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这一番话, 莫说是南溪被镇住了,连同李延在内,在场的人都被她吓到了。
弑君, 自古以来都是诛九族的死罪。
皇后与南寰之间先是君主而后才是夫妻, 须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就算是恨毒了南寰,也没理由做出杀夫弑君这种事情来。
这罪名要是坐实了下去, 皇后的后家都得跟着遭罪。
“我能问一句为什么吗?”
南溪猜不透皇后为何要帮他。
他与皇后之间并无过多的交集, 除了只是名义上的嫡母以外, 就没有任何关系了。幼时除夕宫宴倒是见过几面,但在今日之前, 他们说过的话都屈指可数。
南溪不会天真到以为就凭那一声姨母,就能让她背上这么大的罪名, 甚至拉上自己的后家垫背。
皇后倒是坦然, 她冷冷嗤笑了一声:“我不全是为了你,更多的是为我自己。”
“就算没有你,我早晚也会杀了这个畜生为阿凉报仇雪恨!”
畜生二字她咬得很重, 眼底恨意迸发,再也不做任何遮掩。
南溪不是第一次听到阿凉这个名字,他突然意识到,那个阿凉应当就是他生母的名讳。
南溪只知道自己的生母是个身份低微的宫女, 他刚出生就自尽了。从来没有人在他面前说起过他的生母是个什么样的人, 更没人提起过她的名字。
理所当然的,他对自己的生母也没有任何感情,但看皇后与南寰的反应,他们上一辈的恩怨情仇似乎远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南溪与李延交换了一个眼神,示意他静观其变。
“你为了一个卑贱的宫女就要杀朕, 当真是好的很!”
南寰奋力的将嘴上塞着的碎布顶掉,也是一副恨毒了皇后的神情。大概是知道自己活不了了,他索性破罐子破摔的讥讽着皇后:“一个宫女,死了就死了,能得到朕的宠幸,那也是她上辈子修来的福分。”
他像是想起什么来,失声大笑着道:“你骂我畜生,那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那贱婢……”
南寰这番话狠狠的刺激到了皇后,她失控的用力掐着南寰的脖颈不让他把话说完,美艳的脸蛋也显得有些面目狰狞。
她近乎失态的含泪低吼:“我的阿凉才十六,你这个畜生怎么下得了手糟蹋她的?她生下南溪的时候才刚刚十七,就让你赐下三尺白绫葬送了一生!”
“为什么容不下她活着,她到底哪里碍你的眼了?”
南寰因为窒息而整张脸憋得通红,额上青筋凸起,他看着歇斯底里的皇后,眼里没有半点对死亡的恐惧,反而更像是大仇得报的畅快。
他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奚落着皇后:“真正害死她的人不正是你自己吗?”
“若非当初你爹为了让你做太子妃,害得我心爱之人家破人亡,我又怎么可能会娶你?”
“既然你那么在乎她,那我就毁了她!”
“我不仅要毁了她,我还要她的孩子也受尽折磨,最后痛苦死去。”
未了,他盖棺定论道:“这一切都是你造就的,要怨也该怨你自己!你才是害死她的罪魁祸首!”
皇后脚下一个踉跄,松开了掐着南寰脖颈的双手,她往后退了一步,失魂落魄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低声呢喃:“是我害死了阿凉?不可能……不可能的……”
南寰似乎觉得给她的刺激还不够,扭头看向远处神情淡漠事不关己的南溪,对皇后一字一句的说:“老八那孩子朕本来在他一出生就准备也弄死的,但他长得跟那贱婢是真的像。最后朕又改变了主意,朕要他好好的活在你眼皮子底下,让你只能看着他受苦却无能为力,时时刻刻提醒你,你不但保不住那贱婢,连她留下来唯一的孩子也保不住。”
南寰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恶意。
“住口!你住口!”
“不是我……不是我!”
皇后难以接受现实,她这些年抱着对南寰的恨意活到现在,就是为了找机会为阿凉报仇,结果却骤然发现一切悲剧竟然都是源于自己。
南寰是为了报复她才会将阿凉一家满门抄斩,自己好不容易保住了阿凉的性命让她入宫陪自己,却没想到是把阿凉推进了另一个深渊。
她才是害死阿凉的罪魁祸首。
皇后恨毒了南寰小人得志的嘴脸,她握紧了手中的短剑,低声呢喃:“是你害死了阿凉,我要杀了你为她报仇。”
南寰脸色骤变双眼惊骇的瞪圆,无论之前他表现得多么无谓生死,可当真正面临死亡时他还是恐惧了,只是皇后没有给他求饶的机会,抬手间狠狠地将短剑的剑身整个送入了他喉咙。
南寰没想到她真的敢亲自动手杀了自己,下意识的抬手去摸脖颈,摸到了满手的鲜血。他喉咙发出破锣般沙哑的赫赫声,死死的瞪着皇后,艰难的咬牙道:“你这……毒妇!”
