事情,很多感情。
第63章 威胁
梁熠才回到京都没几日,便收到了边关的急报。
幸运的是,这既是急报也是喜报。
果然如慕辞熙所料,没过几日,尹肆乔也领军撤退。
得知南越撤兵的时候,梁熠很是开心,在朝堂之上便忍不住自己的喜色,连忙下旨让朱远疾班师回朝。
一并下的圣旨还有给慕司尘的,勤王有功,进京论赏。
消息一出,整个北宸京都都洋溢着一股喜色。
下了朝,苏瑾钰走在回去的路上,不时会有官员上前和他攀谈。
苏瑾钰一路走到宫门外,却在宫门外侯着的马车旁看到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人——梦若姑姑。
苏瑾钰心里疑惑,还未走近。
梦若便俯身行礼:“见过苏大人。”
“不知梦若姑姑在此等候微臣,有何要事?”
后宫一向和前朝边界分明。
自己又和皇后无甚私交,梦若姑姑怎么特意在这儿等着?
“苏大人家的公子可好些了?皇后娘娘一直记挂着,让奴婢一定问个好。”
“劳烦娘娘挂心,犬子身体已是大好。”
“当时在行宫,药材补品俱是简陋,如今回了宫,娘娘便交待奴婢整理了这些东西,让奴婢一定交给苏大人。”
梦若说着,身后的小太监将一个礼盒捧上前,但是苏瑾钰随行的侍从没有苏瑾钰的示下,却不敢接。
“这本该是陛下出面的事情,皇后娘娘原是有事求于苏大人,这才”梦若的话没说完。
但是意思大家都懂。
这是求苏瑾钰办事来了。
苏瑾钰一向不喜欢官场的虚溜拍马和贿赂讨好。
可是这不是他的同僚,而是一国之母。
见苏瑾钰面色犹豫,梦若轻声说:“苏大人无需多虑,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们娘娘不便出宫,也只有苏大人能做此事,这才舍下脸面,让奴婢来嘱托大人。”
梦若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递给苏瑾钰。
苏瑾钰叹了口气,把信收下:“娘娘有什么吩咐直接说便是,微臣何能不从,这些礼就免了吧。”
“既如此,奴婢代我家娘娘,谢过苏大人。”
梦若说完,便领着身后的小太监走了。
苏瑾钰收下信,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宋静霜能有什么需要求他的事情?
苏瑾钰疑惑,便拆开了那封信函。
这不看还好,看了简直是要了苏瑾钰的命。
短短一封信,哪里是有求于他,这分明是一封威胁。
比起威胁,更让苏瑾钰难堪的是,宋静霜知道了他和梁熠的关系!
尽管措辞再体面,还是字字化成利剑,将苏瑾钰的身体穿了个透。
苏瑾钰的手都在发抖,不可置信地将信函看了一遍又一遍,明明那么明显的字,苏瑾钰却像是失了魂一样,觉得意思如此晦涩难解,如此让人难以接受。
信纸没拿稳,飘然落地,苏瑾钰就像是仅有的体面落了地,身子扑倒就去攥着那片菲薄的纸。
驾车的侍从只听到扑通一声,以为苏瑾钰是撞到了,忙出声询问。
苏瑾钰深吸了一口气,半晌回了一句没事。
宋静霜的信函上,意思浅显易懂。
她知道了苏瑾钰和梁熠那么多年见不得光的关系,苏瑾钰那块玉佩在她那儿,她可以相安无事直到把这个皇家秘闻带进坟墓,但是代价是苏瑾钰不能再做与世无争的中立党,她需要苏瑾钰支持和辅佐梁皓非成为储君。
苏瑾钰以为在行宫和梁熠情断之时,已经是心死之时了。
没想到,更大的笑话还在后面等着他。
呵。
他苏瑾钰,克己复礼,独独做的一件大逆不道之事就是和梁熠有了私情。
可是如今这私情,竟成了罪孽的根源。
而另一边的御书房,因着战事告捷,梁熠的心情也算不错。
“禀告陛下,皇后娘娘求见!”
“让她进来吧!”
得到首肯的宋静霜深吸了一口气,挺直了脊背,缓步走进梁熠的御书房。
“臣妾见过陛下!”
梁熠并不理会宋静霜的行礼,自顾自看着奏折。
等到宋静霜腿都弯麻了,梁熠才不咸不淡地让她起来。
“陛下为国事操劳,臣妾本不应轻易打扰,只是有一事不解,特来请陛下解惑。”
梁熠抬起眼,凉薄的眼神落在宋静霜身上,耐心全无,颇有一种,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要数落她的意思。
梁熠不屑的目光在看到宋静霜从袖子里取出一块碧白相间的玉佩时变了脸色。
他第一反应是自己的玉佩何时被宋静霜拿了去。
梁熠一边喝道:“你!”,一边伸手去摸自己腰间的玉佩。
带着盛怒的呵斥在梁熠摸到自己的那块玉佩时戛然而止。
宋静霜拿的不是他的玉佩!
但是这一摸,更是说明了他和苏瑾钰的私情。
宋静霜看到他的动作,嘲讽一笑,特意抓着玉佩,将刻着“瑾”字的那一面展示给梁熠看!
梁熠来不及去想为什么苏瑾钰的玉佩会在宋静霜的手上,只想劈手夺过来!
宋静霜手执玉佩后退了几步:“陛下还是别逼我的好!”
梁熠眯起眼睛,冷鸷的眼看着宋静霜像是看着一个死人:“你进了朕的寝宫。”
苏瑾钰不会随便把玉佩给外人看,也不会随意丢弃,上上次他还见过苏瑾钰带着这块玉佩。
唯一的可能便是在行宫的时候,玉佩落在了他的寝室里。
“是!”
“朕说过,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进去!”梁熠粗暴地打断宋静霜。
“是啊,是我大逆不道!”宋静霜陡然拔高了声音,“若是我一辈子安安分分,怎么能知道,北宸高高在上的皇上,竟然也喜欢玩男人!”
“你找死!”
梁熠眼眶欲裂,一字一句从牙齿间挤出这几个字。
“从知道这件事,我就把自己的死置之度外了。”宋静霜抖了抖身子,这样盛怒的梁熠,她也害怕,但是她不能退缩,“不过,我就是死,也不会让大家好过,大不了就是鱼死网破。”
“你以为朕会怕你!”梁熠很是不屑,宋静霜的威胁对他来说,他完全没放在眼里。
“陛下若是无惧天下流言,只怕苏丞相早已在这后宫占有一席之地了吧。再说了,陛下再无所畏惧,苏瑾钰呢?他也不在乎吗?”
