棋圣战,终战,第二场比赛。
凌陌轩胜。
苏七月败。
“七月院长输得不冤,凌待诏的那一步棋实在是妙啊。”
“真没想到他居然能看的这么远,早早就断了七月院长白子的进攻之路。”
“还有后面那一手,我听说是凌待诏故意在吓唬七月院长。”
“哎哟,想不到这凌待诏还是黑肚皮。”
……
这两天的盛京百姓们,都在闲聊着苏七月与凌陌轩的对局。
一局十分精彩的对局。
棋馆的生意也变得异常火爆,毕竟棋圣战的最终战,是凌陌轩对战容穆。
基本是毫无悬念。
也有人想提前恭喜凌陌轩成为棋圣,但是见凌府内外都是守卫森严的神策军,他们想着等以后见面再恭喜也不迟。
棋圣战最终战的对弈时间也是两天。
等到比赛当天,天才蒙蒙亮时,天下山庄外都围满了人。
虽然都知道容穆并不是凌陌轩的对手,但是他们也想亲眼看见凌陌轩成为棋圣。
临近年关,雪连续下了几天后,今日到晴了起来。
远望云边,晨曦处露,好似一位害羞的美娇娘,身上披着鱼肚白的纱衣,依在那青山旁,含羞带怯。
青山上依旧郁郁葱葱,与这四周的琉璃世界全然不一样。或许是山间那汪温泉流过,这晨光下的青山,带着缭绕的烟气,跳远望去,宛如仙境。
“今日的天气倒好。”白策一早也来到了天下山庄,瓷丹正在一旁准备着,见到白策来了,她微微颔首行礼。
白策回身望着不远处的青山,他笑着说道:“这天下山庄真是好位置,再冷的冬天,望远看去,依旧是羽盖葳蕤。”
瓷丹给白策倒了被热茶,听他说到屋外的那座青山,便也看过去。
“这青山四季郁郁葱葱,倒是让人怡然自得,不过听说这青山山路崎岖,有野人出没,不然我还想得闲的日子,去山间走走。”
两人闲聊间,容穆率先来到了天下山庄。他一向没什么表情,之前见到瓷丹和白策,也并不理会,但今日他却冲着白策和瓷丹拱了拱手。
瓷丹和白策立马回礼。
等容穆上了二楼,瓷丹才若有所思道:“今日容穆棋士到有些不一样了。”
白策听见瓷丹的话,不由的微微蹙眉,好像在思考着什么。
不一会儿李书明和苏佑他们也到了,两人与瓷丹和白策打过招呼后,就先上二楼将笔墨和空白的棋谱纸准备好。
怕有意外发生,赵炎带了神策军的三队人马来到天下山庄。不过全部穿着神策军的盔甲怕引起观棋百姓的恐慌,便让他们打扮成跟着白策来的小太监和瓷丹身边负责天下山庄事物的小吏。
装作小太监和小吏的神策军都在天下山庄一楼,这让天下山庄里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好在他们训练有素,并不混乱吵闹。
其中有几人的站位十分讲究,既能观察到天下山庄外的动向,也能看见二楼情况。
白策觉得一楼的人有些多,便拿起放在桌上的围脖,出门去透透气。他刚把围脖戴上,就看见赵青宝和林月姬带着几个孩子也来到天下山庄外。
赵青宝见到白策,就拉着林月姬的手就上前寒暄。
尹天华因为装作失明,没有跟着他们一起来,尹天锦与相识的棋友打着招呼,尹湘湘则是带着尹天成。
尹天成跟着尹湘湘学棋,吃住也在一起,他现在对尹湘湘的喜欢都快超过了他的母亲赵青宝。
赵青宝本来还故作伤心的摸着泪,但是见尹天成的围棋进步迅速,也就随他了。
白策与赵青宝打了招呼后,目光就看着一旁的林月姬。
今日早起见阳光不错,林月姬就没有披着披风,而是穿着一件毛领的翠云缎花棉袄子,头上戴着镶着绿宝石的昭君帽,一张小脸就露出一双略显忧愁的眼眸。
白策此时戴着狐狸皮的围脖,遮住了半张脸。他长得好看,那双似笑非笑的星眸更如同春水,让人见面的第一眼,就注意到他的眼睛。
赵青宝不动声色的看着两人,心中有了猜想。
如此相似的两人,不可能没有关系。
林月姬或许不知道,但是白策一定知道。不过看样子白策并不打算相认,赵青宝也就没说什么。
尹天锦与棋友寒暄完了,就感觉腿上腰上一重,尹天成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边,抱住了他。
尹天华不过八九岁,刚好能抱住尹天锦的腰。
“困了,抱抱。”尹天成仰着头,打着哈欠说道。
今天是棋圣战最终战,尹天成从昨天开始就很激动。
毕竟棋圣比赛五年一次,上次棋圣战时,他不过三四岁,还不大记事。如今他也跟着尹湘湘学了围棋,所以对棋圣战的最终战十分感兴趣。
昨晚上半宿睡不着,今天又起了大早,刚才在马车上更是一个劲的拉着尹湘湘问以往棋圣战的战况。
到底还是孩子,这棋圣战还未开始,现下有些无聊,便犯起困来。
尹天成长得结实,就像一个小肉球,尹湘湘是抱不动他,所以他让尹天锦抱他。
尹天锦也没拒绝,蹲下/身将人抱了起来。
赵青宝见状,“哎哟”一声,连忙让尹天锦将尹天成放下来。
“你这孩子也是,怎么能让大哥抱你呢,大哥的手是用来下棋了,你这小胖子压坏了天锦的手怎么办?!”赵青宝捏着尹天成的耳朵。“叫你早点睡觉,你偏闹腾,现在困了吧?困了也给我忍着!”
“如今尹府是赵夫人当家,到挺不错。”白策缓缓开口。
林月姬点了点头。
自从赵青宝当家后,她与尹卿臣的日子是好过了不少。
“咦,怎么不见尹二小姐?”白策目光从尹天锦和尹湘湘身上扫过,并不见尹卿臣的身影。
“梦娘先出门了,说是先到凌府与凌家公子一起来天下山庄。”林月姬说到这话时,语气略微带着微不可见的欣喜。
尹卿臣与凌陌轩的情投意合,这自然是林月姬所乐意见到的事儿。
白策与凌陌轩也认识多年,他深知凌陌轩的品性,加上凌陌轩钟情尹卿臣,所以他对凌陌轩这个“外甥女婿”也是十分满意。
人群突然有了骚动,本来站在路口的几个人,都连忙避让开来。
远远就见凌陌轩手中抱着一个暖炉,在小厮的搀扶下来慢慢走来。
知道凌陌轩双眸看不见,白策率先开口道:“凌待诏。”
凌陌轩冲着声音方向拱手还礼。
他正准备进入天下山庄,林月姬的声音响了起来。
“咦?怎么不见梦娘?”