求生的本能让他捂住了喉咙想要压住喷涌而出的血液,但一切都是徒劳,最后他还是在不甘中断了气。
皇后麻木又空洞的用力拔出短剑,猩红的鲜血喷溅了她一脸,她却半点感觉都没有,像一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般,又哭又笑的说着:“我的好阿凉,姐姐为你报仇了。”
“姐姐这就来找你,只求你能原谅姐姐。”
她说罢将还沾着南寰的鲜血的短剑直愣愣的扎进了自己的心脏,速度快得在场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过来。
甲六似乎早已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局,他脸上难掩悲痛,抱起刚断了气的皇后,一言不发的转身离去。
南溪看着眼前这出闹剧只觉得荒谬,他双腿残疾半生凄苦,自小就因为体质差而吃尽了苦头,即使贵为皇子,却随随便便一个宫女太监都能在他身上踩一脚给他脸色看。
他以为自己不受待见只是因为他太过孱弱,到头来只是因为南寰要利用他报复皇后,是被人为的蓄意为之。
他本来是能像正常人一样的,哪怕依旧不受待见,起码能拥有健康的身体。
他原本是能拥有更多的选择,可如今却只能一条路走到底,再也无法回头了。
南溪死死的捏紧了双手,指甲掐入了肉里都不自知。
李延看着甲六的身影问南溪:“就这么放他走了?”
南溪抿唇不语,李延却明白了他的意思,抬手示意欲要将人拦下的将士们放行。
南溪看着南寰的尸体,心中没有半点报了仇的畅快,只觉得满心的悲凉。
他抬头看向天空,心里空落落的,好似那水上无根的浮萍,哪里都不是他能停靠的归宿。
李延察觉到了他情绪上的异样,故作轻快的打趣道:“可算是结束了,这回陛下该日日送来信件催促我送你回去了。”
南溪一愣,嘴角不知觉上扬:“他确实挺黏人。”
想到还有人在巴巴的等着自己回去,南溪心底的郁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一股想要尽快见到祈战的冲动。
李延收回眼角余光,心底缓缓松了一口气。
看来是不必担心南溪会留在南钰国当皇帝不愿回晋国了。
他都不敢想象要是南溪不肯回晋国,祈战那个疯子会做出什么事来.
南寰身死,南钰国名存实亡,其他皇子公主尽数被软禁,连身为太子的南珩都被圈禁在东宫不得擅自离开半步。
南钰国的文武百官都很识相,哪怕南溪通敌叛国谋朝篡位的罪名已经坐实了他们也能当无事发生,毕恭毕敬的将南溪尊称为新帝,求着他快点登基收拾烂摊子。
南溪并不稀罕当这个皇帝,但却将玉玺和兵符都拿到了手中。
他将南珩放了出来,将所有的公务都丢给了南珩,留下李延和大半的兵力,让他盯着南珩别让他节外生枝,而后带着一队护卫快马加鞭的往晋国赶回去。
从晋国西南到南钰国新京都,南溪用了三个多月的时间,回程时归心似箭,但由于他身体素质太差无法日夜兼程的赶路,一路走走停停,回到晋国京城时已经是十月末了。
南溪没有提前告诉祈战自己回来了,但却十分笃定祈战一定会提前来接自己。
越是靠近京城,南溪漂浮不定的心就越安定。
眼看着京城近在眼前,南溪反而不急了。
他已经连着赶了五天的路,早已疲惫至极,眼底青黑一片,衬托得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憔悴难看。
他并不想让祈战看到这样的自己,以祈战的性格,他嘴上不会说什么,但内心里一定会自责,然后对自己的管束越发变本加厉。
虽然南溪很享受祈战这种近乎变态的掌控,但他内心深处还是向往着自由的。
在与京城只有几十里地的梁城里,他吩咐队伍停下进城修整,找到了下榻的客栈后,第一件事就是睡了个天昏地暗。
对南溪的行程了如指掌,已经提前守在城门外等着南溪出现的祈战等到了天黑都没见着人,不由得黑了脸。
久等不到人,他不由得怀疑南溪是不是临了到头反悔了,不愿意回到他身边了。
他招来一个暗卫询问:“殿下呢?不是说今日就能到京城吗?怎么还没到?”
那名暗卫跪下低着头,额上虚汗直冒,但还是一五一十的解释道:“统领刚传来信息,殿下连日赶路身体已经到了极限,此时正在梁城修整,应当要延后到明日才能进京。”
祈战眉头一松,心里的大石落了地。
“怎么能让殿下连着赶路?他的身体状况那么差,若是出了问题孤削了你们的脑袋!”
祈战嘴上呵斥着,眼底止不住的担忧。
他转身大手一挥:“备马,孤要亲自去梁城接八皇子回来。”
“是!”
第62章 大结局
南溪醒来时天已经黑尽了, 灯罩内烛火摇曳,窗外月光穿过窗棂,在地面上洒下一道道光影。
南溪单手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宝来似乎听到了动静, 快步上前撩开了床帘。
南溪捏着眉心问他:“什么时辰了?”
