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看个剧看出了个女朋友?”
第二天崔蔓和卢椋约在某家火锅吃饭, 听卢椋说完前因后果后问。
“不是女朋友。”卢椋纠正她。
“都见过家长了,那也算预制女友吧?”、
火锅冒着热气,崔蔓看着坐在对面的朋友, 略微惊恐地问,“你怎么不反驳我?”
“不应该像之前那样严肃地反驳吗?”
卢椋纠结的点就在这里。
以前吃火锅她一个人能干好几盘肉,今天显然食欲欠佳, 看得崔蔓更不自在了。
“不会吧?你真喜欢上一个十八岁女大啊?”
崔蔓的重点倒不是年龄和上大几,而是卢椋的态度。
扬草一茬长大的同学朋友里, 性取向不直的太多,或许也算物以类聚, 崔蔓也被归类在里面。
她无力反驳, 这么多年还是没什么效果。
“这算喜欢吗?”卢椋有些犹豫。
面前的脆骨炒饭还满满的, 她的食欲似乎变成了其他的欲望。
这令她辗转一夜, 大清早就起床梳理昨晚的情况。
崔蔓在苍城也有工作室,但大部分的合作方都在更大的城市,她难免来回跑。
有空的话, 都会和卢椋吃顿饭。
崔蔓:“你自己心里没底吗?”
卢椋和其他人不一样,她很明确自己想要什么,想做什么。
当然家人也很重要, 毕业那年还好父母没什么大问题。
不然……
崔蔓想,卢椋指不定会回扬草继承家里的石雕厂。
“没什么底, 显得自己很没品。”
“好像看别人漂亮就喜欢了。”
她难得纠结, 很像小时候大家讨论穿越电视剧, 她非要知道穿越的原理。
只是卢椋不会公然扫兴, 某种程度她擅长倾听, 也知道看场合。
崔蔓会发现也是发现卢椋用她的手机搜索没清除浏览记录。
都是什么怪问题。
这也是卢椋人格的一部分,她很容易在某些方面钻牛角尖。
譬如一见钟情是可耻的, 人不应该xxxx.
崔蔓清楚她想要什么,无非是不在乎外貌、身份、金钱等等一切外在的喜欢。
但大家都是俗人,喜欢本来就是综合情绪,因为一首歌的喜欢不会终结另一种喜欢。
排他性的喜欢,始于皮囊也是可能性之一。
毕竟这是开始。
“那也是她足够漂亮。”
崔蔓嚼着脆骨,看卢椋在火锅那一边心不在焉,笑着说:“你担心的应该不是道德问题,是自己太从一而终的稳定性吧?”
都是朋友,崔蔓圈子里最接近古板只有两个人。
卢椋看外貌并不拧巴,另一个则是从外到里都拧到极致,口是心非需要外力撬开。
但卢椋本身就是开凿者,反而不用担心。
需要担心的是她天然过重的责任心和一旦开始就不想紧抓不放的特性。
大学时期就有人询问过崔蔓,卢椋喜欢什么样的。
崔蔓说不知道。
其他人还可以具体到外貌、爱好、饮食等等。
卢椋的喜好不具体,缥缈到近乎敷衍。
就是看感觉。
现在感觉来了,估计天崩地裂,她想得要死。
但一上来就是见家长,实在可怕。
换崔蔓肯定跑了。
这顿饭没有吃很久,崔蔓有工作信息,时不时回个消息。
卢椋工作倒是没有这么密集的信息,密集的另有其人。
昨天加上微信的孙捡恩一直给她发消息。
图片和文字交叉,都是很普通的分享。
卢椋不知道怎么回复。
可能是她的状态也显示在对话框,孙捡恩又发了好长一句。
希望她不要因为她妈妈的态度生气。
如果没有后边这些,或许会更好。
「虽然是我擅自喜欢你,擅自把你带去给妈妈看,但我是真的很喜欢你的作品的!」
「也很喜欢你。」
「也想和你谈恋爱。」
「妈妈说我才见你第四次,这样太快了,可是卢椋,我们已经认识三年了,我每天都看你的账号更新,我……」
什么我们。
卢椋放下手机,难得捂住了脸。
崔蔓刚挂了电话,也是第一次看卢椋这么痛苦。
“哇,十八岁的小妹妹就能把你搞成这样。”
“你完了。”
她纯属幸灾乐祸,不打算给卢椋半点人工建议。
完全没告诉卢椋自己把合照发到了微博。
“好后悔啊,早知道我昨天就去看剧了,为什么音乐节就是昨天呢。”
周末安璐和孙捡恩约在商场见面。
她从音乐节离场,手机全是未读消息。
大一开学,安璐就被喻沐找上了,两个人关系一般般,话题总围绕着孙捡恩。
安璐一直怀疑喻沐暗恋孙捡恩,但孙捡恩某次又说有暗恋的人。
“怎么会巧成这样!!果然错过一次后悔终生。”
她嚷嚷了一晚上,从吃饭到吃完饭逛街,看孙捡恩偶遇看手机,又凑过去看,“你不会一直和那位鲈鱼什么姐姐聊天吧?”
“刚才看你一直在拍照。”
“不是鲈鱼,是卢椋。”
孙捡恩闷闷的,“但我怕她觉得我烦。”
安璐勾着孙捡恩的肩,“放心啦,我们捡恩长得这么漂亮,没什么拿不下的。”
孙捡恩:“那我要是不漂亮,就没资格被喜欢了吗?”
安璐:……
果然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好看的人追求不好看也会被喜欢。
“不说这个了,你妈妈们什么想法?”
“你居然第一次见面就把人家带到家长面前,太可怕了。”
“订婚啊?”
孙捡恩完全忽略了前两句,因为最后三个字不太好意思。
她长相随孙飘萍,气质像李栖人,却没那么不好接近。
只是长得高冷,私下挺甜的。
喜欢孙捡恩的人很多,她都用有喜欢的人拒绝。
到底喜欢谁啊?
喻沐问过很多次,安璐答应孙捡恩不说,也翻过好几次卢椋公开的账号。
也不是没有照片,大部分是工作内容。
灰头土脸的石雕师傅,哪里配得上光芒万丈的孙捡恩。
安璐也见过孙捡恩喜欢的雕像,还是不明白。
问孙捡恩喜欢人家哪里,不过一天内见了几次,后来的几年都是单相思。
你是不是搞错了,只是憧憬。
孙捡恩却很笃定,后面的话不用说。
当时她的脸和现在一样红。
看得安璐都不好意思了。
“卢椋也在这里!”
孙捡恩忽然说,安璐吓了一跳,急忙转头,“哪呢?”
孙捡恩关注了和卢椋有过互动的音乐人,对方正好发了新动态。
和朋友小聚。
图片里的对面的人虽然被火锅热气氤氲,孙捡恩认得出来。
是卢椋。
“安璐,我先过去看看。”
“喂!我也去啊!”
她跟着孙捡恩跑,从扶梯上楼,但很遗憾,火锅店的那桌早就换人了。
“你不是有人家微信吗,直接问呗。”安璐喘着气说。
孙捡恩有些犹豫。
“你都和她说你喜欢她了,还犹豫什么?”
“你妈妈们不同意你也成年了。”
安璐顺道买了杯果汁,看孙捡恩捧着手机,居然拨了电话。
她想:太猛了。
我看孙老师和李老师根本控制不住。
孙捡恩这是青春期叛逆迟到了吗?不对啊,我们现在也算青春期。
卢椋打算回工作室。
她明天还有陈列项目,要提前去场地。
新邮件提醒她作品集已经通过,她距离目标更近了一步。
孙捡恩的微信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她还在和妈妈打电话。
她年纪不大不小,老家的朋友出柜轰轰烈烈,也算有个伴。
妈妈问她当年出柜是不是骗她的,如果是无性恋,妈妈也可以去看看医生了解一下。
卢椋一时词穷,孙捡恩的微信语音就拨过来了。
她宛如见了救星,借口有事挂了。
“卢椋。”
孙捡恩也在喘气,卢椋嗯了一声,“有事吗?”