……
尹卿臣是被臭醒的。
他脑子还有些晕乎,眼睛却先睁开了。他不知道自己在看什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一座破败的山神庙。
门窗已经破烂,横梁腐朽不堪,几处挂着已经败了色的红布。
窗外是堆积的皑皑白雪,屋檐挂着晶莹剔透的冰晶,望远看去,可见那座依旧苍翠的青山。
窗外的景色很美,只是这山神庙里却是一片浑浊不堪。
臭气弥漫着整座山神庙,连带着庙里面,看起来也是雾蒙蒙的一片。
过了好一会儿,尹卿臣才想起来发生了什么事。
今天是棋圣战的最后一场比赛,他起了个大早。
他想在第一时间看见凌陌轩,对他说一句加油。
尹府的马车赵青宝他们要用,所以尹卿臣便打算走去凌府。
守在尹府大门的神策军担心尹卿臣出意外,就和他一同往凌府走去。
这时天还微凉,路边的早饭摊上倒是有不少早起的百姓。
毕竟棋圣战也是大周的盛事,加上又快过年了,盛京城内的百姓都没什么事,就都早起去看棋圣战。
尹府与凌府并不是很远,隔了有两条街这样,走在南街上,尹卿臣总感觉有一个目光盯着自己。
他本以为是错觉,但是跟在身边的那个神策军小兵顿时变得一脸严肃。
“哎哟,这不是尹二小姐吗?那么早就起来了。”街边卖馄饨的大姐看见尹卿臣,连忙用围裙擦了擦手,快步走了过来。“这么大早是要去凌府吧?要不要先吃碗馄饨。”
馄饨摊上吃着馄饨的人听见大姐的声音,也朝着尹卿臣招呼着。
“马上凌待诏就比赛了,尹二小姐也不轻松,这馄饨可好吃了,尹二小姐还是吃碗馄饨吧。”
“尹二小姐不喜欢吃馄饨的话,这里还有油饼和豆浆。”
“话说尹二小姐是不是要准备棋品考试了,说不定下次就是看见尹二小姐参加棋圣战了。”
食客七嘴八舌的说着,尹卿臣感觉到那盯着自己的目光消失了。
这时身边的小兵也松了口气,他小声对尹卿臣道:“尹二小姐我们还是快去凌府吧。”
尹卿臣点了点头。
两人快步离开,眼瞅着不远处就是凌府大门,突然一位步履蹒跚的老太太整个人摔在了尹卿臣的身上。
尹卿臣本能的将老太太扶着,低头一看,老太太那双浑浊的双眼眯缝了起来,再睁开时,已然是目光凌厉。
那小兵暗道一声不好,只是他还未反应过来,就感觉腹部一疼,一个黑衣人悄然来到他身边,捂住了他的嘴,将手中的匕首刺进了他的腹部。
尹卿臣猛然睁大眼睛,只是这一切来的太快,电光火石间,他整个人都未反应过来时,就看见眼前一点银光闪烁。那老太太手持银针扎进了他的脖颈处,随后尹卿臣便昏了过去。
第132章 第一百三十二局:李媚儿
尹卿臣意识到自己被绑架了,只是他不确定绑架他的人是谁,为了什么绑架他。
不过今日是棋圣战最终的决战,绑架他很有可能是因为凌陌轩。
尹卿臣动了动身子,但是他的手脚都被人用麻绳绑住,他根本无法挣脱,整个人就只能弓在地上。
他扭曲着想要挣扎掉绑在手腕的绳子,因为这里实在是太臭了,即便是屏住呼吸,也被臭气熏的睁不开眼。
他奋力的扭曲着,却发现是无济于事,于是他选择滚到山神庙的门口,至少能让他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
他滚了几圈,眼瞅着就是山神庙的大门了,突然一声干哑诡异的笑声在这安静的山神庙中响了起来。
天已经大亮,山神庙的深处却依旧是漆黑一片,而那笑声就是从山神庙深处响起。
顿时,尹卿臣吓得汗毛耸立。
这种情况下,他怕人,更怕鬼。
自己都能穿越了,所以这山神庙里出现狐妖画皮,倩女幽魂什么的,也不是没有可能。
正胡乱想着,那笑声戛然而止。
尹卿臣松了口气,就想着赶紧滚出去。不管怎么说,能看见外面的阳光,至少不会担心有鬼怪出现。
他刚一翻身,那干哑的笑声又响了起来。
听着好像是一位年逾古稀的老妪,声音干哑而苍老,又好像是被镇压在山神庙的山妖,千年的孤独让它带着不甘与愤恨。
这笑声让尹卿臣十分不舒服。
“尹……梦……娘……”
尹卿臣猛然怔住。
他身子被捆着,无法寻声看去,但是他感觉处在那山神庙深处有一团黑影慢慢站了起来,好像是一个人。
那个人身上衣衫褴褛,双手犹如枯槁一般,她脸颊都凹了进去,让本来就大的眼睛,看起来像是凸了出来一样。
她就像是一具骷髅,一具带着臭气的骷髅。
尹卿臣下意识翻身要滚出去,就听见那个人开口喊道:“等……等……”
那声音依旧很诡异,却没有恶意,反而带着恳求以及——绝望。
她似乎很久没有动过了,站起来的身子僵硬着,过了好久,她动了动手,又动了动脚,像一具被吸干生气的干尸,朝着尹卿臣缓慢的走了过来。
等她步履蹒跚的走出了山神庙的黑暗处,尹卿臣才看清那人的面容。
瘦的脱相的容颜,没有了往日的清丽,反而带着难以言喻的恐怖。
身上的衣服已经发黑变硬,好似多年未洗一般。她的头发犹如稻草,凌乱的长在她头上,在侧面那散落的发髻上还挂着一只珍珠耳环。
“尹……梦……娘……”她又开口了,凸出的双眼布满了血丝,她想哭,却因为之前日日夜夜的哭,如今她已经哭不出来了。
尹卿臣认出来了她,却不敢相信这个人是她。
李媚儿。
曾经春光明媚的李媚儿如今宛如行尸走肉,她眼眸变得浑浊,如果不是她还在走动,尹卿臣会以为她已经成了一具尸体。
尹卿臣本想问李媚儿怎么在这里,明明水灵说她爱而不得,离家出走了,为什么现在怎么像活死人一样在这山神庙中。
只是他还未开口,就被李媚儿一身臭味熏的干呕起来。
见尹卿臣干呕,她又笑了。
“桀桀桀……”比起之前干哑的笑声,她现在的笑声有些开心,但是却显得诡异,好像她的喉咙被划伤了。
尹卿臣屏住呼吸看向已经走近的李媚儿,她身上的衣服黑的发亮,但是可以看出来布料材质不错,只是上面不知道是冻住的血污还是什么,衣服已经冻的又黑又硬。脖子处毛领上面的毛都已经秃了,可以看见她那干涸枯燥的喉咙处有一道伤。
伤口看不出来有多深,但是一刀割喉,那人明显是想要李媚儿的命。
好在李媚儿命大,又因为天气寒冷,她的伤并未感染化脓,伤口已经结疤,但是伤到了声带,所以她说话声变得干哑起来。
李媚儿僵硬的行动着,费力的为尹卿臣解开身上绑着的麻绳。
尹卿臣见手脚上的麻绳被解开,他赶紧活动了一下筋骨。他有话想问李媚儿,不过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所以他拉住李媚儿的手,就要往山神庙外走。
李媚儿挣扎了一下,她不愿离开这里。
“我们要赶紧离开!”