宝来一边为他垫靠枕,一边回道:“回殿下的话,刚刚到戌时?。”
南溪了然的点头没说什么, 倒是目光不自觉的在屋内巡视了一圈, 最后落到了紧闭的房门上。
宝来跟着他这么久, 一眼就看透了他的心思,主要是南溪也没有遮掩。他偷偷的笑了一下, 装作没看懂,转而道:“奴才已经命人备了酒菜, 都搁在厨房里热着呢, 只等着殿下醒来用膳了。”
南溪显得兴趣缺缺,十分平静的应了一声,随后掀开被褥下床更衣洗漱。
梳洗只用了一刻钟, 南溪刚坐到椅子上,宝来刚沏好的茶就送到了他手边。
南溪端起来喝了一口就搁下了,许是心情不佳,连带着也没什么胃口, 他正要说不想吃, 抬眸就见宝来一脸的期盼,就等着他开口传膳。
“让人传膳吧。”
南溪到底还是心软,不忍宝来一番心意落了空。
“哎,奴才这就去。”
宝来果然喜上眉梢,话音还没落下呢, 人已经窜到门外去了,甚至连门都没关上。
南溪瞧着无奈的摇了摇头:“越来越冒冒失失的了。”
没人替他关门,他只能自己起身去关,只是没想到手刚握上门板,一道黑影突然从侧面窜了出来,都不给他反应的机会,双眼已经被一条黑布蒙上了,身体也因为被人点了穴动弹不得。
南溪一口气吊到了喉咙上,他脑海里闪过很多种可能,甚至怀疑起了这歹徒是不是南寰的死士,一路从南钰国跟着他回来,今日才终于找到了机会。
他强忍着恐惧,厉声疾色的问:“你是何人?你可知我是谁?你若是敢动我一根寒毛,只怕是没法活着离开这儿。”
客栈里里外外都是祈战派来保护他的暗卫,这歹徒能躲过暗卫的监视混到自己房门前,要么就是武功非常了得,要么就是……
他陡然冷静了下来,心中的恐惧也顷刻消散了。
“我管你是谁,我能不能活着离开这里,大爷我自己说了算。”
那歹徒将他扛着往屋内走,抬脚一勾,房门就被关上落了锁。
南溪被丢到了柔软的床榻上,那歹徒欺身而上,撩起他一缕垂落在颈侧的青丝,戏谑的调侃道:“小公子细皮嫩肉的,不如陪大爷我玩玩?”
“大爷玩高兴了就放了你。如何?”
南溪忍俊不禁,他非但没觉得被羞辱冒犯,反而漫不经心的说了一句:“好啊。”
歹徒浑身呼吸一顿,明显是不高兴了。他语气低沉,咬牙切齿的说:“小公子当真是放得开,连被人强迫这种事情都能轻易接受。”
南溪无所谓的回道:“在性命面前,贞洁算得了什么?”
歹徒气得够呛,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南溪叹了一口气,心中好笑。
哪有人自己做了坏人恐吓他,然后反过来生气让自己来哄他的?
南溪软着嗓音:“陛下难道是更喜欢抵死不从的戏码?那从头来过便是了。”
他话音刚落下眼罩就被摘了下来,身上的穴道也被解了开来。
祈战眯着双眼,眸光深邃晦暗。他问南溪:“什么时候发现的?”
南溪道:“一开始只是有些怀疑,后来陛下开口说话时便肯定了。”
祈战嘴角微微上扬,神情是藏不住的欢喜。
他将南溪整个人捞到怀中,双手专横又霸道的圈着南溪的腰身,下巴搁到颈窝处,闻到熟悉的药香才觉得安心,而南溪也十分温顺的靠着他胸膛没有半点挣扎的意思。
两人分别了大半年,如今彼此相拥,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气氛正好时,祈战似乎想起什么来,捏着南溪的手指愤愤不平的道:“从离开京城到现在,你一共就送了五封信回来,来来回回就那几句话敷衍孤。”
他语气泛酸的翻着旧账,未了话锋一转:“也是,殿下在外征战沙场好不快活,可是一点都想不起孤来。可怜孤每日眼巴巴的等着,当真是让人寒心。”
这一顶高帽子压下来,把南溪说成了渣男负心汉。
南溪素来内敛不善表达,对此也不知该如何辩驳。他不置可否的抿唇,祈战眼眸一转,眼中狡黠一闪而过,正要乘胜追击时,南溪缓缓开了口。
他说:“陛下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
祈战一怔:“自然记得。”
他回忆了一下:“那时你一心求死,孤为了不让你死,还从你手中抢了那锋利的碎瓷片。”
“也幸而当初攻入皇宫时孤莫名想要到冷宫看看,若是没去恐怕我俩可就错过了。”
他说着心有戚戚,止不住的庆幸当时遵循内心跑了一趟偏僻无人的冷宫。
他回忆完,笑着问南溪:“怎么突然说起这事儿来了?”
南溪没回答,只是一言不发的盯着他。
祈战浑身一僵,似乎想起了什么来,原本气势汹汹的火焰都不自觉的矮了下去。
南溪抬起被他扣得紧紧的右手:“当时陛下踩的那一脚是真疼啊,我还以为骨头都碎了。”
他第一次乱了分寸,干巴巴的解释:“当初孤只是一时心急,八皇子大人大量,原谅孤罢?”