安璐催孙捡恩开扩音,听到这冷淡的三个字心里哼好几声。
装什么冷酷。
孙捡恩揪住了自己包包的钥匙扣,问:“你在哪里?”
卢椋:“商场,刚和朋友吃完饭。”
孙捡恩:“是新天地吗?”
卢椋嗯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我也在,”孙捡恩深吸一口气,“你在哪一层?”
她不问可不可以,很不讲道理的喜欢蚕食她的日日夜夜。
成为舞蹈的课题,面试老师的赞美,说她的感情与日俱增。
李栖人和孙飘萍没往这边想,以为这是孙捡恩抽空看感情电视剧的心得。
妈妈们希望她说出想要什么。
孙捡恩拥有了很多。
妈妈的陪伴,朋友的关照……
但最想要的……
是那年有人伸手扶了她一把的。
小心。
心没有变小,变成了膨胀的爱心。
等孙捡恩坐上离开的飞机,才意识到自己想要的不是玉雕。
是创作者本人。
可惜王蕨没拿到联系方式。
她悄悄问孙捡恩为什么,孙捡恩说了。
也说这是秘密,阿姨你不要告诉妈妈们。
王蕨很守信,昨晚才骄傲地告诉李栖人和孙飘萍,你们再次失职。
我才是最称职的妈妈。
“三层。”
卢椋靠在栏杆,中庭的广告飘摇,她听到孙捡恩说:“我也在三层,你不在A座吗?”
“我在一家茶铺门口。”
她说完边上响起取餐的声音,孙捡恩说:“你不要动。”
没过多久,孙捡恩找到了卢椋。
她的百褶裙随着脚步摇晃,斜挎包的挂饰是卢椋工作室的周边。
安璐没过去,她录了一段视频给喻沐:死心吧,你没可能。
孙捡恩简直是炮弹,主动得可怕。
好在商场人多,她的飞扑拥抱和一边倒在地上打滚的小孩比不算大动静。
这个女人居然能稳稳托住孙捡恩。
安璐追加一句语音:“她眼光挺好。”
“看上去能抱着孙捡恩……嗯。”
喻沐没忍心听完,她把安璐拉黑了。
一时冲动的孙捡恩意识到自己真的抱到了卢椋,下去也不是,也不敢说话,干脆埋在了对方的肩窝。
这样更亲密了。
卢椋也不自在。
她问:“你可以从我身上下来吗?”
孙捡恩还在找理由:“可是你托着我,我不下来。”
卢椋:“那我松手……”
她不道德的一见钟情很考验意志力,石头也能着火说的就是这个瞬间。
孙捡恩偏头,嘴唇擦过卢椋的脸颊。
她抱得更用力,说不要。
在楼下演出嘈杂的音乐声里凑到卢椋耳边问。
“可不可以和我试试?”
“我真的好喜欢你。”
第82章 IF=未知的永恒5
孙捡恩主动得令卢椋难以招架, 明明周围没人在看她们,她也不自在。
安璐觉得自己没必要待下去了,她朝孙捡恩挥挥手, 打算先回家了。
至于孙捡恩今天回不回家……
以她妈妈们的爱护程度,恐怕还是和以前一样,上大学也要车接车送的。
不知道这位做石雕的姐姐能承受几分了。
不过听说昨天和家长聊得也不错, 应该也没关系吧?
听喻沐说,只要孙捡恩喜欢, 她的妈妈都会同意的。
“捡恩,我觉得你应该再考虑考虑。”
卢椋好不容易把孙捡恩哄下来, 两个人随便找了家商场里的饮品店坐下。
孙捡恩捧着脸看她, “我考虑很多年了。”
她眼巴巴地望着卢椋, “你不喜欢我吗?”
面对这双真诚的眼睛, 卢椋实在说不出违心的话。
她的沉默就是默认,孙捡恩伸手,不握卢椋的手, 只是抓了抓她外套的袖口。
“我很喜欢你。”
哪有人能一口气说这么多喜欢的。
就算以前也有人喜欢卢椋,看她没这个心思也很快离开了。
学生时代的感情是很纯粹,但也很容易结束, 崔蔓询问过卢椋是怎么判断的,卢椋的回答一直是看感觉。
门店的音乐很舒缓, 隔壁桌的女孩子似乎在聊商场楼下的活动。
卢椋无奈又好奇, “你喜欢我什么?”
昨晚孙捡恩闹出来的乌龙令她尴尬, 自然拒绝了对方家长说等会聊聊。
卢椋离开剧院的时候孙捡恩还依依不舍, 想要送她去地铁口。
不止孙捡恩加了卢椋的微信, 包括她的家长,这种感情……
非常复杂。
“不知道。”
孙捡恩一看就是家里养得很好的女孩子。
就算卢椋只见过她几次, 不妨碍她从孙捡恩的穿着看出她生活的品质。
一枚发卡都很贵的女孩,更像是乐园里精心浇灌长大的金苹果。
卢椋并不觉得喜欢能继续滋养苹果,如果金苹果因为她变成普通苹果,是会腐烂的。
“不知道?”
卢椋被逗笑了,“那你还这么笃定?”
孙捡恩:“我每天都想你,还不是喜欢吗?”
她知道卢椋没有把这份喜欢放在心上,可是学校也有同学和年长的对象交往。
七岁而已,算不了什么。
妈妈们担心的是学生的身份,但看卢椋透露的计划,似乎还要出国进修,那不也是学生吗?
孙捡恩的勺子把甜品搅得乱糟糟一团。
草莓像是她因为喜欢挤扁的心,全是碾成一团的渴望。
明目张胆得让卢椋有种被拆开的错觉。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孙捡恩也不气馁。
昨天很匆忙,现在只有她们两个人。
孙捡恩更是明目张胆地望着卢椋,像是要把这几年没看的都看回来一样。
卢椋就没有这种被人狂盯的经历。
她问:“你还不回去吗?”
孙捡恩摇头,“你还没有回答我。”
卢椋:“我拒绝你了。”
孙捡恩又说:“那你为什么不看着我?”
时间确实还早,孙捡恩和妈妈们说和同学一起逛街。
通常李栖人会来接她回家。
她们也在外边,似乎觉得没什么意思,问孙捡恩在哪一家商场。
女儿没回,孙飘萍又去问了安璐。
安璐说她回家了。
她也不帮孙捡恩遮掩,说她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这下本来有些困的李栖人也清醒了,“喜欢的人?”
“就昨天见过的那位……”
孙飘萍对卢椋的沉默印象深刻,对方简直像误入了家庭剧场。
孙捡恩的热情和卢椋的无措对比鲜明,孙飘萍有种女儿强抢民女的错觉。
李栖人:“我不同意。”
她和昨天一模一样,孙飘萍看她板着个脸,忽然笑了,“你不同意有用吗?”
“如果不是我们父母死得早,我们也不会这么顺利的。”
不知道哪个词戳中了李栖人的按钮,她的声音忽然沉下来,“我们顺利吗?”
……
卢椋也不是不敢看孙捡恩,她问心有愧,自然拒绝得没有底气。
她比孙捡恩大好多岁居然节节败退。
孙捡恩问了又问,也无所谓有人经过,非要问出一个具体的答案。
“总之……”
卢椋对漂亮的糖水没有兴趣,孙捡恩点一份纯粹是为了入座消费。
看她不吃,卢椋还是吃了两口,至少能阻挡孙捡恩要把她剖开的眼神。
“我目前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卢椋找到了昨天加的微信,打算给眼前的女孩家长报备一下。
孙捡恩却说:“之前有过吗?”
“……之前没有。”
卢椋回答得很坦然,“你应该知道我后续的计划,也不适合谈恋爱。”
她五官很浓,不用化妆就自带阴影,孙捡恩从小到大环境里大部分是女孩子。
确定舞蹈专业后女孩子们几乎也是一种类型的。
卢椋浓烈随便在哪个环境孙捡恩都能看见她。
“那什么时候适合呢?”