“就……当……我……已经……死了吧……”李媚儿费力的说出这句话。
尹卿臣不解的看着她。
李媚儿仰起头,那张饿的脱相的脸上带着干涸的痕迹。她曾经哭过,日日夜夜的哭着,而如今,只能见那泪痕留在脸上。
她扯了扯嘴角,桀然一笑。
她奋力的将尹卿臣推开,“他们……快回……来……了……你快……走……”
尹卿臣深吸一口气,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
“我会喊人来救你的。”
尹卿臣不敢耽误,他连忙离开了山神庙。
他来到这个世界还不到一年,基本上就是尹府,凌府,天元棋院,幽静之间这几处走动,偶尔去了丞相府,所以他并不知道这山神庙是在城外还是城内。
不过看这是崎岖的小路,两边枯败的槐树林,想来应该是在城外的某座山中。
看天色已经到了下午,自己昏迷时间应该有了大半天,不知道自己不在,对凌陌轩的棋圣战有没有影响。
尹卿臣一边让大脑不断想着事,让自己清醒起来,一边跟着小路在槐树林中奔跑着。他怕那些人突然出现,丝毫不敢松懈。而且这大半天的时间,他在昏迷中没有进食,身体也都凉了起来,他踉跄的奔跑在山路上,双脚已经没有了任何知觉。
尹卿臣不由想起了棋士考试那次,只是那时候有凌陌轩在自己身体,而如今,只有他一个人。
想到凌陌轩时,尹卿臣心里有一丝暖意。
一定要见到他。
也不知跑了多久,突然感觉到寂静的树林里有一声马鸣,好像是从他身后传来的。
尹卿臣下意识想要躲开,只是这是一片枯败的槐树林,四周也没有杂草丛生,只有不远处一片荆棘地。
天气寒冷,荆棘不是初夏那般深绿色,而是一片枯色。枝干上的刺扎在了尹卿臣的身上,他匍匐在地上,一声也不敢吭。
好在尹卿臣穿的不少,身上没有被荆棘刮伤,只是脸上和脖子处露出的部分,留下了道道血痕。
很快,他看见一些黑衣人来到了他刚才走过的地方。
为首的那个人,虽然黑布蒙住了那黑衣人的半张脸,但是尹卿臣还是一眼认出来了。
这个黑衣人就是在尹府出现的那个黑衣人。
那黑衣人突然拉住了马上的缰绳,马儿立马停了下来。那黑衣人一抬手,他身后跟着的黑衣人也停下马来。
他露出的那双眼睛如鹰一般,让尹卿臣的心不由的悬了起来。
他四下看了看,忽然,他看向不远处的荆棘地。
“啊!”
一声凄厉的鸦叫声响起,只见一只寒鸦从荆棘地里飞了出来。
它飞到了枯树上,一双灰色的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死死的盯着那些黑衣人。
为首的黑衣人收回了目光,他自语了一句:“原来是只乌鸦。”
这时,又有另一个黑衣人追了过来,他停下马后,一边解开脸上的蒙面,一边冷冷开口道:“那边没有。”
看见那黑衣人面容的一瞬间,尹卿臣愣住了。
是容穆。
这个时候容穆不是应该在和凌陌轩对弈吗?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见容穆取下了蒙面,为首那人也取下了脸上的蒙面。
只露出一双眼睛时,尹卿臣还未认出来,但是整张脸都露了出来,尹卿臣便知道这人是谁了。
是容珣。
为首的两个黑衣人是容穆和容珣!
容珣有些懊恼和不甘的说道:“没想到竟然让尹梦娘跑了。”
“谁也没想到那个女人居然没有死,还以为那臭味是她腐烂的味道,没想到是一堆死老鼠。”说这话时,容穆竟然有些佩服李媚儿。“她的生命力可真够强的,用身上伤引来饿急了的山鼠,再把它们生吃了。”
听见容穆的话,容珣感觉有些恶心。他当时一刀割破她的喉咙,没有再补一刀,是想让她慢慢死去。
他喜欢美人,但是不喜欢不识时务的美人。
他蹲下/身,看着喉咙处不断冒血的李媚儿,他冷笑道:“你要是求我,我可以给你一个痛快。”
李媚儿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见此,容珣并没有一刀杀了她,他要让她慢慢感受到死亡。
这里远离盛京,鲜有人烟,根本不可能有人救她。
而且血腥味,说不定还能吸引来一些野兽。
只不过现在是冬天,活动的野兽也只有黄鼠狼山老鼠这些。
万万没想到,这些反而成为了她的食物。
让她活了下来。
他们将尹卿臣绑到这里时,迎面就是扑鼻的臭味。
在山神庙深处背着光,他们看不清里面有些什么,只以为是李媚儿腐烂的尸体,容珣只道一声晦气,因为还有事,便将昏迷了尹卿臣扔下后,就离开了山神庙。
他们都没想到,李媚儿还活着,她放跑了尹卿臣。
等他们下午来到山神庙,就看见一团黑色的影子蹲在山神像前的供台上,她双手捧着什么东西,正津津有味的吃着。
听见有动静,她回过了头,一张瘦的脱相的脸上,眼睛显得异常的大。她嘴里在咀嚼着,嘴角有黑色的液体留下。
“桀桀桀……”
她笑了,又佝偻着身子,朝着山神庙深处爬去。
起先容珣不知道这怪物是什么,但是在她回过头的一剎那,容珣看见她脖颈上的伤疤。
那是他的刀所伤。
他才知道李媚儿没有死。
这个怪物是李媚儿!
第133章 第一百三十三局:我不在乎棋圣之位
“尹二小姐失踪了?”白策脱口而出后,想起林月姬就在身旁,立马担心的朝她看去。
只见林月姬瞪大了双眼,一脸惊慌又无措。她嘴唇翕张,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赵青宝眼疾手快的扶稳了她,宽慰道:“林夫人放心,梦娘不会有事的。”
凌陌轩当即就道:“我去找他。”
白策一把拉住了凌陌轩,“凌大人您如今双目失明,您怎么能去找尹二小姐?更何况您今日还有棋圣战比赛。”
凌陌轩着急道:“可是梦娘他……”
尹卿臣自然不会无故失踪,要说原因只有一个——棋圣战。
他如今可是凌陌轩的眼睛。
如果容穆想要棋圣战赢过凌陌轩,必须先要挖了他那双眼睛。
众人显然都想到了这个原因,白策道:“您若离开,就是弃权,这棋圣之位自然是北离的容穆了。”
凌陌轩厉声道:“我不在乎棋圣之位!”
白策道:“可是今日的棋圣战,不只是为了您,还是为了凌家,尹家,甚至整个大周!”
凌陌轩整个人愣住,他想起了重伤昏迷的尹国旭,在宫中禁足的肖凤游和凌弈,和自己一样双目失明的云澹,还有前几天,险些被掳走的苏七月。
“凌大人,尹二小姐必定不想见到您不战而败。”白策保证道。“凌大人放心,我一定会找到尹二小姐的。”
瓷丹从天下山庄里走了出来,她本想通知快到比赛时间了,但是见几人面色凝重,她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白策将尹卿臣失踪的事简单告诉了她。
瓷丹闻此顿时惊呼,她不可置信,却也知道白策不会乱说。她看了看林月姬,又看了看凌陌轩,抿了抿唇,并不多说什么,而是告诉他们马上就到对弈的时间了。
尹卿臣不在,凌陌轩自然要从新找人帮他执棋,好在在场的人里面,会下棋的人并不少。
最后是尹天锦代替尹卿臣,为凌陌轩的执棋人。
容穆看见坐在自己面前的人是尹天锦时,他微微一笑,看似关心实则幸灾乐祸的问道:“怎么是尹大公子,而不是尹二小姐?”
尹天锦冷声道:“我与梦娘,有何关系。”
容穆笑了笑,他道:“我只是关心尹二小姐,毕竟如此花容月貌的人儿,要是失踪了,保不齐会出什么事儿?”