踩手确实羞辱人,两年过去了,也不怪南溪一直记着。祈战自知错了,事后其实他也有些后悔当时过于冲动,但他身为皇帝,当时南溪与他又势同水火不待见他,他自然也拉不下面子去道歉,后来见南溪一直没有提起,以为就这么过去了,他便将这事儿放到了心底,怎知南溪居然会突然想起算旧账。
他突然起身将南溪放到椅子上,而后毫无心理负担的蹲了下去,仰头直视南溪,深邃的眼眸侵略性十足。
祈战脱了南溪的鞋袜,掌心托着脚掌,指腹摩挲着白玉似的脚背:“八皇子不解气就狠狠踩回去,孤绝无怨言。”
南溪动了动腿想要挣开祈战手掌的钳制,却不想被握得更紧了。
南溪:“…………”
说是让自己踩回去,可南溪却觉得若是真踩了,指不定是在报复还是奖励他呢。
“往事不可追,还是算了吧。”
祈战明显有些失望,南溪心中腹诽,侧开脸不看他,转移话题道:“我饿了。”
祈战顿时正色起来:“是孤不对,都忘了你还未用膳。”
他迅速为南溪穿好鞋子,抱着人放到堂屋内,转头走到门前打开了一道门缝,对廊道尽头处侯着的宝来道:“去传膳。”
宝来忙道:“奴才这就去。”
他动作很快,没多久就带着几名端着热气腾腾的饭菜的店小二回来了。
祈战没让任何人留下侍候,连宝来也赶到了房外。
他亲自上手侍候南溪,看着南溪慢条斯理的将自己投喂的食物都吃下去,一股成就感溢满胸腔。
南溪被他盯得别扭,忍不住停下筷子问:“陛下从京城赶来想必也没用晚膳,不必紧着照顾我,陛下也吃些才是。”
祈战闻言笑意渐深,挑眉道:“八皇子是在关心孤吗?”
南溪眉眼微弯:“是。”
祈战得了便宜还卖乖,趁机得寸进尺的倾身靠近南溪:“那孤要八皇子喂。”
南溪:“…………”
“看来陛下还不饿,是我多管闲事了。”
说着垂眸低头继续进食,不理祈战了。
祈战被无视了也不恼,他见好就收,不过依旧等南溪吃饱了以后才开始动筷。
两人用完了膳并不急着动身回京城,而是出了客栈散步消食。
梁城有宵禁,街道上冷冷清清的没有多少行人,街边屋檐下灯笼在夜风下晃动,烛火明灭。
明月不知何时让残云藏了起来,更显几分寂寥萧条。
走到一处拱桥上时,南溪趴在桥柱上,盯着水光嶙峋的河面出神。
祈战察觉到他有心事,侧目给身后的宝来和侍卫一个眼神,让他们推到桥下。
几人默默点头退到了一边,祈战在确定他们的距离听不见自己跟南溪的谈话后才开了口。
他上前揽着南溪的肩膀,试探的问:“在想什么?若是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八皇子尽可告诉孤,孤总会想办法帮你达成的。”
南溪顺势靠着祈战胸膛,缓缓道:“陛下打算让我以什么身份回宫中?”
“还是南钰国的八皇子吗?”
“可是南钰国已经名存实亡了。”
祈战愣了片刻,突然笑道:“自然不是。”
“那是以什么身份呢?”
南溪蹙着眉追问,尾音轻颤,藏着几分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不安。
他说:“我是男子,也是南钰国的皇子,我不会做陛下的皇后,更不会后宫中的众多的嫔妃之一。”
他半垂眼睑,手心因为紧张而冒着细汗,微微的发麻。
南溪的身份在晋国十分微妙,明面上说是南钰国的八皇子,实际却是祈战的男宠,无名无分的玩物罢了。
他有自己的坚持,不愿做被困在笼中,日日期盼着被垂怜宠幸的金丝雀。
祈战自然能懂南溪的不安,他扣着南溪后颈,温柔缱绻的在南溪唇上落下一吻:“放心,孤可舍不得让孤的八皇子受这份委屈。”
“孤不会娶任何人,也不会纳妃封后。”
“只有你才是孤的唯一。”
南溪鼻尖一酸,眼眶发红,他仰着头眨了眨眼,将泪意强行压了下去。
他深呼吸一口气,仰头与祈战四目相对,眼底是不容动摇的偏执。
他说:“我要当晋国的齐肩王,陛下愿意给吗?”
南溪不是一时兴起,而是深思熟虑以后得出的结论。齐肩王只比皇帝低一等,他必须要保证自己在晋国的身份和地位让人忌惮,也算是为自己谋一条后路。
除了齐肩王的身份,他手里还捏着南钰国的玉玺和能调动南军队的虎符,若是哪日祈战厌倦了自己,他也能随时舍弃这个身份安全离开。
南溪这半年的一举一动祈战都知道,自然也知道他手中捏着南钰国的玉玺和虎符。
他完全可以登基为帝不回晋国,可最终还是义无反顾的回来了。
或许南溪也在赌自己是真心实意的爱着他的,无关乎他们之间的身份,也没有任何的阴谋诡计。
祈战又怎会舍得让南溪输?
