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心小说 > 古代言情 > 嫁夫兄 > 【终章】
    第八十四章


    谢怀珠害怕得有些腿软,然而被他这样一说似乎确实有些饿,她这一日都没怎么进食,犹豫道:“教人煮些清淡易消化的糖粥就好,不要那些太油腻的东西。”


    暗房是早就备好了的,上面悬挂催生娘娘画像,府中已经请了吉人踩生,稳婆也都候在厢房里,唐而生被半夜叫醒,将两只手都诊了脉,才开方子施针,坐在屏风外等候产妇开宫口。


    参汤的味道弥漫在院中,崔氏净了手,用白酒擦过头脸才敢进来,谢怀珠小口小口喝着佛手散,她年纪轻,身子骨娇嫩,不得不施针服药开骨,疼得脸色发白,依偎在裴玄章怀中啜泣。


    崔氏有些犹豫,想开口叫他出去,却又有些心疼女儿,按道理来说应当是镇国公夫人守在这里,自然会令裴玄章去避一避血气霉头,然而裴氏父母儿子之间的关系多少有些微妙难言,产房内只有她在。


    裴玄章却不顾崔夫人的目光,亲了亲她被泪水浸湿的面颊,安抚道:“韫娘,稍微忍着些疼,哭泣耗费力气,水流得也更快些。”


    谢怀珠只难受了一会儿,忽然就不那么疼了,险些以为这孩子还可在腹中待上许久,然而却被唐医师告知这不过是妇人生产中常见的状况,再过些时间照旧会阵痛。


    “元振,你出去。”


    谢怀珠在之前就已经练习过生产的法门,还要站着蹲着,得不到一刻消停,她强忍着心底的恐惧,吸了一口气道:“你在这里,我放不开的。”


    她很难明了自己的心情,或许就像他不愿把自以为丑陋年长的躯体展现在她面前,她也耻于向他袒露自己的脆弱残破。


    而且……她听说同村的女子生产不下十几回,屋子里都是又叫又骂的,说是那些女子体力不支,稳婆都会又打又骂,迫使产妇从昏迷中清醒。


    在裴玄章眼中她合该是九天上的仙女,她不希望在自己所爱男子面前有丝毫的不完美。


    裴玄章在这里的时候,她总是忍不住想要依赖他,可旁的事情他或许都有办法,唯独这事上她只能依靠自己和有经验的稳婆医师,医者不能自医,裴玄章就是学过那些妇人科,却也缺乏病人练手。


    ……更何况他的心跳也极快,手心里全是汗,也就是面上还能镇定地宽慰她,谢怀珠微微一笑,嗔道:“你留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叫我自己生,我在你面前是最要面子的,生孩子是很耗心力的活计,我不想还分出一份心思顾你。”


    就回去看一眼吧。


    希望她那性格软弱,远在桃峪的娘亲在被人欺负的时候,也有人能多看一眼。


    花径两侧种着各色月裴,已是夏末,此时开的格外繁盛,青绿的枝叶会时不时拂过她的衣袖。


    到底是小孩子的生辰宴,未曾大办,今日来的人虽多,但也多是年岁不大的孩子。


    这一路还算顺畅,只是等她返回小花园时,那儿已经不见几人身影,仅有几个面生的小辈坐在那闲叙。


    想必是已经散了,谢怀珠放下心来。她刚刚的确做贼去了。


    但她很想跟裴玄章说,不要再问了。


    再这样问下去,等她说了实话,他们两个都不会开心的。


    “我不是你大嫂。”她率先解释这句。


    裴玄章摊了摊手:“反正很快就会是了。”


    后事难料,谢怀珠还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跟裴玄朗在一起,她没彻底否认,只是非常严谨的补充了句:“那至少现在还不是。”


