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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紫禁后事


    花晚晚最终还是没能去看成那场决战。


    毕竟她要脸。


    况且这一战结果早已注定。


    她看或不看,结果都不会有所改变。


    自一开始,这就不是一场单纯的剑客之战。


    就算不提叶孤城本就是为了南王府李代桃僵一事而邀的这一战。


    小皇帝要建桥修路,要赈粮军需,那就必须得充实国库。


    可国库空虚,钱从哪里来?


    自是不能剥削百姓,那是昏君所为。


    但江湖之人就不一样了,他们钱来得快,用得也快,偶尔输一输,也没什么大不了。


    而苏楼主他不想吃软饭,他的金风细雨楼要立足于京城,除了要利用李燕北与杜桐轩的赌约一举拿下南北城的地盘帮会,另外还需大量的银钱流转。


    他以一百九十五万两买下李燕北的全部身家产业,可不是为了输的。


    所以,这就要话说回来了。


    叶孤城的造反之罪,需要多少钱才能买断?又需要多少钱,才能不牵连他的白云城?


    要小皇帝来说,他除了输一输,估计也没什么其它好办法了。


    他要输得真实,还要输得自然。


    至少不能让西门吹雪察觉到,也不能让在场观众看出来。


    原本叶孤城有寻死之心,他死在西门吹雪剑下便是等同于输了,但现今他已有了新的目标,他不再是那个厌倦了高处不胜寒的绝世剑客,他必须得活着,只有活着,才能看到另一个不同的世界,找到更多更强的对手,也由此才能继续去寻觅他的无上剑道。


    他的剑法或许略胜西门吹雪一筹,也或许与之不相上下,但不论是什么结果,都已不再是他所执着的答案了。


    叶孤城仍然是叶孤城,他亦仍然还是那个只诚于剑的剑客。


    但他又不止是个剑客。


    他不仅得抵消他的造反之罪,抵消白云城的牵连之罪,还得给他那个暴力拆了南书房的便宜徒弟赔钱。


    此番种种细数下来。


    这一战,他不输也得输。


    在只会出剑杀人的西门吹雪剑下输,那就等同于死。


    那位深藏不露的苏楼主和小皇帝给他出了个进退都是死路的难题。


    也或者小皇帝本就不在意他的命。


    天子同样使剑,他太理解他们这种人了。


    他是剑客,可以为剑道而生,也可以为剑道而死。


    但他同时也是一城之主,若是他的命能换白云城一条生路,他会换的。


    可如今他想为剑道而生,但同样也想让白云城生。


    好在他那个便宜徒弟好歹还有点良心,给他留下了一只圆得像球一样的鸟。


    应该……是鸟吧??


    反正不管是什么,只要能让他在中剑的那一刻重新恢复过来的,就是好鸟。


    恢复过来是恢复过来了。


    可当他跟着陆小凤雷媚几人一起回到花府的时候,叶孤城却觉得,他好像又再次受了场重伤。


    不止叶孤城,几乎每个踏进花府正堂的单身狗,都忽然觉得受到了莫大的暴击伤害。


    还是好不了的那种,除非能脱单。


    他们回来的时候已将近五更天,再过不久天就要大亮了,陆小凤找了一晚上的花晚晚,早已跟着诡计多端的苏公子回了府。


    花晚晚觉得她要脸,她不敢带着颌下一圈牙印的苏小刀去观战,所以直接提前回了花府。


    她百思不得其解,明明她咬的不重,可为什么都过了小半宿了,牙印还没消。


    为了让她的罪证消得更快些,她翻箱倒柜的找药,翻了大半天,还是没翻到合适的药物。


    最后只好用上当初西门吹雪给的金疮药试试看,那是他亲手配的药,效果比起外边药铺买的好很多。


    正当她凑到近前给苏小刀涂药时,陆小凤雷媚他们回来了。


    正堂中的场景实在让众位单身狗严重内伤。


    试想一下,他们一行人折腾了一晚上,踏着鸡鸣狗吠风尘仆仆地归来。


    一进门,这对狗情侣旁若无人卿卿我我,一个为他涂着药,一个给她喂着糕。


    陆小凤甚至还想在花府门口挂个牌子,上面刻上狗情侣与情侣狗不得入内。


    但对面的狗情侣哪有他们想的那般和谐美好。


    他们一进来,花晚晚手一抖,差点就把金疮药全撒身上了。


    反应过来后,她立即挡在了苏梦枕跟前,遮住了对面看过来的视线。


    她挡的那是牙印吗?


    那绝逼不是啊。


    她护的是自己的脸。


    可惜她身后那个被挡住的男人他不肯配合。


    不仅不配合,他还站起身来,一点都不刻意地抬了抬下颌,露出他故意留存到此时的牙印,笑着问道,“紫禁一战结果如何?”


    “……”


    花晚晚整个兔都麻了。


    好一个明知故问。


    你们搞出的打假赛你难道还不知道结果吗?


    让我丢脸你就这么开心吗?啊?!


    苏公子他开不开心不知道,但与他目光所对的狄飞惊肯定不会很开心就是了。


    狄飞惊的目光俨然黯淡了不少。


    虽然早已知悉这二人的关系,但亲眼见到总归是更能让他彻底死心。


    不过死心是死心了,但这不妨碍他想套对面那个眼底隐含志得意满的男人麻袋。


    想套苏梦枕麻袋的人又何止是狄飞惊,对面除了看不见的花满楼好声好气地回答了他‘结果如人所愿’以外,其他人的眼睛都好好的,全都明显看出了苏公子的刻意为之,他们这深更半夜的才刚吹了半肚子冷风回来,一进门就又被强行灌下了半肚子狗粮,要不是打不过他和他媳妇,估计一群人早就想套麻袋打他一顿了。


    陆小凤摸了摸肚子直叹气。


    他本来还想着等会天亮以后出去吃上一碗豆汁就焦圈,现在可好,一踏进这里就猝不及防的让狗粮给喂了个十成饱。


    但是这一夜过后,苏公子他却没能志得意满多久。


    兔子自觉脸都丢光了,气得三天没理他。


    直到苏梦枕收拢完南北城以及西城的势力,准备去搞东城的银钩赌坊了,花晚晚才被他拉着小手不情不愿的跟了过去。


    他们此番准备去直捣黄龙的银钩赌坊,正是黑虎堂的主要经营势力之一。


    而黑虎堂与幽灵山庄联系紧密,息息相关。


    幽灵山庄藏在迷瘴丛生的密林之后,里头还藏着不少在江湖上已‘死’的人物,想进幽灵山庄当‘幽灵’,就需得付出十万两银子的买命钱。


    这十万两花得值不值当,端看那山庄里头还藏着剑下从不留活口的西门吹雪曾追杀过的百胜刀王关天武、独臂神龙海齐阔、凤尾帮三堂香主高涛、以及点苍派谢烟的夫人等人就知道了。


    苏梦枕经营风雨楼势力的重心主要放在京城,特地抽派人手过去清剿实在不值当,况且花晚晚想要的能量,幽灵山庄的主要人物木道人和古松居士已经收取了,剩下那群杂兵里头,除了那个一手创办黑虎堂的‘游魂’钟无骨,也没几个值得她特地跑去动手的。


    而‘游魂’钟无骨此人根本不需要特地去找,只要抓了他唯一的儿子方玉飞,还怕他自己不乖乖送上门来吗?


    黑虎堂,论起组织严密比之青衣楼更甚,论起财富雄厚比之门派中自产金沙的‘点苍派’还有钱,这也是为什么花晚晚为了让小皇帝派人配合搞死木道人,因而只告诉了他幽灵山庄的事,却没告诉他与幽灵山庄息息相关的黑虎堂的原因。


    毕竟幽灵山庄里面只有一群装死装得很成功的江湖败类,而黑虎堂就不一样了,它有钱啊!


    但端掉黑虎堂远比预想的还要来得更简单。


    那黑虎堂的总堂主‘飞天玉虎’之所以难抓,不过是因为他喜欢搞神秘的而已,实际上只要手握剧本,知道了那人不是明面上的蓝胡子,而是身带反派检测器的小凤凰又一个朋友——‘银鹞子’方玉飞,那其它事也就好办多了。


    原本花晚晚听说玉罗刹被称为“西方一玉”,而飞天玉虎被称为‘北方一玉’,她还以为方玉飞此人有什么大本事,才能在江湖上跟西方罗刹教的玉罗刹齐名。


    可端掉黑虎堂的过程实在太过于顺利,杨无邪带着那些被他用几天时间就调教得井井有条、纪律严明的原·南北城帮会成员,没几下就把黑虎堂的主要阵地银钩赌坊给捣了个对穿。


    甚至都不需要用到花晚晚这个特地跟过去的漂亮打手。


    这‘西北双玉’的名号也不知道是不是方玉飞故意碰瓷人玉罗刹,自己搞出来的噱头,菜得根本连一批都没有。


    当那只藏头露尾的飞天玉虎被毫不留情的扔在地上,身上穿着的那袭银光闪闪的缎面衣袍也滚了一身泥点子时,花晚晚还在问杨无邪:“抓到飞天玉虎了吗?”


    杨无邪笑着指了指地上那条灰头土脸的钻地泥鳅。


    花晚晚惊了。


    “这就是‘西北双玉’之一的飞天玉虎?!”


    杨无邪点了下头,“就是他。”


    花晚晚特别嫌弃地瞅了一眼地上的方玉飞,“……是我错看玉罗刹了,没想到他的心胸原来这么宽广。”


    就这名气成分大半都是注了水的次货,玉罗刹究竟是怎么忍住和他齐名不抽死他丫的??


    被捆得扎扎实实的方玉飞原本还在苦苦回想着,他究竟是什么时候招惹到了这京城的新兴势力金风细雨楼时,不经意间就听到了她这阴阳怪气的一句话。


    方玉飞:“……”


    这么娇软好听的声音,究竟是怎么说出这么扎人心肺的话来的??