孙捡恩还要问。
卢椋心里有工作和学习的计划。
她不需要家长操心,想做什么自己可以做百分百的决定。
唯独这个她答不出。
孙捡恩像是猜到了她的反应,捧着脸朝她笑。
在卢椋还以为孙捡恩会说喜欢的时候,对方终于从捏着卢椋的袖口变成大胆握住她的手指。
卢椋:“我要走的。”
孙捡恩:“我也可以走。”
她感受着陌生的触感,做石刻的女人手指并不细腻。
人也有这么令人着迷的纹理吗?
孙捡恩十五岁许下的隐藏愿望,在这一年终于触碰到礼盒的边缘了。
但这个时候她的妈妈们来了。
孙飘萍拽住李栖人的手,“忍住,别现在进去。”
商场的糖水铺落地玻璃,孙捡恩和卢椋正好坐在边上。
收到卢椋定位的孙飘萍到商场就找到了。
李栖人:“我不同意。”
她年轻的时候就没什么多余的表情,除非是演出需要。
孙飘萍很喜欢捏她的脸。
现在女儿都十八岁了,她至少不会在大庭广众下捏女朋友的脸。
她说:“我第一次看捡恩这么主动地想要……”
李栖人:“她想谈恋爱学院里那么多人,为什么要选一个……”
她已经连夜浏览卢椋公开可见的信息,甚至找到了当年的同学,打听卢椋在学校的风评。
很遗憾,几乎挑不出毛病。
这位工艺系的女同学已经是普通院校里算有上进心的存在了。
一个班二十多个人,除了卢椋几乎都转行了,只有她还想在专业深耕,甚至考虑下半年出国进修。
按照进度,恐怕已经拿到通知书了。
说到出国,她看向孙飘萍。
一起长大的女朋友双手交握,看着里面疑似痴心不改的女儿,像是感动得要哭了。
有个问题李栖人当年没问,这个时候鬼使神差问出口。
“当年你是真心想要带着捡恩在国外一个人生活的吗?”
那是李栖人午夜梦回的噩梦。
她梦见孙飘萍死了。
为了避免孩子被王蕨带走,李栖人带走了孩子抚养长大。
梦中的孤独宛如故乡夜晚的凉气,浸透李栖人,成为第二天孙飘萍耻笑她打湿枕头的幼稚的。
她不肯说梦见什么。
孙飘萍这时候也明白。
她说:“是真心的。”
“如果你跪下来说爱我,只需要我,不反省自己是不是太限制我的自由,我是……”
“谁跪下了。”
李栖人反驳。
“我还存着视频呢,你要看看吗?”
孙飘萍也不服气。
“看啊,我怎么可能跪在你面前求你回头。”
李栖人咬着牙,当年的情形历历在目。
就算她们现在感情稳定,也不是旁人想的从没吵过架,实际上私下爆发过无数次。
反而因为有了孙捡恩只好在浴室吵架,吵着吵着就变质,又好了。
循环往复,居然也养大了一个小女孩。
“不可能?你当……”
孙飘萍还想多说两句,忽然发现里面的两个人都看着她们。
卢椋早就发现外边逗留的家长了。
她明明遵纪守法,从昨天开始风评直线下降,不知道的还以为做家教诱拐了学生。
孙捡恩的大学是知名舞蹈学院,根* 本轮不到卢椋教什么。
她很想笑,忍了半天。
孙捡恩好郁闷,“你别忍了,笑吧。”
“我妈妈们就是这样的。”
眼前的女孩子有一个很特别的家庭,昨晚卢椋回家后还搜了搜孙飘萍的资料。
发现孙飘萍的籍贯和她是一个地方,李栖人是苍城人,都可以算老乡。
深山里学跳舞的女孩子北上历险,人到中年依然事业感情令人艳羡。
舞坛双子星依然闪烁,她们也诞生了新的星星。
近在咫尺。
卢椋没看过孙捡恩跳舞,也知道她的好奇来自玉雕。
当年的女孩子长开了,和她做的玉雕越来越像。
笃定命运的卢椋最信冥冥之中。
她知道自己无法抵抗这样的奇遇。
也好奇落地窗外的两段故事。
“反正我不同意。”
最后李栖人和孙飘萍都坐到了卡座。
本来孙捡恩要和卢椋坐在一起的,被她说得只好按兵不动,闷闷地看着对面和孙飘萍坐在一排的卢椋。
卢椋:“我也不同意。”
她还是很固执,孙捡恩都快哭了。
李栖人更生气了:“你为什么不同意?”
孙飘萍很想笑,桌下的腿踢了踢孙捡恩的鞋尖。
孙捡恩:“栖人妈妈,这不是如你所愿吗?”
李栖人:……
孙飘萍早就想吃点甜的了,满勺的莲子是她的最爱,她一边吃一边和卢椋说:“别有压力。”
“捡恩是有点太主动了。”
卢椋嗯了一声。
她也拘谨,昨天拒绝的场面还是来了。
孙捡恩头都快低到桌下了,“主动不好吗?总比错过好。”
“不是妈妈说想要什么要说,什么话不要憋着吗?”
这是她妈妈们的心得,不代表适用于任何场合。
孙捡恩心性单纯,认定了就不想撒手,她望着卢椋,漂亮的脸蛋比玉雕生动许多。
简直像石头显灵,堪比神迹。
“我就是喜欢卢椋。”
“哪怕她不喜欢我,我也……”
她都快哭了。
李栖人心疼地搂住她,孙飘萍和卢椋道歉:“没事,初恋总是难免受伤。”
没想到卢椋说:“我也是。”
孙飘萍打量了她好半天。
她学生里头也有谈恋爱的,她多半知道卢椋这样的算热销款。
“真的?”
卢椋:“真的。”
她终于吃掉了放了很久的奶油草莓,眼神扫过孙捡恩微红的唇。
“所以我只谈一个。”
李栖人想:心眼很多,捡恩绝对不能……
怀里的女儿猛地坐直:“我也是!”
她的绝望比碗里的西米还茂密。
第83章 IF=未知的永恒6
“所以你就这么……”
五月的扬草天气已经很热了。
化肥店老板又开了一瓶汽水, 看着边上坐着的老朋友,“……恭喜啊,脱单了。”
甘澜澜拿走她开的汽水, “你这祝福咬牙切齿,太不真诚。”
蓝迁接了家里的化肥店,感情也终于趋向稳定。
她妈和甘澜澜的妈妈终于能坐在一张桌上打牌了, 就是输了还会互骂对方不要脸。
体面依然是短暂的。
“不正常我就不请她吃披萨了。”
蓝迁又开了一瓶汽水,问卢椋:“那你女朋友呢?不是说和你一起回来了吗?”
“哇, 这才谈两个月,就带回家了。”
甘澜澜接得很快, “不是初次见面就见过家长了吗?”
卢椋:……
蓝迁很少能看卢椋露出这副表情, 还要凑过去看, “你也会不好意思?”
卢椋这两年虽然是工作状态, 没有接手自家产业的蓝迁磨砺得多。
过了一会才说:“她和妈妈去老家了。”
蓝迁哦了一声,“差点忘了也是老乡。”
“这么有缘,看来你们是天生一对。”
甘澜澜坐在边上雪碧兑酒打发休假无聊, “那你怎么不一起去?”
卢椋:“她的妈妈说不用,让我下次单独和捡恩一起去。”
蓝迁还是觉得这个家庭配置很超前,“两个妈妈的家庭, 根本不用出柜啊,好羡慕。”
在座的三个人都因为性取向和家里闹过, 相比之下孙捡恩毫无这方面的痛苦。
卢椋也听她转述偷听的妈妈密语。
“我也不是觉得捡恩一定要和女孩子在一起, 但她选了卢椋, 不知道为什么我又挺放心的。”
“才两个月, 你放心什么?”
“李栖人, 你说话可不可能温柔一点?”