    裴玄章望她一眼,没有回答。


    谢怀珠从他的目光里看出了丁点嘲笑。


    她皱起眉来,不明白裴玄章什么意思


    “公子”裴玄朗闻言抬手拍了下裴玄章的肩膀,也道:“天色很晚了,今流你也一路舟车劳顿,同父亲见完就早些休息去吧,明日我亲自为你接风洗尘。”


    裴玄章避开他的碰触,没回话。可身后空荡荡一片。


    “……”


    裴玄章的笑声在她身后响起,谢怀珠回头,心想二少爷您笑得真开心。继而又想,看吧,早就说过了,要离裴玄章远一点。


    “你不紧张的话躲什么。”


    “你要给我什么。”


    两人声音同时响起。


    谢怀珠没法解释自己为什么躲,人怎么可能可以解释自己的每个动作呢,这个问题一点意义也没有,她选择不吭声。


    裴玄章可能也没真想要她回答,他道:“晚些让人送给你,是知之给你的谢礼。”


    谢怀珠想说不需要,但裴玄章显然不会站这跟她多聊。


    一个管事的突然过来跟他禀报什么,他就自然而然忽略了谢怀珠。


    很快,他人高腿长,说走就走了。


    但其实谢怀珠还有话说。


    她都说了是两件事,裴玄章只听她说了一件。


    她想问裴玄章,要不要去雀儿那里看看呢,去看看过生辰的小堂弟,看看裴夫人,然后顺便把那群不知轻重的小孩撵散,他们应该都怕他。


    但裴玄章已经走了。


    谢怀珠还停在原地。


    周边寂静,人声稀稀落落的传过来,听不真切,谢怀珠朝前走了两步。


    她脑袋里胡乱想些东西,一会想明晚回来的裴玄朗,一会想裴玄章今天心情好,因为他又来为难她了。


    最后她停下脚步,叹了口气。


    继而转过身,往回走去。


    张在光未曾注意到这些,他脸上笑意还没消减下去,乐呵呵的走到裴玄章面前:“二公子,老爷想着你可能今晚回来,特地没走在这等您,怎么样,这一路还顺利吗?没遇见什么危险吧。”


    裴玄章转了身,道:“反正没死。”


    谢怀珠看向裴玄章的侧影,男人低着头,侧脸线条清晰利落,习惯性的跟人保持距离。


    虽是亲兄弟,但裴玄朗和裴玄章生的一点也不像,裴玄朗相貌俊美端正,让人一看就心生信任。而裴玄章则更偏清贵,又肤色苍白,眉眼之间有股阴郁,似乎对什么都浑不在意。


    她思章发散了些,心道还好她当初碰见的是裴玄朗,换成裴玄章,她这会还纠结什么裴玄朗喜不喜欢她啊,早蹲大牢去了。


    她手里一直捏着那把伞,突然间伞被抽走,谢怀珠回过神来,对上了裴玄朗的目光。


    他神色略带歉意,道:“怪我,让你等久了。”


    谢怀珠摇摇头,道:“没有。”


    裴玄朗又回头看了一眼裴玄章,然后才轻声同她道:“那我送你回去。”


    外面仍在下小雨,雨丝打湿了台阶。


    原本谢怀珠没多想什么,有了裴玄章这么一出,她突然在想她是不是跟裴玄朗太亲密了呢,听说他们京城礼仪规矩一箩筐,比不得他们那小地方开放。


    她倒是没关系,但她不想给裴玄朗带来麻烦。


    看出谢怀珠的犹豫,裴玄朗道:“没关系,我正好也与你同路。”


    他又笑着晃了晃手里的伞,道:“只是今日没带伞,不知谢谢可否瞧我可怜,带我一程?”


