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在欢喜服装厂门口了, 双方目的是什么不言而喻,谢琼也懒得跟他绕弯子了,微微一笑, “是有点兴趣,先过来看看,不过买不买说不准,毕竟不是我有兴趣就能把欢喜服装厂买下来的, 还是要考虑现实情况, 琢玉服饰家底可没卓越厚实, 您说是不是?”
宋德秋私下计算过,琢玉服饰去年一整年最少挣了八万, 今年服装行业发展整体都受到了物价上涨的影响,琢玉转舵很快, 迅速削减了每季的生产额,受到影响应该是最小的,仍然有盈利。
继续这么发展下去,假以时日, 琢玉服饰绝对会成为他们卓越服饰的最大对手,宋德秋之前就很欣赏谢琼的设计, 想拉她来上班, 人才没拉过来, 谁知摇身一变成了他的对手。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宋德秋也想好好了解这位谢琼到底是何方神圣, 有意恭维她:“你太谦虚了,去年琢玉服饰可没少卖,我们这些同行看着都眼红啊。”
“想当初琢玉服饰没找我们卓越负责服装代加工,也让我心里也挺不是滋味啊, 咱们不算是陌生人了,你要是打电话跟我说一声,我肯定二话不说给你亲情价。”
宋德秋可比方慧珍难对付多了,这是个笑面虎,谢琼寻思那会儿你老婆威胁说要撕烂我的嘴呢,我敢打电话才怪了,她摸不准宋德秋底细,但也不是没听出宋德秋话里藏针,态度谦和回道:“我们是小公司,生产量小,够不上琢玉服饰的门槛。”
宋德秋干笑了两声,“谢老板是个实诚人啊,那我也不好意思跟你竞争了,要不收购欢喜服装厂这个机会就让给你?”
谢琼连连摆摆手,“公平竞争,再说我也没想好要不要买,说不定看完就改主意了。”
梅利民看了一眼手表,这一小动作被宋德秋捕捉到,他立刻让出一条路,“哎哟,耽误你们时间了,不好意思,那你们就先进去看看。”
“今天我们先聊到这里,改天请你吃饭可不要拒绝啊。”
谢琼也笑,“当然。”
她和梅利民先迈开脚步走了进去,宋德秋和方慧珍转身也走了,司机把车停在路边,夫妻俩上了车,方慧珍坐在后面,咬牙愤愤不平,想到刚刚自己在谢琼面前被迫带笑恭维她的样子更感到郁闷,“真是不自量力,琢玉服饰怎么也要过来插一脚。”
宋德秋对琢玉服饰想买下欢喜服装厂毫不意外,“他们现在正缺生产的工厂呢,这么好的机会,肯定要过来问问。”
方慧珍没想到谢琼从她办公室离开后自己创办了琢玉服饰,看琢玉服饰的成立时间,大概也受到了他们工厂的启发,无形中给她铺了垫脚石,偏偏这个人还成为卓越的对手,想到这一层,方慧珍更恨了,“不知道她走了什么狗屎运,难怪我们工厂从那时候开始就很衰,运气都被她吸走了。”
“要我说,你也太沉不住气了,当时多说点好话把她留下来,咱们这时候不就少了一个对手。”
宋德秋对招聘的细节不清楚,但通过事后方慧珍对谢琼的诋毁,他也清楚招聘时两人肯定闹得不愉快,老婆什么性格他了解,现在再一看谢琼,怪谁很明显。
宋德秋叹了口气,心里也有些后悔,当时没太重视谢琼,想着招聘一个设计师而已,方慧珍完全可以搞定,谁能想到呢,给自己放走了一个劲敌。
他加重语气提醒:“以后你碰到谢琼态度放尊重点,她可没你想的这么简单,我查过她的家庭了,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啊。”
方慧珍不屑问道:“什么家庭?”
“油二代,出身好,嫁得也不错,她父亲是平原油田物探院的主任,丈夫也在四大院工作,公公是政治部的,这可是实权部门啊。”
宋德秋转头看妻子,补充道:“而且不说谢琼了,就她旁边跟着的那个经理梅利民,也是大有来头,之前是动力机械厂的销售科主任,父亲同样是政治部退休出来的,我估摸着两家长辈肯定认识。”
方慧珍不相信,“真的?你没查错?”
宋德秋反问:“不然你以为,一个在油田毫无根基的普通人有这个胆量做生意?”
他面色忧虑,看着窗外,悠悠开口:“这样咱们想扳倒她,就更难了。”
“我看她就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多久。”
方慧珍关心问他:“咱们有几成的把握买下欢喜服装厂?”
宋德秋沉思良久,“之前我有七成的把握,现在只有一半了。”
方慧珍急了,“你不能这么丧气啊,咱们可不能让谢琼把欢喜服装厂买下来,这样岂不是白白送给她一份大礼,让琢玉服饰如虎添翼了。”
妻子说的,宋德秋何尝不知道,琢玉服饰眼下就缺一个缝纫车间,未来生产量和效率赶上来,会更难对付,他烦躁地挠挠头发,“别烦我了,我这不是正在想对策吗?”
“那你快点想吧,我不打扰了。”
方慧珍闭了嘴。
欢喜服装厂经营不善,加上王国安投资失利,眼下无力支付银行的贷款,宣布倒闭,厂里的工作全都停了,车间的工人也都辞退了,整个厂只有保安室和办公室还有人。
谢琼和梅利民走到王国安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王国安走出来热情接待了两人,“稀客啊,快请进,坐。”
他特意提起:“来的路上应该碰到卓越的宋厂长和方副厂长了吧?他们对我们欢喜可是赞叹有加。”
谢琼点头,“是,刚好在门口见到了,聊了几句。”
“请你们理解,我这急着把厂卖出去还债。”
王国安笑容惭愧,直接问道:“有什么想了解的吗?”
梅利民虽然事先调查了一番,但此时还是想听听王国安的理由,礼貌问道:“王厂长,能问一下你为什么要把工厂卖了吗?我看上半年欢喜服装厂的经营也没差到要破产的程度,再坚持一段时间说不定可以挺过来。”
“怪我,前两年生意好的时候得意忘形了,急着扩大生产线,贷款引进了一批设备,谁知道从今年年初开始,服装行业销售额大幅下降,愿意找我们做代加工的服装商越来越少,倒闭的倒闭,减产的减产,我们几乎接不到什么大单了,五月的时候就已经发不起工资了,工人一走干活的都没了,我们这生意就更进行不下去了,每个月还要还贷款。”
王国安接着说:“不如趁早卖个好价钱,先把欠的钱还了,一身轻松。”
王国安的心态是现在绝大多数中小企业老板的心态,物价上涨带来的影响远远超出了预估,比起苦苦支撑,滚雪球般又欠下更多的债,还不如早点宣布倒闭,甚至直接把工厂捐了的也有。
谢琼表示理解,温声道:“现在环境不好,我们经营也很困难。”
王国安叹气,“我现在就学到一个道理,人啊,有时候真不能贪心,有多大能力就做多大的事。”
梅利民小心问道:“您的心理价位是多少呢?”