“你要怎么样?”
“我要你立非儿为太子!”
“你疯了!”
第64章 立储
这话一出,两人都愣了。
梁熠生气的是宋静霜妄想染指前朝。
后宫不可干政是一直以来的规矩,没想到她一开口就是立储的要求!
但是这句话落在宋静霜耳中却是另一个意思。
宋静霜一直知道梁熠没有那么偏爱梁皓非。
可她还乐观的想着,国家立储,到底既可以说是梁熠的私事,但也是北宸的国事,梁熠也会斟酌一二。
而若是论实际的谋略和城府,宋静霜也自信梁皓非比梁羽更适合做北宸的皇帝。
可是梁熠如今脱口而出的一句“你疯了”,让宋静霜心惊胆战,也心寒不已。
“我没有疯。是陛下私心甚笃!北宸皇室能入主东宫的,也不过寥寥可数。在陛下的一众孩子中,非儿比不过谁?
同样是陛下的儿子,羽儿能在父皇怀里学射箭,能有陛下特意请的老太傅亲自教授,非儿有什么?
陛下这样偏心,可结果呢?非儿做事难有什么值得挑剔的错处,羽儿倒是体面,事情做一件错一件,卖官鬻爵,徇私舞弊,御史弹劾的折子都积了不少吧。”
宋静霜眼里慢慢染上愤恨:“臣妾的中宫之位,乃是先皇亲册,自古立嫡立长,非儿作为陛下的嫡长子,本就合该立为太子。若是立贤不立长,陛下也要立个服得了众的贤德之人。
所以,立非儿为太子,有何不可?”
“呵,皇后一直深居简出,没想到手眼通天的本事,一点儿也不比朕差。”
宋静霜并不在意梁熠的嘲讽。
反正如今都已经撕破脸到这个地步了,野心是否摆到明面上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所以,陛下答应与否!”
“朕若是说不呢?”梁熠冷着脸,“这般威胁朕,你当真以为朕什么都会依着你吗?”
他不喜欢被人威胁,尤其是被他看不起,视为草芥的人威胁。
“我当然知道陛下的手段。臣妾孤身前来,何尝不是一个豪赌。今日若是臣妾没有活着出去,或是没有陛下的立储圣旨,那明日,陛下和苏大人的事便会满城皆知。
陛下可以不在乎,只是苏大人冰清玉洁,恃才傲物,若是成为整个京都茶余饭后的谈资,千年后青史留名也是帝王娈宠的丑名,只怕苏大人承受不起。”
梁熠这才反应过来,宋静霜进来的时候,并没有梦若侍候。
梦若是宋静霜的陪嫁姑姑,必定是忠心耿耿。
“你若是敢动他,朕定要你整个宋家陪葬!”
“苏大人怎么样,决定权不在臣妾这儿,在陛下那儿!
若是让苏大人知道,陛下宁肯牺牲苏大人,也要力保姝贵妃之子为储,不知苏大人会不会心寒呢。”
见梁熠动了怒,宋静霜知道,苏瑾钰这个赌注,她赌对了。
趁着梁熠关心则乱,没办法冷静思考,继续加码,逼他立梁皓非为太子。
梁熠心里一动,他和苏瑾钰正在闹别扭。
本身姝贵妃就是两人之间填不平的沟壑,也是上次争吵的导火索之一,若是宋静霜真的和苏瑾钰这样说了,那他和苏瑾钰真的完了!
梁熠闭上眼,掩饰心里的痛苦。
他不能失去苏瑾钰,但是让他低下高傲了一辈子的头颅,他也做不到。
察觉到梁熠的动摇,宋静霜呼了口气,适时退步,给梁熠一个台阶,让他做这个决定。
若是全程步步紧逼,逼着梁熠写下这道圣旨,对宋静霜和梁皓非来说,都不是好事情。
过刚易折,这个道理宋静霜一直明白。
“今日之事,是臣妾唐突,臣妾只有非儿这一个孩子,也只有这一个指望。再说了,非儿也是陛下的孩子,只望陛下不看僧面看佛面,只当对非儿照拂一二。
臣妾自知作孽不浅,尘事了却之后,臣妾自请入寺修行,赎罪祈福。”
说完,宋静霜对着梁熠深深一拜,伏地不起。
梁熠重重呼了口气,高声道:“李忖!”
门口听着全程,心脏一直悬着不敢落下的李公公跑进来,侍立一旁,余光扫向跪地的宋静霜,唏嘘不已。
梁熠提笔挥毫,迅速写下了一封诏书,写完将笔重重地扔在地上,正正扔在宋静霜的身边,墨汁溅了宋静霜一身,还有几滴落在脸上。
“李忖,你和皇后去肃王府宣旨。”梁熠说完,转向宋静霜,“如你所愿!不过,入寺修行就不必了,你到底是父皇当年亲封的皇后,主持中宫,贸然罚你,朕也难对先皇圣意。”
梁熠盯着宋静霜弓着的身子,似乎要把她的背影灼穿。
想要跑到宫外躲清静,只怕你没有那个福分。
不过就是一个太子之位,能不能熬上这北宸的皇位,还要看梁皓非的造化。
但是今日的威胁,朕会让你付出代价。
“谢陛下隆恩!”
宋静霜起身谢礼,似乎又回到了以往那个中规中矩,端庄得体的皇后。
李公公收了圣旨,躬身告退。
“玉佩留下!”