在说这话时,容穆抬起眼睛,看着坐在对面的凌陌轩。让他意外的是,凌陌轩竟然毫无所动,仿佛他在说一件与之无关的事儿。
容穆脸上笑容不变,他还想在说什么,就听见瓷丹朗声道:“请二位猜先。”
容穆从棋盅里抓了一把棋子,尹天锦将以一枚白子放在棋盘上。
容穆的手松开,黑子从他手中落下,二,四,六,八……八枚黑子。
容穆执黑。
凌陌轩执白。
尹天锦与凌陌轩的搭档,虽然不似和尹卿臣那般默契,但是尹天锦执棋口述一本正经,中规中矩,并没有让凌陌轩有多费心。
容穆的黑子落下后,他便让尹天锦将白子落下。
都知道北离容家有问题,所以赵炎一直在二楼棋室门口站着,随时观察着里面容穆的一举一动。
瓷丹也不敢有所懈怠,她看着天下山庄的小吏都换成了神策军后,她才松了口气。
白策让赵青宝照顾林月姬,他当即回宫。尹卿臣失踪是谁人所为,已经不言而喻,白策必须马上回宫,他要借用玄武帝的力量来寻找尹卿臣。
玄武帝刚下了早朝,就看见郑贵妃身边的总管太监在御书房门口侯着。这几日前朝的事儿有些多,他半个多月未去后宫,自然也未见到郑贵妃。
自从先皇后去世,玄武帝未立新后,郑贵妃占时执掌凤印,宫中的一切事情都由她负责。
本来年底后宫琐事繁多,玄武帝会念及郑贵妃辛劳,每日来她的华清宫里小坐片刻。谁知道这些日子,藩王闹腾,前朝的事也多了起来,别说陪着郑贵妃小坐,郑贵妃是连玄武帝的影子都不曾见到。
于是乎,今日她使小性子说身体不适,非要就让宫中的管事太监把玄武帝请到华清宫。
管事太监见到玄武帝下朝回来,连忙弓着腰迎了上去。
“是郑贵妃有什么事吗?”玄武帝认出了这太监是郑贵妃宫中的管事,他一边脱下身上披着的大氅,一边问道。
管事太监是个人精,他看出玄武帝的心情不是很好,他便没有说郑贵妃使小性子的事儿,而是说道娘娘关心陛下龙体。
玄武帝坐到了龙椅上,随手拿了本龙案上的奏折,还未批阅,他抬头看了那管事太监一眼。
那管事太监连忙跪了下来。
“你倒是尽忠又伶俐。”玄武帝自然不信郑贵妃派她宫中的管事太监来,只是为了让自己保重龙体。“最近前朝事多,朕有些冷落爱妃,你回去告诉她,朕今晚留宿华清宫。”
管事太监一听,满脸开心都藏不住,感觉磕头道:“奴才遵旨!”
等那管事太监离开,玄武帝翻开刚才拿起来的奏折,正准备批阅,就看见白策走了进来。
“你怎么来了?”玄武帝抬头看着白策,手里还拿着朱砂毛笔,在请安的折子上批了一个“已阅”。
白策白着一张脸,带着一身寒气来到了玄武帝身旁。
玄武帝微微皱眉,才见他只穿着夹袄,以为他将披风脱在了御书房外,可是他现在走近,就看见那一张精致的小脸冻得发白,肩上还有进屋后才化掉的雪。
“怎么回事?”玄武帝放下手中的毛笔,一把抓住了白策的手。
白策想要躲开,只是他身子冻的僵硬,藏在袖子里的手还是被玄武帝抓住。
与玄武帝温热的掌心不同,白策的柔荑冷的刺骨。
白策张了张嘴,只是刚一开口,整个人就感觉身子一重,倒在了玄武帝的怀中。
玄武帝连忙将人抱住,正欲命小太监把太医请来,就见白策的双手从他的掌心里抽/了出来,无力的抓住玄武帝的衣襟,眼尾不知是冻的,还是哭过,微微泛起了红色。
“陛下……”白策摇了摇头,轻轻开口。
玄武帝一怔,这是他第二次见到白策如此无助。
第一次是他登基为帝,特许白策将妹妹接进宫。可是白策回来后,也不见他的妹妹。
后来,玄武帝才知道,他妹妹被舅母卖了。
那时候的白策已经是宫中的首领大太监,可是他却像一个被抛弃的孩子,无助,茫然和伤心。
玄武帝将白策拥在怀中,告诉他,你还有朕,以后朕是你的家人。
“你还有朕……”玄武帝紧抱着怀中的人,但是他却发现自己无法再说出“以后朕是你的家人”这句话了。
白策有所察觉,泛红的眼眸微合,故作不知。他只是紧紧拽着玄武帝的衣襟,将头埋在了玄武帝的怀中,声音细弱的恳求道:“求求陛下……救救梦娘吧……”
白策柔弱的样子让玄武帝极为心疼,他连忙宽慰道:“放心,交给朕。”
白策还想说什么,只是刚一开口,就忍不住掩面咳嗽了起来。
玄武帝摸了摸他的额头,发现烫的吓人。
他赶紧命人将他的大氅拿来,再去太医院把太医叫来。
玄武帝将大氅给白策披上,不顾怀中人挣扎,将人打横抱起,就往紫宸殿走去。
“陛下不可……”白策挣扎着想要自己走。
他与玄武帝的关系始终是君与臣,这样被玄武帝抱着往紫宸殿走去,有违规矩。
玄武帝不理他,只是将人抱的更紧了。
御书房离紫宸殿并不是很远,路上遇见的宫人都转过身低着头,丝毫不敢偷看。
玄武帝将他放在了龙床上,白策连忙坐了起来。
“你病着,别闹。”
“陛下……”
“你这般就不是为了让朕心疼吗?”玄武帝声音听不出语气。
白策心里咯噔一声。
他从天下山庄回到宫中,故意将马车里的碳炉熄灭,又把自己穿着的棉衣脱下,就是为了让自己受冻感染风寒。
北离王容羡在盛京做的这些事,玄武帝知道了大概,只是没有证据,他不好打草惊蛇。所以单单因为尹卿臣失踪,玄武帝未必肯帮忙。
白策无奈之下,只得赌玄武帝对他的怜惜。
看样子,他赌对了。
太医很快来了,见到龙床上睡着的白策时,太医脸上划过了一丝讶异,但是很快他便垂着头,坐在的凳子上为白策把脉。
玄武帝将跟在白策身边的影卫叫来,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事。
影卫简言意骇的将尹卿臣失踪的事告诉了玄武帝。
“尹梦娘失踪?难怪他不惜让自己生病……”玄武帝道。“你告诉影子,传朕口谕,必须找到尹梦娘。”
影子是玄武帝培养的一队影卫,他们隐秘于盛京各处,只听玄武帝一人的命令。
这个时候让神策军去找人,不如让影子去找人。
太医已经给白策把完脉了,他将脉枕收了起来,来到玄武帝面前道:“陛下,白公公只是寒气入体有些风寒发热,喝几服药,再休息一晚,出了汗就好了。”
玄武帝点了点头,坐到了龙榻旁边。
太医见此,识趣了退了出去。
龙榻上白策已经睡了,这骤冷引起的风寒来的很快,只是片刻间,就让他感到头重脚轻,浑身无力。本来他还强撑着一口气,这一靠在龙榻上,他只觉得有些头晕,不禁闭上了眼睛想小憩一会儿。
这一小憩,竟然睡了过去。
第134章 第一百三十四局:被发现了
尹卿臣趴在荆棘地里,目光死死的盯着不远处的那些黑衣人,他连呼吸都不敢太大,生怕被他们发现。
好在那些黑衣人并没有发现他,为首容穆和容珣相视一眼,他们不相信尹梦娘一介女流能跑的那么快,他一定还在这山中。
容穆带着几个黑衣人继续朝着山路追去,容珣则是安排剩下的黑衣人在这山间排查。
尹卿臣暗道一声糟糕,如今天寒地冻,山间草木萧条,这放眼看去,能藏人的地方只有这片荆棘地。
容珣显然也想到了,他反而将手中握着的九环钢刀收了起来,交给身边跟着的那个黑衣人。
他看着不远处的荆棘,笑得一脸坏意,眼中似乎还带着得意和情/欲。
他“啧啧”了两声,一边走,一边故意的说道:“哎呀呀,这里有人吗?这里如果有人,那他会躲在哪里啊?”