    他下意识看向说话的姑娘。


    可还没来得及对那张漂亮脸蛋产生什么欣赏的情绪,方玉飞就被她的嫌弃眼神给刺激到了。


    他习惯于躲在暗中搅弄风云,倏然之间一众手下连带着自己都被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强大势力连抓带打,老巢一下子就被捣穿了,真实身份也一道被揭露了。


    人为刀俎,他为鱼肉,方玉飞当下的心绪本就惊惶不已。


    此时又被花晚晚那仿佛看蟑螂一样的眼神那么一刺激。


    本就不坚强的心态一下子就崩了。


    于是眼皮子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


    收缴了京城南北城产业以及黑虎堂全部财产的金风细雨楼,一跃成为了江湖上最有钱的帮派势力。


    吃了个把月软饭的苏楼主长舒一口气。


    但这京城里的金风细雨楼选址选在了西城,眼下还在建设中,苏楼主仍然还是得跟着未来媳妇住在花府内。


    这话又说回来,黑虎堂果真肥得直流油,以至于杨管家在盘账的这些日子里,天天笑得见牙不见眼。


    与之相反的是,特地派了大批人马千里迢迢赶去围剿幽灵山庄,结果只搜刮到一层油花的小皇帝。


    短短五天时间,花晚晚已经收到了十九道密旨,上书皇帝陛下的‘亲切’问候。


    “花小姐。”


    魏子云自花府院墙上冒了出来,不出意外又看到了那对时刻不离的小情侣,他已经发现了,每次过来传旨,不论花小姐在哪里,只要有她的地方,那位苏楼主必定也陪在身边。


    他熟练地跃下墙头,走近前来后,又熟练地从袖中掏出了一卷黄灿灿的绫锦织品,“这是陛下传给你的密旨。”


    花晚晚:“……”


    好的,第二十道密旨。


    她要被这小心眼的小皇帝给烦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想套苏公子麻袋的人+1+1+1+1+1……


    第102章 紫禁后事


    花晚晚已经彻底没脾气了。


    换作别人受到如此皇恩浩荡,不说三跪九叩,那也是感恩戴德。


    但花晚晚不觉得这是皇恩,更别说觉得这卷金光闪闪的龙纹织锦有多浩荡。


    她整个兔倚在苏梦枕身上,连站起来接旨的意思都没有,只随手接过密旨,随手展开瞥了一眼,又随手扔到了观景亭内石桌上的檀木箱中。


    反正说来说去,这小皇帝就是个钻钱眼儿里的钱串子。


    虽然花晚晚十分理解他治理这偌大一个国家处处需要花钱,但理解归理解,不翻白眼已经是她能给这堆圣旨的最大尊重。


    魏子云看得眼角一抽一抽的。


    但他在皇宫大内任职多年,自然更懂得什么该知道,什么该装作不知道。


    于是他特别识时务的装作没看到她这番大逆不道的行为。


    箱子不大,但也不小,里边的密旨就好似派出一堆人马赶往幽灵山庄结果毛都没捞到几根的小皇帝的怨气,已经满得快要溢出来了。


    苏梦枕看了一眼,双眸微眯。


    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松了那只搂着漂亮兔子纤腰的手,顺了顺她细滑柔软的头毛。


    惹得魏子云忍不住看向他。


    魏子云每次来都能看到他,对此一直很是疑惑,金风细雨楼在江湖上以不可挡之势迅速崛起,作为这等强横势力的一楼之主,这位苏公子平日里都这么闲的吗?


    但魏子云转念又一想,他好像也没资格说别人,毕竟他们家还有一个大国要治理的皇帝陛下看上去好像更闲,五天连下了二十道密旨给别人家未来媳妇。


    这话怎么听怎么古怪,但也确实没毛病。


    不过这也着实怪不得小皇帝,谁让花晚晚本着‘抓都抓了,那就别浪费了’勤俭节约的美德,不仅让小皇帝做了白工,还带着她的胖鹦鹉大摇大摆地跑去天牢里,把幽灵山庄被抓的那群乌合之众的能量全都收了个干干净净一点不剩,包括那个没能逃出大部队围剿的‘游魂’钟无骨。


    再加上苏楼主搞垮黑虎堂后,也实在很有奸商品质,为了省下几口牢饭,只收了黑虎堂的钱进口袋,没给人留下一针一线,而后又丢了黑虎堂的人进天牢,等胖鸟收取完能量之后,把吃白食的黑虎堂众人全都一个不剩的留给了小皇帝去养。


    小皇帝这下彻底破防了。


    他总恍惚觉得自个儿头顶上好似写着硕大的‘冤种’二字。


    皇帝陛下的龙颜何止大怒而已,简直都怒得头上直冒烟,这对狗情侣能不能别可着他一个人使劲薅羊毛?!


    但苏梦枕后来让花三哥传话,进了皇宫一趟,不知跟小皇帝两人秘密商谈了什么,之后小皇帝就没再对天牢中一干吃白饭的囚徒一事发表任何意见。


    可对于这个龙眼小到犹如针尖一般的小皇帝来说,没能搞到钱这事的怨气是消不下去的,于是,就有了这二十道圣眷极其优渥的密旨。


    虽然小皇帝脸很臭,但毕竟托他出钱出人又出力的福,花晚晚收集齐了足够治愈她七哥眼睛的能量,不仅如此,治完还有得剩,留一些用来回汴京,剩下的就先用来给苏小刀调理下身体状态。


    苏小刀的身体不像她七哥的眼疾,他身上病症太多,完全治好需要的能量也更多,只能先以调理为主,一点点修补,一点点治疗,但这对于他那病重到只靠一丝真气撑住的身体来说,也已经算是实现质的飞跃了。


    因而花晚晚只要一看到七哥如今眼睛上蒙着的白纱,想到再有个几日就可完全复明,再想想苏小刀如今减轻了寒症的身体,心底还是有些感念小皇帝的无私付出的。


    尽管不是自愿的而是被坑的。


    所以在刚开始收到密旨的时候,她还能耐着性子提笔回上那么两句,但后来发现小皇帝的话实在太多了,于是她就连笔都懒得动了,只让魏子云回传个一两句话,再到现在,连话都不想说了,直接就把魏子云打发走人。


    魏子云一走,院墙上立马又冒出个人来。


    宫九。


    花晚晚这下彻底没忍住,一连翻了好大几个白眼。


    她最担心的事情终究还是发生了。


    自月圆之夜那天被砸了一次后,这人就好像上了瘾似的缠上了她。


    说实在话,花晚晚是真看不懂宫九这个人。


    要说当日叶孤城的求死之心,那或许是高处太寒,也或许是不得已而求之,但总归来说,还是有原有因的。


    而宫九呢,他自虐的程度早已严重到与求死无异。


    他这些年在无名岛上,平日里除了学那些他一看就会的武功,其余时间几乎大多都是在自己为难自己,要么就是一连几天不喝一滴水不吃一口饭的坐在海边发呆,要么就是好似不用呼吸一般跳进海里呆它个几天几夜不出来,更要么,便是故意惹怒他那个师傅小老头吴明,让他怒气上头到把他钉进棺材埋进土里,一埋就埋上个四五天,出来时却连半点事儿都没有。


    若说是因由他小时候曾亲眼见到母亲死于父亲太平王之手,而产生的心理变态,以至于到了无名岛上之后自虐症才那般严重,这话花晚晚是不信的。


    毕竟她是知道的,以宫九自己手中的情报网络,估计早就知道了他母亲真实身份是敌国细作,当初是为了不连累太平王因而才自戕而死的事情真相。


    那是宫九很小时候的事了,当初确实对他产生了不小的影响,以至于后来看到被亲哥哥方玉飞卖入青楼的沙曼时,那张与他母亲相似的脸孔也使他恍惚了一阵子,因而才救下她,有好长一段时间都把她放在身边,但后来时间渐渐过去,他得知事情真相之时,竟蓦然觉得恍如隔世,他看着传来的情报消息,心绪平静得仿佛像是在看别人的故事。


    是真的恍若隔世。


    他曾做过一个梦,梦见梦里的那个他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向死亡的结局。


    以一种很不堪的死法,死在那个四条眉毛陆小凤的手里。


    明明不该那么轻易死去的。


    但他却很能理解梦中那个他的想法。


    那不是败在谁手上,也不是什么逃避的软弱。


    那是一种速求解脱的极度无聊。


    换作梦外的他,或者同样也会如此做。


    学武一事简单到令他觉得无聊,玩弄人心也容易到令他觉得无聊,这世上的一切一切,也都一成不变到令他倍感无聊透顶。


    每个人仿佛都被一根看不见的线所牵引着,仿若提线木偶般,走向故事既定的结局。


    但好在,在他无聊到想着要不试试干脆造个反篡个位玩玩的时候,他发现了在这方一成不变的世界里,终于出现了一个偶然的变数。


    梦里的江南花家从头到尾只有七子,并没有什么小小姐。


    他见到她的第一眼,就觉得她与他是同一类人。


    不是见鬼的路痴那一类,也不是武学天赋同样高绝的那一类。


    而是同样游离于世情之外的那一类。


    他不可避免的关注上了她。


    他以有心探无心。


    自见到她的那一日起,有关于她身边的事,几乎每天都有一条又一条的情报消息接连传到他的手中。


    金鹏一案中,原本该死的人没有死,例如苏少英、阎铁珊、独孤一鹤以及霍天青等人,而原本该与峨眉孙秀青结为连理的西门吹雪,也仍然抱着他的剑,修着他的无情剑道,只不过好似多了从前没有的半个徒弟。


    后来就连那天外飞仙的叶孤城,也自行分了那另外的半个。


    再后来,她身边接二连三的出现了他梦中从未有过的人。


    皆是不存于世,凭空而现。


    自此他才蓦然发觉。


    原来世情之外,还有世情。


    这是他未曾设想过的可能。


    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他想。


    这么有意思的事情,无聊到真切要了命的宫九,又怎么能任由它就此错过。


    但那小姑娘更有意思。


    她好像知道些什么,总是特别努力的在避免与他交手,那日被砸之后,他故意露出些许被砸上头的表现,她立马就如临大敌一般,说来真是有趣极了。


    就比如现在。


    看到宫九的那一刻,花晚晚下意识直往苏梦枕的怀里缩。


    “你特喵怎么又来了?!”


    花晚晚真的都快被他缠崩溃了,这人最近几乎没有一天不迷路到她家来的。


    宫九的表情很无辜,“不巧,又迷路了。”


    花晚晚:“……”你骗鬼呢??


    她严重怀疑他就是故意的,估摸着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带路的人不是牛肉汤,就是他那些怨种属下。


    不然哪有人会迷路迷得那么刚好,见天的往她家墙头爬,每次都只往她跟前凑。


    明知道她有多怕极了他。


    但她又不能对他来硬的,更不能动手揍他,那天轻轻砸一下就被他给缠上了,万一他再被揍上了瘾,为了讨打而故意搞事搞她,那不就芭比Q了。


    相比之下,苏公子对于宫九此人倒是没有那么排斥。


    毕竟只要宫九一出现,他家小兔子就特别热情地往他怀里钻,几乎已经形成了条件反射般的本能,所以对苏公子来说,宫九出现,差不多约等同于心上兔的投怀送抱。


    但他也不是看不出来宫九眼底显露的兴趣。


    那不是喜欢,更不是爱意,仅仅只是兴趣,而已。


    不然他也不会容忍宫九五次三番地爬上他未来媳妇家里的墙头。


    前提是仅限于他也在家的时候。


    但日日如此也不是办法。


    毕竟,此处该办的事,已经办得差不多了。


    也是时候,该回到该回的地方去了。


    苏公子摸了摸自家小兔子的兔头,安抚下兔兔的躁动后,这才抬眼看向早就兀自坐下,轻车熟路地给自己倒起茶来的宫九。


    “九公子知道多少?”