宋静霜愣了一瞬,依言,将那块玉佩好好的送到了梁熠的手上。
“臣妾告退!”那抹身影就如同她进来的时候一样,挺直了脊背,缓慢地走了出去。
一路上,李公公也没有和宋静霜说一句话。
他是下人,对于主子的事情,他不好说,也不能说。
两人走在出宫的官道上,暖洋洋的阳光洒下来,落在宋静霜的身上,但是他心里是冷的。
看着李公公低眉顺目的样子,宋静霜抿嘴一笑。
这些事情,李忖一定是知情的。
算起来,李忖也是从小跟着梁熠,从梁熠的王爷时期就跟着梁熠了,若是梁熠和苏瑾钰的私情早在那时候就开始了,李忖免不得要帮着打些掩护。
这么多年也是,梁熠的屋子,一直都是李忖跟着伺候,每次去都是李忖在门口守着。
这才是见怪不怪了。
宋静霜的目光从李忖身上转移到他的手上,上面托着的时,是梁熠刚写的,立梁皓非为太子的圣旨。
算了,无所谓了。
她的一生,就只有梁皓非了。
幸运的是,她做到了,这个东宫之位,她给自己的儿子要来了。
第65章 姝贵妃的责问
直到李公公宣读完旨意离开,梁皓非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李公公先行回宫,本宫今日在太子这儿用了午膳再回去。”
宋静霜淡淡说道。
李忖迟疑了一会儿,被宋静霜侧首一个眼神警告了,赶紧躬身告退。
他原是担心宋静霜将这些事告诉梁皓非,但是转念一想,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宋静霜作为正宫妻子,和梁熠撕破脸,对梁熠来说,已经是很大的冒犯了。
若是让梁熠自己的儿子知道,梁熠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这样的道理,宋静霜不会不懂。
再说了,若是宋静霜会告诉肃王,那她早就说了。
今日也不会是宋静霜去逼求一道册封圣旨,而是梁皓非带人去逼宫了。
想来梁熠肯定也知道这些,这才会放心让宋静霜和自己一起来宣旨。
李忖心里埋怨自己,到底是老了,脑子也不中用了。
圣旨拿在手里,看着自己的母后,梁皓非张了张口,还没说话,就被宋静霜抬手打断:“先进去吧。”
宋静霜面色如常,在梁皓非的搀扶下进了肃王府。
“梦若姑姑今日怎么没有和母后一道儿过来。”
梁皓非说着,招呼下人伺候宋静霜用膳。
“不用,就咱们娘俩吃,也说会儿话。”
梁皓非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抬手摒退了众人。
“这突来的圣旨,可是和母后有关?”
梁皓非明知故问,但是他不知道的是,宋静霜是怎么说服梁熠的。
但是他隐隐感觉到,这事他一辈子也不会知道的答案。
果然。
“人活一世,经历的事情太多了,若是要事事都问个清楚,只是劳神伤身。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以前学过的道理,可不能只是一句空口白话啊。
你如今成了太子,更是要谨言慎行,好好处世才是。”
宋静霜抬起眼看着梁皓非。
就这样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良久,眼底氤氲出些许湿意。
“母后真的很久没有这么好好看过你了。真好,我的儿子长成大人了。我知道,我从小就对你要求严苛,你一定很埋怨我。你若是生在平常的富庶之家,大可不必这般苦。
可惜你就是生在了帝王家,注定了你要走一条艰难的路。好在,不论怎样,如今结果总归是好的。”
梁皓非觉得今天的宋静霜很奇怪。
自小宋静霜对他一直很严格,一直用储君和帝王的标准教导他。
早熟的性格让他没有埋怨多久就变成了沉默接受,他也不觉得有多苦。
只是今日的宋静霜陡然开始说着这些没来由的话,仿佛以后就要母子相隔一样。
这让梁皓非感觉微妙得不舒服。
但他也知道,宋静霜这时候需要的是他的倾听,她可能真的憋了很久自己的情绪。
一个午间,饭菜没动多少,梁皓非安安静静地听着宋静霜说起一些之前的事情,说他儿时的淘气,说他读书的用功。
两人像是寻常母子一样,在一个闲适的午后,说着以前的旧事。
“太子殿下,宫里的秋岚姑姑来了,说是奉了陛下的旨意,来接皇后娘娘回宫。”
一个婢女进来传话。
梁皓非还未说话,宋静霜就释然一笑:“看来时候也不早了,本宫也该回去了。”
梁皓非沉默着起身护送。
母子俩走到前院,秋岚姑姑早已等候在一旁。
秋岚姑姑是当年梁熠母亲身边的大宫女,先皇后逝去之后,虽然一直当着闲差,但一直也是宫里地位不低的老人
“儿臣恭送母后!”
“太子自相保重!”
梁皓非欠着身子,看着那抹裙摆在他视野里慢慢消失。
不过个把时辰,梁皓非册封太子的消息就传遍了北宸京都的大街小巷。
消息来的突然,让很多肃王党,成王党,和中立观望的人都措手不及。
一时之间,有人欢喜有人愁。
也有人直接跑到了梁熠跟前。
“陛下,为什么?怎么好好的,就突然封了那个贱”
姝贵妃的话的还没说完,却被梁熠突然冷下来的脸色吓到了。
她在宫里,突然听到底下的下人们在说梁皓非当上了太子巴拉巴拉的话,一开始还以为是那些不长眼的小蹄子闲了嚼舌根子,怒气冲冲招来盘问,一问才知道竟然是真的!
这姝贵妃怎么坐得住,当即就跑到了梁熠的御书房,不顾门口小太监的阻拦,拔高了声音叫着要见梁熠。
一被准许进来,姝贵妃立刻就对梁熠发问,气急了,竟一时失言。
看到梁熠黑了脸,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话有多大逆不道。
“陛下,臣妾,臣妾只是太急了,怎么会这么突然呢?”姝贵妃撇撇嘴,讨好似的凑近梁熠,“陛下不是说过,要好好栽培咱们羽儿的嘛。羽儿如今是还在历练,可也是有了不小的进步了。肃王,肃王整日只知道花天酒地,娇逸非常,怎么能,怎么能这么突然就册封太子呢。”
说到这儿,姝贵妃脸上闪过一丝不屑。
梁熠看着她,竟然觉得有些好笑。
这就是他宠了这么多年的女人?
愚蠢,心急,和一个村妇一样,哪里有一点儿贵妃的端庄?
她竟然真的觉得梁皓非是个一无是处的草包。
不知怎么,梁熠心里对这个自己一直宠爱的女人第一次有了反感的厌恶。
姝贵妃当初进宫的时候,没有一点儿背景。
梁熠一眼看中她是因为她和苏瑾钰有几分相像。
不同的是,苏瑾钰是高傲的竹,他在面对梁熠的时候,哪怕深爱,也一直矜傲自恃。
在姝贵妃身上,梁熠能体会到在苏瑾钰身上体会不到的柔顺和讨好。
苏瑾钰不会讨好他,勾引他,但是和苏瑾钰很像的姝贵妃会。
所以梁熠将她从一个不起眼的秀女,宠成了独此一位,仅低于皇后的贵妃。
姝贵妃也一直自恃梁熠宠她,越发乖顺,谄媚梁熠。
姝贵妃没有后台,梁羽也没有母家的支持,他唯一能和梁皓非争储的资本就是梁熠对姝贵妃的宠爱和对梁羽的偏爱。
可是如今梁熠不声不响册封了梁皓非为太子。
姝贵妃心急,也没了心思做成梁熠喜欢的模样。
第66章 慕司尘的到来
梁熠沉声道:“太子人选,事关北宸国运,江山社稷,贵妃这般言急辞厉,是觉得朕儿戏了?”