他毫不犹豫的说:“给。”
“莫说是齐肩王,八皇子若是愿意,这皇位让与你又如何?”
南溪没想到他竟答应的这么干脆,好似一早就做好了决定一般。
他不敢置信的微睁着双眼,眼前蒙上了一片水雾。
他害怕自己失态的哭出来,掩饰一般垂着眼眸撇嘴道:“陛下当真爱开玩笑,只怕您的旨意还没下来,朝堂上的百官就已经先一步撞死在金銮殿上了。”
南溪想想那画面就忍不住笑出声,祈战却当真思考了一下可行性,盖棺定论道:“孤将皇位禅让给八皇子,再让八皇子封孤做皇后,此后八皇子便只能独宠孤一人了。”
“至于那些大臣们的意见如何与孤何干?孤是皇帝,孤要如何就如何,谁能拦孤?”
祈战这番话语十足的任性,甚至越说还越来劲儿,南溪没好气抬手捏住他嘴唇:“算了吧,南钰国的皇帝我都不稀罕当,晋国的皇帝我更不想要。”
或许人人都想当万人之上生杀予夺都在一念之间的皇帝,可南溪却不想,他感慨道:“当皇帝太累了,还是当个闲散王爷来得自在。”
祈战心中柔软,他握着南溪手腕,故作可怜的道:“说什么不想当皇帝,孤看是殿下不愿给孤名分,迎娶孤做皇后。”
南溪:“…………”
内心的感动顷刻消散,南溪没好气的道:“陛下说的对,我确实没想给陛下名分。”
祈战一听当即变了脸,横眉竖眼将南溪扛了起来,咬牙切齿道:“好哇,还真让孤给说中了。”
他说着转身带着南溪往客栈的方向走,脚上步伐飞快,最后甚至还用上了轻功,将侍卫和宝来远远甩在身后。
祈战回了客栈后第一件事就是将南溪扔到床榻上,而后关门锁窗,拉上床帘倾身而上。
他扣着南溪的双手手腕,居高临下的盯着南溪,像即将侮辱两家妇男的恶霸似得:“孤今日就要好好讨个名分!”
南溪勾着唇,一点都不害怕,反而哑着声道:“陛下尽管来便是。”
祈战眸光一暗,扣着他后颈迫使他抬起头,凶狠却又带着温柔的咬住了他的唇:“现在嘴硬,等会儿可别求我。”
南溪心里说不会,可后来真后悔了,只是此时求饶也来不及了,祈战也没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
直到天色将明,南溪总算能安稳入睡。
因为累极,他睡得很沉,被祈战从床上挖出来抱着上了马车都没惊醒。
等他再次醒来时人已经身处飞鸾殿中,青栀正眼巴巴的站不远处看着他,见他醒来后立马眉开眼笑的跑上前。
“殿下您可算醒了,可想死奴婢了!”
青栀说着说着就哭了出来,宝来十分有眼力见的递上了手绢。
他的贴心没能换来一个好脸色,青栀翻了他一个白眼:“要你假好心。”
她嘴上说着气话,但却不影响她抢过手绢擦眼泪。
南溪看着这对活宝就想笑,但转念一想又怕青栀当真责怪宝来,于是出言道:“青栀你何必与他置气?就算没有宝来,我也不会带你去前线的。”
青栀见心思被戳破,不自在的撇了撇嘴:“奴婢知道,奴婢只是忍不住有些心理不平衡罢了,过两日想通了就好。”
南溪闻言道:“你不迁怒宝来就好。”
青栀乖巧无比的点头:“自然不会。”
说着为了证明自己没有真生宝来的气,还真心实意的跟他道了歉,让他别记到心里,可把宝来吓得手忙脚乱的摆手直说不会。
瞧着两人握手言和,南溪也算放下一桩心事。
两人侍候着他更衣洗漱,走出飞鸾殿时已是一刻钟后。
他看了一眼天色,估摸着应当是刚过了末时,这个时候祈战十有八.九都在御书房内批阅折子。
南溪想了想,转身往御书房走去。
他前脚刚跨进御书房外院的拱门,就听一声瓷器被砸碎的声响响起,随后就听祈战压抑着怒气的低吼:“孤心意已决,众位爱卿若是还有意见,那便摘了乌纱帽告老还乡吧。”
南溪心下一凛,猜测应当是为了封自己为齐肩王的事情。
他快步走到御书房房门外,战战兢兢的守在门边的陈留见他后第一反应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可转念一想屋内的争吵可不就因他而起?