王国安伸出大拇指和食指,成一个直角,缓缓开口:“最少这个数。”
八万。
谢琼倒吸一口凉气,笑道:“王厂长,这个价未免太高了。”
都到这关头了,价格肯定是能卖多高卖多高,王国安站起来,亲力亲为宣传,还用手摸了摸墙,给他们看手上有没有掉下的白腻子,语气夸张:“看看我这工厂的占地面积,五百多平方啊,厂区都是水泥砖头砌的,白腻子用的也都是好货,几年了一点都不掉,当时建造的时候我每天都来盯着,车间设备也全都是新的,引进的时候花了我十几万呢,你再看看你们现在坐的桌子椅子,都是上好的实木,八万块已经是我放血的价格了。”
八万着实超出了他们的预算,梅利民笑着问:“能不能再便宜一两万呢?”
“梅经理。”
王国安表情震惊,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管一两万叫再便宜便宜,你这一下子砍掉百分之二十了。”
谢琼知道这个八万块肯定有水分,可是现在竞价的人多,助长了王国安借机涨价的心态,她现在把握不准别家出了多少,出高了觉得亏,出低了又怕连竞争资格都没有。
梅利民换上笑容,又问了一遍,“王厂长,咱们说实话,不玩虚的,最低多少能出?”
王国安表情玩味,“这样吧,公平点,我搞个竞价,你们能出多少出多少,到时候我看看哪家出的价高我选哪个。”
这人还真是给点颜色就开染坊,梅利民道:“王厂长,你这就不厚道了。”
王国安高抬起下巴,“厚道能换钱吗?如果换不了,那有什么用。”
谢琼站了起来,“那我们先告辞了,回去再商量商量,毕竟不是一笔小钱。”
王国安对她笑了笑,“是,应该好好想想。”
谢琼和梅利民从办公室出来,走出一段路以后,梅利民轻声开口:“看王国安这样子,应该出价的人不少,他都被忽悠瘸了。”
谢琼脚步轻缓,“可能吧,不过也有不少看热闹的,没几个是真心想买的,现在经济这么差,哪家公司肯一下子拿出八万块买这个厂。”
梅利民提前问她:“咱们最多能拿出多少?”
欢喜服装厂占地面积大,离市区也近,能省下不少交通成本,谢琼看完还是有意向买下的,她想了想回答:“五万五,不能再多了。”
第62章 第 62 章 变故
梅利民听后摇摇头:“五万五, 恐怕有点难。”
这个价格是谢琼结合自己公司的发展情况以及评估过欢喜服装厂得到的结果,她手里不止这么多钱,但不打算全花在买厂上面, 五万五完全够,再多就不太值了,就算想扩大经营也要量力而行,眼下这个经济形势, 手里还是多掌握点现金流更安全保险。
当然, 如果最后能以五万五的价格买下欢喜服装厂, 这笔生意,谢琼还是乐意做的, 她对梅利民说:“我们先别急着报出价格,先看看还有哪几家也准备参与竞价, 如果竞争太激烈,就放弃吧,超过五万五就不值得了,谁爱买谁买。”
梅利民点头, “好,我最近调查一下。”
梅利民在平原油田人脉广, 广交好友, 不到一周就大致摸清了此次参加竞价的公司, 出乎谢琼意料的是, 除了卓越服饰, 竟然还有忠庆服装厂和丽人服装厂,可以说目前平州市最大的三家服装厂全都参与了竞价。
不过参与不代表真想买,这里面肯定有单纯想拱火凑热闹的,意欲把竞价提起来, 毕竟坑一把同行就是间接帮助了自己。
能让同行多放点血出来,何乐而不为。
谢琼本来不想参与,后来想想这是公司想扩大经营的必经之路,早晚要积累这方面的经验,犹豫过后还是让梅利民也参与了竞价。
王国安初步定下从三万块开始竞价,能当老板的脑子都不傻,一个个比狐狸都精,就算想坑对手一把也不想把自己公司也带沟里,一天接一天几百块或几千块往上加码,一周过后,价格很快来到了五万一。
突破五万,大多数小公司都望而却步了,这时候还留在场中参与竞价的只有卓越服饰,忠庆服装厂,丽人服装厂和琢玉服饰。
又往上涨了一千块,丽人服装厂也退出了。
谢琼摸不准卓越和忠庆是真想买还是故意想坑琢玉,但无论是哪个原因,她都不想成为意气用事的冤大头,丝毫不恋战,涨到五万四就打算停止,不再出价。
竞价顺序是卓越,忠庆和琢玉。
琢玉出完价五万四千元,卓越紧接着出了五万五,而后是忠庆五万五千五。
该琢玉出价了,谢琼迟迟未动,留下卓越和忠庆傻眼了,也迟迟没甩出新的价格。
王国安等不及了,主动打电话问谢琼,热情招呼:“谢老板,就到五万四?这可不是你的实力啊!”
谢琼谦虚回道:“我们琢玉公司小,实在撑不住了,还是让给两位大佬吧。”
“到赛点了,我看卓越和忠庆也撑不了多久了,只剩一千多元的差距,你再往上加一百,说不定欢喜服装厂就是你的了。”
琢玉服饰一退出,忽然没了有力竞争,另外两家接下来出价会更谨慎,最终成交价格上肯定高不过六万,这是王国安绝对不想看到的,他循循善诱问道:“就这么放弃你甘心吗?”
谢琼笑着回:“哎呀,这不是我甘心不甘心的问题,实力在这摆着,没办法。”
王国安看她坚持,完全劝不动,叹了口气,“行吧。”
谢琼衷心祝愿:“希望欢喜服装厂能卖一个您满意的价格。”
王国安懒洋洋嗯了声,随后挂了电话。
谢琼虽然退出了竞价,但对于进展仍然保持着关注,想看看欢喜服装厂最终花落谁家。
卓越服饰实力强悍,忠庆服装厂也不容小觑,这场持久的竞价战争,最终在年前被卓越服饰以五万八的价格成功拿下。
经历了销售量低迷的八八年,谢琼本想八.九年重振旗鼓大干一场,临近过年,一天晚上她跟赵惟城吃完饭正在看电视时,家里的门突然被敲响了,赵惟城打开门一看,门外站着赵学峰和程献英,赵学峰板着脸,面色不太好看,程献英也是一脸担忧,赵惟城顿时感到不太妙,心提了起来,柔声问道:“爸,妈,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谢琼也站起身,喊了声爸妈。
赵学峰率先走进来,眼神示意程献英,“让你妈先带春雨进屋玩,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跟你们俩谈。”
夫妻俩似乎是来的路上已经商量好到他们家该干什么了,程献英没多说,走进客厅牵起孙女的手,笑着问道:“春雨,带奶奶看看你的新玩具好不好?”