“臣妾不敢。陛下,臣妾一时失言,还望陛下恕罪。”
尽管梁熠的话说得很轻,但话里的意思吓了姝贵妃一身冷汗。
后宫不可干政!
她怎么能犯了这个忌讳!
姝贵妃胆战心惊地做小伏低,眉眼间带着不安的小心翼翼,生怕梁熠发火要治她的罪。
梁熠看着她这个样子,起身走过去把她拉起来。
围猎时被苏瑾钰控诉质问,回宫又被宋静霜逼着威胁,立下了册封太子的诏书。
梁熠一直以来的傲气和自尊接二连三被磋磨,如今终于在姝贵妃这儿找到了身为帝王的威严,膨胀的面子。
帝王的威严和控制欲得到满足,梁熠也不想多责怪她。
苏瑾钰是情感的纠缠,宋静霜是利益的博弈,只有姝贵妃能满足梁熠的大男子的被崇拜和被依附的价值感。
“陛下~”
姝贵妃看梁熠的动作,猜测着他应该没有多怪自己,赶紧攀附着梁熠的臂膀,柔声撒娇。
“朕已经很宠爱你,你也要知足才是。只此一次,朕便不作追究,若是还有下次,就不要怪朕不念旧情了。”
“陛下,臣妾知道错了。”
姝贵妃哪里还敢质问为什么不立梁羽为太子,赶紧借坡下驴。
先保住自身才是要紧。
“你先回去吧。”
姝贵妃睁大了眼睛。
梁熠突然就要赶她走?
“朕今晚去叶露轩用晚膳。”
姝贵妃立刻喜笑颜开地离开了。
姝贵妃刚走,李忖就进来了。
“回陛下,皇后娘娘在肃王府用了午膳,秋岚姑姑已经接回来了。”
“秋岚是母后当年身边的人,自然是出挑的,就让秋岚以后跟着皇后吧,也好教导一二。”
李忖立刻明白了梁熠的意思。
这是要往宋静霜身边插人了。
“是。”
“陛下,许多大人听说陛下下了册封诏书,都朝宫里来了,说要见陛下。”
李忖揣度着梁熠的神色,小心开口。
“就说朕不见,有什么事情明日早朝再说。”
本就是被迫无奈的决定,还要被一群心思各异的大臣追问,梁熠是在真的烦了。
“如果苏丞相求见就不必禀告了,直接领进来。”
梁熠想了想补充道。
李公公垂首:“苏大人此时并未进宫。奴才在门口候着,若是苏大人到了,一定带到。”
平素苏瑾钰对北宸的事情是最上心的,今日立储这么大的事情,竟然到此时还未有动作?
这不禁让梁熠有些疑惑。
他不知道的是,苏瑾钰收到了宋静霜的信,自然能猜出为什么梁熠会突然立太子。
以往他也许会因为担心梁熠巴巴跑去查看,如今却是觉得他们俩还是不见为好。
第二日的早朝,以梁羽为首的一党大臣滔滔不绝,从各种犄角旮旯里搜罗出各种礼制和先例来规劝梁熠收回成命。
而肃王党的人有了梁熠的圣旨的支持,什么嫡长子,什么君无戏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一样框框输出。
梁熠被他们吵得头疼。
他转向一直沉默不语的苏瑾钰:“此事丞相怎么看。”
一语既出,整个朝堂都安静了。
也齐刷刷看向苏瑾钰。
苏瑾钰在朝廷的地位,朝廷众人都是心知肚明。
苏瑾钰躬身出列:“臣以为,肃王殿下恭良温俭,德才具备,学富圣贤之书,兼修治国之术,不失为储君之选。再者,肃王殿下乃皇后娘娘和陛下的长子,为兄,为臣,俱无失范,可堪大任。
陛下既然下了圣旨,便是圣意已决,朝令夕改,恐难服众。”
苏瑾钰话音落地,朝内立刻一片哗然。大家本以为苏瑾钰会端水,没想到他直接站队到了肃王这边。
“你这个老匹夫,放你的屁!”
边上的梁羽看不下去,对着苏瑾钰破口大骂。
“放肆!”
梁熠一声厉喝,顿时所有人都安静了。
“礼部尚书祁连!”
“臣在!”
“写国书昭告各国,着礼部筹备册封大典!”
说完,梁熠不顾众人,直接宣布退朝,便起身离开了。
虽然鸡飞狗跳,但是梁皓非成为太子成了板上钉钉的事实,册封大典也有序开展着。
与此同时,南越的新君继位也是不得安生。
底下的氏族大夫有的是不满意的,虽然碍于柳子奕的威严不敢正面硬钢,但暗地里的小绊子也不少。
当得知北宸将要举行太子的册封大典的时候,柳子奕便派了人来贺礼。
比起南越,靖阳就显得简单了很多。
慕司尘本就受召进京都论功行赏,只能留下慕晚晴照料国事。
如今不过是多一件册封之事罢了。
慕辞熙对于自己老爹要来的事情表现得很开心。
慕璟和慕玦也很开心,因为王爷要来就意味着他们能一起回靖阳了。
等待的这段时间里,整个公主府都洋溢着一股快活的气息。
唯有一个人,和这个欢乐的氛围格格不入——南风。
一想到慕辞熙的爹要来,南风就不由自主地生出一种逃跑的心态。
莫名其妙把人家儿子拐了,如今人亲爹追上门来了,南风感觉自己要完了。
慕辞熙倒是心大,笑着安慰他,丑媳妇也要见公婆,早晚的事情,没什么好怕的。
看南风真的心慌,就安慰他慕司尘是一个很好的人。
反正慕大世子为了哄南风,闭着眼睛说,把慕司尘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
饶是慕辞熙铺垫了一大堆,南风也还是没办法放松。
在南风的人生中,从没有见过父亲这个角色,他不知道父亲这个形象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和所谓的父亲相处。
他身边,唯一可以说是一个类似父亲的角色,那就是林海。
可是,这样畸形的形象,只会加深了南风的恐惧。
南风甚至做梦梦到慕司尘知道了他和慕辞熙的事情,提着刀追了他很远很远。
经过这样一个噩梦之后,南风就更加惧怕慕司尘的到来了。
不过,不管南风怕不怕,也不会阻挡慕司尘进京的脚步。
过了几天,慕辞熙清早就穿了朝服上朝去了。
慕璟和慕玦也自早起便是一副喜色。
南风知道,慕司尘来了!