这个时候南溪的到来只怕不是一件好事,甚至可能会推向更糟糕的局面。
“哎哟祖宗,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陈留快步上前将他拦下,回头看了好几眼,见无人发现他到来后赶忙道:“殿下快些回去吧,今日您可来得不巧了,陛下正发着脾气呢。”
“您先回去吧,回头奴才会告知陛下您来过,让陛下气消了再去去找您。”
若是往常南溪可能就被劝走了,可今日的情况因自己而起,南溪思虑了片刻还是觉得自己该进去。
陈留急得嘴角燎泡,拦在他身前苦口婆心的劝道:“殿下还是请回吧,陛下估计也不想您出面。”
“陛下既然敢将您封做齐肩王,必然是有十足的把握,您就相信陛下吧,莫要让陛下为难。”
南溪道:“无妨,你放我进去,我保证陛下不会怪罪与你的。”
“哎呦祖宗,算奴才求您了。”
陈留恨不得上手扛南溪回飞鸾殿,但又不敢真以下犯上,只能心急不已的拦在南溪跟前阻着他去路。
南溪撇了宝来一眼,宝来立马会意,他上前一步拽着陈留的手臂,拉着他往一边走。
青栀也上前帮忙,搭腔道:“陈总管别担心,殿下心里有数着呢,您尽管放心便是。”
两人半拉半扛的拉着陈留往边上靠,没了阻碍的南溪当即快步走上御书房廊道的台阶。
还未进门,他便看到左相司徒瑾挺着身板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陛下不可!”
“纵观历朝历代,都没有让他国皇子做齐肩王的先例。陛下若当真想要赏赐南钰国的八皇子封个侯爵便是,就算当真要封王,最多也只能是有名无实的异姓王。”
“齐肩王坐拥实权,等同副帝,若是存有异心,国将危已。”
“若是陛下执意如此,臣等只能以死明鉴,只求陛下收回成命!”
司徒瑾带头高呼,说得振振有词,最后当真摘了官帽,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其余大臣也跟着跪了下去,纷纷摘了官帽。
“恳请陛下收回成命!”
祈战眼神冰冷,眼眸下垂的看着这群大臣,他说:“各位大臣年事已高,既然都摘了官帽,那么孤特允你们提前告老还乡安享晚年。”
“将官服一并脱下,退下离宫吧。”
安享晚年你个字他咬得很重,大有他们若是不肯就范,那么可怕就是连告老还乡的机会都没了。
大臣们了解他的脾气,他如此一说就是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南溪这个齐肩王是非封不可了。
司徒瑾面色灰败,不曾想连自己也无法劝动祈战。
他叹息一声,当真解开官服的衣带就要脱下,其余大臣见状面露犹豫,似乎在权衡利弊。
南溪便是这个时候走了进来。
他的出现让屋内气氛陷入凝固,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他身上。
祈战原本拧紧的眉心在见到他的那一刻就松了开来,他绕着桌案走到南溪面前:“你怎么过来了?昨夜睡得晚,怎么不多休息一会儿。”
南溪道:“再睡下去今晚怕是就睡不着了。”
两人旁若无人的说着话,让一旁跪着的大臣们别扭得很。
祈战并未在意大臣们作何感想,拉着南溪就将他倒带桌案后,按着他肩膀让他坐了下去。
南溪与跪着的大臣们面面相觑,祈战这么一做,那些大臣要跪的人就成了他了。
“我站着就是。”
南溪说着就作势要起身,祈战却压着他肩膀,一手暗示性的揉了揉他腰窝,俯身在他耳旁低声笑道:“好好坐着,别累着了腰。”
回忆起昨夜的疯狂的南溪:“…………”
底下的大臣们就差没把成何体统几个大字写到脸上了,他们一直对南溪受宠的程度有所耳闻,但实际上并无任何实感,如今一看祈战对他的态度,才知传言非虚,甚至是有过之无不及。
如此一来,祈战收回成命的可能性便更低了。
大臣们互相使眼色,谁都没个主意。
倒是司徒瑾直勾勾的看向南溪,义正言辞道:“八皇子殿下可否知道陛下执意封你为齐肩王一事?”
“封他国皇子为齐肩王历朝历代都不曾有过先例,这若是当真落实,传到民众百姓耳中,只怕是要指责陛下昏庸了。”
他深知祈战劝不动,便想着从南溪这里入手。
他与南溪不算太熟,但平日里在御书房与祈战议事时,南溪大多数时间都在场,所以对南溪的品性也有几分了解。
南溪并非那种在乎虚名的人,若是能说动他,说不定他有法子让祈战收回成命。
南溪作为既得利益者,司徒瑾其实也没敢抱太大的希望,只当是死马当活马医。
祈战十分不悦他的做法,眼神一凛就要开口呵斥,却让南溪扯着衣袖强行拉了回来。
祈战低头看着南溪,用眼神问他为何要阻止自己发难,南溪朝他摇头示意稍安勿躁。
祈战抿了抿唇,到底是没吭声。
南溪接着桌案的遮挡,反手握着祈战的手掌无声的安抚,而后反问司徒瑾:“不过是封个齐肩王罢了,左相为何要阻止呢?”
司徒瑾看他这副神情就知道当真没有回转余地了,他心下一沉,还是想试着挣扎一下。
他铿锵有力的说了很多,各方各面的全权否定了封王的可行性,甚至上升到南溪若当真封了王,恐会使朝廷根基动摇,祈战失信于天下。未了还质问南溪:“常言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八皇子敢对天发誓心中无异吗?就算此时没有,您又能保证日后也没有吗?”
“封你为齐肩王绝无可能,今日老臣就是一头撞死在这儿也要拦着陛下下旨!”