“奶奶,跟我来。”
小孩子正是喜欢炫耀的年纪,对象又是自己的亲奶奶,赵敏祯二话不说就带着程献英进了里面的卧室。
赵学峰之前要来也都是白天来,从来没在晚上来过他们家,突然来这么一遭,谢琼心里也紧张起来,不禁有些害怕。
赵惟城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安慰,“没事。”
“爸,先坐,我给你倒茶。”
该支开的人走了,赵惟城给父亲拉开椅子,倒了一杯茶。
赵学峰淡定坐下来,主动开口说:“你们俩也坐,别紧张,不是什么坏事,但也确实不算好事。”
谢琼忐忑坐下,“爸,什么事啊?你直接告诉我们吧。”
赵学峰抬头看向谢琼,“小琼,我先问你,琢玉服饰这个公司你建的时候,该办的证件都办了吧?”
谢琼点头,“都办了,流程都合格的。”
赵学峰又问:“那工商年检过了吗?税交了吗?”
谢琼诚实回答:“年检过了,税也都交了,都是我亲自处理的。”
赵学峰即使对谢琼不放心,对梅利民肯定是放心的,但事关重大,他还是有必要再郑重问一遍,“没从事跟业务无关的商业活动吧?”
谢琼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表情严肃,坚定摇头:“绝对没有。”
赵惟城听完这些问题,忍不住问道:“爸,到底怎么了?”
赵学峰眉头紧皱,低声呵道:“你们俩真够迟钝的!”
“做生意的人怎么能不关注政府动态,幸好你前两年从采油厂辞职了,要是现在身兼两职,过段时间处理的就是你。”
谢琼心虚摸了摸鼻子,“我看到了整顿企业的规定,但我们琢玉服饰经营一直很正规,规模也很小,没什么需要整顿的呀。”
“太单纯!你也不看看现在的形式,去年什么样不知道吗?现在不是你正规不正规的问题,是你们在国营体系之外。”
赵学峰语气严厉,“依我看,琢玉服饰还是避避风头,经营范围你能给我缩小到多小就缩小到多小,别再像去年一样,满大街铺货,不然过完年有你苦头吃。”
“能关门最好。”
谢琼一瞬间吓得脸都白了,“这么严重?”
赵学峰劝道:“说轻了我怕你不听啊,听我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有这个经验和技术,不急于这一时。”
“不关门也行,千万低调点。”
身处环境不同,赵学峰掌握到的信息远比谢琼要多,谢琼立刻保证:“我听您的,过完年我看看怎么处理公司的工作,把业务量尽量压到最低。”
赵学峰喝了一口茶,“你能这么想就对了。”
他提醒:“近来多关注关注新闻报纸,对你大有裨益。”
谢琼认真点头,“好,我知道了。”
赵学峰想了想感觉自己刚才太过严肃,儿媳罪不至此,又放软了声音,“你们公司小,利民性格又是个谨慎的,在国企的工作经验丰富,我想也不会出什么问题,不过万事提前准备好,未雨绸缪永远出不了错。”
程献英哄睡了赵敏祯,心里不放心,站在卧室门口偷看,赵学峰看到妻子的眼神,站了起来,“行了,也没别的事了,今天先说到这里,我刚刚说的话你们都要记到心里去。”
谢琼知道这是多么珍贵的提醒,感激道:“谢谢爸。”
“客气什么。”
赵学峰和程献英在夜色中离开了。
谢琼忧心忡忡,转头问赵惟城:“你怎么想?”
赵惟城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叹了口气,“听爸的,暂时避风头。”
谢琼一整夜没怎么睡好,第二天一早来到公司看到欲言又止的梅利民,喊他进来。
梅利民本来还怕她不知道情况,但一进办公室看到她阴沉的脸色什么都懂了,他一向在这方面比谢琼敏锐,但年前事情多,他又想着改革开放好几年了,情况应该不会太严峻,直到昨天父亲一记重锤把他锤醒了。
梅利民回想起来一阵后怕,“幸好我们前段时间放弃了欢喜服装厂的竞标,不然现在真是骑虎难下,想着陆也难了。”
谢琼想了一夜,决定今年彻底放弃卖给经销商这条路,轻声道:“经销商这条路我们要断了,以后的生产计划也要大幅缩减,不过也不能什么都不干,毕竟这两年琢玉服饰宣传的风挺大,也在服装行业打出了名气,肯定早就被关注到了,现在忽然关门显得我们心虚,反而会被查得更严,我还是想着维持经营,你看呢?”
“我也是这么想的,经销商这条路本来就走不长远,早晚要砍掉。”
梅利民建议:“一楼大厅挺大的,要不要改成门店?放几个货架稍微改造下,应该没什么工作量。”
谢琼担心:“现在这情况可以改吗?”
梅利民果断回道:“可以,我们的经营范围本来就包括这一项,快点改一定来得及。”
谢琼在他走后,站了起来,视线看向窗外,临近年关,街道上一片红,挂满了各式的红灯笼,已经有了几分新年热闹的气氛,但她的心重重沉了下去。
第63章 第 63 章 整改
谢琼开办公司以后, 知道政策的重要性,几乎每天都会阅读日报,了解相关的动向, 从去年的8月开始,新闻报纸都在说,她也看出了最近隐隐有整顿私企的苗头,不过她只当是例行的工作, 也没太重视, 毕竟每隔一段时间就来一次小整顿, 琢玉服饰经营合法合规,也不怕查。
但昨天赵学峰的来访, 再结合去年的经济情况,让谢琼认识到这次恐怕不是简单的小整顿, 跟梅利民简单聊过后,很快行动起来。
上午谢琼召集公司职工开了个长会,担心引起恐慌,她并没说是为了应对整顿, 只说了服装行业发展低迷,近来面料和配饰等成本上升, 公司想要进行改革, 暂时压缩业务量, 未来将会专注于门店经营。
琢玉服饰创办快两年了, 也算经历过大起大落, 第一年公司销量飞涨,第二年销量跟第一年比骤降,但在服装行业算是排名靠前的,这个成绩拿出去也不算差。
公司员工清楚谢琼的领导能力, 无条件服从她的领导,加上去年琢玉服饰确实受物价上涨影响很大,此时对于谢琼突然做出的这个决定,大家也能表示理解,完全无异议。
会议结束,谢琼想着既然砍了经销这条渠道,怎么着也要提前知会薛红雁一声,圆月服装店每季度都特意留出货架给琢玉服饰,也是他们最大的经销商,不说她于心不安。
再过几天就是新年了,虽然经济紧张,但人们置办新衣的热情不减,圆月服装店也迎来了难得的生意红火期,薛红雁在店内忙碌,看到谢琼来了,笑盈盈走了过来,“你来啦,我刚好准备给你打电话来着。”
“走,到我办公室坐坐。”
店内顾客不少,几乎涵盖了所有年龄群,满怀新年穿新衣的期待。
薛红雁给她倒了杯热水,声音振奋:“春装设计准备怎么样了?今年咱们可要大干一场!”
谢琼创业以来,遇到了好几位贵人,薛红雁可以说得上是最大的贵人,帮她解决了货卖不出去的困难,两个人合作这么久了,突然宣布终止合作,谢琼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也觉得对不起薛红雁,声音轻柔道:“我今天来就是想跟你说这个的,今年我们准备大幅度压缩计划生产量,把最大的办公室空出来当做门店,未来只在门店售卖琢玉服饰的衣服。”
薛红雁愣了,“这么突然?”