第67章 虚假的交心
听说,慕司尘前来,梁熠早就准备了迎接的仪仗,所以慕辞熙要在宫里吃过晚饭才回来。
南风思忖良久,推说有事出门,和慕璟说了一声就走了。
他要回暗夜去找岑楼。
刚巧,南风回来的时候,恰好遇到岑楼也在清水别庄。
南风才回来,就遇到了黎墨,黎墨似乎有话要说,但是南风急着去找岑楼,也没在意,只是随口应付了两句就匆匆离开了。
南风“哐”的一声推开门,岑楼面具下的眉眼微微皱了一下,在看到南风的时候又放松了下来:“南风,有什么事?你这么急。”
南风在岑楼面前站定,看了一眼岑楼身边侍候的下人:“你们先出去吧。”
岑楼点点头。
房间里的小厮这才应声退下。
等到屋子里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南风看着岑楼,准确来说是看着他的面具,语气平淡地问道:“岑楼,你别带着面具了,我知道你的身份了,你就是苏念。”
岑楼眼神一瞬间变得阴冷,像是骤然闪电出洞的毒蛇,咬着南风的眼眸。
也许是南风的眼中满是真诚和坦然太刺眼,岑楼慢慢收起了自己的尖牙:“你怎么知道的?什么时候知道的?”
南风就把在围猎场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当南风说到他是看到了自己手上的伤口才认出苏念就是岑楼的时候,岑楼像是被针刺了一下,撩起自己的袖子,左臂上一个小小的红色印记,不仔细看都会以为那不过是一颗普通的痣。
“嗯,就是这个,血蛊咬的,我记得那天。”
南风慢慢说道,两个人在同一时刻想起了那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夜晚,那是岑楼觉得自己几近死亡的夜晚。
岑楼自嘲地笑了一声,把袖子放下来:“这样的印记,也只有你会知道了吧。”
毕竟印记那么小,身边的人也没有几个人在乎他,又怎么会注意到这些细微的东西呢。
南风忍了许久,还是问出了声:“那你,你怎么会成了暗夜的人,还”还成了那样的,药人。
南风自己以为,暗夜的人要么是穷凶极恶,要么是走投无路,可是这些也没法和丞相之子,这样大富大贵的人联系在一起。
所以,在知道岑楼就是苏念的时候,南风也觉得很难以置信。
只有两个人的环境下,面对着一个看破了自己伪装的人,岑楼也没有掩饰。
一个不长的故事浮出水面。
其实说起来也很巧合。苏念儿时,苏瑾钰生病了,尤晴如请医问药,俱不得法。为了让苏瑾钰块儿点儿好起来,尤晴如就带着苏念去了寺里祈福。
当时他们去的清风寺,就建造在如今清水别庄的山上。苏念背不下书,尤晴如本就因为苏瑾钰生病焦头烂额,一怒之下,所有火气撒在了苏念身上。
初春的天气,年仅九岁的苏念被一个人扔在寺外,尤晴如也不准丫鬟跟着他,让他罚跪反省。
夜晚呼啸的风让苏念害怕,他想找个山洞避避,却迷了路,误打误撞走进了林嵩的地方。
那里种植了很多的怪异花草,毒虫奇蛊。
不出意外,贸然闯入的苏念中了招。
第二天被寺里的僧人找回去的时候,苏念已经不省人事了。
林嵩发现自己养的一对儿蚀蛊不见了,稍一调查便知道是作业贸然闯进的人是苏丞相的公子——苏念。
正好苏丞相家的公子感染了风寒,高热不退,林嵩便伪装成了云游的药医,前去查看。
林嵩本想等着苏念快要断气的时候,把他的蛊虫收回来,没想到那两只蛊虫竟然在苏念的身体里惊人地稳定。
只是初来乍到得不适应搅得苏念高热不退,神志不清。
林嵩像是发现了什么神奇的物件。他难得求来的宝贝蛊虫,竟然能被苏念驯服。苏念这样的体质,可是难得的宝贝。
在林嵩的诱骗下,苏念成了林嵩的药人。
起初苏念以为只是简单的帮个忙,回报救命之恩,没想到最后却越陷越深。
他体内的毒蛊决定了他离不开林嵩,林嵩也乐得高兴。毕竟以前的药人都是一次性的消耗,如今算是有了长期的小白鼠。
但是,岑楼也不是随意任人摆布的人。
他慢慢开始学习医理药理,被林嵩发现后,他故作真诚说想要学习,想拜林嵩为师。
许是感叹于苏念的天赋,也许是自负到了一定境界觉得自己可以开创一个门派,有人继承崇拜,林嵩答应了苏念。
从此,暗夜多了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岑楼,也成为了副门主林嵩的唯一弟子。
不是很长的故事,但是岑楼走了很多年。
独自走了很多年。
以前只有南风能看到他狼狈的一面,如今也只有南风能听到这些从来没有提及过的往事。
莫名感觉氛围有些感伤,南风斟酌着开口:“还好,如今都过去了。”
南风想说些让岑楼开心的话。
但是他没有慕辞熙那样花言巧语的嘴。
不过既然岑楼愿意把自己的过去都讲给他听,那说明两人的关系也算不错吧。
南方也就接着说了自己的经历。
从他小时候的流浪,到暗夜的磨砺,最后,他一时收不住。
也有原因是因为觉得和岑楼也可以成为和慕璟他们一样的朋友。
南风把他和慕辞熙的事情也和岑楼说了。
眼看着南风说起慕辞熙的时候,眉眼之间遮掩不住的慢慢升起来的喜悦,岑楼眼底已经变了情绪。
面具的遮挡和极好的掩饰让说到兴起的南风没有注意到岑楼的异样。
末了,南风看着岑楼,眼睛里泛着亮晶晶的光:“岑楼,我想要离开暗夜。”
岑楼定定地看着他,并不说话,眼里写着压抑的愤怒和疑惑。
良久,岑楼才闲闲问道:“为何?”
这次轮到南风羞涩了。
他想离开,是因为他找到了自己想要跟随的人。
他不想再继续做杀手了,想成为一个自由的人,和慕辞熙一起回靖阳。
但是炽热的爱,却总是喜欢在心里热烈地燃烧,难以宣之于口。
岑楼帮他说了出来:“你想走,是因为你喜欢上了慕辞熙,你已经不需要暗夜了,是吗?”