    苏梦枕这句话问得委实没头没尾,但聪明人的想法总归是有些相通的。


    至少宫九听懂了他的意思。


    他本以为,这位苏楼主还打算继续若无其事的旁观下去。


    终于还是有所行动了啊。


    第103章 大戏开台「英雄」


    苏梦枕的行事作风,与他的红袖刀法并无任何不同。


    谋策诡谲,疾风急雨。


    他一直都知道,拖着一身支离病骨的他活不了太久,时间对他来说过于珍贵,所以他行事之间总是很急,很急。


    因而就算是仅有六分把握的事,他也会当机立断雷厉风行地去做。


    但如今他知道,苏梦枕这个人已经能够活得更长久了,原本可以不必再那么急。


    可他却又蓦然发现,这个本就不太平的世道,根本活不了那么久长。


    京城花府里,书房里的书有很多,史料的书更是不少。


    他沉默着看完了北宋灭亡靖康之难。


    当时的心情他不知该如何形容。


    怒吗。悲吗。哀吗。


    也或者皆而有之。


    亦曾迷惘过,他不知道,他的红袖刀,自此往后到底该挥向何处。


    但迷惘也只是短短片刻。


    惘然过后,便是愈加的坚定。


    他想做的事情还有太多,太多。


    他想要驱除鞑虏,想要收复燕云,想要山河无恙,也想要盛世太平。


    他想要的这些,昏聩无道的皇帝赵佶给不了,软弱无能的太子赵恒给不了,那些个畏金辽如虎的皇子皇孙,更加给不了。


    让他们用什么给??


    用年年上供给金辽的岁币吗?!


    那是用百姓血汗买来的和平,给一个铜板都是不可磨灭的耻辱。


    自宋太祖于陈桥兵变黄袍加身之始,为防兵骄逐帅,帅强叛上,因而朝廷多年来崇文抑武,兵弱将稀,罪犯囚徒刺面便可发配充军,外加政治腐败,年年空饷,饿着肚子的兵将比比皆是,对外声称的百万雄兵,百万在哪里?雄兵又在哪里?


    此话时人皆知,严重注水少说应有八/九成。


    大宋朝廷本就积弱已久,朝中风雨楼安插的人传来消息,近来正在商议联金攻辽一事,辽是狼前,金是虎后,此一役过后,金人即会察觉宋朝兵力薄弱乱象丛生,辽国一灭,接着便是调转枪头,南下攻宋。


    前门赶走狼,后门来了虎。


    拒狼进虎岂良谋,亡国图存夫。


    时间已是不待人。


    所以苏梦枕如今更急,更急。


    他不再徐徐图之。


    他的急迫展现在方方面面。


    金风细雨楼麾下的买卖开始铺得更大更广。


    米粮茶马,丝绸香料,书画瓷器,行镖运输,垄断水陆商道,就连一贯掌握在朝廷手里的盐铁,他也沾了手。


    以前也沾,但没沾的这么明显。


    这段历史的惨烈,没人能做到冷眼旁观。


    除却为追寻无上剑道而来的叶孤城,发现被朋友合伙驴了之后追着叶孤城而来的西门吹雪,以及陆小凤和屈服于兔子的怪力之下的司空摘星。


    花满楼的眼睛好了之后,花家商号也铺到了这方世界。


    花家的生意之所以铺往此方世界,究其根本,还是为了全家老小最为挂念的小姑娘。


    不论是哪个世界,背靠强大身家背景的人,总是会比单个人更能震慑宵小。


    风雨楼中的买卖之所以能铺得这么快,这么广,跟生来就抱着算盘珠子长大的花家兄长,以及花满楼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也跟狄飞惊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


    旧日的恩情已了却,如今的狄飞惊,只剩下低首,不再做神龙。


    不得不说,花晚晚当年初见狄飞惊时的感觉确实没毛病,不当阴谋家的狄飞惊,那身独立于世外的气质,果真与花满楼有几分相似。


    顾盼白首无相知,天下唯有狄飞惊的狄飞惊真心想和一个人做朋友的时候,大抵是没有人会拒绝的。


    更何况是性子那般温和的花满楼。


    二人一见如故。


    狄飞惊在京城之时,并不是没有发现这段苦难横生的历史进程,但他实在不是什么忧国忧民之人,这对他来说,其实并不是很重要。


    或者说,于他而言,能称得上重要的事情本就不多。


    他如今有的,只余三两朋友,以及一份不可能得到回应,也不需要得到回应的感情。


    没了恩义裹挟其中,他开始学着听从内心的声音,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他当了六年独自幽居的闲人,并不代表就真成了闲人。


    于是有了熟悉此世的狄飞惊帮忙,再加上大多都是与金风细雨楼合作的买卖,背靠风雨楼这座大户,所有在花满楼手中经手的生意,以一种极快却又低调的速度蔓延汴京乃至整个大宋。


    但再低调,仍然还是引起了他人的注意。


    苏梦枕与无情自六年前相交至今,彼此互为知己,两人一病一残,但相交日深并非是因为同病相怜,而是同悯世人。


    无情是个聪明人,还是个极其敏锐的聪明人。


    既是知己,苏梦枕尽管瞒住了所有人,但他的这丝急切之意还是被无情察觉出了端倪。


    ——他在鲸吞蚕食着朝廷的各项权柄。


    苏梦枕将一个人送入了神侯府。


    那是个一举一动间皆贵不可言的小公子。


    他以‘风雨楼中皆习武粗人’的理由,请求神侯府暂且收留这位花家的小公子一段时日。


    这话说的,风雨楼内要全是粗人,那他智计天纵的苏楼主是什么,童叟无欺的杨总管又是什么。


    但毕竟双方就算不论私人交情,也是盟友关系,不过是让苏楼主的某个小舅子借住一阵子而已,这只能算是一桩小事,诸葛神侯表面上似是不疑有他,应了下来。


    无情送苏梦枕出府。


    一路闲话。


    直至送到了神侯府大门口,无情才转而问道,“那位,应当不是什么花家小公子吧?”


    对于近来汴京城中忽然多出来的花家商号,无情自然关注过,也见过那位花家的七公子,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与今日这位据说也是花家之人的小公子可没有半分相像之处。


    苏梦枕微微一笑,他本就知道瞒不过无情,当然,也瞒不过诸葛神侯,但人既已入了神侯府,“如今不是也是了。”


    明知有蹊跷,诸葛神侯却还是不问不拆穿,一来是那小公子目光清明,气度非凡,一看就不是寻常人等,二来是苏梦枕敢将那人放在他眼皮底下,作为合作盟友,应当不会对神侯府产生什么不利影响,就算真的有何不妥之处,也能第一时间作出应对。


    得了苏梦枕一句实话,无情对此心里大致有了估量,便也不再问,但他还是不得不提醒一句,“近来汴京城内出现不少武功高强的生面孔,应当已经引起了蔡京等人的注意。”


    苏梦枕神色不变,“我知道。”


    无情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你究竟想做什么?”相交多年,无情近来却是忽然发觉,好似有些看不懂他了。


    苏梦枕默然,只看着他,还未说话,就见无情又果断抬手制止了他出言回答,“不,你还是别说了。”


    摊子铺得那般广,苏梦枕的目的总归不简单,就算二人交情匪浅,深知他不会作出不利于百姓不利于大宋之事,但无情终究是官身,有些事情不知道,总归比知道来得好。


    苏梦枕轻笑了一声,说道,“我想做的事,过些日子,你便可知晓。”


    无情心底略有猜测,不再多言。


    苏梦枕上了马车,车夫调转马头,离去之前,又听无情开口问道,“你这马车,好似并不是要回风雨楼?”


    苏梦枕掀开马车窗幔,“我要去接一个人。”


    他的唇角噙着一缕分明的笑意,眼底不自觉流露出别样的缱绻温柔,仿若春日的一抹新绿,夏日的一袭凉风,宁静又柔和。


    见他这副不值钱的模样,无情哪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冷漠无情的无情大人拒绝灌下这口狗粮,果断调转轮椅,头也不回的进了神侯府。


    ……


    苏梦枕的急切,花晚晚自然不可能感觉不出来。


    因而不论她再怎么不愿意与宫九交手,终究还是不再退避,尽力放开了手脚与他干上这么一场架。


    宫九武艺天赋极高,学什么都很快,会的武功也很杂,但不知为何,他选择主攻的武学,竟也同样都是剑。


    他使的是一把赤龙封雪剑。


    他的剑法犹如他的人,带着一股说不出的邪气。


    三合楼作为汴京的城市中心坐标,前些日子才被疯魔的关七乱飞乱炸的剑气给暴力拆迁过一回,而今重建之后,又立马再度迎来了对它建筑工程质量的莫大考验。


    如果三合楼有灵,估计早就已经开始骂骂咧咧口吐芬芳了。


    但毕竟三合楼坐落在市肆主街道,用来当作这场大戏开场的主舞台,最为合适不过。


    也最能第一时间让各家收到消息。


    与宫九真正交手后,花晚晚才更加确定,宫九的武功修为是真的很高。


    外加他同样恢复力极强,又能抗又能打,也难怪血条会那么长。


    而花晚晚的自愈能力在眼线遍地爬的汴京城,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两人同样能打,同样能抗,干起架来,比起常人更多了一分不怕受伤的悍然。


    花晚晚虽然受了些伤,但宫九伤的更是不少。


    她眼睁睁看着宫九伤了又好,好了又伤。


    在第十三次被她猛地一把扔出去后,从坑底爬起来的宫九眼睛也跟着越来越亮,状态更是显而易见的越来越兴奋,“再来!”


    花晚晚抹了把脸,觉得心里毛毛的。


    万一真把他揍上瘾了那该咋办啊??


    她越想越乱,忽而步子回退收了招。


    “我不打了!”


    这场戏做到这里应该已经差不多了,不能再打了,再打下去宫九估计就要直接现场发疯了。


    她是真怕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失策了,今天还是吃啥吐啥,昨天吃了药没好,只能来医院挂水,实在来不及双更了(T_T)/~~明天后天再补上双更


    第104章 大戏开台


    花晚晚收了招,调转步子时,扭头就瞧见了那辆熟悉的马车缓缓停驻在不远处。


    她即刻抛下宫九,当机立断掉头就撤。


    开玩笑,再打下去宫九还没怎么样呢,她估计就要先被搞崩心态了。


    这群练剑的剑客也不知道什么怪癖,平日里都喜欢裹着一身白衣,宫九同样也是,他身上一袭暗纹锦袍原本是白净无暇的,但接连被怪力兔子扔来扔去,此时地上有多少个大坑,他就被丢出去了多少次,他那一身布料贵得要死的暗纹白衣,此刻也已经成了灰一块黑一块的设计新颖的蟒纹灰袍。


    若是换作平时,宫九早就把这身辣眼的灰衣扒下来用内力三两下震碎了,但现在他却只是低头瞥了一眼,然后一边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衣角,一边语气幽幽地说道,“师妹,既然你累了,咱们下次再来过。”


    花晚晚:“……!!”