她怀疑,“物价上涨不至于把琢玉服饰拖垮啊,你不会偷偷进行什么投资把钱都赔了吧?”
谢琼急忙摇头,“没有。”
“有物价上涨方面的原因,不过最大的还是最近私企整顿的新闻,我有点害怕,想提前避一避。”
“嘿呀!你这胆子也忒小了,这有什么好怕的?不是每隔一段时间就整顿一次吗?”
薛红雁没想到是因为这个理由,感到可笑极了,一个劲劝她,“我知道你是第一次做生意,看见整顿的场面会害怕,雁姐跟你说,真没必要这么怕,你这是讳疾忌医。”
“你看我,前些年整顿那么厉害,也没怎么着,我这不是好好的开着店。”
谢琼提醒:“不一样,这次要严厉些。”
“雁姐,你也多注意下,避避风头,尤其你们店还有一些从国外运来的衣服。”
这些占比少,总共算起来也没多少件,是薛红雁一个在南方的朋友帮她运来的,但谢琼知道,圆月服装店买入这些衣服的渠道大概率是不正规的,一查一个准。
薛红雁叹了口气,“前年就不干了,卖这些不挣钱,很多顾客就是看个稀奇,没几个愿意买的。”
谢琼看她对这次严查不怎么上心,再次提醒:“雁姐,你听我一句劝,小心驶得万年船。”
薛红雁跟谢琼认识这么久了,对她的性格比较了解,看她不像开玩笑,心里不由得也有些在意这次整顿,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你别吓我啊?”
谢琼笑道:“我吓你干嘛,你看我比你还害怕。”
薛红雁做了这么多年生意,手里也有点人脉,细想确实觉得有点不对劲,“听你这么一说,确实,这次好像要比往年严厉一点。”
“不过你真准备自己开店啊?那我们以后岂不是再也合作不了了?”
谢琼温声回道:“暂时打算砍掉所有的经销线,未来看情况,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是想跟圆月服装店继续合作的。”
薛红雁语气遗憾,“行吧,我尊重你的决定。”
来都来了,不能干坐着聊天,谢琼顺便又视察了下琢玉服饰冬装的销售情况,中午跟薛红雁一起在附近吃了午饭,而后回到公司工作,规划门店该怎么布局,这里现在是采购部和人事办公和大家平时吃饭闲聊的地方,突然要腾出来用作门店,没办法,大家只能搬进一些小一点的办公室。
即将要被改成门店的房间总面积约有七十多平方,改造成门店的工程量太大,要先让工人过来测量,制作货架和货台,上方还要布置排灯,再重砌两间试衣间。
这些年前做不完,只能等到年后再开始。
谢琼原先还觉得这个地方作为办公地点太大了,规划成门店以后,顿觉太小,她按照去年的惯例给大家放了假,暂时投身到新年准备中来,不去想公司乱七八糟的琐事,作为一个结了婚有家庭还有孩子的成年人,年前有太多的事情等着她去做,准备年货是最基础的,最头疼的是给两家父母买新年礼物。
无论是谢琼的父亲还是赵惟城的父母,经济实力都有,根本不缺什么东西,就让每年的送礼成了一件非常困难的事。
自从赵敏祯出生以后,每到过年,方鹂和赵惟毅都会给她送新衣服,谢琼和赵惟城自然也要回礼,给赵瑞琦和赵瑞祥姐弟俩送新衣。
赵敏祯快三岁了,夫妻俩本来打算今年独立出来过年,经不住劝,又想到过年的忙碌,谢琼和赵惟城还是屈服了,照旧回公婆家一起过年。
今年平州市的冬天格外冷,纷纷扬扬的大雪下了一天一夜才停,雪停后,在荣河大桥旁边的土坡上形成了天然的雪场,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油田人都知道了有这么个好去处,拿上工具带孩子来滑雪。
赵敏祯太小,自己一个人坐在木盆上不安全,由谢琼和赵惟城分别抱着她滑下去,一家人玩得不亦乐乎,直到太阳快下山了才回家。
忙碌的新年过去,谢琼立刻着手准备改造门店,虽然诞生的时间比谢琼预计的找了好几年,但毕竟是琢玉服饰的第一家门店,谢琼想好好装修,请来了专门的设计师负责设计。
因为整体不需要大动,改造起来不难,花了一个多月就完全装修好了,门上也挂了写着琢玉服饰的招牌,赵惟城抽出时间过来帮忙拍了一些开业照留念。
谢琼另外招了两个导购和一个收银员,眼下这个环境,她不敢大力宣传,只在开业前简单在报纸上刊登了一周的广告。
门店在热闹的市区,平时的人流量多,加上前两年琢玉服饰也打出了一点名气,到开业这天,倒不至于太冷清,陆陆续续有客人进来选购。
生产计划大幅压缩了,每个季节的服装也从原来的两批降为一批,为了充实门店的服装种类,谢琼启用了前两年的服装设计。
自打二月谢琼提醒过薛红雁以后,她也上了心,在生意上进行了一些小改革,不过时间一天天过去,薛红雁憋屈地跟乌龟一样缩着头经营,也没看出整顿哪里了,到暑假生意最好的时候,她再也忍不住了,想着这都过去大半年了,该整顿的也该整顿完了,就准备放开了经营,谁知她还没得瑟半个月呢,一场关于私企的二次整顿运动开始了。
圆月服装店的服装全是批发来的,非自产自销,本身不具备任何技术转让或知识服务活动,经手的数额巨大,是这次整顿的重点。
眼见着好美丽服装店的万鹏飞因为倒卖和投机倒把被带走调查,薛红雁吓得也不敢关店,主动找到部门坦白,说明自己前几年私下批发海外服装的过程,积极自首退赃,得了从轻处罚,闭店一月整改。
其他小型服装店也纷纷坦白,该整改的整改,该闭店的闭店。
与服装店相比,平州市内大型的服装厂就没那么好运了,尤其以上半年买下欢喜服装厂的强仁服装厂为首。
谢琼的琢玉服饰也遇到了调查,不过因为过完年以来,琢玉服饰的生意额不高,都集中在门店,公司的绝大多数业务也都由梅利民处理,流程上可以说是合法合规,滴水不漏,检查下来,一点问题没有,既没有罚款,也没任何整改通知,安然无恙通过了检查。
琢玉服饰是这次整顿中少有的没有检查出任何违纪违法行为的企业,生意不减反增,名声反而更好了,每日来店里的顾客也越来越多。
即便如此,谢琼也不敢轻易掉以轻心,接下来依然坚持年前制定的缩减生产计划,小心经营,这样又过了大半年,到了来年的春天,风向终于有了些许松动。
经过这场整顿,好美丽服装彻底闭店,万鹏飞入狱,卓越服饰处以大额罚款,其中忠庆和丽人因为调查中厂长主动坦白自首,从而减轻了处罚。
整个平州市的服装行业格局,陡然发生了变动,原来的老大老二卓越和强仁服装厂跌落神坛,忠庆一跃而上。
谢琼慢慢放下了心,仔细评估过后,将夏季的生产计划提高了一倍,准备切切实实大干一场。
第64章 第 64 章 泛灵阶段