    谢怀珠自然不会拒绝他,她轻轻嗯了一声。


    石灯里的烛火早已熄灭。


    凉风扑面,裴玄朗将伞面像谢怀珠倾斜,下台阶时抬手虚扶了下她的手臂。


    两人一同踏上花.径,厅堂内张在光回头匆匆看了一眼,喃喃道:“大公子真是有心。”


    裴玄章睨他一眼,张在光察觉到裴玄章的目光,立即低声道:“二公子,您有所不知,这姑娘是大公子亲自带回来的,一直捧在手心里,紧张的很。”


    他欣慰道:“这些年大公子的婚事一直是老爷夫人的心病,这下可好了,您说不定很快就有嫂子了。”


    裴玄章面上没半点意外之色,只问:“他们已经在一起了?”


    张在光思索一番,道:“应该是,大公子最近总去夫人那,听人说好像是是夫人对谢姑娘的出身不满意,大公子正在从中斡旋。”


    “夫人那边松口了,就应当该办喜事了。”


    裴玄章已经推开了内室房门,张在光忽而反应过来,连忙敛住声音,暗骂自己多嘴。


    旁人不知,他可是知道的,因为一些往事,二公子一向不待见大公子,自然也不会对大公子姻缘感兴趣。


    谁知这时,头顶传来声音:“是吗。”


    这时,刚才一直在房内兢兢业业监工的侍从走到裴玄章面前低声禀道:“房间已经打扫完毕,您可以去休息了。”


    话音落下,他这才注意到裴玄章旁边的谢怀珠,目光顿了一下,随即温和与谢怀珠问好:“谢姑娘。”


    他本就俊俏,又因出现的时机太合适,谢怀珠瞧他更和善了。


    她给了衔青一个感谢的目光,当即就后退一步道:“那我就不打扰二公子休息了。”


    说完她扭头就走,一边走还一边祈祷裴玄章别突然叫住她。


    她以前没跟裴玄章这样的人打过交道,其实不太想多接近他——虽然她还是不小心了解到了不该了解的。


    裴家果然只有裴玄朗最和善。


    谢怀珠想起裴玄朗,心里稍微舒服了点。并且在心里打定主意,裴玄朗离开后,她在裴家要少出门。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挑了个面善的少女问:“姑娘,你可知方才围在这的那群人去哪里了?”


    姑娘问:“你说的是苏姑娘他们吗?”


    谢怀珠不知道什么苏姑娘,她直接点明道:“黑蛋。”


    姑娘道:“那就是了。”


    她皱起眉头,回想道:“我也不知他们去何处了,好像有几个回了前院,你有什么要紧事要找苏姑娘吗?”


    谢怀珠问:“苏姑娘是谁?”


    “南璋郡主的表妹呀。”


    谢怀珠明白了,在那群人中,苏姑娘应该是地位最高的的一个,所以提起那些人这姑娘头一个想到的是她。


    而南璋郡主谢怀珠是知道的,她娘亲是王朝最尊贵的长公主,当今圣上的亲妹妹。长公主到今年年岁已过四十,这辈子估计只有这一个女儿,地位可想而知。


    谢怀珠哦了一声。


    她回答道:“我没什么事,只是想看看黑蛋在哪里。”


    姑娘思索片刻,然后道:“黑蛋应该回家了吧……不对,我刚刚好像看见他流鼻血了,弄的满脸都是,现在不知被领哪去了。”


    谢怀珠抿唇不语。


    裴家是在太大了,她刚从小花园外面走到这就累得够呛,这会想独身去找一个不认识的男孩,有些天方夜谭。


    她在裴家也说不上什么话,如果回厅堂那跟裴夫人说,裴夫人不斥责她就算好的了。


    谢怀珠问:“他们经常这样吗?”


    姑娘问:“怎样?”


    谢怀珠:“欺负黑蛋。”


    姑娘笑了起来,否认道:“不能算欺负吧,只是在跟黑蛋闹着玩。黑蛋脾气好,没有真正生气过,而且愿意跟他们玩,你瞧见了吗刚刚特别滑稽,他们玩得挺开心的。”


    谢怀珠心想,确实。


    除了黑蛋自己,其他人确实挺开心的,不管是玩弄他,还是围观他。


    姑娘又道:“你找黑蛋有事吗?”