看着容珣逐渐靠近,尹卿臣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双手紧紧抓着身旁的荆棘,尖刺扎破了他的手,温热的鲜血顺着荆棘上的尖刺流下,却因为天气寒冷,结成了薄薄的冰晶。
冰冷而麻木,让他感觉不到手上的疼痛,过于紧张的大脑让他此时一片空白,甚至趴着的身子都不能动弹。
眼瞅着容珣越走越近,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的阴冷,好像在他眼里,面前的荆棘里躲着不过是一个死人罢了。
只不过这具“死人”实在是貌美,这让他眼中的杀意略消,取而代之的是淫/邪的笑意。
“美人儿,我知道你在这,我劝你乖乖的,你这张脸我可不忍下手……”容珣好色,也是怜香惜玉之人,他自然是舍不得绝色美人变成粉红骷髅。“你乖乖的出来,我不会伤害你,我会带你离开这里回到北离……”
尹卿臣紧咬牙关,屏住呼吸,双手紧紧攥着,荆棘已经将他的手心伤的血肉模糊。
虽知只是妄想,但他还是祈望容珣没有发现自己。
在尹卿臣默默的祈祷中,容珣走到了荆棘地前,他那双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趴在荆棘下的尹卿臣。
“美人儿,找到你了……”
容珣一抬手,用内力将荆棘震开。
那一瞬间,尹卿臣只感觉头晕目眩,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不顾身上的疼痛,连忙拔腿就跑。
只是不知道是他趴在地上久了,还是冻的,他刚跑两步,就摔倒在了地上。
他全身已经没有知觉,跑的那两步还是强撑着一口气,如今他摔倒在了地上,已经没有力气再站起身来。
容珣一把将他拽了起来,看着那倾世的容貌带着惊恐,脸蛋冻得发白,脸颊嘴角也被荆棘刮伤,眼尾不知是哭的,还是冻的,微微泛红,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让容珣感到一丝的兴奋。
容珣掐住尹卿臣的下颚,凑近闻了闻,又忍不住舔了舔他的耳垂。
尹卿臣冻的毫无知觉,被容珣占了便宜也不知道,他只是低声的喘着气,想让自己快速恢复体力。
见尹卿臣没有挣扎,容珣大喜,他以为是尹卿臣放弃认命了。他是真的喜欢尹卿臣这张脸,他也是真的想要带尹卿臣回北离。
他不会娶他正妻之位,但是养在外面,容珣还是很乐意。
不过现在他想先收一收利息。
绑走尹卿臣只是不让他成为凌陌轩的眼睛,他们本想直接对凌陌轩下手,却从安插在凌府的眼线口中得知,现在凌府绝大多数下人都是神策军假扮的,而且凌陌轩自身武功高强,身边还有蛊女顾寻迟。
对凌陌轩下手,的确不容易。
没有办法的情况下,他们只能绑走凌陌轩的眼睛。
尹卿臣身边虽然也有神策军跟着,但是尹卿臣手无缚鸡之力,要抓住他简直太容易了。
于是容羡命人假扮老妇,袖中藏着带迷药的银针,乘其不备,将人迷晕带走。
容珣细细嗅着尹卿臣的发丝,他手也不老实的在尹卿臣的身上游走。
棋圣战最终战已经开始,凌陌轩的这双眼睛已然没有用了。
容珣轻咬着尹卿臣的耳垂,他声音因为情/欲而变得有些沙哑,他威胁道:“乖点,让我快乐了,我不会杀你的。不然,你现在早死了。”
尹卿臣没有动,他看着那游走在自己身上的手,忍着恶心扬起头,望向面前的人。
“你……别这样……”尹卿臣很柔弱,那张我见犹怜的脸,也的确能让人怜惜。
说话间,尹卿臣还故意咳嗽了几声。他刚才趴在地上,也着凉了,只是一直提一口气,如今也不用装病,他的脸色一看就是不正常。
尹卿臣努力让自己显得脆弱,他一只手覆在了容珣的手背上,又忍不住咳嗽几声,柔柔弱弱的说道:“我病了,你能帮我找大夫吗……等我好了,我愿……随你回……北离……”
容珣好色,却不是急色之人,如今美人儿病了,这柔弱的样子好不惹人怜惜,又听美人说原因随他回北离,他自然是心疼起来尹卿臣。
比起强迫,他更喜欢美人心甘情愿臣服在他身下。
见此,容珣一把将尹卿臣打横抱起,让一个黑衣人先去请大夫,他则是抱着尹卿臣上了马。
美人计能拖的时间并不多,尹卿臣将头埋在容珣的怀里,脑子有些疼,但是他强迫着自己不能昏睡过去。
他必须要想办法逃跑。
似乎担心尹卿臣会被颠簸到,容珣骑马并不快,在马背上还提起内力,让怀中人的身子暖和起来。
那些黑衣人骑着马跟在容珣身后,保持着警惕。
这四下都是槐树林,虽然是落叶满地,槐树上有枝无叶,但是这槐树蔓延百里,望远看去,只见黑压压的一片,好似有雾一般。
几人在槐树林中走着,四周一片静谧。
静谧的有些不正常。
容珣很快发现了这一点,这里是山间槐树林,不可能安静的连一点声响都没有。
没有风吹树枝的声音,也没有寒鸦的悲鸣。
容珣拉紧了缰绳,“吁”了一声,将马停下。
见容珣停了下来,后面几个黑衣人也停了下来。
容珣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在拉住缰绳的一剎那,他感觉到了一丝很强大的内力。
那股内力压抑着,似乎怕被人发现,又似乎想被人发现。
那人的内力应该很强大,强大到让整片槐树林里的鸟兽都躲了起来。
而且那人用内力控制着四周的槐树,使得它们风吹不动,佝偻弯曲的树干,像是年迈的老妪。
“敢问是何方大侠?”容珣不知那人在何方,他便朝着面前树林拱了拱手。
“呵呵呵呵……”娇媚的笑声从四面八方响起,笑声中带着内力,仿佛那笑声就在耳边。
闻此笑声,容珣暗道一声不好,连忙大吼道:“小心这笑声!”说着,他不敢耽误,赶紧提起内力要抵住那笑声。
只是容珣出言晚了一步,就见身后有两个黑衣人没来得及抵住那笑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七窍有鲜血流出,整个人倒在地上抽搐着。突然,“哇”的一声,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随后晕死过去。
尹卿臣在容珣怀中不知是何情况,只是那笑声让他很不舒服,就像直接刮着黑板的声音,让他浑身起鸡皮疙瘩。
容珣咬牙说道:“失魂笑!是明月烟!”
失魂笑是明月烟的绝技,这一招十分耗内力,但是伤害性很强。他通过笑声将内力传入他人内体,将听见笑声之人体内的内力引起倒流,从而冲破血脉。内力高强之人,片刻就会筋断而亡,相反没有内力之人,就是单纯觉得不舒服。
见容珣认出来了,明月烟也不躲了,他双手理着滑落在前胸的青丝,聘聘婷婷的从树林深处走了出来。
他顶着一张与尹卿臣极为相似的脸,只是那眼神好像拉丝一般,带着千万般的娇媚,款款的睨了容珣一眼。
他嘴角含着笑,一只手还在玩着滑落在胸前的青丝,另一只手则是有意无意的拉了拉衣襟,将精致的锁骨露了出来。
只是刚一露出锁骨,他忍不住惊呼一声“好冷”,他再看向容珣的目光里带着委屈,就像一只小兔子般,惹人怜惜。
同样一张脸,明月烟的举动轻佻妩媚,让人欲罢不能,忍不住想将人欺压在身/下狠狠欺负。
容珣也明白这只是明月烟的易容,不过对于他来说,及时行乐就好,管他是不是易容。
于是容珣色胆包天的说道:“明月帮主来此,是想和大爷我玩双龙戏珠吗?”
明月烟笑了笑,他摇头道:“不是双龙戏珠,而是双龙戏‘猪头’!”