为了此次夏装能够大卖, 谢琼几乎拿出了她手里最好的几款设计,这批过后,她的设计储量也差不多见底了, 这两年正是依托之前的设计,她才能做到高强度产出,不过再怎么优秀的设计师也会有灵感枯竭的时候,她现在又忙着运营公司, 只靠自己维持设计部太难了, 如果夏装销量情况不错, 谢琼打算再招聘几个服装设计师和版师一起工作。
一来能够丰富琢玉服饰的服装款式风格,二来也能减轻她的压力, 为公司早早培养设计人才。
谢琼不满足于在报纸上打广告,为了宣传, 增加客流量,在夏装发布当天,宣布琢玉服饰将在未来三天内每天的十二点到下午三点免费提供水果冰沙,不管买不买, 来了就送。
这一招果然有奇效,当天店里还没开门就开始大排长龙, 生意格外红火, 因为是直营店, 省去了经销二次加价的环节, 没溢价, 定价也便宜了不少。
进店的顾客想当然以为送冰沙搞促销的店铺里面衣服的价格也会很贵,进店以后他们才发现衣服价格并不贵,且跟别的服装店不同的是,每件衣服都明码标价, 一眼就能看到。
一天下来,琢玉服饰第一天总营业额达到了一千三,比昨天翻了四倍,即使送冰沙活动结束了,店内的生意也没就此消减,连续三个月净利润超过一万四。
谢琼信心大增,开始发招聘寻找合适的设计师和版师,进一步扩大公司经营。
版师好找,服装设计师却是难上加难,来应聘的设计师不少,但没几个有真本事的,多数都是靠抄袭和直接复制设计稿,谢琼找了一个多月,勉强找到一个设计助理翟丽洁,亲自带着她学习。
时间一晃来到九月,快三岁半的赵敏祯终于迎来了上幼儿园的日子,关于三岁要不要送幼儿园,谢琼和赵惟城也犹豫过,依谢琼现在的经济实力,让苏永红再照顾十几年都没问题,不过三岁跟一两岁不一样,学习和探索欲望都更旺盛,需要有同龄的小朋友陪伴,幼儿园的规则和秩序也是她必须要在这个阶段学习和培养起来的。
白天家属院的孩子基本都去幼儿园了,苏永红就是带赵敏祯下楼也接触不到什么孩子,交友严重受限。
幼儿园孩子多老师少,照顾不如苏永红精细,难免粗糙了些,夫妻俩虽然舍不得,综合考虑后还是决定把女儿送进幼儿园。
幼儿园就在研究院家属楼附近,走过去不到五百米,离得近,来回接送方便,因此研究院的职工基本都把孩子送到这所幼儿园照顾。
幼儿园建成时间也早,总共有十六个老师,分为四个班,婴幼儿班、小班、中班和大班,其中只有大班会上课,教授一些基础的数字和拼音,小班和中班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院子里玩。
为了照顾婴幼儿,老师全天候轮流值班,幼儿园开办十多年了,照顾大了一届又一届的孩子。
楼上杨斐的女儿李岚月也在这个幼儿园的小班,为了让赵敏祯适应,谢琼和赵惟城在入园前一段时间,经常时不时带她进去看看,在里面陪她玩一会儿。
连续去了几次,赵敏祯在里面显得非常自在欢乐,入园当天,面对周围哭成泪人的小朋友,赵敏祯表情依旧淡定,不哭也不闹,跟爸妈说再见,乖巧被老师抱着进去了,看她适应这么好,谢琼和赵惟城都以为是前段时间的训练起了作用,放心去上班了。
谁知,谢琼上班上到一半,忽然接到幼儿园老师的电话,说赵敏祯在幼儿园哭得厉害,让他们今天先接回去,明天再送来。
谢琼接到电话立刻前往幼儿园,在门口从老师手中接过了可怜抹眼泪的女儿,老师温柔解释:“第一天这样正常的,慢慢就适应了,可能觉得你们还会像前几天那样过一两个小时就过来接她。”
谢琼面露歉意,“麻烦老师了,我今天先带她回去。”
“没事。”
女老师冲赵敏祯挥挥手,“敏祯,明天见!”
赵敏祯忍着啜泣跟老师说了声再见,看到妈妈来,她总算不哭了,依偎在谢琼怀里。
谢琼抱着女儿来到自行车前,把她放进了婴儿椅子里,“跟妈妈去公司好不好?”
赵敏祯点头,鼻子还一抽一抽的,谢琼给女儿擤鼻涕,温柔问她:“今天在幼儿园玩了什么?”
赵敏祯撇撇嘴,还在气爸爸妈妈把她丢下,不太乐意回答。
谢琼把一缕碍事的碎发挽到她耳后,“早上爸爸妈妈跟你说过呀,从今天开始要上幼儿园了,你也同意了。”
赵敏祯板着脸怒斥:“妈妈坏,爸爸坏。”
谢琼踏上自行车,一边骑一边问:“幼儿园哪里不好玩?”
赵敏祯还不能用一句话流畅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一个字两个字往外蹦:“他们,哭。”
谢琼试着理解,“哭的小朋友太多了?”
赵敏祯嗯了声,太吵。
谢琼听到这理由忍不住笑了,“咱们要宽容一点嘛,过几天他们肯定就不哭了。”
为了劝女儿明天继续上幼儿园,谢琼使出杀手锏诱惑她:“妈妈答应你,明天你还去幼儿园的话,能坚持到放学,我第一个去接你,再送你一个小礼物。”
“是你很想要的礼物。”
人虽小,但心眼一点不少,赵敏祯一听上幼儿园有礼物送,想着忍忍哭声也没什么,脸色由阴转晴,跟妈妈絮絮叨叨分享起在幼儿园的事情。
门店人太多,谢琼从后门把女儿带进去,赵敏祯轻车熟路在公司里逛了起来,她经常来,琢玉服饰的职工也都认识老板的女儿,有时还会开玩笑喊她小老板。
比起幼儿园,赵敏祯更喜欢妈妈的办公室,趴在窗台,可以看到外面热闹的街景,仰头是层层叠叠的高楼。
有了送礼物的承诺,接下来几天,谢琼和赵惟城轮流给女儿准备礼物,每天都早早去接她回家,怀着对新礼物的期待,赵敏祯渐渐适应了在幼儿园的生活。
她发现,幼儿园确实比在家好玩,每天的生活太丰富了,不仅可以玩滑梯,还可以摘菜捉虫,集体玩捉迷藏,比两人捉迷藏有意思多了。
赵敏祯还有个自己的储物柜,里面会放她的衣服和书包,有爸妈准备的零食,下午三点以后,老师允许他们拿出来吃,有时她还会跟朋友分享,互相吃对方从家里带来的零食。
在院子里玩到脚黑油油的,老师会排队给他们洗脚,每个部位都不放过,用力的搓泥手法常常让赵敏祯又疼又痒,皱眉完又笑,大家一起排排坐洗脚非常好玩。
开春后,天气转暖,赵惟城所在的地质院要进行一场为期四个月的野外考察,随团队出差去了。
这是赵敏祯出生后爸爸第一次离开这么久,刚开始她每天都会问爸爸去哪儿了,后来从电话里听到了爸爸的声音,她感到很神奇,一度以为是妈妈办公室里的电话把爸爸给吃了,想找个机会让电话把爸爸吐出来,谢琼解释了好几次她都不听,差点把电话搞坏。
后来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爸爸好像变成了电话里的人,赵敏祯的头发也越来越长,语言能力得到了大发展,能进行简单的描述了,跑起来风风火火活力十足。
这天傍晚临近放学时间,赵敏祯正在跟朋友从石头缝里挖蚂蚁,老师领着一个男人走到了她面前,出声喊她:“敏祯,看看今天是谁来接你啦?”