    一句师妹炸了兔子的满身毛。


    可她却不能辩驳,毕竟这是说好的。


    但那句师兄是叫不出口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叫出口的,所以她只能默认。


    而后急急掠到马车旁,速度极快地钻进了车内,不待坐下就先抢了苏公子他的暖手炉。


    这不能怪她,谁让宫九实在太瘆人了。


    不,是瘆兔啊。


    那句师妹叫得她浑身上下都猛地一寒。


    马车复又动了起来。


    “怎么这么怕他?”苏梦枕没忍住轻笑了声,伸手将她牵着坐了下来,用自己身披的大氅牢牢裹住了她。


    苏梦枕如今寒症好了不少,身体也不像先前那般温度偏低,花晚晚十分干脆地弃了暖手炉,两手一伸,搂住了她安全感十足的小刀牌取暖器。


    那股子瘆人劲儿当即立马消下去不少,花晚晚这才长舒了一口气,“也不是怕,就是怵得慌。”


    其实一次两次的她还看不出来,次数多了她也就回过味儿来了,宫九那显然大多都是在故意搞她心态,但看出来是看出来了,可他每次都亢奋得那么真实,简直是让兔慌得一批。


    她想着,又是忍不住一抖,苏梦枕失笑着抱紧了她,抚了抚她的背,轻声道,“辛苦你了,伤还疼么?”


    “还好。”花晚晚向来怕疼,若说不疼他也不会信,“你也知道的,宫九他没怎么伤到我。”


    毕竟这又是一场打假赛。


    只不过比起紫禁之巅上被朋友们合伙驴了的西门吹雪,今日这一场双方都知情,因而不论是她还是宫九,打起来的时候,只是表面上看起来出招凶狠,实际上并未真正伤筋动骨。


    花晚晚在他怀里蹭了蹭,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但宫九真能按计划走吗?”


    虽然苏小刀与宫九谈拢了条件,但她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毕竟宫九那人完全就是个不定时炸弹,属于看心情搞事的那一类,以他的尿性,说实在的,还真随时有可能反水倒过来搞他们一波大的。


    苏梦枕身子顿了顿,呼吸倏而有些短促,嗓音也随之低沉了不少,“计划只到这里,接下来该如何做,是他自己的事。”


    花晚晚抬起头看他,疑惑地问,“你怎么这么放心他?”


    “不是放心。”苏梦枕按住了她乱动的身子,缓了口气,低头亲了亲她的鬓角,说道,“宫九不是那种会按部就班听从安排的人,做再多计划对他来说都是废纸一张,他想要有趣的事,比起我们,想来折腾对方会让他更觉得有意思得多。”


    花晚晚恍然,点了点头,又把脑袋埋进了他怀里。


    懂了,反正就是对面那群人更符合宫九想要搞事的心态,而现在戏已演完,就看哪个倒霉蛋优先抢到这个珍贵名额了。


    但她又问道,“可他如今表面上与我是同一‘师门’的身份背景,这真的还能钓上鱼吗?”


    “诸葛神侯与元十三限同样也是师兄弟,如今亦是不死不休。”苏梦枕没有直接回答她,反而提起了自在门内斗一事。


    这个栗子举得实在是过于形象,花晚晚立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宫九与陆小凤他们几人一样,全是查不到任何身份背景的人,若要在最短时间内引起汴京城中各方势力的注意以及拉拢,比起一个毫无背景的可疑之人,还不如当一个与她向来不合的师兄进京来搞事。


    毕竟她的身份背景,这些年来早已被汴京城各方势力定性为了某个不世出的隐世门派。


    “但蔡京麾下还尚有罗睡觉、元十三限及其弟子六合青龙等人,傅宗书手中除了黄金麟一干人等,也还握有九幽神君这张底牌,对于一个武功极高的可用之人,他们的需求并不急于一时,想来应当是会更加慎重的观望一阵。”苏梦枕又接着说道,“先上钩的,约莫会是正在急着壮大势力的有桥集团。”


    花晚晚皱了下眉,“你是说方应看?”


    她可还记得,上次关七那件事,也有方应看的人手在其中掺了一脚。


    苏梦枕目光微沉,低低‘嗯’了一声,一下又一下地抚着她的后背,没再开口说话。


    三合楼关七一役,作为始作俑者之一,方应看赶到的节点实在过于及时,想来当时他早就身处于附近哪方高处观察周遭形势。


    因此,若要说其它几方势力有谁最为清楚阿晚的实力,那应当是非方应看此人莫属了。


    而如今出现一个与她打得不相上下的‘师兄’,实力比起方应看手下的八大刀王等人强了不是一星半点,且师兄妹二人貌似还有什么不可调理的矛盾,双方交起手来毫不留情,这样一把若是利用得当威力不在米苍穹之下的利刃,他自然是不会轻易放过。


    但宫九此人,又岂是能随便利用的。


    ……


    花晚晚与苏梦枕一道回了风雨楼。


    刚走到玉峰塔下,就看到了脸色极其黑沉的自家七哥,后面还跟着一个一脸做错了事的茶花。


    花满楼的眼睛早已拆了用来适应光线的白纱,如今好看的一双瑞凤眼有了奕奕神采,更衬得公子如玉,温和……嗯,好的,此刻一点都不温和。


    花晚晚实在是一只很有义气的兔子。


    她见势不妙,悄咪咪挪了挪步子,然后嗖地一下迅速躲到了苏梦枕背后。


    虽然不知道七哥因为什么森气,但是这种时候,就大大突显了男朋友的存在意义。


    她偷偷拉了拉男盆友苏小刀的小指头,那意思:我先撤,你断后?


    苏梦枕不动声色地捏了捏她的手,然后……果断握紧了。


    花晚晚:“……”


    她试着挣了几下,没挣开。???


    妈哒,这狗男人不能要了。


    “咳!”花满楼重重咳了一声,刻意强调了自己的存在感。


    他近来忙得脚不沾地,只有初初回到这个世界时在风雨楼住了几天,之后大多都是在外打理生意,也因此而有些忽略了自家妹妹。


    今日他空闲了一些,在路上买了不少点心,想着带过来陪妹妹一块尝尝,但到了玉峰塔后,却收到了二人外出的消息。


    他原本想着去妹妹的房里等她回来,但进了她房间后,却又发现屋子里的东西早已搬空了,花满楼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的,不自觉走到了苏梦枕的房外,恰巧碰上了刚从屋里走出来的茶花。


    那么老实巴交的一个茶花,谈话间三言两语中,事情就全都被他给套了出来。


    花满楼听完后懵了小半天。


    所以,他在外边为了铺展生意兢兢业业的当着社畜,他那位不算准的准妹夫,就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把他天真单纯的妹妹给拐回了房???


    花满楼的拳头从来没有这么硬过。


    他沉沉吐了口气,这才看向苏梦枕,语气冷淡地说道,“我方才听说了一件事,不知道苏公子能不能为我解释一二?”


    茶花的冷汗唰地一下滑了下来。


    苏梦枕看了一眼他们身后的玉峰塔,心里大致有了数,他轻咳了一声,有些不自在的道,“七哥请说。”


    花满楼眉头拧得紧紧的,看了他好一会儿,苏梦枕这副模样,他原本想问的问题,答案已经完全不言而喻了。


    他深呼吸吐纳了一番,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不再多问其它,只目光锐利地看着苏梦枕,沉声说道,“未成婚以前,不可越界。”


    苏梦枕颌首道,“这是自然。”


    花晚晚躲在苏梦枕身后,没看到他二人谈话时的神情,只用听的,短短两句话间,根本没能听出来他们在说什么。


    但她听出了事过境迁的意思。


    化身缩头乌龟的兔子悄悄把头探了一点出来。


    然后就对上了自家七哥隐含危险的眼神。


    花晚晚:“……”呜。


    她又立马缩了回去。


    但花满楼这下不打算放过她了,“晚晚。”


    花晚晚下意识握紧了苏梦枕的手,没办法,只好慢吞吞地挪了几步,探出一半身子来,脸上的表情乖巧又无辜:“……七哥。”


    花满楼看着她这副事态之外的样子,气都气不起来了,只能深深叹了口气,说道,“收拾一下,等会跟我一起回去。”


    苏梦枕手上力道骤紧。


    花晚晚有点懵,“回去?去哪儿?”


    “七哥已在汴京城里置办了一处府宅,”花满楼道,“虽然庭园还未全部整修好,但屋舍已经可以入住了。”


    花晚晚看了看自家七哥,又看了看紧紧攥着她手的苏小刀,迟疑了一下,然后摇了摇头,“七哥……我觉得我住风雨楼里就挺好的。”


    花满楼语气凉凉,“是住风雨楼里挺好,还是与苏公子同处一室挺好。”


    花晚晚怔了怔,下意识道,“七哥你怎么知道的??”


    话吐出口,她才反应过来,立马啪叽一把捂着了嘴。


    知妹莫若哥,看小兔子这副习以为常的模样,估计远远不止最近这一小段时间了。


    花满楼抬手按了按额角,觉得自己脑袋一抽一抽的疼。


    好,好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暂时先这样了,住院挂着水,想加更,但没想到今天早上下午都得做检查,只有晚上这点时间,委实赶不上呜(T_T)/~~


    第105章 大戏开台


    正在兄妹二人僵持不下之时,杨无邪手中拿着一本薄薄的册子走了过来。


    花晚晚看他的眼神简直像天降救星,花满楼看着觉得头更疼了,他妹妹……好像是真的彻彻底底被拐走了。


    苏梦枕接过册子,翻开一看,眉头蹙了蹙,“这是哪来的礼单?”


    “方小侯爷遣人送来给晚姑娘的,说是为当日的事赔礼。”杨无邪答道。


    花晚晚拿过礼单,随手翻了翻,哧笑了一声,“他怎么这么天真,觉得送点东西赔点礼,我就得给他这个面子把此事翻篇?多大的脸啊??”


    虽然当日她所中的‘一枝毒锈’是雷纯和白愁飞下的毒,但若不是方应看命令‘铁树开花’从迷天盟将关七引出来,她能为了捅关七一剑而硬生生扛下白愁飞的‘惊神指’么?


    杨无邪又问,“那这车礼物该当如何处理?”