“你找死!”容珣随手将尹卿臣扔给身边的黑衣人,他提起九环钢刀就朝着明月烟劈去。
其他黑衣人也迅速下马,将明月烟围住。
明月烟脚尖踮起一转,抽/出腰间的九节鞭,在侧身躲过劈来钢刀的剎那,他凌空将九节鞭一挥,犹如灵蛇一般,直击容珣的面门。
容珣知道自己的武功不如明月烟,对他也防了一手,见那九节鞭袭来,他拉过一旁的黑衣人挡住那鞭子,而他顺势抬起一脚就朝明月烟踹去。
明月烟不料容珣这般无耻,见那脚踹来,他直接踢腿挡住,可是在他踢腿的瞬间,另外的黑衣人举起刀就砍了下来。
单打独斗,他们谁也不是明月烟的对手,但是……
容珣笑了,他们人多。
这些黑衣人虽然不是顶尖高手,但都是精心培养的暗卫,他们彼此都有默契,而且就算是车轮战,都能拖死明月烟。
眼瞅着那刀砍了下来,明月烟的眸光一凛,抬起一掌将那黑衣人击飞。
此时明月烟脸上还带着笑意,但是他周身都散发着杀意,他迅速贴近容珣,手中的九节鞭像长了眼睛一样,在容珣还未反应过来时,刺/入了他的肩胛处。
容珣吃疼大喊,但却在明月烟要抽/回九节鞭时,一把将鞭身握住。
容珣内力不如明月烟,但是他力气极大,一把握住了九节鞭身,让明月烟一时间难以抽/身。
第135章 第一百三十五局:逃命
容珣不顾手上已是鲜血淋漓,抓着明月烟的九节鞭身死不松手。
就在这时,那些黑衣人看准机会,直接朝着明月烟攻击过来。
明月烟立马松开了手中九节鞭,随后右手中指和食指并拢,化指为剑,以迅雷之势挡住了最近那黑衣人的攻击,顺手夺过那黑衣人手中的刀,一脚将那黑衣人踹飞。
容珣使出全力抓住明月烟的九节鞭,这明月烟一松手,整个人因为重力狠狠的摔了出去,好在他及时收力,只是连连退后了几步。
见明月烟被其他黑衣人困住,容珣也不想久战,他看了一眼抱着尹卿臣的那黑衣人,那黑衣人立马意会,带着尹卿臣就往山下跑去。
明月烟虽然被那些黑衣人困住,但是他眼角余光一直注意着容珣。他看见容珣冲着那黑衣人使了一个眼色,让那黑衣人带着尹卿臣离开,他就准备抽身上前。
明月烟直接一掌朝着困住他的黑衣人挥去,只是他那一掌只将离他近的那个黑衣人击飞,离他较远的那几个黑衣人却未伤到。
那几个黑衣人根本不允许明月烟抽身去追尹卿臣,一个闪身上前,又将他围住。
明月烟纵使武功高强,却一时间无法摆脱那些黑衣人。
眼瞅着抱着尹卿臣那黑衣人越来越远,而他根本无法冲出重围,明月烟顿时怒了。
“啊!”明月烟突然大喝一声。
这声大喝,带着内力,响彻了整个山间。
那些黑衣人被他那大叫声镇住,但是只是一瞬。回过神来后,又立马朝着明月烟攻击过来。
此时的明月烟双眸赤红,脸上的皮好像干涸的土地一样,出现了龟裂痕迹。
他丝毫不在乎,他将夺的那柄刀身注入内力,整个人好似癫狂一般,几乎毫无防守的厮杀着。
或许……
是屠杀。
明月烟的速度快又狠,手中的刀在剎那间,仿佛消失了一般,就连刀光都看不见,但是却能看见那些已经身首异处的黑衣人。
容珣瞪大了双眼,他忍不住扶着一旁的槐树,低声喘着气。
因为明月烟一边在肆意的屠杀着,一边毫无保留的释放内力。
极阳的内力。
高手到了一定的境界,他们的内力也有了属性,有人的内力极寒,有人的内力极阳。
难以想象,像明月烟这般娇柔妩媚的人,内力这般阳刚。
明月烟的内力压制着在场的每一个人,有些人被强压到动弹不得,有些还能举起刀来,却动作变得缓慢。
不变的便是那些黑衣人已无还手之力。
这里便是明月烟的屠杀之地。
当他杀了最后一个黑衣人时,他扔掉了手中的刀,染着血的脸上带着笑意,看着一旁扶着槐树站着的容珣。
四周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声音,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容珣见明月烟走近,他连忙退后几步。
明月烟只是笑着。
他身上的内力不在,似乎是累了,他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容珣看了一眼地上那些黑衣人的尸体,心中突然大喜。
明月烟此时不是收了内力,而是是他内力耗尽。
如今他手无寸铁,又内力耗尽,必定不是自己的对手。
想到这,容珣大喝一声,不再退后,将手中的九节鞭扔远,举着九环钢刀直接就朝着明月烟冲了过来。
只是他人还未靠近,身体就像被冻住了一般。呼吸变得困难,整个人都僵直着。
明月烟微微一笑,抬起一掌将人击飞。
容珣被狠狠撞在了槐树上,一口鲜血“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刚才,明月烟的掌风带着十成的内力击去,容珣只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好像被人折断了一般。
他内力还有!
他的内力怎么还有!
明月烟来到了容珣身边,伸出手在自己脸上擦了擦,只见他满手的血将脸上也擦的到处都是。他在笑,笑的不如先前那般娇媚,反而带着快意恩仇的爽朗。
“你以为我内力已经耗尽?哈哈哈哈……简直是笑话,收拾你们几个,还用耗尽我的内力。”明月烟蹲下/身,拍了拍地上那张因为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我自幼无父无母,漂泊无定,却因此得了因缘,拜了无相寺的酒肉和尚虚空为师,虚空带我长大,教我武功,只是他那时已经年迈,所以在圆寂之前,他将他毕生所学都传给了我,包括内力。”
明月烟的手顺着容珣的脸颊划过,最后落在了他的唇上。
“你的嘴可真好看,真想剥下来。”明月烟笑颜如花的说道。“哦,对了,忘记告诉你,你也活不成了。”
明月烟笑呵呵的看着自己指尖上染的豆蔻,慢慢解释道:“成为千龙帮的帮主,我的双手并不干净。我的极阳内力来自虚空,所以我不会让人知道这事,除非……”
是死人……
……
尹卿臣现在很难受,之前被容珣抱着在马背上,那马走的不快,并没有这么颠簸。如今他被这黑衣人抗在肩上,腹部被抵着,那黑衣人又跑的极快,颠的他头晕脑胀。
本来他就有些凉了,这在颠簸一路,他只想吐,但是早上没吃什么东西,他是想吐又吐不出来。
尹卿臣难受极了,他张了张嘴,想喘口气,但是一股凉气灌入,让他实在是忍不住了,直接干呕了起来。
黑衣人不管尹卿臣难不难受,他的任务是将尹卿臣带走。
跑出了方圆百里的槐树林,那黑衣人才停了下来。
尹卿臣还在难受的干呕,直到好一会儿,他才喘顺了气。
那黑衣人还将他扛在肩上,尹卿臣没好气的说道:“你能不能跑慢点,我晕……人。”
那黑衣人没有说话,而是目光死死盯着面前。
槐树林外是一条蜿蜒的小溪,但是因为天寒地冻,溪水都已经结冰了,在小溪的另一边,也种着几棵槐树,并不多,只有零星的几棵。
在槐树后面,有一个半坡,那里是一处悬崖。
尹卿臣见黑衣人没动,他抬起头看了看。
冬天的夕阳来的早,这才下午,天色已经开始逐渐黑了起来。
雪不知何时下了起来,四周的槐树林却显得更加的寂静,寂静到能听见雪落的声音。
尹卿臣四下看了看,这里有些熟悉,好像是棋士考试那次,他和凌陌轩坠崖的地方。
不过他只来过一次,那时又是初夏,四周景致不同,他并不确定,但是此时他只能赌了。
想到这,尹卿臣陪着笑脸喊道:“小哥哥……”
尹卿臣因为着凉声音有些哑,这夹着声音说话,就像一只被挤在门缝里的老鼠,难听又难受。
尹卿臣只得让自己更加的谄媚,他笑道:“你扛着我,你也累,不如你将我放下?”