    谢怀珠摇摇头。


    四周日光明亮,一切都暖洋洋的,追逐的嬉笑声偶尔传过来,和谐又安宁。


    姑娘觉得谢怀珠长的安静乖巧,挺合眼缘,她朝旁边挪了挪身子,悠闲地问她:“要坐一会吗?”


    谢怀珠摇头:“谢谢你,不坐了。”


    她在转身之际又问:“黑蛋叫什么名字?”


    姑娘道:“……好像叫姜翎。”


    当务之急是要先找到姜翎。


    谢怀珠扫视一圈四周,最后朝与前院相反的方向走了过去。那群人看起来年岁都不大,大概都在十四五左右,跟皦玉差不多。


    虽然不大,但跟小孩也没什么关系了。


    他们应该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做错事时是会下意识回避人多的地方的。


    谢怀珠提着裙摆,闷头向前走。


    中途拐了几个岔路,最后终于听见了少男少女清脆的说话声。


    池塘水满,他们站在池塘边。


    姜翎正被一个男孩按着脖颈,大红的月裴还卡在他脑袋上,脸上只有浅淡的粉色血痕,头发湿淋淋的,水滴顺着稚嫩的脸颊流进衣襟。


    谢怀珠看清了他的脸,虽然确实挺黑的,但竟然出乎意料的俊俏。


    “……洗干净了。”他声音很低。


    男孩用力点了点他的脑门:“这不是还有吗?要是让人家看见,还以为是我们欺负你呢。”


    他命令道:“洗。”


    姜翎只好伏在池塘边,四肢伏地,把整个脑袋都塞进水里,这场面确实滑稽,逗的旁边两人咯咯笑。


    “泠泠,你之前是怎么瞧上他的?”


    被叫泠泠的少女坐在石凳上,她倒是没笑,但也没制止这些人,浑不在意道:“不是都说了嘛,鬼迷心窍呗。”


    那截红绸束缚住了她的双腕,他竟是穿着他们第一次成婚时的衣裳,教她望向齐身铜镜前的一双男女是如何野蛮


    裴玄章轻轻吻过她双目,含笑催促她睁开双眼,温柔而残忍:“韫娘,睁开眼睛看看,你面前的到底是谁?”


    未及言毕,竟深深一送,捣碎她的声音,含笑道:“这也一样吗?”


    他要她细致地感受每一寸温软肌肤的接触,自他的身上承受无尽欢愉。她身上的男子不会再是谁的替身,只会是他一个。


    惊呼声似乎惊起了屋外鸟雀,它们扑楞楞地飞走,同样也吓到了屋内一片天地。


    谢怀珠想忍也忍不住,从新婚到如今,不管是被他欺负多少次,她都没什么出息,然而却又甘之如饴。


    她吃力地仰头,轻轻啄他下颚,声音如水,道不尽的妩媚与缱绻:“是元振,我知道的,一直都是你,不会认错的!”


    裴玄章心下一片柔软,这样的夜晚以后还会很多,恨不得将她一点点吞吃下去,两人骨血相融。


    他俯下来,怜爱地与她渡气,注视她醉酒一般的红颊,“韫娘,再唤我几声好不好?”


    谢怀珠点了点头,轻轻叫了他几声“元振”,然而天光乍亮时,他竟仍没听够。


    她近乎力竭,朦胧间又被弄醒,迷迷糊糊勾住他颈项,耳畔却有温热气息,他温和而体贴:“韫娘觉得比从前那回强些吗?”


    这是她经历过最完整的一夜,谢怀珠欲哭无泪,她咬牙切齿:“郎君,你能不能回到从前假惺惺的时候?”


    那自然是不能,裴玄章亲了亲她的肩头,怜爱道:“那可不成,老学究是不能教韫娘满意的。”


图片    【请收藏闻心小说 努力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