    “啊呀,那自然是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花晚晚把礼单轻车熟路地塞进苏梦枕怀里,然后笑开了,道,“他的礼我照收不误,但他的脸,我可管不了哦。”


    该收的礼她要收,该打的脸还得打。


    杨无邪恍然。


    正说着,就见远远的,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同样着白衣持利剑,踏着一身仆仆风尘一道走了过来。


    二位白衣剑客信步走来,当中还有一个丰神俊朗、姿态洒然的青年男子。


    那也是一个剑客。


    青年剑客的剑,是一把青龙剑。


    只不过剑客的一只袖管空空荡荡,抬眉凝目间,看过来的眼神之中尽是疲惫与无奈。


    那是断了一臂的戚少商。


    苏梦枕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莫不成,终究还是没能赶得及么。


    连云寨在戚少商成为大寨主之后,于他手底下发展壮大,而今行的是扶弱济贫、戍守宋辽边境之义事,眼下汴京城风云渐起,苏梦枕无法离开,因而在傅宗书手下的黄金麟与文张奉命出京缉拿戚少商之时,西门吹雪与叶孤城也跟着出了京。


    这一双绝世剑客想要的对手,胖鸟搜遍了它的电子脑壳,想来想去,出现时间最为接近的,就是那隶属蔡京傅宗书一党的常山‘九幽神君’,或许叫他九幽老怪、九幽老鬼也可以,此番赶往连云寨之行,若是不出意外,约莫能够遇得上。


    他们在这个世界人生路不熟,外加此行是为救‘逆水寒’中被追捕逃亡的戚少商,须得比黄金麟等人更尽早到达连云寨,于是花晚晚把活体地图胖鸟给了他二人,顺便让胖鸟在他俩大杀四方的时候,跟在后面捡捡漏收收能量。


    但他二人现今确实是救回了戚少商,可他的手臂,却仍是断了。


    戚少商虽断了一臂,但风姿仍在,他走近前来,以一手作拱手抱拳状,震声道,“多谢苏楼主救我连云寨之大恩!”


    此话一出,苏梦枕当即明白了,眼下戚少商的手臂虽是断了,但叶孤城二人应当是恰好赶上了连云寨灭寨之役。


    他转而看向叶孤城,目带询问。


    叶孤城朝他点了下头。


    苏梦枕所料不假,待他二人赶到连云寨,已是顾惜朝彻底摊开卧底身份,二寨主劳光穴喝的毒酒毒性发作,戚少商左手被顾惜朝可破内外罡气的五色小斧砍下之时。


    虽迟了些,但好在不晚,一路上他二人早已记下了哪些是该杀之人,有如顾惜朝与之手下‘连云四乱’宋乱水、冯乱虎、霍乱步、张乱法,以及背叛反水的连云寨七寨主‘金蛇枪’孟有威等人,皆在两个绝世剑客的剑下伏诛。二寨主劳光穴喝下的剧毒,有解毒高手西门吹雪在,自是人到毒亦除。


    叶孤城出言简单解释了一下,说到一半忽然顿了顿,才接着说道,“但我们带着戚大寨主回来途中,遇上了九幽神君的两个弟子,以及黄金麟和文张等人。”


    连云寨之乱中,傅宗书派出的九幽神君的两个弟子,自然是‘骆驼老爷’鲜于仇,以及‘神鸦将军’冷呼儿。


    花晚晚听到他这话,哪儿还有什么不懂的,她问,“都杀了?”


    西门吹雪绷着一张冰块脸微微颌首,他的剑只要出了鞘,剑下必然不留人。


    花晚晚啧了一声,“手下能用的人大多都嗝了,那九幽老怪估计差不多要被傅宗书放出来了。”


    听说九幽神君的‘空劫神功’遇强愈强,遇抗更厉,若非是遇上强敌,从不轻易施展。原本最为适合对付他的人是无情,因为无情本身无法修习内力,但其实花晚晚自己倒是也挺感兴趣的,她也可以封闭内力,只以夜兔之力去试一试他的空劫神功。


    只不过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听闻这空劫神功的功法特性之后,更觉此类高手难得,而且还是个下手可以不用留情的作恶多端的高手,因而一力承包下了九幽老怪的捕杀计划,对此花晚晚还挺遗憾的。


    戚少商自方才叶孤城说起连云寨之乱起就有些沉默,听到这话不由得看了她一眼,觉得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像关门放狗呢?


    但九幽神君哪里是那么好对付的,当年那老贼与诸葛神侯争夺国师之位,也不过只是棋差一招才致使功败垂成而已。


    此处总归不是谈话的好地方,众人移步玉塔之上。


    杨无邪在外守门。


    “我虽不知苏楼主是如何知晓此秘密,因而才能在傅宗书派出人手敉剿追缉我之时,如此及时地救下连云寨,但我素来敬佩苏楼主为人……”


    戚少商从青龙剑的剑锷中取出一张保存完好的纸笺,深吸了一口气后,将其交给了苏梦枕,“这封信笺,便是当年那‘绝灭王’楚相玉数次兴兵造反皆被平叛剿灭,在被关押于沧州大牢逃离后,躲藏在连云寨时寄存于我这里的。上头写的是有关于当今天子继位内情的重要秘密。”


    苏梦枕接过纸笺,未曾展开看,便已直言道破了这个要命的秘密,“赵佶这个皇帝,不是由先帝遗诏所立。”


    “不错,楚相玉当初告诉我时,我本未曾放在心上,只以为是他造反的托词。”戚少商早知他对此知之甚多,因此面上神色也不曾有半分惊讶,“但如今蔡京傅宗书一党这般郑而重之兴师动众,派出那么多武林高手,只为追缉我戚少商一人,我才明白楚相玉给我的,原来真的是那般要命的烫手山芋。”


    叶孤城只为追寻至高剑道而来,也知道他的便宜徒弟干不出什么损人害人的坏事,因而在离京赶往连云寨之行时,并未过问太多,此时听到这里,忽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我只是一个江湖之人,知道得不甚清楚,只听楚相玉提起,他原是三太子少保,当年赵佶继位之后,太子太傅在家中突然暴毙,资事堂也紧跟着发生动乱,后来变法派章谆等人又遭贬斥,向太后临朝辅政也不过仅仅半年时间,亦是突遭急病离奇病逝。”


    戚少商接着说道,“之后皇叔和亲王赵似被楚相玉保护着逃出汴京,本欲投靠女真部族谋划夺回皇位,但逃至半途,和亲王赵似被蔡京傅宗书派出的高手截杀身亡,楚相玉所幸逃过一劫,大难不死,身上携带太后手谕和太子血书,上边清清楚楚的写明了赵佶是如何大逆不道,残害宗室。”


    “这就是那太子血书了吧?”花晚晚看着苏梦枕手中的纸笺问道。


    “不错。”戚少商点了下头,“后来楚相玉携带太后手谕出逃,而太子血书,则被他藏在了我的剑中。”


    戚少商深知,若非苏梦枕一方的人手及时赶到,连云寨历经此劫,必然损失惨重,或许他身边所有关系亲近的友人下属,最终可能还会被皇帝下令全部追缉灭口。


    他这一路过来,皆是易容改扮,用的是司空摘星在叶孤城二人出发离京之前,提前为其准备好的易容/面具,若非如此,恐怕还不能这般轻易的进入这汴京皇城。


    “那皇帝赵佶若真这么怕万民所指,那‘造作局’‘应奉局’‘花石纲’什么的,早就不该存在了。”


    花晚晚拿过血书展开,一目十行地看了两眼,然后又随手放回苏梦枕手中,“难不成,他以为只要保留了所谓的继位正统名声,就能不遗臭万年了么?”


    那可真对不住了,您还真就遗臭万年了。


    花满楼听到此处,心里略有些沉重,不论是历史上的宋徽宗,还是此方世界的皇帝赵佶,所做的事情,果真无一不是昏君所为。


    这时,戚少商又有些迟疑地道,“此事……诸葛先生应当也知晓一些内情。”


    苏梦枕叹道,“诸葛先生的想法,我倒是能明白一二,无非国难当前,金辽环伺,朝廷内部若是发生倾轧动乱,只会给了外敌进犯的可趁之机。”


    苏梦枕面上神色难辨,这何尝不是他在得知金军破都、靖康之乱之前的想法。


    但或许,改换天地,其实并不需要多么轰轰烈烈声势浩大。


    只是这话,他眼下还不能在戚少商面前说出口。


    苏梦枕将手中的太子血书缓缓折回原样,又看向戚少商,“此封血证,能否暂且由我保管?”


    戚少商点头道,“我将它拿出来,本就是为了交给苏楼主。”不论是从哪一方面讲,没有比盘踞汴京皇城,江湖私兵近十万的金风细雨楼,更为适合保管这封要人命的太子血书的地方了。


    此时叶孤城孤冷清峻的仙子脸上,神色也随着几人的谈话而变得越来越古怪。


    他好像,可能,应该是听明白了。


    说来说去。


    他大概,又得再造一次反。


    第106章 大戏开台


    得到太子血书之后,苏梦枕搞事的动作越发大了。


    盐铁,运输,私兵,水陆商道。


    他的意图已然显而易见,他的野心也已昭然若揭。


    朝廷内只要是有眼睛的官员都看得出来,他几乎已经蚕食掉了大宋朝政的一半江山。


    但如今朝上有一部分本就是金风细雨楼插进去的人,还有一部分是金风细雨楼买通的人,剩下的那一部分,除了蔡京傅宗书等奸贼一党,就是诸葛神侯一脉。


    但奸佞一党如今大多自顾不暇。


    傅宗书当初奉官家旨意围剿连云寨那群叛匪,为此派出干儿子顾惜朝提前卧底连云寨,怎奈在收网之时功败垂成,不知为何他派出去的人,有如黄金麟、文张,也有如鲜于仇、冷呼儿,接二连三死于非命,运回尸体检查死因,莫不是一剑毙命。


    如此高绝的剑术,江湖之中少之又少。


    傅宗书问遍手下,甚至也曾去寻过蔡京底下仅剩的七绝神剑三人中,剑术最高的罗睡觉,得到的答复是,就连罗睡觉,也无法做到对顾惜朝一剑毙命。


    可还没等府傅宗书查出凶手来,就在他去找过罗睡觉之后的当夜,罗睡觉与‘剑神’温火滚,‘剑仙’吴奋斗,这仅剩的七绝神剑三人,在蔡太师府邸中同样遭受一剑毙命而死。


    高手如云的蔡太师府邸,那三人死得无声无息,直到第二日一早,奴仆端着早膳过去敲门,才发现三人各自死在了自己的房中,死时甚至连剑都没能完全拔出来。


    蔡京得知此消息后慌得一批,他堂堂一个太师府,凶徒杀人来去自如,甚至都没有半个人察觉到动静,这……他的生命安危简直是被明晃晃架在了刀刃上!