赵惟城考察结束,放下包立马就过来接女儿放学,此时一脸期待看着赵敏祯,朝她张开了怀抱,“春雨,还认识我吗?”
四个多月的野外工作,让赵惟城皮肤黑了几个度,头发也乱糟糟的。
赵敏祯眯起眼看了半天一时没认出来,被赵惟城抱在怀里,感受到熟悉的怀抱和掌心抚摸过脸的温度,她才反应过来,咧开嘴大笑,声音激动向大家炫耀:“我爸爸回来啦!”
“嗯,我回来了。”
赵惟城把女儿抱了起来,感觉她又长大了不少,转身对老师说:“我已经跟她妈妈说过了,今天我来接她,那我们今天就早放学一会儿。”
老师微笑点头:“当然可以。”
赵敏祯抱着爸爸的脖子,好奇问他:“爸爸,你怎么打败电话鬼从电话里出来的?”
赵惟城顿感心酸,“爸爸是去工作了,回去给你看我带回来的漂亮矿石好不好?我专门给你带回来一颗最漂亮的翠榴石。”
赵敏祯高兴扑腾着小脚,“好!”
傍晚,晚霞满天,父女俩骑着车往家走,赵敏祯兴致勃勃跟爸爸说今天捉□□的过程,说着说着话题忽然转移了,看向左侧的位置,问他:“爸爸,有个奶奶为什么一直跟着我们?”
赵惟城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确实有人跟着,不过也是骑车匆匆赶路的人,且没有女儿所说的奶奶辈分的人,一个是四五十岁带着妻子的中年人,一个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
赵惟城面露疑惑,反问她:“哪来的奶奶?”
赵敏祯继续说:“就一直跟着我们啊,她刚刚还跟我说话呢。”
赵惟城心里发毛,急忙踩了急刹车,“你说谁跟你说话?”
赵敏祯表情认真回答:“奶奶呀。”
赵惟城起了一身冷汗,后知后觉想到这应该是小孩子不懂事胡言乱语,把什么都当成是有生命的物品,毕竟她现在都能说出是电话把他吞了的话。
第65章 第 65 章 看房
赵惟城骑车带着女儿回家, 刚打开门,赵敏祯迫不及待脱了鞋光脚冲到冰箱面前,伸手熟练打开了冷冻层的柜门, 嘴里愉快哼着:“雪糕雪糕我来了。”
小朋友对家里的零食放在什么地方格外清楚。
赵惟城出差时也经常跟谢琼通话,知道赵敏祯最近不好好吃饭,只喜欢吃零食,急忙走到跟前阻止, 扶住了冰箱柜门不让她打开, 他语气严厉了几分, “再过半小时就要吃晚饭了,饭前不能吃雪糕。”
赵敏祯委屈撇撇嘴, 没放手,眼巴巴望着冰箱, 对爸爸撒娇:“不嘛,我不想吃饭,要吃雪糕,给我吃嘛。”
赵惟城心里已经软化成了一汪水, 表情看上去依然不为所动,坚持道:“不行, 赵敏祯, 你知道家里的规矩。”
每当爸妈直接喊她大名的时候, 赵敏祯就知道撒娇这套不管用了, 爸爸平时虽然很温柔, 但每每涉及到原则问题,教训起她来比妈妈还要凶好几倍。
赵敏祯不甘心就这么放弃,又跟爸爸商量:“那我吃完饭可以吃吗?”
赵惟城这才点头,“吃完饭可以吃一个。”
“好耶。”
得到允许, 赵敏祯也不再留恋,拿到遥控器打开了电视,跳到沙发上开始看。
赵惟城开始收拾带回来的行李,没一会儿,谢琼下班也回来了,一家三口时隔四个月坐在同一张桌子上吃饭。
赵惟城这次野外地质勘探任务不在平州市,是个保密项目,在西南,从各地油田系统抽调了地质工程师过去支援。
谢琼认真听着,遇到听不懂的地方时不时反问几句。
夏天天气热,大人小孩胃口都不太好,草草吃完了晚饭,赵敏祯急着要吃雪糕,谢琼给女儿拿了一个,又给自己和赵惟城也各分了一个,坐在沙发上看新闻。
赵惟城今天坐了一整天的车,早就累得不行了,洗完澡先睡下了,时间还早,谢琼又跟女儿看了会儿动画片,节目结束后母女俩一起洗澡,洗完澡,她把女儿抱到了床上,主动拿出书摆在她面前,问道:“今天要妈妈给你读哪本?”
赵敏祯打了个哈欠,随手指了一本,谢琼掀开书的第一页读了起来,她的声音轻柔,语速缓慢,安抚效果非常强,没读一会儿赵敏祯就睡着了。
谢琼读着读着也困了,看女儿睡着了,俯身在她额头留下一吻,关上灯回卧室睡觉。
夫妻俩很快进入了梦乡,不知道过去了几个小时,早两个小时睡着的赵惟城先听到了异样的声音,他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凝神细听,听到了隔壁房间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很像是老鼠打洞。
赵惟城坐了起来,害怕女儿夜里出了什么事,准备过去一看究竟,他刚起身,谢琼也醒了,“你去哪?”
赵惟城指着隔壁房间,小声说:“你听,春雨房间好像有声音。”
安静的深夜,即使是微小的声音也显得格外清晰。
谢琼也听到了一样的声音,跟着站了起来,“是老鼠吗?”
“不知道,去看看。”
赵惟城随手拿了个苍蝇拍,夫妻俩蹑手蹑脚推开门,先看到了从门缝里露出的光,谢琼清楚记得自己关了灯才走的,跟赵惟城对视一眼,都有些纳闷,害怕进了小偷,赵惟城猛的大力打开女儿房间的门,进门后,看到里面的情景,夫妻俩齐齐愣在当场。
偷吃被发现,赵敏祯急忙把被子上的零食通通往被子里面藏,接着跟没事人一样,往后一趟,闭上了眼睛。
谢琼忍不住笑了,抬脚走过去,温声问道:“大半夜不睡觉你干嘛呢?”