南风点了点头,他抓住岑楼的手:“嗯,但是我还有以往暗夜的毒药,就算我离开了,也不是真的离开,你能帮我吗?”
第68章 美好的期许
岑楼似乎是很为难,他沉吟片刻道:“既然你如此信任我,那我肯定竭尽所能帮你。”
南起初看到岑楼犹豫,以为是自己的要求过分了,毕竟这也不是一件小事。
听到岑楼这么说,南风忍不住开心,语气也难以掩饰兴奋:“真的吗?”
岑楼安慰似的对着他笑了笑:“自然是真的。只是南风,我想要告诫你。情情爱爱,是世间极不牢靠的东西,况且,慕辞熙再怎么说,与你相识不过数月,你如何就能肯定他一定对你一往情深。
再说了,慕辞熙是回雁的人,你是暗夜的人,暗夜和回雁水火不容,你怎么知道他不是存了利用你的心思,假意骗你?”
岑楼一连串的话,像是竹筒倒豆子一般,一股脑儿倒下来。
但是南风并没有被他的长篇大论吓到。
他认为这不过是因为岑楼不了解慕辞熙,所以才会这样去想慕辞熙。
听着岑楼一副家里人,为他担心的口气。
南风心里涌起一股暖意。
在暗夜相依为命的他们,也勉强可以算是家人了吧。
“他不会的!”
南风的笃定让岑楼呆愣了一会儿,旋即笑开了。
南风紧接着补充:“岑楼,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是我真的觉得他不是那样的人。他对我好,是真的对我很好。我感觉从遇到他,我的生活才开始变得不一样了。
在离开暗夜的这段时间,我体会到了很多我以前用来没有经历过的东西和感情。”
南风很想告诉岑楼他真的觉得慕辞熙很好,觉得自己遇到慕辞熙之后很好。
而岑楼则是看着眼前这个话多到有些陌生的南风,沉默不语。
他能感觉到,南风变了,变了很多很多。
“你确定慕辞熙,他真的爱你吗?”
岑楼打断南风,盯着他的脸,妄想找出一点儿动摇的蛛丝马迹。
但是南风只是坚定地点点头。
“那就好。”
岑楼收回了一开始的盘问姿态,微微坐直了身子。
“你要走,我肯定会尽力帮你,林嵩门主那边,我也会尽力帮你说些好话,只是不知道你这一走,什么时候还能再见了。”
“岑楼,不管我以后在哪儿,你以后在哪儿,我们永远都是朋友。更别说你今天帮了我这么大的忙,以后你有什么需要的地方,我肯定万死不辞。”
南风说的很真诚。
他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岑楼点了点头:“你说这话我可记着了。”
接着他转了个语气:“只是”
“只是什么?”南风以为还有什么很棘手的事情。
“只是,暗夜的惯例之毒,虽有解药之法,但也没有现成的解药。像你这样的堂主之人,体内的毒药解药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做出来的。
而且,你的身体里,除了暗夜惯例的毒药,还有前门主林海下的毒药,这两种毒混在一起,已经达到了一种平衡。贸然直接化解其中之一,只怕引起另一个的极大反应,急火攻心,有些冒险。”
“那怎么办?”
“我可以帮你试试配个药,两种毒药一起,慢慢弱化消解,只不过时间可能需要的长一点儿。”
岑楼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抱歉。
南风却是松了口气。
只要有办法就好,只要有能解决的希望,南风就觉得很开心。
“岑楼,真的谢谢你。”
“等到事成了之后再谢吧,现在还早了些。”
南风想着出来也挺久了,加上他很想把这个事情告诉慕辞熙,坐了没一会儿就准备离开。
临走的时候,南风对着岑楼又是一番感恩戴德。
南风走了到门口,手都放在门上了,他突然回过头:“岑楼,你现在也有了权力,虽然这是个人的选择,但是作为朋友,我还是希望你回去吧。”
“去哪儿?”岑楼听着这没头脑的话,问得有些深意。
“和暗夜斩断关系,回去做苏念,只做苏念。你还有父亲,还有母亲,人生总好过继续在暗夜耗着。”
南风站在门口,门被他拉开了一个缝,细碎的阳光趁机跑了进来,暖晕的光束打在南风的脸上,为他镀了一层柔和的轮廓。
他的目光锁在岑楼的身上。
岑楼的半张脸掩映在面具之下,面具的阴影打在他的脸上,藏起了诸多的情绪和心思。
骤然的光晃了南风的眼睛,他看不清岑楼的眼神,只听到他暗哑的一声回答“好,我会考虑的。”
南风离开了清水别庄。
岑楼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房间里。
深海的冰山静静地悬浮在空旷的海面上,露出寂静的一角,没有人知道,这小小的一角之下,是怎样的庞然大物,也没有人知道,平静的海面之下,又怎样的波涛汹涌。
“岑大人!”
一声轻唤,拉回了岑楼放纵的思绪。
是黎墨。
“什么事?”
岑楼立刻换上了严肃工整的模样,听着黎墨的汇报。
而另一边的南风,走在回公主府的路上,不仅脚步是轻快的,连周遭的一切南风都觉得格外的美好。
暗夜一直是他心里的心结。
虽然说感情是一个任性的东西,它会神奇地降临在神奇的两个人之间,丝毫不在乎他们的身份,地位,处境,外貌,年龄,一切的外在条件,甚至是性别。
它只关乎灵魂的冲击和荷尔蒙的交流。
但是实际的人并不会像它一样任性。
至少南风是这样。
他一直觉得自己和慕辞熙之间,是他高攀了。
慕辞熙是风华绝代的世子,他只是一个不起眼的阴暗的人。
慕辞熙是靖阳未来的王,而他没有很好的家世,甚至他连一个家都没有。
南风也自认他不是一个多有学识,优秀到耀眼的人。
所以在这段感情中,他总有一种隐隐的自卑。
以前在慕辞熙的包容和热情之下,这些不安的敏感的,卑微的,小心思都会被他自己压下去。
可是如今,慕司尘要来了。
那是慕辞熙的父亲。
因为他是慕辞熙血浓于水的亲人,南风不可能不在乎他对自己的评价。
南风想要的是,哪怕慕司尘不支持,至少不要给他一个坏印象,让他反感自己和慕辞熙在一起。
所以南风脑子一热就回来找了岑楼。
没想到的是,岑楼居然答应了帮他。
南风突然觉得这一切顺利得让他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要是以后的一切都像他期望的那样就好了!