黑衣人只是冷冷说道:“闭嘴。”
尹卿臣自然不会老实的闭嘴,他又问道:“你是迷路了吗?”
黑衣人还是冷冷的说道:“闭嘴。”
“你是在等容珣他们?”尹卿臣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不如你先放我下来,我想先去更衣。”
他是尹家小姐,自然不能直接说去方便,好在尹卿臣陪着尹妈看了不少古装剧,知道更衣就是方便的意思。
黑衣人的确在等容珣,他只得令将尹卿臣带走,但是带去哪里他还不知。
贸然带着尹卿臣进城是不可能的,他只能在这里等着容珣。
听见尹卿臣说他要更衣,黑衣人脸色不善,却还是将人放了下来。
“你要是敢逃跑,我打断你的腿。”黑衣人厉声威胁道。
尹卿臣乖巧的点头。
他朝着小溪边走去,见他走过了小溪,那黑衣人快步追了上来,一把抓住尹卿臣的肩膀道:“就在这里。”
尹卿臣面露难色道:“可是……男女有别……”
黑衣人即便是蒙着面,也能感觉到他脸色阴沉。
尹卿臣连忙道:“要不然你转过去,我始终是女子……”
黑衣人冷冷的看着尹卿臣半晌,还是转过了身去。
见黑衣人转过身,尹卿臣悄悄往后挪动着。
那黑衣人似乎察觉出不对,他连忙回过身,就见尹卿臣已经走过了小溪。
“你找死!”
黑衣人气急,立马追了过去,尹卿臣赶忙逃跑,但是他浑身已经没有力气,还没跑两步,就被那黑衣人抓住。
那黑衣人似乎真的怒了,直接抓着他的腿狠狠一捏。
“啊!”刺骨的疼痛让尹卿臣惨叫出声,哪怕疼死过去,他也清晰的感觉到自己腿骨被那黑衣人捏断了。
尹卿臣眼瞅着晕死过去,但是剧烈的疼痛让他又清醒过来。
那黑衣人掐住尹卿臣的脸颊,冷声对他说道:“你若再敢跑,我就把你另一只腿也打断。”
尹卿臣看着他,忍着疼痛,一脸乖巧的点了点头。
黑衣人很是满意,在黑衣人放松警惕的那一剎那,尹卿臣突然狠狠的咬住他的手。
黑衣人吃疼,本能的一掌将他击飞出去。
尹卿臣在地上滚了几圈,嘴角脸上都是血迹,他却笑了起来。
他趁着那黑衣人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近乎是手脚并用的朝着悬崖边爬去。
等黑衣人察觉出尹卿臣的目的时,就见尹卿臣在崖边笑出声来,随后转身跳了下去。
他记得这里应该有一个缓冲的树枝,然后可以借力躲到山洞里。
可是……
尹卿臣蒙了!树枝呢?
山洞呢?
我不会真的记错了地方吧!
黑衣人立马来到了山崖边,只见山间寒风萧瑟,不见尹卿臣的身影。
第136章 第一百三十六局:“肮脏”的一局
“贵妃娘娘金安,陛下知道娘娘的华清宫,红梅开的最艳丽,特命奴才送来这尊白釉花瓶,给娘娘插花解闷。”掌管宝库的太监总管福禄禄笑的一脸谄媚。
他后面还跟着一个小太监,那小太监弓着腰,手里端着一张黄花梨木的托盘,上面放着一尊如白玉般的白釉花瓶。
“陛下说了,娘娘宫里的梅花,就要用这白釉花瓶来装饰,那才叫相得益彰。”福禄禄一边说着好听的话,一边悄悄打量着郑贵妃。
郑贵妃只是半靠在贵妃椅上,身上搭着一条猞猁毛毯,左右两边都站着两个小宫女,一个小宫女怀中抱着一只雪白的猫,另一个小宫女则是安静的站着。
郑贵妃也没有说话,手里捧着一个小暖炉,拿着一支竹箸随意在拨弄着暖炉。
福禄禄见此,只得继续笑着。
直到他嘴角都笑酸了,才听见郑贵妃慢条斯理的“哼”了一声。
“哎哟,娘娘这是累了吧?”福禄禄冲着一旁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个小太监立马上前一步,捧着白釉花瓶跪在了郑贵妃的面前。
“树儿,收下吧。”
郑贵妃懒洋洋的开口,那个站着的小宫女连忙上前,接过了小太监手中的白釉花瓶。
郑贵妃又看向另一个宫女,宫女意会,一边将怀中的白猫放在郑贵妃的怀中,一边接过郑贵妃手中的暖炉。
“本宫知道陛下的意思,福公公回去复命吧。”郑贵妃摸着猫,也不等福禄禄离开,她又开口,好似悲凉的说。“还好本宫这里还有这狸奴陪着,福公公,你可要提醒陛下,别被什么阿猫阿狗迷了眼。”
福禄禄讪讪的笑着道:“奴才明白,奴才这就告退。”
等福禄禄走后,树儿看着手中的白釉花瓶,满心不满的抱怨道:“明明陛下都说了,晚上来看我们娘娘,没想到被那个狐媚子绊住了脚!”
另一个宫女皱眉呵斥道:“树儿,别乱说话。”
“水儿姐姐,奴婢明明说的事实。”树儿有些生气,直接把白釉花瓶放在一旁的案几上。“陛下不来看娘娘,就打发着这个花瓶送来,好像我们华清宫没有花瓶似的。”
树儿和水儿是前年郑贵妃的母家送进宫的婢女,之前伺候郑贵妃的婢女到了年纪放出了宫。
这两个丫头年纪都不大,特别树儿,不过十五岁,所以心直口快了些。
郑贵妃也没恼,她从入宫就知道白策这个人。
白策自进宫后,就跟着还是皇子的玄武帝,陪着他夺嫡登基,两人的关系远不是君与臣。
不过郑贵妃不在乎,毕竟白策再怎么得宠,他不是女人,不会生下皇子威胁她的地位。
而且,他连男人都不是。
午后听见来请平安脉的太医说白策病了,郑贵妃就知道今晚上玄武帝不会来她的华清宫。
树儿和水儿入宫才不过两年,不知道白策在玄武帝心中的地位,郑贵妃却是十分清楚,所以她想的也开。刚才拿捏一下架子,不过是敲打敲打福禄禄,让他别在后宫乱说话。
她可不想第二天听见宫人们四下议论说她失宠。
“对了,今日让你去打听的棋圣战状况,如何了?”郑贵妃捏着白猫的肉垫子,问着身边站着的水儿。
水儿道:“凌待诏,不妙。”
“哦?”郑贵妃停住了捏着白猫肉垫子的手,抬起头看向水儿,问道。“怎么回事?莫不是北离那个容什么的,真是高手?”