赵敏祯揉了揉眼睛,装作刚醒的样子,喊了声爸妈。
单纯得可爱,赵惟城笑着戳穿她的小伎俩,“我们都看到了,为什么不睡觉偷吃零食?”
赵敏祯舔了舔嘴上残留的蜜味,笑容娇憨,“想吃。”
被子掀开,出现在眼前的是米饼、果丹皮、核桃饼干和奶糖,种类齐全,谢琼庆幸没雪糕,否则被子就遭殃了,她无奈道:“下次不能这样了,该睡觉还是要睡觉,想吃的话我们白天吃。”
赵惟城从被子里把零食全拿出来,重新给女儿理了理被子,“快睡吧,明天还要上幼儿园。”
赵敏祯躺在床上,眼睛眨啊眨,精神十足,她摇头:“睡不着。”
赵敏祯三岁半以后自己搬到了这个房间独立睡觉,赵惟城想了想,柔声问妻子:“那今天让春雨跟我们一起睡吧?”
谢琼点头,“行。”
赵敏祯激动地一跃从被窝里跳出来,赵惟城抱着女儿来到主卧室,赵敏祯本就不是失眠,只是因为偷吃零食的刺激导致精神振奋,在爸妈的陪伴下,很快睡着了。
出差回来,赵惟城有三天的休息时间,第二天就由他送赵敏祯去幼儿园,谢琼乐得轻松,在家吃过早饭后去公司上班。
眼下琢玉服饰的生意越来越好,谢琼也准备从明年开始开辟童装和男装线,最近一直在忙着招聘合适的服装设计师,平州市本地找不到,她就把广告发到周边的省市,承诺高薪待遇,并且包来回的路费,这样一来,果然开始有服装设计师接连过来面试。
面对来应聘的服装设计师,谢琼每一个都亲自见面沟通,陆续给公司招到了三名新的服装设计师,设计部也从一开始两个人发展到了六个人。
手里有了充足的资本,谢琼便想进一步扩大门店的面积,以便将来可以容纳更多的顾客。
左右的商铺经营状况都比较稳定,未来几年里没有出租的打算,谢琼考虑良久,最终确定公司进行二次搬迁,把办公区腾出来打通给门店使用。
公司的职工越来越多,原来的办公室面积不够用,搬走的话,一来大家上班不会受到一墙之隔门店的噪音影响,二来每个部门都可以有单独的办公室,避免不同部门待在同一个办公室的尴尬。
谢琼还记着上次安装电话线的困难,新公司也打算在附近找,这次负责帮她找房的还是之前的中介冯一飞。
琢玉服饰的名声响亮,冯一飞也知道谢琼的经济实力,帮她找房的时候格外用心,当天就带着她看了两套房,全部看完以后见她不怎么满意,顺嘴跟她提了下,“谢老板,要我说啊,咱们也不一定非要在这儿老城区找房子,最近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城南沙禽区准备盖一批办公楼,那边规划也特别好,特别适合当公司的办公场所,电话线都扯过去了。”
谢琼知道这两年对于房产买卖自由了点,不过她对房地产不怎么热衷,从来没关注过,考虑到今天看的这批房实在太差,都不适合办公,有时间看看别的也好,就答应了冯一飞的请求,跟他一起去看沙禽区的新房。
去的路上,冯一飞简单给她介绍了下沙禽区的情况,“这边去年刚开始开发,已经建成了三栋,未来还有六栋在建,现在房价不贵,入手的话绝对能增值。”
谢琼不常来城南,对这片也不熟悉,印象里这里之前是大片低矮农房和麦田,今天来了一看,发现大变样了,路都修成了水泥路,板板正正,南侧盖起了层层高楼,绿化也不错,看得出来是精心规划过的。
谢琼问道:“一平方多少钱?”
冯一飞回答:“四百五十元,一楼的单价会贵一点。”
谢琼惊讶反问:“四百五还便宜?这都赶上省会的价格了。”
冯一飞露出讨好的笑容:“哎呀,谢老板你太谦虚了,这点钱依你现在的实力完全不成问题。”
“琢玉服饰现在发展这么好,总不能一直租房吧?要知道租金可是会涨的,不是自己的用着也不舒坦,总担心被拿捏,您的生意这么好,做这么大,好多人眼红琢玉现在的门店地址,私下里不少人问我租金多少,想自己租过来。”
谢琼这么一想觉得他说的也对,冯一飞看有机会,当即领着她走进大楼里面看,两人刚走进去,售楼部的工作人员也迎了上来,热情给她介绍。
用作办公场所的高楼造型比较简单,是常规的立方体,分为左右两侧,一整层约有六百多平方,平均一侧有三百多平方。
“如果你想买一楼的话,可以考虑三栋的左侧,一栋和二栋的一楼都卖完了。”
售楼部的工作人员故意说出几个公司的名字,笑着道:“琢玉服饰也搬来的话,就能跟这些公司做邻居了。”
谢琼听过这几个公司的名字,算是这几年平州市发展比较好的私营企业,没想到他们也会买在这里,她买房的心不由得也蠢蠢欲动。
冯一飞继续说:“现在付款的话,明年三月份就能正式搬进来。”
一平方四百五十元,算下来要想买下一楼左侧的办公区至少需要十二万。
这不是一笔小钱,几乎可以买下两个服装厂了,如果是给门店买的,谢琼肯定愿意花,只是用作办公,她感觉这笔钱可花可不花,并不是特别有必要。
但这两年看南方沿海城市房地产的发展,房价明显是在一路攀升的,她现在入手,一方面给公司提供了固定的办公场所,另外一方面运气好的话,也是一个投资项目。
谢琼决定回去找人看看这片楼盘的投资价值,再决定要不要买,转头对两人说:“我回去再想想吧,过两天给你答复。”
第66章 第 66 章 挣大钱
虽说眼下公司的办公场所不如门店和工厂重要, 但也是不可或缺的,谢琼心里也厌倦了每个月交房租的生活,看楼盘挺合适的, 周边建设也不错,该有的都有,只是暂时只有几家公司搬过来,整体没什么人。
谢琼回去找到一个住建局工作的朋友, 问了些沙禽区办公楼楼盘的问题, 主要是咨询沙禽区未来十年的规划。
听朋友的意思, 平州市当前商圈太过于集中在市中心区域,有意开发新的区域, 而这个新的区域大概就是沙禽区了。
经过多方打探,谢琼认为沙禽区有投资的价值, 第三天打电话给冯一飞,明确给了他肯定的回复,果断出手,正式买下了三栋一楼左侧的办公区域。
这栋楼的功能就是用来办公, 几乎不怎么需要额外装修,第二年春天, 琢玉服饰全体员工都搬了进来。
面积大房间多, 谢琼仔细规划过后, 专门留出了两间最大的房间给设计部使用。
办公室搬出来以后, 门店启动了准备已久的改造工作, 经过梅利民的沟通,街道上同意他们打通两间房之间连接的墙体,这样得以把走廊跟门店连起来,一开始不到一百平方的门店经过改造扩大到两百多平, 货架和仓库都得到了大大的扩展。
公司稳步发展的同时谢琼也没减少对设计的投入,偶尔也会在公司里踩着缝纫机亲自做一些衣服,琢玉服饰的女装依然是主打,以质优价廉,风格时尚为主要营销策略,辅以精细认真的售后服务,迅速在平州市积累了一批稳定的客源,名声越来越响亮。