“看吧,你厌倦我了, 非说我不给你爱。”
……
后面卢椋不让孙捡恩说了,纯属长辈私话。
孙捡恩说这些话,说着说着就会靠在卢椋身上。
虽然不算大庭广众,卢椋偶尔还会提醒,得到的就是变本加厉的磋磨。
虽然是甜味的。
她在这段感情里没有败退的资格,当初点头用初恋要挟也无法逼退,注定被孙捡恩缠绕得紧紧。
蓝迁虽然没见过孙捡恩,看卢椋的状态就看出来了。
没想到平时做什么都很硬气,谈恋爱是个软骨头。
两个月互相见过家长,这不是板上钉钉是什么。
好在如今不流行包办婚姻,那位才上大学的捡恩妹妹明显想要吊死在卢椋身上。
这样的两情相悦完全皆大欢喜。
“那接下来呢?你不是说要出国进修?”
毕业后在家这两年,蓝迁也做过家里的店铺改革。
农产品现在也没以前赚钱,好在她专业沾边,革新效益不错。
依然免不了偶尔开车赚点外快,比如从火车站拉人到县城赚多少钱云云。
“已经准备好了。”
卢椋点头,蓝迁挤了挤眼睛,“这不是异地恋,异国恋了同学。”
甘澜澜操心得很真实,她也知道卢椋什么性格。
她以前不谈恋爱就是太死心眼。
死心眼的一旦被撬开了,那就不好收场了。
她和卢椋关系靠蓝迁嫁接,一直隐隐觉得卢椋挺压着的。
还好前几年叔叔阿姨出车祸没什么事,现在厂子也继续经营下去了。
“她也去。”
卢椋深吸一口气,皱着眉,也不能算苦恼。
蓝迁很惊讶,“什么?她跟你去?”
卢椋:“学院也有这方面的研学。”
具体的卢椋也不清楚,这不是孙捡恩说的,是孙飘萍私下和她提的。
比起李栖人不给卢椋好脸色,和孙捡恩相貌很像的飘萍妈妈更活泼。
她说捡恩早就想去了,我还要看李老师的脸色,正好有个理由。
这个理由更恐怖。
卢椋不敢说,但潜意识是高兴的。
异国他乡,她没有半点紧张也不可能。
虽然这样的紧张可以靠落地踏实生活消除,但人无可避免对没发生的事充满幻想,放大情绪。
傍晚的时候一辆车停在化肥店门口,穿着夏装的女孩白得发光,走路格外轻盈。
孙捡恩打车过来,站在化肥店门口张望。
最先看到孙捡恩的是甘澜澜,她戳了戳卢椋:“那是你的女朋友吗?”
蓝迁啧了半天,“卢椋,你运气也太好了。”
学舞蹈的本来身段就好,孙飘萍当年就是被挑中的,孙捡恩像她很多地方。
眉眼、气质、身段、皮肤。
最重要的是天赋。
不像的是她更擅长表达,看见卢椋就喊她的名字。
不等卢椋起身,她就站在原地喊——
“我好想你。”
蓝迁学了好几声,甘澜澜被她恶心死了。
卢椋差点把汽水瓶的易拉罐捏碎,慌张起身,塑料凳都翻了。
“小妹妹进来吧,没事。”
蓝迁招呼得也很恶心,卢椋没好意思说。
她起身走到孙捡恩眼前,“怎么一个人过来了?阿姨呢?”
孙捡恩:“不是说了吗?”
蓝迁还在后边捏着鼻子学我好想你。
孙捡恩也没有不好意思,她站在卢椋身边就想牵手。
两个月训练出了卢椋的条件反射,蓝迁叼着吸管还能发出猪叫,甘澜澜也看得津津有味。
卢椋握住孙捡恩的手,女朋友才回答:“她们说晚上住在老家的民宿。”
孙飘萍很少回老家,以前因为工作原因,逢年过节反而是她们的工作日。
老家的亲戚也不熟悉,走动也很少。
和扬草剧团的老师倒是有线上联系,回来一趟吃个便饭。
孙捡恩小时候来过扬草,这还是长大后第一次来。
卢椋嗯了一声,“那……”
孙捡恩微微踮脚,在卢椋耳边说:“你不让我住你房间吗?”
卢椋:……
她还是觉得太快了。
可是孙捡恩这么看着她。
她当然只会同意。
晚上卢椋请客,蓝迁和甘澜澜用含酒饮料就能把孙捡恩喝晕。
是卢椋背着孙捡恩回家的。
她从小就和石头打交道,力气很大,背个女朋友也没什么。
孙捡恩因为专业,追求极致的背薄。
卢椋没有这个要求,她健身也打鱼晒网,并不勉强。
有些东西是刻在基因里,譬如骨架和身材。
孙捡恩喜欢卢椋的味道,她的嘴唇贴在卢椋的颈侧,念念叨叨喊卢椋的名字。
夜晚的鸭子睡着了,还有路过的住户看电视,声音很大。
居民区的狗自己遛自己,孙捡恩还要喊几声小狗。
“捡恩。”
“怎么……了?”
“你妈妈说你是偷偷过来的。”
“这边打车不好打,你可以提前和我说。”
家长和卢椋还有个单独的小群,通常是李栖人生气,孙飘萍打圆场,卢椋默默回收到。
孙捡恩的叛逆藏在细枝末节,卢椋并不意外。
她其实很有主意,偶尔迁就大人也是为了气氛。
在真正想要的之前,孙捡恩比谁都果断。
“老家是妈妈的老家……”
孙捡恩有些迷糊,但还能听明白卢椋想说什么,“我喜欢卢椋。”
这两句有前因后果吗?
卢椋笑了。
“我马上就要和卢椋有一个家了。”
卢椋和孙捡恩长辈都健在。
孙捡恩还是大学生,并不用考虑人到中年的其他问题。
卢椋的年龄也没到中年,工作室的老师都说她还年轻,可以做很多选择。
天地广阔,父母给了她最大的自由,任她远行找自己想要的东西。
孙捡恩的妈妈也一样,哪怕在旁人看来,她学舞蹈是家学渊源,但她和卢椋说。
我也很喜欢。
如果后面没有「就像喜欢卢椋一样,会喜欢到死」就更好了。
只有这时候,她才展露十几岁才有的天然纯真。
带着一股原生的野蛮,像是横刀在卢椋面前,两个人用初恋对抗一见钟情背后对皮囊的倾心。
至少在这样相处的时候,不见皮囊,声音和气息更缠绵。
“我们不是有家吗?”
卢椋拐了个弯,她父母早上出发去外地出差,厂里也有师傅在,并不耽误。
老房子装修还是网上诟病的土黄风,拱门也包了黄色的木头,一开灯,像是回到了很多年。
孙捡恩品味这句话好半天,“是我们,还是我们?”
卢椋这才发现一句话有两意思。
她笑了笑,“你说的我们,是哪个我们?”
孙捡恩的身体被酒精熏染,此刻的她如同被熏过的白玉,卢椋对美有追求,就注定无法拒绝孙捡恩的追求。
她别过脸,握住孙捡恩的手,低头给她换了拖鞋。
孙捡恩眯着眼说:“我们可以去天堂海岸吗?”
不等卢椋回答,孙捡恩又问,“我想看教堂落日,像妈妈那样。”
她说了很多地点,全是她们要去的国家。
虽然孙飘萍和卢椋说过原因,譬如孙捡恩不想困在固定的舞种。
做妈妈的全力支持,毕竟她当年也去国外研学过。
卢椋想知道孙捡恩的想法。
不是为了她。
可是真的不是,她又会失望。
人真是矛盾。
想要爱,又要爱百般验证。
“当然可以。”
孙捡恩看卢椋站起来,又去抱她,从卢椋的左肩贴到右肩。
“你不是想问我吗?”