他说着站起身,一脸悲愤的看着南溪祈战二人,当真转身冲着红漆梁柱就撞了过去。
“左相!左相别冲动啊!”
大臣们七手八脚的拉着了他,好险拉了回来。
祈战冷眼看着这出闹剧,嗤之以鼻:“都别拦着他啊,让他去撞。孤不会收回成命的,谁来都没用。”
南溪再次扯了他衣袖让他别说话,省的真把一把年纪的司徒瑾刺激得再次去撞柱子。
他压低声音对祈战道:“陛下先别说话,让我来。”
祈战挑眉不置可否,南溪知道这是答应了。
他起身走到司徒瑾面前:“左相不同意无非是担心我掌握了实权后祸国殃民,可左相有没有想过,我一无晋国的兵权无法调动军队,二不参与朝廷政务,三无朝中势力,就算是齐肩王也不过是空有一个好听的名头罢了,您有何好担心的?”
南溪所说的都是实话,司徒瑾一想,有些动摇了。
祈战这时插嘴道:“孤一开始是准备封南溪为后,此后除他以外不再纳妃,只是南溪没同意孤才要封王。若是各位大臣实在无法接受孤封他为齐肩王,那孤只好封后了。”
“若是连封后也不成,孤便立禅让书,将皇位传给八皇子。”
“是封王还是封后,亦或是禅让皇位,众位爱卿自己选吧。”
祈战接连几个王炸砸下来,可把大臣们本就被刺激得不轻的心脏直接轰碎了。
他看似给了选择,实际上却一点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南溪身为男子,若当真封他为后独宠他一人,陛下就相当于断子绝孙了,这皇位还如何传下去?难道还能指望两个男人能生出个孩子来不成?
至于禅让皇位那更加是万万不可。
如此这般计较衡量下来,竟然是封王最为靠谱。
司徒瑾被打击得不轻,他直言自己老了管不了那么多事了,连礼都没行,失魂落魄的转身就往御书房往走去。
其余大臣见连司徒瑾都不管了,面面相觑过后,都只能认命的接受了现实。
他们纷纷向南溪跪下,心有戚戚焉:“臣等见过齐肩王。”
祈战眉飞色舞:“早这样不就好了?”
于是封王一事就此盖棺定论,圣旨是当场拟好的,于第二日早朝时宣读。
祈战将圣旨交由陈留收起,也没管如孀考妣的大臣们,领着南溪就往御书房外走去。
封齐肩王一事果然引起了轩然大波,尤其得知被封的人竟是当时人人都不看好的南溪后,更是惊掉了不少人的下巴。
人人都在议论南溪到底给祈战喝了什么迷魂汤,竟哄得祈战冒天下之大不韪封了他齐肩王。更有人开始质疑祈战,大骂他昏庸无道,不配做晋国的皇帝。
外界众说纷纭,但却对南溪和祈战两人毫无影响。
即使从敌国的皇子一跃成为齐肩王,南溪每日的生活也没有多少变化。
齐肩王按官员等级来算是超一品,按理来说是要上朝的,可他确实如当初所说那般没有参与朝廷政务,也没有以权谋私拉拢大臣,甚至十分低调的只在飞鸾殿和御书房出没,若是没有刻意提起,都忘了他已经封王的事情。
大臣们见此稍稍安了心,只期盼着他最好一直都保持现状别整什么幺蛾子。
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百姓们渐渐被其他事情吸引了视线,对南溪和祈战的讨伐也慢慢停歇了下来,如今最让他们感兴趣的就是关于刚班师回京的李延的风流韵事。
晋国将南钰国攻打了下来,南钰国的新帝求和,自愿成为晋国的藩属国每年上供。
祈战自然允了。作为藩属国不能称帝,南钰国新帝被封了王。
而李延回京复命后没要任何赏赐,而是以所有军功求了祈战赐婚。
他求娶的对象不是哪家的大家闺秀,而是南钰国原先的太子,如今的南钰王南珩。
这可把众人的下巴都惊掉了,心想这南钰国皇室到底是怎么养的人,一个八皇子将陛下迷得五迷三道的,另一个五皇子又让晋国的战神李延死心塌地。
莫说旁人不理解,南溪也觉得莫名其妙。
他没忍住问李延:“你什么时候跟南珩搅合在一起的?”
南珩被俘后一直是李延亲自看管着,但南溪当时也没见两人之间有什么不对劲,李延突然搞出求赐婚一事,还真让他大跌眼镜。
李延理所当然道:“是一见钟情,之后相处久了,更是水到渠成了。”
说话时神采飞扬的,活像一个坠入爱河的毛头小子。
南溪:“…………”
他忍了又忍,还是多嘴又问了一句:“你求赐婚一事,我皇兄知道吗?”