    蔡京已然慌得什么都顾不上了,就连原本对其有所防备的元十三限也紧急启用了。


    多年郁郁不得志的元十三限收到蔡京消息,大喜过望地收拾行囊准备进京的时候,他曾经的师兄,如今的死敌诸葛神侯,心绪却正处于大悲大恸之中。


    诸葛正我昨夜做了一场梦。


    梦中辽国被灭,金兵入关,而后在赵佶和赵恒父子二人几次三番的骚操作之下,原本有望在李纲指挥之下击退的金军最终还是攻破了汴京都城,北宋自此走向灭亡。


    可北宋灭亡并不是结束,而是另一场惨剧——靖康之难的开端。


    那是一场真实至极的噩梦。


    人间地狱,不足以道矣。


    诸葛正我醒来之后冷汗淋漓,又怒又愤又悲又恸,觉得心脏都要犯大病了。


    他哪里不知道坐在龙椅上的那位是何等昏聩之人,一直以来他之所以忠心耿耿的当这十八万御林军的总教头,不过是因为如今朝堂上大势已定,若是朝纲发生动乱,虎视眈眈的金辽必定趁机猛扑而来。


    但昨夜那场梦太过真实,真实到令他心惊肉跳,惶恐不已。


    若是联金攻辽一事果真谈成,若是金兵灭辽之后就入关来,若是梦中的一切一一应验……


    诸葛正我坐立不安、惶惑迷惘之至,恰在此时,苏梦枕递了帖子求见。


    二人在书房之中密谈许久。


    院中无情与借住神侯府的‘花家小公子’正在下棋,花晚晚蹲在树上看了好一会,正无聊到快要打起瞌睡来的时候,书房的门开了,苏梦枕从里边缓步走了出来。


    诸葛神侯出来之时,脸色已然好了许多,不再像刚才进去前那般难看,要知道他们刚来时那会儿他的脸色实在青得吓兔,弄得花晚晚良心都有些不安,都想当场给他塞上一颗能够吊命的醉何如了。


    毕竟诸葛神侯昨夜以为的做梦,其实是她让胖鸟穿去北宋末年录的影像,那录像别说给苏小刀了,就连她自己都不敢看,就怕被气出脑溢血。


    所以把那么惨烈的史实录像给这位保国忧民的老人看,她是真怕这刺激太大,万一把他给气得撅过去,那可真是罪过大了。


    等到出了神侯府,上了马车之后,花晚晚才有些犹豫地开口问道,“无情他……是吗?”


    诸葛神侯曾经在与舒无戏、大石公等人赶往一点堂救援路上,对大石公提醒道,让他别再称呼无情为公子,无情向来生性敏感,可能会因此而有所察觉。


    后来,舒无戏又问诸葛神侯,当年另扶新君的大志尚在否?


    对此诸葛神侯的回答是,此一时彼一时。


    而后又叹道,无情身子实在太弱,如若真担起此重任,恐岁数不长。


    虽未曾明言,可那短短几句话实在令人浮想联翩。


    但花晚晚并不能确定是不是,因而只能在实施计划之前,在苏梦枕劝说诸葛神侯之时,顺道先向他问清楚,是与不是,关系到之后上边的那个位子,该由谁来坐。


    “诸葛先生不曾言明。”


    苏梦枕叹息了一声,“想来不论是与不是,他都不希望无情牵扯上皇家之事。”


    “哪怕他的伤腿能够治好?”花晚晚问道。


    “是。”苏梦枕颌首道,“哪怕他的腿,能够治好。”


    他这句话说完后,车厢内忽而沉默了下去。


    但花晚晚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多久,她半是安慰半是倚赖的抱了抱自家男朋友,说道,“其实,生在帝王家也不一定是好事。”


    “嗯。”苏梦枕抬手搂住了她的细肩,低低应了声。


    陆小凤就在这个时候钻进了车里来。


    他一抬眼就瞅见这对散发着恋爱酸臭味的狗情侣,愣是矮着身子往后退了一步,“要不……我先出去??”


    但他没能出去。


    走在后头的司空摘星高高一抬腿,猛地将挡着车厢门的陆小鸡给一屁股踹了进去。


    小公鸡一鸡头栽进车座上。


    “小陆哥,你最近去哪儿了?”


    自从回到汴京,除了刚来那两天,之后花晚晚已有好些天没见着陆小凤了,她看了看又斗起来的一鸡一猴,忍不住皱了皱鼻子,“怎么你们俩都一股子酒味?”


    小凤凰本就是个酒中之徒就算了,司空摘星怎么也是?而且好像不止酒味,还有一股很浓郁的……


    脂粉香气。


    “你们去逛青楼了??”


    花晚晚满脸的震惊与不敢相信,在大家伙儿为造反事业奉献爱心添砖添瓦的时候,这俩人最近消失无影竟然是一起跑去逛青楼了?!


    哪知陆小凤听到她的话,反而鸡头一下子就耷拉下来了,皱着脸摆摆手道,“可别说了,这真的是我生平逛过最累的青楼了。”


    花晚晚:“……??”


    这也真的是她从小凤凰嘴里听过最难以置信的话了。


    但不论接下来她再怎么问,陆小凤都不肯再多说半个字了,直到几天之后,她顶着满头雾水,大半夜的裹一身黑衣跟着他们一道夜探镇安坊。


    虽然取了个颇为正气凛然的名字,但这并不能改变镇安坊是汴京城中最大最奢靡的青楼楚馆的事实。


    几年前年少懵懂不知事的花晚晚,曾经对青楼极为感兴趣,甚至在金鹏一案中试图跟着陆小凤一起溜进怡情院里涨见识。


    但如今的花晚晚已然明白,自古以来难以杜绝的青楼楚馆营生,也不知埋葬了多少可怜女子的血与泪,就算是传闻中‘妆罢立春风,一笑千金少’的李师师,人前风光,背过人后,又曾有多少夜晚是暗自垂泪独坐到天明的呢?只怕就连李师师自己也数不清罢?


    陆小凤这小半辈子喝的花酒没有一千也有八百,见过的青楼女子更是数不胜数,有的高冷矜持,也有的妩媚多情,但无一不是年幼之时便流离失所,命途多舛,最后不得已才卖了身认了命。


    若有得选,谁会愿意为娼为妓,迎来送往呢?


    不论在哪个世界,陆小凤从来都是最受女人欢迎的那个,他的受欢迎之处就在于,他最是懂得女人心,因而在所有人都在为造反大计矜矜业业干正事的时候,他其实也在青楼里干正事。


    干的真的是正事,不是别的,陆小凤发誓,他这辈子都没那么良家君子过。


    毕竟若真不干正事,谁受得了屋顶上还大剌剌趴着个猥琐偷窥着的实时监控。


    司空摘星最近常常有一种自己被拐上贼船的感觉,这种感觉在趴了大半个月青楼屋顶的时候达到了顶峰。


    他,偷王之王,贼中魁首。


    若是被人知道他司空摘星夜夜趴青楼顶上吹冷风当偷窥狂魔……他的一世英名,绝逼要毁于一旦。


    但好在这舍身付出并不是没有收获。


    顶着一张中年大叔脸的司空摘星如是想道。


    “放、放肆!!”


    李师师的雅阁之内,司空摘星的对面,长相一模一样的中年男人满目惊骇,外强中干地颤声厉喝道。


    同一时刻,同样满目惊骇的,还有米苍穹。


    米苍穹不多时之前接到方应看的消息,说是昨日招揽到了一位新进京的顶尖高手,希望他能够帮忙掌眼看看是否能够大用。


    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方应看这个神通侯才入汴京城不到两年,当下仍尚年轻稚嫩,处事经验甚少,还未能做到如那位苏公子一般运筹帷幄,大多时候都是听取米苍穹这位老奸巨猾的太监同党的意见,才会决定该如何做。


    但让米苍穹万万没想到的是,他出宫赶来神通侯府的时候,一入内室,看到的,竟是方小侯爷喉间潺潺流血的尸首。


    方应看心思颇深,平日里总是喜欢作出一副天真无邪的稚嫩少年模样,但此时他那张稚气可爱的脸孔满是狰狞扭曲,眼珠子亦是瞪得突出,仿佛死前经历了偌大的骇然与折磨。


    他尸首的不远处,好整以暇地坐着一个长相清俊秀气的白衣公子。


    方应看有两把绝顶武器,一为血河神剑,这个人尽皆知,是由他义父方歌吟方巨侠授予得来,二则为乌日神枪,这是与他私下秘密往来的金国国主赠予他的。


    这两把世所难求的武器,此刻全都被那位白衣公子拿在手中仔细端详着,就连此时米苍穹的到来,都没能让他有什么多余的反应。


    米苍穹脚下退后一步,手悄悄背到了身后,握住了他的‘朝天棍’。


    但又见那白衣公子端详了手中的乌日神枪和血河神剑片刻后,忽然转过头来看向他,面上的表情温和又柔顺。


    与方应看的稚气可爱有着诡异的异曲同工重合之感。


    米苍穹的后背忽然有些发冷。


    他与方应看联合创立起有桥集团,对他自然是甚为了解,那位小侯爷平日里的伪装,只不过是因为他实力不足所以才不得不伏低做小,用稚气可爱的脸孔来让人降低防备心。


    但再怎么强装天真,也改变不了他内里的龌龊阴毒,就好比他在外面表现得羞涩纯稚,洁身自好,但实际上却是在暗地里强淫良家,事后又为了防止走漏风声而灭人满门。


    方应看演的那一手好戏,别说是本就昏聩的官家,就连看着他长大的方歌吟,不也被他蒙蔽了双眼,以至于连神通侯的爵位与血河神剑全都一一交给了他。


    可与强作天真的方应看不同,米苍穹看得出来,他眼前这个白衣公子杀了人后脸上温和柔顺的神色,并非是什么为降低他防备心而作的伪装。


    那是一种对人命的漠视。


    不论是别人的,还是他自己的。


    甚至于方应看脖颈处的血已经流了一地,他的一身白衣都未曾沾染上半滴血色。


    “这把血河剑,还有这柄金国的乌日神枪,该怎么才能送到方歌吟手上?”


    米苍穹听到他略微有些苦恼地问,用的还是一种颇为诚恳的请教语气。


    方应看与金人皇族私下里来往密切,此事知晓的人不多,米苍穹恰好是其中一个,他本就是个残缺不全的太监,平日总是尽量压低嗓子说话,但此时情绪不稳,一开口声音就变得又尖又细,“你怎么会知道此事?你究竟是谁?!”


    宫九没回答他这个问题,他现在烦得很,盯着手上的两把武器看,生平头一次,在杀了人之后,心里头生出了一种类似于后悔的感觉。


    不是后悔不该杀人,而是后悔不该下手那么快杀了方应看,以至于没能来得及问他,该怎么才能联系到他义父方歌吟。


    方应看承方歌吟教授予血河剑法,尽管现下还没成长为真正的顶尖高手,但也并不是什么弱得一根指头就能摁死的小角色,宫九好歹还是多用了两根手指头的。


    再加上方应看手下的八大刀王,以及契丹、蒙古、女真三个部族的执辔高手,虽然有带路的牛肉汤在旁帮忙解决,牛肉汤是吴明小老头的亲女儿,习武天赋亦是比常人高出不少,年纪虽轻却也是个下手颇为狠辣无情的,八大刀王等人被她解决了一大半,剩下的几个被宫九在打方应看的时候给随手削死了。


    也正因如此,他杀人杀上了头,情绪兴奋的同时,小兔子交代的事情他一不小心就给忘了。


    小兔子说了,得把那个方什么看勾搭金人通敌叛国的证据寄给方歌吟,好好问问他是怎么教育的儿子,看看他之后究竟还有什么脸面来找他们报仇。


    但现在通敌叛国的证据乌日神枪是到手了,可是方歌吟的联系方式他给忘问了。


    这就让靠谱的九公子很苦恼了。


    他还指望着小兔子带他到处玩玩那些有趣的事,可不能因为这种无关紧要的小事拖了他未来旅游计划的后腿。


    宫九一脸乖顺地看向米苍穹。


    他想,这个不男不女的怪老头,应当就是小兔子所说的第二件事了吧?