第69章 反对
南风满怀欣喜从侧门走进公主府。
他轻快的脚步在踏入府中的一瞬间变得沉重了。
因为从他进门的时候,门口的小厮看他的眼神就透露着古怪。
府中也多了许多陌生的面孔。
南风心想着肯定是慕司尘带来的人。
南风正想着,像往常一样朝着慕辞熙的小院走去,却在半路上被慕玦拉住了。
慕玦神色凝重,只说了一句跟我来,就脚步匆匆地把南风拉到了他自己的房间。
“怎么了?”
南风很不解。
慕玦关了门,两条秀气的眉毛拧在一起,看得出来他很纠结,也很为难:“慕风,你,你现在最好别过去。王上知道了你和,你和世子的事情。他,很生气。”
说到这儿的时候,慕玦叹了口气。
慕玦也从来没见过慕司尘这么生气。
慕司尘来北宸,本来应住在驿站,但是慕辞熙暂时住在公主府,慕司尘也就下榻在了公主府。
慕辞熙和慕司尘一回来,就在找南风,他想要带南风去见慕司尘。
因为和南风确定心意没有多久,也是慕辞熙存了私心,想要正式地介绍南风和慕司尘相见。
所以在为数不多的书信来往中,慕辞熙也没有告诉慕司尘关于南风的消息。
所以当慕司尘一头雾水看着慕辞熙一脸兴奋地找了半天人,哪儿哪儿都扑了个空,最后啥也没找到,却言辞笃定地告诉他,他喜欢上了一个男人,等那人回来就带来给他看看!
慕司尘觉得自己一定是快要去见他的发妻了!
什么离奇的都能遇见了!
慕辞熙还连点儿缓冲也不给,慕司尘上一秒还是晴空万里,下一秒慕辞熙直接一个天雷滚滚,把他老子劈得外焦里嫩。
慕辞熙本来很开心地和慕司尘叨叨他和南风巴拉巴拉,一转眼看到他爹的脸色,顿感不妙。
慕司尘黑了脸,平素温和的脸庞此刻绷出凌厉的棱角,他冷着声音,背着手,死死瞪着慕辞熙:“混账!”
慕辞熙梗着脖子:“父王,我就是喜欢他,我怎么就混账了?”
喜欢,怎么会有错呢?
慕司尘伸出一只手指着慕辞熙,那虚虚指着的手指也在微微颤抖:“你,你真的是想气死我!
还是我太纵容你了!让你玩野了性子,做事情没天没地的。
我从来没有催过你,也没有干涉过你的婚假之事,是不想强迫你。可你倒好,放着靖阳那么多世家小姐不喜欢,来北宸,也没有什么人入得了你的眼。我都只当你眼界高,玩性大,可你也不是这么个混账做派!”
“父王,我不是一时兴起,玩闹心思,我是认真的。我是真的喜欢他!”
慕司尘痛苦地闭了眼,他转过身子,不想看见慕辞熙这个认真的样子。
因为这个认真的样子,让他害怕。
他宁愿慕辞熙只是一时新鲜,风流一刻。
而不是这么笃定他要走这一条荆棘遍布的路。
“父王,我知道,您一直很爱护我和姐姐,我也很感恩您这么多年的疼爱。可是这件事上,我不想,也不能让步。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我可以做自己的决定。您介怀的不外乎是慕风是男子,您怕我被世人耻笑,您怕靖阳后继无人。可是这些都不是困难,我不怕,我可以承担”
“承担?你拿什么承担?凭你一张嘴吗?”
慕司尘陡然大了声音。
吓得门外的下人都退避三舍。
慕司尘深吸了口气,坐下给自己倒了杯水,以防自己一口气顺不上来,被气死。
“你们相好了多久?”
“半月不到。”
慕司尘刚刚松下一口气,还好,不是很长,还可以改变。
下一秒,慕辞熙似乎懂了他的心思,忙着补充道:“但是,感情的深厚与否,不在于时间的长短不是吗?”
“他人呢?”
“可能有事出去了吧?”
在慕司尘提到南风的时候,慕辞熙极快地瞥了慕司尘一眼,那眼里的防备让慕司尘又心梗了一会儿。
“他是什么人?”
慕辞熙舔了舔嘴唇,却不知道怎么说。
这个节骨眼上,慕司尘巴不得对着南风鸡蛋里挑骨头。
若是这时候告诉他实际情况,百害而无一利。
面对慕辞熙的支支吾吾,慕司尘更觉得荒唐。
要么是他对人家根本不了解,要么就是那人的身份也不清白,他说不出口。
“反正您以后会知道的。”
慕辞熙的嘴硬换来的只有慕司尘的一声嗤笑。
这一笑,却戳中了慕辞熙的痛处。
慕辞熙挺直着脊背,抬着头,无所畏惧地对着慕司尘。
“不管您怎样反对,我只是想要告诉您我的态度,我绝对不会放手,无论您劝我多少遍都不会改变。
只希望,您看在我母后份儿上,成全我和慕风。”
“你还有脸提起你母后!”一个清脆的巴掌之后,慕司尘和慕辞熙都把不可置信的眼神放在了慕司尘发颤的手上。
慕司尘像是触电般迅速将手攥成拳头,笼进袖子,仿佛这样就可以当这一巴掌没有发生过,他湿了眼眶:“她当年拼了命生下你,你如今却,你不仅让千万人指着你的脊梁骨骂,你还让你死了几十年的母亲被人指指点点,你啊!”
一时之间,父子俩相背无言。
慕辞熙知道慕司尘真的比自己想的更加生气,后悔自己不该拿去世的母亲来刺激父亲。
慕司尘在后悔不该打慕辞熙,再怎么样,这是亡妻留下的血脉,她曾经那么期待他的出生。
“你去小祠堂反省,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出来。”
慕司尘拂袖离开,不愿再和慕辞熙说话。
慕辞熙落寞地回了一句是。
出来之后,慕辞熙交代慕玦,让他看着点儿南风什么时候回来了,照看点儿,别让他和慕司尘撞见。慕辞熙怕慕司尘难为南风,更怕他们俩闹出什么更多的不愉快,毕竟两边都是他生命中很重要的人。
眼看着慕玦答应了,慕辞熙就进小祠堂罚跪去了。
听完慕玦的话,南风心情一下子从云端跌入谷底,仿佛成片成片的乌云聚集而来,遮蔽了他好不容易看到的一点儿阳光。
慕玦还在苦口婆心劝着南风避避风头,谁知道南风已经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他怎么样了?”