李延反问:“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我能感觉到他也心悦于我,只是惧怕世俗成见不敢表露,索性我便推他往前迈出这一步。”
南溪:“…………”
这蛮不讲理的行事风格,真不愧是能做祈战那疯子心腹的人,也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疯子。
李延跟着祈战多年,从未向他求过任何事情,这第一次就是求赐婚祈战自然不会不答应。
只是南珩到底是藩属国的王,赐婚一事不可马虎更不可越过他的意愿直接下旨。
于是一封密函当天就快马加鞭的送往了南钰国的新京,南珩看了后又是气愤又是高兴,气李延自作主张,却又高兴他为了娶自己舍弃所有的军功。
南珩作为南钰国的王是不可能出嫁的,他同意了赐婚一事,但同时别明确表示自己不会嫁到晋国。
南珩不会嫁过来,李延就请命驻扎到了离南钰国新京最近的边关,如此一来既是驻守边关,又能与南珩生活在一起。
赐婚圣旨一下,李延第二日就再次领兵离了京。
南溪与祈战为他送行。
看着他离去的身影,南溪不由的有几分怅然和羡慕。
他其实不喜欢一直待在宫中,他更向往外面的天高海阔,只是祈战的身份在这里,他注定也无法飞远。
祈战的目光一直落在南溪身上,他每一个眼神变化都看在眼中,又怎会猜不到南溪在想什么?
他握紧了南溪的双手,好像怕南溪会随风飞走一般,眼底藏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和小心翼翼。
他对南溪说:“别羡慕他,孤答应你,总有一日孤也会带着你远走高飞。”
“只是在那之前要委屈你陪我待在这深宫之中了。”
南溪心中感动,只要有祈战这份心意在,一直留在这晋国皇宫之中他也觉得未尝不可。
他环着祈战的腰,将脸埋到他颈窝处,闷闷的说:“说什么要带我远走高飞,可陛下连个能继承大统的皇子都没有,如何能卸下重担陪我远走?”
南溪心中悲观,他无法确定祈战的爱能维持多久。
如今大臣们只是暂时的妥协,只怕再过几年就要要逼着祈战封后纳妃,为皇家延绵子嗣开枝散叶。
这是祈战身为皇帝无法避免的事情,南溪不愿去想若当真到了那种境地,自己该何去何从。
他如今只能抱着过一天算一天的心态,哪日祈战当真封了妃子,大约就是他离开的时候了。
他越想越难过,眼眶发热湿润,心情低落的道:“陛下日后要是想封妃了提前告诉我,我不会阻止的。”
祈战反手将他牢牢锁在怀中,气极反笑道:“你想借机离开孤?想都别想!”
南溪道:“陛下总是要为晋国的未来考虑的。”
“谁说皇位继承人就必须得是孤的儿子?那些嫡系宗亲又不是没有孩子,过继一个过来便是了。”
祈战说罢嗤笑一声:“只怕孤刚把过继的消息传出去,那些宗亲一个个都要削尖了脑袋的把孩子往孤跟前送,巴不得孤断子绝孙呢,又怎会伙同大臣们逼孤封后纳妃?”
南溪一怔,觉得他说得对,而且看他这笃定的态度,似乎也看好了继承人的人选。
他问祈战:“陛下属意的是哪位亲王的孩子?”
祈战也没隐瞒,直言道:“瑞亲王生性淡泊不喜权利纷争,手上也没有多少实权,是个名副其实的闲散王爷。他只娶王妃一人,家庭成员十分简单。”
“孤看上的正是他刚出生没多久的嫡次子,他已经同意将孩子送入宫中,到时候回交由你来抚养。”
“等那孩子长大了能独当一面了,孤会将皇位禅让与他,到时候孤便带着你去周游列国。”
祈战侃侃而谈,将往后的打算都告知了南溪。
南溪沉默不语的听着,原本不安的心突然就定了下来,再也没了任何顾虑。
未来的皇储放在他身边养着,他不会不懂其中的深意。
祈战在他不知道的地方为他谋划了许多,可他却并未为祈战做过什么。
南溪踮起脚尖,在仍自顾自的畅享着他们的未来的祈战嘴上印下一吻。
他说:“陛下,我是不是一直没告诉你我爱你?”
祈战一怔,而后呼吸一顿,眼底是压抑不住的狂喜。他反客为主的在南溪唇舌上攻城略地,直到南溪快要喘不上气来才终于肯放过南溪。
他掌心捧着南溪的脸颊,指腹压着肿胀的嘴唇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按压,哑着嗓音道:“八皇子刚刚说什么孤没听清,再说一遍。”
南溪脸皮薄,方才已经是用尽了他所有的勇气,他支支吾吾的说:“陛下听错了,我没说什么。”
他不肯说,祈战不依不饶。
“撒谎!你说了爱我,再说一遍,孤喜欢听。”
祈战说一句就亲南溪一下,大有他不说就一直亲下去的意味。
南溪拗不过他,只能再次鼓起勇气说了一句:“我爱你。”
祈战得寸进尺:“听不清,说大声点。”
南溪:“…………”
他松开了抱着祈战的双手往后退一步,一言不发的转身就要离开,只是他腿刚抬起就被祈战从后面抱了个满怀。
他听到祈战贴着他耳边说:“孤也爱你,生生世世都只爱你一人。”
南溪鼻尖泛酸,嘴角却不自觉的上扬,他没有响应祈战,只是在心中说了一句——
南溪也生生世世都只爱祈战一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