每当想买衣服时,大家下意识会说先去琢玉服饰看看,甚至琢玉服饰慢慢成了油田人眼中的地标点,每当朋友聚会找不到对方位置时,就直接说在琢玉服饰门口见,便于能够快速找到对方。
男装和童装业务稍微落后,谢琼一直在想办法改进但苦于缺乏优秀的服装设计师,术业有专攻,细化到服装设计方面也是一样,童装不是把大人的服装尺码缩小就能够糊弄了事的,同样男装也不是设计越简单越好。
既然设计上做不到亮眼,谢琼只能要求设计部尽量把质量和舒适度提高,做到服装最基本的要求,舒适和放心。
没想到在她这样的要求下,男装和童装的销量慢慢也追上来了,谢琼后来想了想,这可能是因为童装和男装相对女装来说不怎么关注设计上的独特和美观,更注重质量的优劣。
而在规则稍显混乱的服装行业,琢玉服饰坚持的对质量高要求理念,更增加了认同感,让男装和童装在行业里脱颖而出。
琢玉服饰的衣服卖得好,很快引起了外地服装商的注意,有直接向谢琼订购批发的,也有背着他们搞抄袭剽窃,根据衣服细扒出设计稿,在自己工厂进行生产售卖。
琢玉服饰在平州市是响当当的一个品牌,顾客都知道他们家衣服的设计,但在外地就没那么出名了,人们没有这个意识,自然也分辨不出来是谁家的衣服,看到好看就买了。
谢琼岂能容忍这种事,找到平州市当地的律师咨询想起诉这些无良厂商,得到的结果是很难进行问责,著作权法九一年六月一号开始实施,法律不溯及既往,不能明确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抄袭的,就算明确了时间,因为著作权法刚开始实施,各方面流程也比较复杂,成功概率说不准,最后很可能是钱花了,起诉也失败。
律师建议警告了事。
谢琼不在意要花多少钱,坚持要起诉,律师只好勉强接下,证据充足的情况下,结果还是败诉了。
她百思不得其解,在妹妹谢珺的建议下,果断换了律师,开始组建公司的法务队伍,专门负责处理公司各种法律事务。
律师一换马上出效果了,杀鸡儆猴,琢玉服饰胜诉一起案件后,接下来敢冒险抄袭的公司越来越少。
谢琼开始想往隔壁市县扩展业务,红叶服装厂的生产效率跟不上琢玉服饰的发展,她买服装厂的心又死灰复燃了,不同于几年前,现在服装生意好做了点,服装厂收购的价格也翻了一两倍,原先以五万五的价格卖给卓越服饰的欢喜服装厂,现在售价十一万。
谢琼考虑过直接建一个服装厂,无奈她现在资金有限,建厂需要的成本太高了,而且花钱还是小事,买地也困难,场地没那么容易批下来,随着房地产的大发展,平州市稍微紧俏一点的地盘好几家地产商在抢,价格也越炒越高。
比起建厂,谢琼还是倾向于直接买现成的厂,问的多了,业内都知道她想买厂,消息放出后,陆续有想卖工厂的人联系她,都不是服装厂,不过面积不小,稍加改造进几条生产线倒也不是不可以用。
梅利民先去现场调查了,眼下调查还没结束,谢琼的办公室先迎来了她的合作伙伴严豫。
严豫走进来,开门见山地说:“谢老板,我想把红叶服装厂卖给你,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谢琼惊讶:“这么突然?”
严豫的想法很现实,也是为了以后考虑,“其实从知道你要买厂的消息开始我就在想了,红叶服装厂是靠琢玉服饰才维持到今天。”
谢琼肯定回答:“就算我买了新的厂,跟红叶服装厂的合作也不会变。”
严豫摇摇头,诚实道:“其实不只是这个原因,你也清楚红叶服装厂的情况,这两年经济状况确实好了点,但想要升级生产线引进新设备很难,我的经济能力不允许,长此以往,即使我不卖掉工厂,过不了几年早晚也要被淘汰。”
“做这个决定是我经过慎重考虑的,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我相信红叶服装厂在你的领导下,绝对能够发展得更好。”
他踌躇着开口:“我就只有一个要求,希望你接手工厂以后暂时不要进行大幅度的人事变动,原来的职工,他们在厂里干了很多年了,需要这份工作养家,我不能辜负村民的信任。”
合理要求,谢琼没拒绝,点了点头,“除此之外,我希望红叶服装厂还是继续由你当厂长,薪资待遇方面,我满额给你。”
严豫没想到卖掉厂自己还能留下,语气激动道:“真的可以吗?太感谢了。”
“当然可以,失去严厂长这样的人才是服装行业的损失。”
谢琼定定看着他,又问道:“严厂长,红叶服装厂你的心理价位是多少呢?”
严豫顿了下,轻声回答:“四万五。”
红叶服装厂的情况谢琼非常了解,设备虽然旧了点,但占地面积很广,预估总价值应该在五万元以上,严豫这个价算是降价出了,谢琼毫不犹豫答应下来,“成交,稍后我跟法务部沟通下,看怎么处理购买的事宜。”
严豫颔首:“好,我等着你电话,随时联系。”
谢琼起身送他离开,回到座位上思索之后该怎么安排红叶服装厂,买下这个厂的成本虽不高,但升级生产线和购买新设备都不便宜,没个几十万搞不定。
在服装生产方面,谢琼的经验尚浅,具体车间应该怎么布局,生产线又要进行哪些改造,新设备该买什么,她对此一知半解,不过她也不执着,专业的事就交给专业的人来做,全权交给了梅利民和严豫。
严豫是个有深谋远虑的厂长,也乐于接受新的的缝纫观念,对当前市面上的新设备眼馋已久,碍于之前手里没钱只能看着,眼下谢琼让他放开了选,严豫凭借之前搜索来的资料,制定了一份详细的计划给谢琼,让她一一过目。
最后算出来的总金额远远超出了谢琼给出的预算,可新设备和新工艺的诱惑力实在太大,其中有一项免熨工艺,当前国内拥有这个工艺的服装厂只有寥寥一两个,谢琼实在舍不得放弃,想着该花的钱还是要花,咬咬牙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红叶服装厂经过一个月的修整和简单培训,再重新启动时,车间增加了两条生产线,换了新设备,厂区面积扩大,流水线安排也更加合理,整个焕然一新,制衣效率得到了极大的提升,产量在当月就翻了一番。
梅利民组建的销售团队则在这时派上了更大的用场,凭借他们多年来走南闯北的本事,将琢玉服饰顺利销往全国各地,产量和销量并进,一辆一辆车接连不断从厂里开出来,谢琼惊觉她现在一个月就挣到了门店过去半年才能挣到的钱,不禁感慨过去只局限于平州市市场的自己眼界太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