孙捡恩看出了卢椋的欲言又止。
卢椋却忽然不想问了。
她摇头,没想到孙捡恩忽然抬头,在她唇上落下一个带着桃子酒味的亲吻——
“因为喜欢卢椋,所以不想分开。”
“因为喜欢卢椋,我也想变得更好。”
“因为……”
卢椋回了她一个很深的亲吻。
心想:做阅读理解也不能拿满分吧。
第84章 IF=未知的永恒7
*
卢椋幻想过以后的生活, 没幻想过有一个女朋友在身边。
原本父母担心她异国他乡人生地不熟,虽然女朋友是见过家长的同乡关系,对方年纪小太多, 总还是卢椋多照顾的。
没想到几次卢椋来电,好像还是孙捡恩照顾卢椋更多。
卢椋很少幻想艰苦,自然也没想象过生活会美好到近乎虚幻。
“捡恩比我适应多了。”
视频那头的妈妈在石雕厂的办公室, 似乎在核对资料,“你比人家大好多, 唉,我说你什么好。”
卢椋以前是这么想的, 可能每个人的社会时钟不一样。
她就算在学习时钟比孙捡恩快一些, 也在陌生的国度转成了同频。
“偶尔被照顾, 也挺好的。”
卢椋笑了笑, 正好这个时候孙捡恩从厨房跑出来,“卢椋,妈妈给的虫草是直接放上去吗?”
她说的是李栖人放在行李箱让她们带过来的食材。
孙捡恩在饮食上没什么别的欲望, 一片面包都能填满她。
出发前李栖人特地给了卢椋一份营养食谱。
厨艺约等于零的卢椋不得不学习额外的知识,但孙捡恩更想自己试试。
“你们玩去吧。”
视频结束前,卢椋妈妈说:“你们圣诞节放两周假期回家的话, 捡恩的妈妈也过来。”
孙飘萍和李栖人工作也不是正常的节假日,正好可以算好时间聚会。
她们之前带着孙捡恩的不怎么频繁回老家。
毕竟亲戚也不太熟悉, 孙飘萍更是靠老师资助才学上跳舞的。
自从卢椋和孙捡恩谈上恋爱, 她们回来都是次数也多了。
照相馆成了馄饨铺, 她们的打卡照片发在群里, 和孙捡恩卢椋雨天撑着伞随手拍的视频同步上传, 下拉还能看到卢椋妈妈发的织围巾步骤。
卢椋嗯了一声,“票已经买好了。”
她和孙捡恩都在国外, 假期都不同步,好在现在通信发达,也可以实现天天见面。
卢椋走进厨房,孙捡恩盯着泡开的虫草花发呆。
她明明吃轻食更多,却爱买各种不同的锅具。
这不过是临时的家,卢椋很清楚自己是要回去的,买得越多,以后要处理的越多。
可是逛集市的孙捡恩总是看这些锅具移不开眼,好像这些是构成「家」的元素之一。
明明她俩在一起也只能吃维持生命体征的东西。
可是那时候的孙捡恩也很可爱。
一天无数个瞬间,卢椋都会为她着迷。
“想什么呢?”
卢椋走到她身边,厨房并不宽阔,墙上挂着整齐的锅具,最新的木柄勺也是孙捡恩在集市上买的,柄头雕着一只飞鸟。
“想妈妈了。”
孙捡恩说。
卢椋:“那你去和妈妈视频吧,我来做。”
她们彼此的课程都很满,卢椋的研学更像是开阔视野,孙捡恩还在找自己的方向。
她们的专业并不相关,卢椋对跳舞一窍不通,孙捡恩也不知道石头也能薄如蝉翼。
“也没到要打视频的地步。”
孙捡恩忽然靠在卢椋身上。
卢椋搂着孙捡恩问:“怎么了?”
“我想卢椋就可以这样。”
她表达想念也很特别。
卢椋垂眼,正好对上孙捡恩的眨眼。
“所以你要喝排骨虫草汤吗?”
这是李栖人经常给孙捡恩做的菜,但受限地域,卢椋觉得外边的猪肉都不好吃。
她也努力过很多次,翻车概率高达九十。
“用电饭锅试试吧。”
孙捡恩在手机搜过菜谱,“让电饭锅做。”
她们一个小时前逛过中超市,异国他乡的泡面都滋味不同,孙捡恩只吃巴掌大的湾仔公仔面,卢椋来的时候带了好几箱,目前还有余量。
等电饭锅做饭的时间,卢椋整理明天出门的路线,她要去一个比较小众的雕塑馆。
孙捡恩看她做规划,还拿了一份送上门的披萨。
橙子红酒煮开,空气中都是清甜的味道。
卢椋的稿纸铺在桌上,她似乎要了一份爷爷老旧摹本的扫描件,还是她妈妈扫给她电子版。
孙捡恩看她看得目不转睛,卢椋正想开口说别看了。
“卢椋。”
做好路线图的卢椋嗯了一声,孙捡恩捧起她的脸转到一边,“你看。”
玻璃窗外落下纷纷扬扬的雪,孙捡恩抱着卢椋的脖子,“这是我们看的第一场雪。”
卢椋顺势搂住她,拼接地毯柔软,这间公寓位置极佳,可以看到城市的地标建筑。
租金当然不便宜。
工作了几年的卢椋攒了不少钱,孙捡恩更是不缺钱。
这像是她们的氪金续上的终末青春,证明人和人的未来也有无限种可能。
桌上煮开的红酒咕噜咕噜,橙子的味道沁人心脾。
卢椋搂着几乎坐进自己怀里的女孩,喊了声孙捡恩的名字。
壁炉烧着,室内的温度和外边的寒冷无关。
圣诞节马上到来,她们也要回家去。
卢椋:“下午的时候我做个梦。”
前阵子卢椋感冒了,她从小到大很少生病,突如其来的发烧令她昏沉数日。
虽然赶上了学校的课程,有些小课还是请假休息。
孙捡恩负责照顾她,带过来的感冒冲剂起了效果,卢椋很快就好了。
今天是休息日,孙捡恩下午在家看资料,卢椋躺在房间睡觉。
醒来没多久就到了晚餐时间,她又和妈妈通了电话。
“梦见我了吗?”
孙捡恩贴着卢椋的脸颊问。
“梦见不太好的……”
卢椋欲言又止,孙捡恩反而笃定了,“那是多不好的我,你讨厌我吗?”
初次见面的时候孙捡恩就觉得卢椋很特别。
明明周围也有其他穿搭时髦也很有个性的同学,卢椋一切从简,在孙捡恩眼里是重彩的。
“不讨厌。”
卢椋想了想,“还很喜欢,一边说不可以,一边又忍不住对你好。”
孙捡恩微微睁大眼睛,“你不是一直这样吗?”
“我刚和你在一起你也推三阻四的,好讨厌。”
卢椋摸了摸她的眼尾,“讨厌?”
“喜欢。”孙捡恩自我纠正,催促卢椋不要卖关子,“后续呢?”
卢椋说得很慢,孙捡恩却越听越难过。
“可能是真的。”
她比卢椋还相信,卢椋问:“为什么这么说?”
“妈妈之前想过分手的。”
孙捡恩作为女儿,不太清楚母亲们恋爱的具体细节,节点也是通过王蕨明白的。
“因为我的存在。”
“飘萍妈妈没告诉栖人妈妈我是怎么来的。”
孙捡恩很少叹气,叹气的时候卢椋的手背贴在她单薄的居家服,很想再靠近一些。
“在栖人妈妈眼里就是……我妈妈和她决裂,出国后有了别人,然后有了我。”
孙捡恩说完又咦了一声,“那不是第一章就是回国吗?”
她私下话不少,虽然不算密,偶尔卢椋能半天插不上一句。
现在她就自己傻乐半天后才说:“王蕨阿姨说如果不是她善心大发,违背飘萍妈妈的意愿告诉栖人妈妈,或许她们真的会像你梦里那样。”
“反正……妈妈生我的时候也很不容易。”
她很容易陷入更绵密的哀愁,这或许只有卢椋知道。
孙捡恩在妈妈面前,都是甜心的具象化。
“我的存在给妈妈带来巨大的痛苦,她后来不能继续跳舞也有我的原因。”
孙捡恩趴在卢椋身上叹气,嘴唇贴在女人的身上,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蹭开了卢椋的毛衣的纽扣。
“她想要一个孩子是她的决定,和你没关系。”
卢椋胸口很痒,微微移开了一寸,孙捡恩又黏了上来,“要是能商量的话,我才不愿意。”
“可是妈妈是最好的妈妈,我又不希望别人成为她的小孩。”
她嘀嘀咕咕,反复推论,“要是妈妈们不在了,我也不想活了。”
这和梦里的她一模一样。
卢椋捂住她的唇,“这样的话不要说了。”
孙捡恩的眼神灵动,眨眼诠释同意,等卢椋松开手,她又说:“所以卢椋给了我第二次生命。”
卢椋:“那不是我,你入戏太深了。”
孙捡恩知道她的女朋友醋也隐秘,在这样细枝末节斤斤计较,不亚于吓唬和她一起上课的女同学。
虽然吓唬更像是冷着脸,但她本来就长得拒人千里之外,勉勉强强也算威胁。
至少孙捡恩高兴好半天。
“这里的卢椋也给我第二次生命。”
孙捡恩光明正大解开卢椋的衣扣,亲吻对方因为她的靠近紧绷的躯体。
卢椋问:“为什么?”