    看起来貌似是个不好对付的厉害角色,也不像是会告诉他方歌吟联系方式的人。


    只要让这个老太监再也不能回到皇宫去,那他这第二件事就算办成了。


    那他直接杀了,应该可以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靠谱》的九公子-


    兔兔这本6月6日前会加更到完结,祸水那本先更了万字,6月7日开始保持日更哦。


    第107章 大戏登台


    何谓寻梦?


    寻寻觅觅,梦寐求之。


    汴京城中有座八爷庄,八爷庄里有座寻梦园。


    八爷庄表面上是龙八的产业,实则真正的所有人是蔡京。


    八爷庄占地极大,庄内最主要的地方大致可分为两片区域,一为深记洞窟,位处右面的后院,是蔡京用来羁禁政敌要犯的所在,二便是那寻梦园,位处左边的后园。


    诺大的寻梦园,几乎可找到普通百姓连做梦都不敢寻求的所有东西,有最为名贵的奇花异草,也有最为独特的奇石景观,还有最为珍稀的奇禽异兽。


    寻梦寻梦,供谁寻梦?


    用龙八的话来说,自然是天生下来就有这大福分的那个人。


    皇帝赵佶对朝政要务向来兴致缺缺,他除了喜好书画文艺,还分外热衷于游玩狎戏,宫内玩腻了,他就出宫去蔡京家里玩。


    蔡京手中的钱财一向来得分外容易,毕竟这世上,对他来说没有比搜刮民脂民膏更为简单又迅速的钱财来路了,因而他的身家算起来,自然是财力极为雄厚。


    有了钱就有好玩的事物,蔡京为了吸引赵佶的兴趣,往自己家里铸造了无数的新鲜玩意儿,赵佶也不枉费他的这番‘苦心’,时常跑去他家里玩得不亦乐乎,流连忘返,君臣二人狎私忘公早已成了常态。


    但再多好玩的事物,久了也是会腻的。


    于是蔡京又另外筑造了寻梦园,以供赵佶寻梦作乐。


    这一日,赵佶又突发奇想,召来蔡京,再次准备出宫去寻梦园寻梦。


    蔡京自然是赶紧去安排,珍馐美馔,歌女舞娘,当然,更重要的是,保驾护驾的戍卫高手。


    原本皇帝赵佶的身边是有大内第一高手之称的米苍穹米公公,还有方巨侠的义子方应看方小侯爷及其手下八大刀王等人可作守卫,但两日前神通侯府传来噩耗,方应看及其手下等人离奇死在了侯府中,有的死于指掌下,有的死于剑下,死因不一,尚未查出凶手,而米公公不知为何也死在了神通侯府中,更加奇怪的是,造成他真正死因的心口伤处,竟是方应看的血河神剑所刺。


    此件凶案疑点重重,怪诞离奇,前日赵佶已交由诸葛神侯及其弟子追查,因而神侯府也没有多余的人手可供保驾护航,再者说,赵佶是去玩乐的,以往他也从来不会带上正气凛然的诸葛神侯和四大名捕护驾,毕竟这些直臣对他来说,实在太过容易扫兴。


    话又说回来,蔡京手下现今可用的一流高手已经剩下不多,但好在元十三限及其弟子六合青龙、‘天下第七’文雪岸已于今日正午时入了京,恰好能作为黄昏时分皇帝出宫时的戍卫随侍在外侧。


    到了傍晚,蔡京就发现,赵佶不知道又抽的什么风,把他的‘政敌’傅宗书也给带上了。


    傅宗书表面上与蔡京不合,实则是蔡京当年被贬斥之时,暗中操控扶持上位的傀儡。


    两人一见面,相互打了个眼色,各自又装作了一副极不合拍的模样。


    傅宗书此行也带了他仅剩不多的麾下高手,九幽神君与其死得只剩五个的弟子暗中潜藏保护。


    寻梦园内有一处辽阔如茵的草坪可作球场。


    官家今日兴致来了想踢蹴鞠。


    蔡京早已提前安排好了各个准备踢假球的球员。


    御辇不多时就已驾到,随侍太监掀开车帘,官家赵佶从车架内缓缓露出面来。


    他已在车架中换好了一身明黄色暗龙纹的球服。


    赵佶身形瘦削,肩膀狭窄,面无四两肉,穿着一身明黄球服,看起来分外滑稽。


    但没有人敢笑,又不是不要命了。


    蔡京第一个快步迎了过去。


    其它人包括傅宗书也同样快步迎去,但都很有眼色的不约而同落后了蔡京十几步距离。


    赵佶坐在车架上笑看着蔡京,慢慢抬起了手。


    随侍太监手中掀开的车帘落下一半,挡住了他人的视线。


    原本躬腰屈身的蔡京,下意识直起身子扶了上去。


    然而下一刻,他发现自己手上满是红得刺眼的鲜血。


    他猛地抬起头。


    笑着的赵佶转瞬间成了死不瞑目的赵佶。


    胸口处的匕首幽幽闪着吹毛立断的锋芒。


    后边慢赶上来的傅宗书离车架几步远的时候乍然瞧见这一幕,大骇之下,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太、太师!你怎么敢刺杀官家?!”


    怎么敢??


    蔡京倒是也想问问他面前,这个为赵佶掀帘的随侍太监。


    但这太监只送给了他一个充满嘲讽的笑容,然后立马尖声高叫道,“来人呐!蔡京他谋反弑君了!!”


    蔡京他有一大堆妈卖批不知道从何骂起。


    这事明显就是赤裸裸的栽赃陷害。


    可再经不起推敲的栽赃陷害,只要有人信了,那就是绝对的真相。


    这一点道理,没有人比拿手好戏是陷害忠良的蔡京更为明白。


    但此时已经晚了。


    有血有肉有思想的人,又怎么可能甘心永远当一个提线傀儡。


    傀儡与提线之人早已面和心不和。


    傅宗书冷静下来,立马察觉到这是个除去蔡京的好机会。


    不管真相如何,寻梦园中,现场至少有上千只眼睛看到了蔡京‘刺杀’官家,官家已死,蔡京此番已然是百口难辩,若不趁机投井下石,那岂不是辜负了这一个天地人三和的大好时机么?


    傅宗书随即口中高呼“捉拿叛臣蔡京”,然后一声令下,隐于暗处的九幽神君,以及他手下狐震碑、龙涉虚、英绿荷、铁蒺藜、泡泡五个弟子齐齐出动,只留了一个大弟子狐震碑守在傅宗书身边保护,其他人同时出招攻向蔡京。


    但蔡京一方的元十三限又岂容他们轻易得手。


    他已经郁郁不得志了很多年,好不容易重新被启用回京,绝对不容许他人破坏,对他来说,不论蔡京是否弑君都不重要,只要杀了这些人,就算是,也不是了。


    于是元十三限也当机立断出了手,抬手之间步步杀招。


    他一出手,他的弟子们六合青龙与文雪岸自然也不会只在一旁袖手旁观。


    两方麾下各有不少高手也纷纷出动对战。


    绿草如茵的球场上一时间杀气冲天,血如雨下。


    谁也没注意,赵佶身边的那个掀帘太监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金风细雨楼红楼塔顶的阁楼上,掀帘太监此时已卸了易容/面具,露出了底下一张长着四条眉毛的俊脸。


    穿着一身明黄球服的‘赵佶’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语气贱兮兮地吩咐道,“小陆子,快去给朕倒杯茶来!”


    “死猴精你给我滚蛋!”陆小凤一脸嫌弃,像拂垃圾似的将他的手从自个儿肩上用力扫了下去。


    司空摘星掀下易容/面具,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好像还有点意犹未尽,“嘿嘿,我这可还是第一次当皇帝呢!”


    赵佶的昏庸体现在方方面面,其中一项,就是极为好色。


    他在亲王时期就常常游幸青楼楚馆,寻花问柳,但凡京中有点名气的青楼红牌,几乎都与他有染,其中他最喜欢的,便是那镇安坊的李师师,甚至为了与李师师相会,自皇宫寝殿中修建了一条暗道直通李师师的雅阁。


    这就恰好方便了假装成赵佶的司空摘星瞒天过海进出宫闱。


    司空摘星趴在青楼顶上的那大半个月,赵佶从暗道中偷渡到李师师的雅阁好几次,这几次早就已经足够他观察清楚赵佶此人的各项特征与行为。


    他伪装的赵佶,除了写不出瘦金体,画不出芙蓉锦鸡,其它方面几乎可以做到以假乱真。


    但好在赵佶本就是个不务正业的皇帝,司空摘星易容伪装的那两天,就算不批复奏折也没有任何人会怀疑。


    接下来的一切顺理成章。


    召来蔡京,出游寻梦,将真正的赵佶点了穴塞进车座底下,在蔡京走近之前,由掀帘太监小陆子一刀捅死,然后以偷王之王司空摘星的绝快手速偷梁换柱。


    虽然要花晚晚来说,这死法真是过于便宜赵佶了,她本来还打算在他死之前,去找老字号温家的人买点折磨人的毒药,准备给赵佶试试毒来着。


    可惜在苏公子的计划中,赵佶的尸首除了胸口一匕首毙命的伤口之外,不能再有其它任何的损伤。


    捅死赵佶之后,接下来,就是蔡京与傅宗书之间的狗咬狗了。


    这就是司空摘星限定版赵佶特意带上傅宗书的原因,同时,也是为何要让宫九必须杀了米苍穹的原因,一来是担心作为皇帝身边随侍太监的米苍穹会看出司空摘星的破绽,二来便是为了今日的借刀杀人之计。


    傅宗书手下的九幽老怪,与蔡京麾下的元十三限,同为当世的绝顶高手,外加双方弟子们,两边打起来,各自阵营的死伤绝不会轻。


    最后,自然就是以逸待劳的我方高手捡漏的时候了。


    尽管这计划一出来,被苏公子以九幽神君的‘空劫神功’引去连云寨一行救人的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二人,都不是很乐意就是了。


    但好在不论是九幽老怪,还是元十三限,赢下来的那个,苏公子答应了将扫尾的工作留给他二人。


    因而此时那两位绝世剑客,估计不知道蹲在了寻梦园的哪个角落疙瘩里,等着那边的两条恶狗互相咬完之后,再扫除最后的威胁。


    “又是瞒天过海偷梁换柱,又是借刀杀人以逸待劳。”


    司空摘星一边扒下身上滑稽的明黄球服,一边对着花晚晚不住感叹道,“不是我说,你家苏公子真是有够阴毒……”


    “……英明神武啊!”