南风愣头愣脑说了一句。
慕玦反应了一下,他说的是慕辞熙。
“世子在小祠堂跪着呢。”
“我去看看他。”
慕玦想拦着,但是看着南风祈求的眼神,这话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好吧,我带你过去,不过咱们得动静小一点儿。”
第70章 相见在小祠堂
吱呀一声,小祠堂的门打开了。
慕玦在门口望风,南风走进去之后关上了门。
慕辞熙跪在蒲团上,面前燃着几支蜡烛,火光在他脸上跳跃。
听到声音,慕辞熙并没有回头。
“您也别劝我了,我不会改变心意的。”
“是我!”
听到声音,慕辞熙欣喜地回头,看到南风的那一刻,原本丧着的脸立刻扬起惊喜的神色。
他着急起来,却没想到跪久了,双腿已经麻了,心急之下,一个趔趄就要倒下去。
南风慌忙上前扶住他。
慕辞熙顺势靠着南风借力,把南风搂进怀里,感受着怀里真实的人,心里仿佛有了莫大的支持。
“你怎么来了?”慕辞熙扣着南风的肩膀。明明才分开一会儿,却觉得像是很久没见了一样。
“你去哪儿了,我回来找你怎么也找不到。”
这句话也带着些委屈的意味。
就像离了主人的小狗,受了欺负,回来找主人求安慰。
“我回了一趟暗夜,岑楼答应帮我了!他会帮我制取解药,我以后可以来开暗夜,只跟着你了。”
南风迫不及待和慕辞熙分享这个好消息。
但是想到慕司尘的反对,慕辞熙现在还在这儿跪着呢,南风稍微好一点儿的心情立刻又失落了。
“这是好事啊!没想到,你那么喜欢我,也不和我说一声,自己一个人闷声就回去了。”慕辞熙附和道。
“可是,可是你父王好像不是很高兴。”
南风的声音闷闷的。
他从慕辞熙的怀里挣开,捧着慕辞熙的脸,微弱的光里,慕辞熙的半张脸上,一个绯红的巴掌印有些浮肿,分外明显。
南风心疼地伸手,还没碰到,慕辞熙就倒吸了一口冷气,嘴里只叫着痛。
更让南风心疼不已。
“你,怎么不敷点药?你跪了多久了?吃饭没有?”
敷药?敷了药怎么让慕司尘心疼?
当然,慕辞熙并不会吧这些小心思告诉南风,他委屈巴巴地噘着嘴:“没跪多久,饭没吃,但是我让慕玦偷偷给我拿了些吃食。
这也不用敷药,你吹吹就不痛了。你就是我最好的药。”
“都这样了,你还有心思贫嘴。”
南风嗔怪地睨了慕辞熙一眼,目光转向慕辞熙的脸上,仍是盛满了心疼。
慕辞熙玩够了,也严肃了不少:“没事,你不要太担心。父王,他只是,只是我说的太突然了,他一下子难以接受。
给他一些时间,他想通了就好了。”
其实慕辞熙自己心里也不能完全笃定。
在坦白之前,他觉得依照他对慕司尘的了解,慕司尘一直很疼爱他,也不是那种迂腐古板之人,他以为慕司尘会接受,会支持他和南风。
没想到慕司尘却发了这么大的火,甚至伸手打了他。
慕辞熙心里没底慕司尘到底会怎么样,他只能尽力争取。
但是他不能就这样告诉南风。
南风本来就怕,要是他这么说吓跑了怎么办。
“好吧,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我要不要暂时离开公主府一段时间?不然,你父王看到我更生气了怎么办?”
南风只能应下,但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求助慕辞熙。
慕辞熙心里犯了难,南风不在跟前,他能更好地对慕司尘使用苦肉计让他心软。
但是他又说不出让南风先和慕司尘避着点儿这样的话。
南风看慕辞熙似乎有些纠结,立刻接话道:“没事的,刚好岑楼要帮我做解药,我可以回暗夜一段时间,回去帮帮他。
你也别和你父王犟,你好好跟他说。”
“你还劝起我来了。”慕辞熙心里很难过,“不过暗夜你就别回去了,好不容易出来了,回到不喜欢的地方。”我不想你回去。
“对了,那个岑楼是什么人?”慕辞熙心里也有些疑惑,“他能这么好心就放你走了?你们关系那么好?”
南风想了想:“他是一个可怜的人,也不容易。兴许是我们同病相怜吧。”
“哼,你们倒是感情好。”
慕辞熙扭过头,躲开南风摸着他脸的手:“我吃醋了。”
“这你醋什么,我们俩没什么。他也不喜欢男的。”
南风慌忙解释。
“这么说,你会喜欢他咯!要是他喜欢男的,你还能喜欢我吗?”
“怎么会,我,我只喜欢你一个,真的,我保证!”
看着南风信誓旦旦,就差发誓的样子,慕辞熙噗嗤一笑。
慕辞熙自然知道南风不会喜欢别人。
不过是借机想听听南风说喜欢他的话罢了。
“好了,你也别陪我跪着了,我没事。做给老爷子看呢。你别担心我,早点儿回去睡吧。”
慕辞熙亲了南风一口,这才恋恋不舍地放开。
“我陪着你。”
“胡说,你快回去睡觉。说不定等你睡着了,老头子一心软,我半夜就能爬到你的床上了。或者你要实在想我,你就去我房间睡。”
“你啊,正经点儿吧。”
南风想不通慕辞熙为什么这样了还能笑出来。
南风咬咬牙,起身离开,走了两步,突然停下了脚步,在慕辞熙疑惑的神色中折返回来,在慕辞熙唇上飞快地碰了一下,紧接着飞快地离开了。
整个过程快到慕辞熙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他甚至来不及对这个吻做出任何反应,南风已经离开了。
南风出来的时候,慕玦还在角落里,不过多了一个慕璟。
慕璟把南风推到了自己的房间,还神秘兮兮地凑在南风耳边说:“你别睡你原来那个屋子了,万一王上什么时候想起来了去找你,那不是被正正撞见!
你先睡我哪儿,我去和慕玦挤一挤。啊,听话,这是为你好。”
慕璟说的时候,脸上也闲不住,夸张的表情从紧皱眉头到惊恐,到劝告,繁忙的五官就没停下来过。
虽然这个提议也好像也没有好到哪儿去,南风也不想拂了他的好意,就答应了。
夜慢慢深了,慕司尘在房间里,一个人郁闷,慕辞熙还在小祠堂跪着,他也睡不着。
慕司尘正拿着一张小像,面色凝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