孙捡恩:“你肯定见过我。”
她脸颊贴在卢椋裸露的胸口,“或许是几百年前,也可能是几万年后,世界可能是周而复始的,我们的相遇也可以循环往复。”
“然后你无意识地创作,都像我。”
卢椋无言以对,虽然艺术有原型并不算什么,但她真的很冤枉。
没见过,没原型,因为女朋友长得太像难以反驳,至今无法翻案。
但她明白孙捡恩想说什么,搂住对方在地毯上滚了一圈。
位置颠倒,就像孙捡恩说得周而复始。
她也不会反驳了,孙捡恩只是在说爱。
关于命中注定和一见钟情,都是爱的一种构成方式。
她在异国他乡学习石料的拼接,也喜欢若隐若现的纱感。
但不代表她年幼时没有见过这样的存在。
山间古寺,破败神像,壁上飞仙,永远指引她奔赴终点。
孙捡恩是走过去的过程,卢椋想要和她有始有终。
“……卢椋,我好像听见电饭锅的声音了。”
“再焖一会。”
“可是披萨要凉了。”
“可以再烤。”
“可是捡恩饿了。”
“……”
卢椋说:“那先吃饭。”
孙捡恩却不肯让她离开,她闭上眼:“再亲亲我。”
第85章 接77章/厌学
年后孙捡恩也要回剧团工作。
安璐还住在村子民宿。和喻沐不打算待到年假的最后一天,
她在电话里说:“捡恩,我们一起回去呗,一起也有个照应。”
孙捡恩拒绝了, “我想和卢椋多待几天。”
安璐也没失望,“那我们在学校见吧。”
孙捡恩嗯了一声,也没挂电话。
朋友在通话间隙感受到了孙捡恩的犹豫:“怎么了?厌学啊?”
安璐推开凑近来要她开扩音的喻沐, “这是正常情绪,我也不想回去啊, 要是能一辈子不上班该有多好。”
一边的喻沐啧了一声。
“就是感觉时间过得好快。”
卢椋出去办事了,孙捡恩一个人坐在院子里。
下午的阳光很温暖, 卢椋年前重新在院子里砌了池塘, 里面也放了买来的小鱼。
偶尔听到扑通声, 和外边的鸭子相应。
“你的时间流速和我可不一样。”
安璐也发愁:“我毕设可是一点没思考呢, 你这都快完成了。”
她对自己的要求没那么高,也不像喻沐看了孙捡恩表演后辗转反侧,说不清是嫉妒还是对自己的失望, 第二天黑眼圈浓得被安璐耻笑。
“你来扬草干了不少事,知足吧捡恩同学。”
她本来打算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卢椋却打算送她去苍城。
孙捡恩:“安璐……我看上去很不知足吗?”
那边的朋友哈哈一笑, “人怎么可能知足呢?”
她知道孙捡恩在担心什么,“你不是很笃定吗?怎么这个时候又担心呢?”
“现在交通那么发达, 扬草也没有村到山村旮旯角, 不至于见不到的。”
孙捡恩:“我就是……”
安璐却不打算听她牢骚了, “捡恩, 学校见。”
挂完电话喻沐说:“你就不能听她说完吗?”
安璐:“她都有女朋友了, 有些内容不需要我回答吧?”
她催促喻沐收拾行李,“我们该去退房了。”
喻沐和孙捡恩一个剧团, 安璐好奇地问:“捡恩这都好久没回去了,一回去也要上班吗?”
不怎么想收拾东西的朋友摇头:“肯定还要练习才能上,最近剧也挺多的。”
喻沐跟的老师和孙捡恩不是一个,按理说她的年假也没这么多天,都算欠着的。
孙捡恩恐怕之后半年都不会有休息了。
安璐耸肩,“那就看卢师傅怎么安排了。”
孙捡恩不想让卢椋发现自己因为别离产生的焦虑,每天还是过一样的生活。
小地方的年味比城市浓太多,就算年假快结束了,依然能听到断断续续的新年歌曲和落在地上的小摔炮声。
孙捡恩的不舍摇摇欲坠,卢椋早就发现了。
她本来想给孙捡恩买票,来自远方的女朋友说自己买。
卢师傅也没有勉强她,说那她送孙捡恩到苍城机场。
孙捡恩同意了。
在扬草恋爱又生活的孙捡恩行李远比来的时候多。
她带上这个又想带那个,等卢椋洗完澡回卧室,发现孙捡恩合不上行李箱了。
“不会超重吗?”
卢椋走过来,看了眼孙捡恩再次扣上的箱子。
箱子看上去能装得下孙捡恩本人。
“超重也没关系。”
孙捡恩本来想原路返回,买票的时候才发现从北到南实在太遥远了,不如飞机快点抵达,这样她距离看到卢椋的时间还能缩短。
还没出发,她对卢椋的想念就快溢出,低头的时候难掩鼻酸,抽抽噎噎半天。
卢椋也蹲在坐在行李箱上的女孩面前,伸手抱住孙捡恩:“怎么哭了?”
孙捡恩:“卢椋。”
卢椋笑了:“开学恐惧症啊,我以为你长大了呢。”
她一点儿也不遮掩笑意,孙捡恩咬了一口卢椋近在咫尺的脖子,“你很高兴吗?”
卢椋:“高兴啊。”
孙捡恩猛地从她怀里抬眼,眨眼的时候难过和不可置信一起落下,卢椋忍不住吻了吻她。
“我高兴的是捡恩要跳舞了。”
卢师傅慢悠悠地拍着怀里女朋友单薄的背,“这里还是没有很大的剧场,条件都很简陋。”
“我也想看捡恩在最大的剧院跳舞,做万千观众的一个。”
孙捡恩:“太官方了。”
她还嫌弃卢椋说的话。
卢师傅被逗笑了,“哪里官方,这是我的愿望。”
“你永远在这里我和一起,我也看不到那么盛大的演出。”
她和孙捡恩一起也看了不少拍摄的舞剧。
隔着屏幕看都很有冲击力,在现场看更是享受。
卢椋不敢想象那样的孙捡恩比现在动人多少,至少她想看。
“永远和你在一起不好吗?”孙捡恩声音也闷闷的。
“和我一起开石雕厂啊?”卢椋笑了,“我妈妈当年如果不和我爸爸结婚,或许还有更多可能。”
“虽然她做石雕厂的小老板娘也……”
卢椋很少和孙捡恩说起妈妈。
前几天她们一起去给卢椋的父母上新年坟。
石碑上的瓷像照片永远定格,卢椋结合了父母相貌的优点,显得别有魅力。
她的妈妈更柔软,有一头卷卷的头发,彩色照片是红色的,像是石像蒙眼的绸布颜色。
“奶奶说她是包办婚姻,你爸爸妈妈是自由恋爱。”
孙捡恩看着卢椋,行李箱还是没能被她的重量压得能合上。
卢椋把她抱到床上坐着,给孙捡恩的行李箱减负,“是自由恋爱。”
“以前大家的选择很少……”
卢椋的头发还没有全干,随着动作,偶尔滴几滴水下来,“因为祖祖辈辈都是这么按部就班生活的。”
“我们现在这种模式……”
卢师傅还顺带抽了张纸给孙捡恩擦眼泪,“依然算离经叛道。”
孙捡恩知道卢椋想表达什么,她也喜欢卢椋这么和她说话。
说着说着她就会出神,盯着卢椋的脸发呆。
卢师傅也发现她爱开小差,难怪安璐说孙捡恩跳舞第一,文化课一般般。
人也不是不聪明,就是很容易开小差。
孙捡恩:“所以你不想我和你妈妈一样。”
卢椋:“厂里那些鸡毛蒜皮的事不适合你,年后也有新的员工上班,专业不对口的捡恩同学还是要回去的。”
“不是回去。”
孙捡恩纠正卢椋:“是过去。”
“不许把围巾拿出来,我要带走的。”
她看卢椋从行李箱里拿东西,不高兴地说:“这衣服也不可以,是你买给我的。”
卢椋哭笑不得:“你宿舍还有衣服的吧,这些都带过去做什么?”