    司空摘星眼角余光瞄到裹着大氅缓步走进来的苏梦枕,话风立马求生欲极强的拐了一个弯。


    花晚晚:“……”


    别以为我没听到,你刚要说的明明就是阴毒。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时间来得及,今晚还会多更一章,来不及的话就是明早啦


    第108章 大戏登台


    苏梦枕淡淡瞥了一眼司空摘星。


    他甫一走近,还未待开口,花晚晚立马从袖里掏出了一样东西塞到他手上。


    “朱停做好了,胖葵去带回来的。”她随口说着,然后继续拿着个千里目在塔顶窗口看寻梦园的骚乱。


    苏梦枕神色不变,慢慢展开了手中那卷看似老旧的明黄绢布,他看了一会儿,确定看不出半分不妥之处后,才低声感慨了一句,“妙手朱停果真名不虚传。”


    花晚晚手中的千里目是朱停做的,给苏梦枕的东西,当然也是朱停做的。


    论起手工,论起造假,谁又能比得过妙手朱停呢?


    苏梦枕手中的这卷老旧得看不出任何破绽的遗诏,将会决定未来的那个至尊之位,该由何人来坐。


    “将此物交予诸葛先生,他会有所决策的。”


    苏梦枕将东西顺手交给了身后的杨无邪,然后慢慢走向了在窗口看两大奸党撕逼好戏的花晚晚。


    “好看吗?”苏公子问。


    花晚晚正看得兴起,想也不想就点头答道,“好看啊!”


    苏梦枕目光意味不明地看了她好一会儿。


    他忽然又问,“那看完我们就成亲好不好?”


    花晚晚毫不犹豫,继续点头,“好啊!”


    苏公子身形微顿,下一刻,冁然笑了起来。


    屋内的陆小凤和司空摘星目瞪狗呆,不约而同一齐抬手掏了掏耳朵。


    等等?!


    看完就成亲??


    你们这求婚成婚都这么随便的吗??


    来不来得及就不说了,苏公子真的好胆色,要真就这么仓促成了亲,估计下半辈子要被花家七个舅兄追杀到死的吧??


    陆小凤倏地想到了什么,急急凑上去,一把拉过花晚晚的手,然后把手探上去把了把脉,仔细把了一会儿,确定不是某个吓人的可能之后,才松了一大口气。


    “小陆哥,你干什么呢?”被打扰了看戏兴致的花晚晚有些不乐意地缩回了手。


    陆小凤都快跳了起来,“我才要问你干什么呢?!”


    花晚晚一脸茫然,“我怎么啦?”


    陆小凤一指头戳她额心,恨铁不成钢地说道,“成亲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能这么随随便便就决定了!”


    花晚晚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她刚刚是不是……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字眼。


    她有点懵,问,“成亲??”


    陆小凤比她还懵,“你刚不是已经……”


    苏梦枕熟门熟路地捞过她的兔爪子捏了捏,低低地轻笑了声,道,“方才,你答应了。”


    花晚晚彻底迷惑了:“……啊??”


    不是,我怎么就答应了?我答应什么了我??


    “花家几代经商,应是最懂为商之道,以诚为本的道理。”


    苏梦枕唇角含着笑意,抬手抚了抚她的鬓角,丝毫没有半点诱骗良家美少兔的心虚之感,“阿晚,你说是么?”


    花晚晚:“……”


    是个锤子哦!!


    什么话都被他说了!她还能有什么可说的?!


    花满楼前些日子因为一笔生意离了趟汴京,回到皇城的时候,新皇已经继了位,那是传闻中哲宗皇帝大行后遗落民间的皇子,由诸葛神侯拿出遗诏确认身份而登基。


    也不是没有怀疑的声音,但新皇的背后还有金风细雨楼的影子在支持,苏梦枕已经将朝政蚕食得只剩半架空壳子,外加朝廷的兵力薄弱,因赵佶蔡京各种监守自盗的贪墨,兵将这些年来都吃不饱,饿着肚子的军队,拿什么去跟苏梦枕的十万江湖私兵干,有眼睛的人都知道,那完全就是典型的鸡蛋碰石头,不自量力。


    而在此之前,诸葛神侯先行向全天下公布了楚相玉藏在戚少商剑中的太子血书,上面记载了赵佶皇位来历不正、残害宗室的种种罪行,再加上这些年来,赵佶迷信道教,引道士为官,造宫观,做醮事,耗费人力钱财之数多不胜数,另外还设应奉局搜集奇花异石,作那劳什子‘花石纲’,又设造作局供其狎戏享乐,更还重用蔡京、童贯、梁师成等六贼,任由奸佞剥削民脂民膏,卖官卖爵,“视官爵财物如粪土,累朝所储扫地矣”,这十几年来,整个朝廷上下乌烟瘴气,百姓被当权者剥削得苦不堪言,民怨沸腾,赵佶此罪一经昭告天下,民间各处无不是欢欣鼓舞,那叫一个大快人心。


    直到后来,赵佶的尸首都快放臭了,都没能入主皇室宗庙。


    新皇上位,磨刀霍霍,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蔡京、童贯那六贼,傅宗书一党的人,包括傅宗书其人与九幽神君等人,已被元十三限杀死在八爷庄的寻梦园中,而后在蔡京自以为能把弑君罪名推到傅宗书头上之时,大战过一场的元十三限又被忽然出现的叶孤城西门吹雪二人收割了人头,蔡京因此也被捉拿羁禁了起来。


    余下的梁师成、童贯等五贼全都是一丘之貉,往日里犯的罪人尽皆知,根本就连查都不用查,直接就被一起抄了家,通通扔去天牢里跟蔡京做了难兄难弟。


    仅仅不到十日,整个汴京的天像是突然被翻了个转,笼罩在大宋百姓头顶多年的阴云正在一点点消散,逐渐隐约露出了朗朗乾坤的雏形。


    但这些轰动朝内朝外的消息,对于花满楼来说,都没有他一回到京师见着陆小凤,就被劈头盖脸地告知了妹妹即将彻底被拐走这一噩耗来得令他震动。


    花七公子一整个大懵逼。


    虽然早知终会有这一日,但这一日来得这般猝不及防,突然到让七公子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他下意识用力捏了捏陆小凤的胳膊,捏得小公鸡疼得嗷嗷直叫唤。


    “是疼的。”花七公子喃喃道。


    那就不是做梦了。


    花满楼才刚进门来,现下又立马掉头就走。


    陆小凤眼泪汪汪地抱着遭受飞来横祸的胳膊,亦步亦趋跟在后头问他,“七童你这才刚回来,怎么又要出去?”


    花满楼脚下生风,杀气腾腾,“我去金风细雨楼。”


    不提其它,只听陆小凤讲的那段过程,花满楼觉得,那个姓苏的家伙实在很有诱骗傻兔子的重大嫌疑。


    是的,苏公子在七舅哥这里,此时已经成了‘那个姓苏的’。


    花七公子急匆匆赶到天泉山的时候,扑了个空,转而问了杨无邪,才得知苏梦枕带着小兔子一道去往了诸葛神侯府。


    神侯府中,当日树下对弈的‘花家小公子’,今日已换作了苏公子。


    花晚晚仍蹲在树上百无聊赖地打起了哈欠。


    无情落下一子,道,“世叔不多时之前才入的宫,没有一两个时辰应当出不来。”


    “我知道。”苏梦枕拈着棋子垂下眸,并不看他,好似一心只在棋局,“但我来此,不为其他。”


    无情眉目微动,盯着他落下的棋子,“你不问我?”


    苏梦枕淡淡一笑,“说来道去,人各有志,不过志不在此,何须要问?”


    只要君主英明,哲宗的皇子究竟是谁,这,重要么?


    无情看了他好一会儿,也缓缓露出了个浅浅愉悦的笑来,“有时候我真想知道,你还有什么看不透的?”


    “还是有的。”


    苏梦枕抬眸看向了正在手贱摧残树叶的兔子,幽幽叹了口气,“否则我也不用来这一趟了。”


    要不说二人怎么是知己呢,苏梦枕无须无情多说便已明白他的想法,而无情循着他的目光看去,也当即就看懂了什么,他低低笑了声,再开口时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戏谑,“听说那位花七公子今日回的京?”


    “我赢了。”


    苏梦枕面无表情落下最后一子。


    无情眉头一挑,扔下手中棋子,继续调笑道,“苏公子好福气啊,我可是听说了,七位舅兄个个都十分可靠。”


    苏公子:“……”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


    好一打买一赠七的福气。


    可靠的同时,也十分难搞。


    他二人说话明明暗暗的,花晚晚听得半懂不懂,但有一件事是听出来了,“我七哥回来了?”


    她说着,立马从树上蹦了下来,大有一副当即就要抛下男朋友去找哥哥的架势。


    “急什么?”


    苏梦枕及时拉住了她的手,“再陪我去个地方。”


    花晚晚下意识顺着他的话,问,“去哪儿?”


    皇宫大内。


    花晚晚有新皇给的出入宫闱的令牌,轻而易举的就入了宫面了圣。


    一进御书房,坐在上首的,仍是某位熟悉的皇帝陛下。


    熟悉是真的熟悉,只是花晚晚一进殿内,瞅着他埋头工作的脑袋顶,总觉得似乎……发髻薄了些?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下一刻,就对上了小皇帝饱含怨念的眼神。


    花晚晚:“……”


    苏梦枕将小皇帝早早安排进神侯府,给了诸葛神侯与无情等人了解他品性以及治国理政之能的时间,本只是为了在之后将假遗诏给诸葛神侯的时候多一条选择,但没想到,最终诸葛神侯的选择竟然真的是他。


    但不得不说,主世界的大明被小皇帝治理得欣欣向荣,国富民强,也能看得出他确实不愧他那番关于“天子之剑,平天下,安万民,运筹于帷幄之中,决胜于千里之外”的论述。


    如今的皇宫中,迷信道教的道宗皇帝已不在,道士该驱逐的驱逐,该论罪的论罪,自然那些个香火袅袅、炼丹作法的道宫也作了废,这样一来,宫中的空气都显得清新了不少。


    花晚晚在进宫时,看到那些被陆续驱逐的道士,还忍不住多问了苏梦枕一句,“你就不怕他跟史书上那些皇帝一样,趁此机会利用我的能量求那什么长生不老术吗?”


    虽说小皇帝当初也是因为怜悯这一世的百姓,因而才答应来此方世界当一个下任皇帝的备用选手,但如今真成了事,花晚晚反倒是有些担心起来了,毕竟谁也不能保证,如今励精图治的小皇帝,几十年后成了老皇帝之后不会作出什么幺蛾子。


    但听到花晚晚的问题后,苏梦枕却是笑了,而且笑得甚是有些不怀好意,他说,“你先看看他的样子就知道了。”


    于是花晚晚现在看到了。


    于是她这下什么都懂了。


    这他妈活脱脱一个社畜啊!


    管理两个国家,两个世界来回跑,时间坐标来回换,这个忙完忙那个……就这?就这?这谁他妈还会想长生不老啊!


    光是这辈子活都活累了!


    小皇帝眼下青黑,怨气冲天,他一见到花晚晚,开口第一句:


    “朕的头发日渐稀疏……”


    花晚晚:……看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苏公子计划通√小皇帝以后可就没得空子给兔兔写什么密旨了-


    抱歉昨晚有事赶不及双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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