“不回来了吗?”
孙捡恩:“你买给我的不一样。”
她眼眶还红红的,说话带着鼻音,明明只是几个小时的飞机,像是要飞十几个小时,去地球那一面一样。
卢椋只好一样一样询问。
发现孙捡恩一个都舍不得,终于不由着她了,强行地收拾了行李箱,把人送去洗澡。
染上分离焦虑的女朋友把她也拖了进去。
洗澡就像打架,最后孙捡恩昏昏沉沉地靠在卢椋怀里,嘀嘀咕咕:“你明天会送我去机场的对吧?”
卢椋嗯了一声。
孙捡恩:“我们要天天视频。”
卢椋又嗯了一声。
被困意席卷的孙捡恩艰难地睁开眼,“* 你会天天想我吗?”
卢椋:“当然。”
孙捡恩:“要是能把你一起带走就好了……”
后面卢椋说了什么,她没有听见。
孙捡恩下午的飞机,卢椋早上送她去苍城。
一路上女孩没怎么说话,王蕨和她一个航班,前几天就先去苍城了。
王蕨在国外生活多年,国内的产业都有专人打理,这次也算考察,也打算回首都一趟。
卢师傅一年去好几次的苍城,也送客户去过机场,很熟悉路况。
孙捡恩知道卢椋肯定送她登机,也没多问。
没想到要安检了,卢椋居然也没走。
孙捡恩和王蕨打电话,约好在哪个通道见面。
没想到电话那边的王蕨说:“卢椋不是一起的吗?我先进去了。”
孙捡恩愣了。
拎着她行李箱托运的卢师傅果然取了两张登机牌。
孙捡恩:“卢椋!”
这简直是天大的惊喜,孙捡恩有些语无伦次:“你……你……你不工作了吗?”
行李箱托运后只剩两个人随行的小包,孙捡恩今天浑浑噩噩,完全没意识到平时出门全靠衣服兜的卢椋怎么还背了个包,还以为里面是给她路上吃的零食。
卢椋转身牵着她的手走:“我是老板,想出差一趟有问题吗?”
孙捡恩很难控制自己的表情,她又高兴又生气,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手倒是一直没松开。
等到三个人坐在一起,王蕨看孙捡恩一直盯着窗外,问坐在中间的卢椋:“你们怎么了?”
不料孙捡恩率先开口:“阿姨,你怎么不告诉卢椋和我们一起呢?”
女人看了眼还在偷笑的卢椋,又看了眼难得表情生动的女孩,笑着说:“卢椋说要给你一个惊喜。”
孙捡恩和王蕨之间隔了一个卢椋,不忘瞪她,“是很惊喜。”
卢椋还在笑。
王蕨:“之后呢,小恩毕业后还在剧院上班,还要租房子吧。”
她是过来人,知道异地对感情的考验,“小椋经常过来的话还是有个房子比较好吧?”
卢师傅点头,“再考虑了。”
王蕨知道她工作也不容易,笑着说:“我给你介绍几个客户。”
卢椋:“可以吗?”
王蕨:“你的手艺我放心,真的要继续开厂吗?”
过年这几天王蕨在扬草游玩,也算考察了卢椋。
她觉得如果是孙飘萍或者李栖人也很难挑出卢椋除了工作以外的毛病。
这行要包装也太容易了,但那条路是卢椋当初弃权的选项。
卢椋:“工厂是我的责任。”
王蕨:“那之后呢,以后要交给谁?”
卢椋:“老师傅也没几个了,他们退休,我会再做决定的。”
那是她父亲当年的承诺,“还年轻,不是吗?”
王蕨:“你才几岁,你不年轻谁年轻?”
人生走过一半的女人每一条皱纹都不是白长的,她看得出卢椋的品性。
哪怕现在已经不是把谁托付给谁的年代,除却一切附加值,卢椋在长辈眼里依然出色。
王蕨想起陪着孙飘萍的时光,对方的期许似乎也实现了。
不知道她现在和李栖人是不是在另一个世界说开了呢?
卢椋:“那还是捡恩最年轻。”
孙捡恩哼了一声,“卢椋很固执的。”
卢师傅没有反驳,点头:“所以只喜欢捡恩一个。”
孙捡恩拉过卢椋的手,在她掌心写了十几个笔画。
卢师傅拼了拼。
是原谅。
她握住孙捡恩的手,也在上面回——
永远。
喜欢的期限。
她已经可以笃定地告诉孙捡恩了。
石头最长久,刻石者如石。
卢椋知道,自己的心已经随孙捡恩北上了。
第86章 同上时间线/礼物
卢椋不光是送孙捡恩过来, 也为王蕨给她介绍的生意。
她不想麻烦长辈,但长辈什么都安排好了。
她和孙捡恩一起难得忐忑,问孙捡恩:“这样好吗?”
孙捡恩比她冷静许多, “阿姨说她没有女儿,我也是她的女儿。”
她小声地说:“她还说送我房子,本都给我了。”
刚才卢椋就疑惑, 孙捡恩的包里什么东西,原来是王蕨给的房本。
卢师傅更惶恐了。
孙捡恩凑近看她的表情, 夜幕的城市霓虹璀璨,卢椋过分分明的五官在急速后退明灭的光下更令孙捡恩心动。
她问:“卢椋, 你不会想逃吧?”
似乎终于轮到自己看卢椋手足无措了, 孙捡恩又往卢椋那边靠了靠。
卢椋本以为对这位阿姨有几分了解, 这时就差汗流浃背了。
卢师傅叹了口气:“我跑得掉吗?”
“不过捡恩也有长辈爱你, 我很高兴。”
她看得出王蕨也是真心关心孙捡恩。
更多的愧疚来自当年听信李栖人的话,完全没有继续追查下去。
孙捡恩:“你不用害怕,阿姨又不会把我们怎么样。”
她某些方面更心安理得, 比如相信卢椋的爱,也相信妈妈朋友的爱。
卢椋点头,问:“那你明天先去剧院?”
孙捡恩点头:“赵老师已经给我安排好练习了。”
这也没多少天, 孙捡恩问:“你下周走吧?”
石雕厂没老板也能正常运转,这也是卢椋这些年无数次调整的模式。
新的石雕师傅也有年后上班的, 大件订单都会按照工时分配, 本质上还是做得越多, 赚得越多。
卢师傅的私单并没有着急。
得知她要送孙捡恩走, 爷爷奶奶都大力支持, 他们也知道卢椋在家里待太久了。
谁家孩子年纪轻轻就要困在石雕厂里呢。
孙捡恩的到来,和卢椋是一种双向的指引。
卢椋点头:“我也想看看你在这边是什么样的。”
孙捡恩:“那你明天陪我一起去剧院……”
“不对, 要先去宿舍。”
卢椋:“好。”
卢椋在这边的几天,王蕨也安排了一些行程给她。
孙捡恩剧院的不少同事也见过卢椋了,穿着一身休闲装的女人总是等孙捡恩下班。
缺席两个月的问题少女回来后加练太正常了,这个女人无论多晚也和孙捡恩一起回去。
喻沐下班偶尔和同学一起,大家都在聊孙捡恩的女朋友。
“看着比我们大好多,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我听老师说是孙捡恩妈妈老家的……就是个普通打工的吧。”
“长得有点黑。”
“孙捡恩喜欢她什么……”
“不对,孙捡恩这样的人居然会谈恋爱吗?我以为她永远那个样子呢。”
“我看你们学校的人喊她魔芋,为什么啊?”
“这我……”
“咳咳!”
喻沐经过,“人家那么般配,需要你们在这里讨论外号吗?好没礼貌。”
她一说话,声音迅速消失。
喻沐在原地站了一会,想了想后还是朝着孙捡恩的练舞室走去。
果不其然看见了站在舞蹈室外等孙捡恩下班的卢椋。
“卢椋。”
喻沐走过去打了声招呼,卢椋看她背着包,问:“要走了吗?”
“你要等她多久?”
临近元宵晚会,就算孙捡恩只是群舞其一,她也为了跟进度不能落下。
喻沐和孙捡恩认识多年,清楚她这方面的习惯。
“每天这么等,你没有自己的事吗?”
卢椋:“有啊。”
喻沐和安璐都跟着孙捡恩喊她全名,卢椋也听习惯了。
喻沐被噎了一下。
女人肤色确实挺深,光看外表根本看不出她从事什么职业。
喻沐如果不知道卢椋是个石雕师傅,估计还以为她是模特。
这一身一点也不灰头土脸,喻沐并不觉得孙捡恩眼光不好。
卢椋:“我多陪陪捡恩。”
喻沐知道她是大老板,问:“你管你的厂子了?”
卢椋:“你们一个个怎么都这么关心我的厂。”
喻沐眯起眼问:“还有谁?”
卢椋笑着说:“安璐,还能有谁。”
“捡恩的朋友不就是你们俩。”
戴着鸭舌帽的女孩哼了一声:“只有我,安璐才不算。”
卢师傅笑了笑,这时候孙捡恩出来,似乎看到了她们聊天,问:“聊什么?”
卢椋:“今天结束了?”
孙捡恩摇头,她看向喻沐,固执地问:“你们聊什么呢。”
喻沐心想人怎么能霸道成这样。
孙捡恩简直恨不得在卢椋身上贴满「除了我,你们都不准和她讲话」的标签。
喻沐:“聊你怎么还没结束,我看卢师傅等你都传遍了,我们学校都有人说。”
孙捡恩的名气比她自己想象得大。
魔芋有了恋爱对象是奇闻,现在都到同性恋也是遗传证明她的两个妈妈是真的程度了。
孙捡恩没有喻沐想象的生气,她甚至不知道孙捡恩在高兴什么。
女孩点头:“卢椋你再等我一小会。”
她看向喻沐:“你陪卢椋聊会吧,我们等会儿一起走。”
喻沐下意识想:谁要陪卢椋聊天啊。
但等会儿一起走的诱惑太大了,她还是故作冷酷地嗯了一声。
卢椋什么都看得懂,笑了笑,对孙捡恩说:“去吧。”
喻沐和卢椋没有单独说过话,孙捡恩的安排简直太为难她了。
同时她又挺听话的。
喻沐:“你以后打算来回跑吗?”
卢椋看了她一眼。
安璐总夸卢师傅眉眼英气,喻沐一直觉得卢椋长得像游戏建模初始画面的捏脸模型,太板正了,说大众也不至于。
虽然刚才她给卢椋说话,不代表她明白孙捡恩喜欢卢椋哪里。
反正也不需要她明白。
卢椋:“头几年应该差不多。”
喻沐:“头几年?”
“什么意思?”
卢椋:“我的爷爷奶奶岁数很大了,我想多陪他们几年。”
她家什么情况,喻沐第一次到扬草和孙捡恩住在一间房就听过了。
年纪小的很心疼年纪大的。
当年失去父母的卢椋和她们差不多大。
孙捡恩提到卢椋就不一样,安璐倒是追问过。
导致喻沐对卢椋的家底也挺清楚的。
喻沐:“……那之后呢?”
卢椋:“之后再慢慢转移产业。”
这几天她跟着王蕨见客户,也算顺利。
认识孙捡恩是卢椋人生的奇遇,也让她因为父母错轨事故的人生似乎又拐了回来。
她也不知道如何感慨命运的奇妙。
喻沐又问了几个问题。
比如住在哪里,比如孙捡恩如果生病等等这些假设。
她知道自己不讨人喜欢,本质上她和孙捡恩一样,在旁人眼里心高气傲,平等地看不起任何人。
但喻沐的父母还在,身体健康,她是有退路的,妈妈也会心疼她受伤还要演出。
李栖人不同,她像是知道自己会有什么报应,或者就算不生病也似乎没多少生存欲望。
抚养孙捡恩到成年已经是她的极限。
喻沐:“为什么我问什么你都回答?”
拉链拉到下巴的卢椋站在走廊的暖气片边,手边还拎着似乎是送给孙捡恩的礼物。
听说她每天都带东西给孙捡恩,明明晚上还是住在一起的。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不是剧院而是学校。
不同学校的人在谈恋爱,没什么特别的。
卢椋:“因为你很关心捡恩。”
喻沐:……
等孙捡恩打开门出来,发现喻沐不见了。
她问:“喻沐呢?”
卢椋:“她说妈妈来接她了。”
孙捡恩似乎浅浅地哼了一声,“这么大了还要妈妈接。”
卢椋来了好几天,知道剧团也有不少本地的实习生是家长接送的。
或许是住在附近。
大城市总是堵车,赶时间还不如地铁快。
卢椋:“那我来接你也不好吗?”
孙捡恩抱住她的胳膊笑,“不像我,有女朋友接。”
……
孙捡恩每天练舞,完全是挤时间和卢椋在一起。
后来的几天卢椋就住在剧院附近,其间卢椋还和孙捡恩的堂姐见了一面,才知道李栖人留给孙捡恩的房子就在剧院边上。
小区不算老破小,也是李栖人和孙飘萍曾经租住过的地方。
她租出去多年,养大的单纯女儿完全不知道这事。
卢椋和王蕨说后,王蕨也沉默良久,才说了三个字。
这人啊。
卢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春节后的夜晚冷风簌簌,孙捡恩却没有她想得那么惊讶。
“栖人妈妈对我已经很好了。”
“她本来就不喜欢小孩。”
明明孙捡恩还记得李栖人的模样,这会她紧紧握住卢椋的手。
“卢椋,如果……”
“没有这个如果。”
卢椋知道她要说什么,“大人们的事已经翻篇了。”
“你呢,存在在这个世界上。”
“她们走了,但我需要你。”
剧院门口公交站口有露天卖烤面筋的摊子,卢椋搂着孙捡恩,问:“你和我说的是这家吗?”
“你大学校门口的。”
孙捡恩:“那个阿姨不摆在这边。”
卢椋:“明天就要去彩排了,后天演出,今晚能吃一串吗?”
孙捡恩摇头。
她这方面非常固执,卢椋笑了。
孙捡恩不明所以。
卢椋笑着说:“捡恩,你或许和妈妈们一样固执。”
孙捡恩:“这很扫兴吗?”
她也知道生活是衣食住行,如果合不来也是折磨。
孙捡恩见过蓝迁和甘澜澜抱怨减肥,又因为在一起太舒服难以克制,这在孙捡恩看来难以想象。
卢椋说这算幸福的结果。
但她做不到,至少现在做不到。
卢师傅一次能吃三十个饺子,晚饭可以吃两碗饭,这些热量转化成工作的能量,和孙捡恩不同。
孙捡恩越想越蔫,卢椋那么好,陪她从南到北,这些天也接了不少厂里的电话。
老板是能出差,但她也是风筝,线还捆在扬草。
卢椋和她牵手往前走,看她头都要低到胸口了,笑着把孙捡恩的脸捧起,“当然不会。”
我现在想的都是——
“和捡恩在一起真好。”
“如果当年你妈妈提起,再认真商量,或许会有两个妈妈带你一起长大。”
“我们不要把话藏在心里。”
“互相喜欢的爱人,不就是要说出来的吗?”
“好的坏的,只要是捡恩说的,我都会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