郑贵妃未入宫之前,也拜了一位二品坐照的棋士为师,她对围棋也很有兴趣。加之她那个远房表妹赵青宝如今被尹国旭抬成了平妻,她自然要为表妹打听一下表妹夫未来的对手。
她知道今日是容穆对战凌陌轩,两人的棋谱她都见过,容穆的棋艺不算差,但是并不是凌陌轩的对手。
只是最近盛京发生了太多的事儿。
她之前也告知过赵青宝,这些事表面上看起来是凌弈所为,其实得益者另有其人。
北离容家的手脚并不干净,凌陌轩想赢,也没那么容易。
“我找相熟的小太监去棋馆把今日对弈的棋局抄了下来,这会儿应该回来了,奴婢这就去拿棋谱。”水儿朝着郑贵妃行了个宫礼,就退了出去。
好一会儿,水儿才回来,手中拿着一张棋谱。
“娘娘您看。”水儿将棋谱递给了郑贵妃。
郑贵妃接过棋谱,微微坐直了身子,怀中的白猫晃了晃尾巴,打了一个哈欠,又靠在郑贵妃的怀中小憩。
郑贵妃敷衍似的摸了摸白猫,就拿着棋谱,细细端详了起来。
“容穆执黑,凌陌轩执白。”水儿道。
“白子是凌陌轩下的?”郑贵妃看着手中的棋谱微微蹙眉,这上面的黑子和白子可以说下的毫无章法。但是能看得出来,黑子是故意的,而白子是被逼无奈。
“凌陌轩的眼睛即便是看不见了,这棋也不应该下的这般一塌糊涂!”郑贵妃将手中的棋谱放在一旁,抱着怀中的白猫蹭了蹭,顺手又捏着它的肉垫子。
“奴婢听说今日给凌待诏执棋的人不是尹家的二小姐,而是尹家的大公子。”水儿拿到棋谱时也看了看,她也觉得这上面的黑白两子都下的让人……难以言喻。
真的很臭。
臭棋篓子。
所以水儿多嘴问了那小太监几句,小太监也是聪明的人,将今日在棋馆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水儿。
“尹梦娘不在?”郑贵妃半眯着眼睛,摸着怀中的白猫。“难怪了……”
难怪白策这个时候病了。
月明星稀,一夜无梦。
昨日容穆与凌陌轩对弈的棋局实在是一塌糊涂,与其说是对弈,还不如说是无知孩童在棋盘上摆着棋子玩。
懂棋的人,都看出来容穆是故意的。
他执黑先行,起先倒是中规中矩,两人将四方的位置占了后,容穆却将棋子下在了天元旁边的位置上。
这一步棋到没什么奇怪,只是越下到后面,他好像是将黑子随便扔在棋盘上一样。
凌陌轩顿时明白,容穆在学苏七月,只是苏七月哪怕第一手天元,她也是认真下棋,而容穆就是乱下。
只不过他的乱下……
在凌陌轩第三次要落子的位置上,都有黑子时,在天下山庄二楼的几人都明白了。凌陌轩没记住棋局。
先前与苏七月对弈,出其不意的开局让棋局变得混乱,但始终她是在下围棋,棋局有迹可循,而且尹卿臣与凌陌轩极有默契,在对弈中遇见复杂的局面下,他会出言提醒。
而如今,尹卿臣不在。
尹天锦虽然想帮凌陌轩,但是他不熟悉凌陌轩的围棋。更何况对面的容穆,他根本就不是在下围棋。
除了中规中矩开局的那几步,其他时候,容穆都在乱摆子,而凌陌轩在发现自己记不住棋局后,似乎有些破罐破摔,也在随便落子。
尹天锦看着乱七八糟的对局,一时间竟然连他自己都分不清落子的顺序。
尹天锦有心提醒,却不知道该怎么提醒,除非让凌陌轩能看见对局,不然这局棋……
凌陌轩,有可能会输。
容穆坐在二楼的棋室里,见凌陌轩来,他轻轻勾了勾唇,挑衅说道:“马上就要结束了。”
凌陌轩好似没有听见他的挑衅,在尹天锦的搀扶下,坐在了容穆的对面。
随着瓷丹宣布对弈时间开始,容穆拿起棋盅里的黑子,落了下来。
昨日的棋局很乱,黑子如此,白子也是如此。
容穆在乱下,凌陌轩好像也摆烂了。
可是今天不一样,容穆利用一部分乱下的黑子,迅速将围城建好,直接将围城外的白子拦住。
之后,他只需要将围城内的白子消灭掉。
在混乱的棋局中,他有绝对的优势。
因为——他看得见。
在他眼里,对手的白子不过是这冬天飘落的雪花,等到山花浪漫,那些雪花都会消失无踪。
而自己的黑子,就是初春绽放的迎春花。
见容穆正常下棋,关起的众人瞬间明白了他意图。
在这混乱不堪的棋局中,甚至没有交相呼应的棋子,就像随便抓着一把棋子,扔在棋盘上一眼。
这种情况下,双眸不可见的凌陌轩,根本不可能赢。
眼瞅着容穆的黑子将把围城建立,他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得意。
只要下一步在这里一“立”,将黑子连接,他就赢了。
容穆难掩心中的喜悦,甚至在凌陌轩还没开口时,他就忍不住去拿棋盅里的黑子。
李书明和苏佑都不禁抬起头来,他们一直在记录棋局,自然也是知道,如果下一步时容穆在这里落子,凌陌轩就输了。
李书明到底年轻气盛,他忍不住站起身来想要质问容穆,只是他刚一起身,就被苏佑拉住了衣袖。
李书明看了过来,苏佑冲他摇了摇头。
他们都是下棋之人,自然也懂观棋不语。
尹天锦此时很难受,他作为凌陌轩的执棋人,是真真切切的感受到面前的棋局。
这一局棋,凌陌轩本不该输的。在明显不过的一处,只要凌陌轩能看见,断了容穆黑子的连接。
可是,他看不见。
尹天锦有心帮他复盘,可是面前棋盘上的棋子,他已然记不得黑白两子的落子顺序。
尹天锦轻轻闭上了双眸,微不可见的叹了口气。
瓷丹和赵炎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两人的脸色都不好。
特别是瓷丹,作为棋圣家令,她真的觉得这局棋很脏。
凌陌轩静静的坐着,他无神的双眸所看的方向是面前的容穆,但是因为他看不见,双眸没有聚焦,又好像在看面前的棋盘。
须臾。
凌陌轩开口。
“十四十三。”
随着凌陌轩话音落下,屋子的众人顿时愣住。
这一步落子,正是容穆接下来要走的那个位置。
连接他黑子围城的位置。
第137章 第一百三十七局:请吧,北离王
“十四十三。“
这个位子只要黑子落下,容穆就赢了。
哪怕凌陌轩能看得见棋局,他也回天乏术。
如今棋盘上的局势明了,但是落子是顺序依旧错中复杂,尹天锦不能直接告诉凌陌轩,这里容穆要是一“立”,他就输了。
他虽然是凌陌轩的执棋人,也是观棋人。
观棋讲究观棋不语。
除非他能和尹卿臣一样,将落子顺序从开局口述给凌陌轩。只是这局棋出了开头那几步外,基本都是乱下,所以哪怕从头复述,凌陌轩也不一定能记住棋盘上的每一步棋,更别说将棋局在他脑海中呈现出来。
这就是容穆故意之处。
棋局毫无章法,甚至可以说是乱七八糟。
这杂乱无章的下棋,也让尹天锦根本无法记住黑白两子的落子顺序。
尹天锦看着棋盘都无法记住,更别说凌陌轩了。
眼瞅着马上就要输了,却听见凌陌轩说到:“十四十三。”
尹天锦连忙拿起棋子,在容穆不可置信的目光下,落在了“十四十三”的位置上。
李书明见此,嘴角不由上扬,苏佑则是笑出声来。
瓷丹眼中出现欣喜,赵炎虽然不懂围棋,但是也看出来那即将形成的围城,被凌陌轩斩断。
容穆瞪大了双眸,拿起黑子的手顿住,不敢相信的看着刚才落下白子的地方。
是巧合吗?
容穆抬起头,目光凌厉的看着凌陌轩,他想在那张带着和煦笑容的脸上看见答案。
但是,凌陌轩只是微微笑着,他的眼睛依旧看着面前,眼中无神。
容穆松了口气。
看样子只是巧合。
只要你看不见,这局棋就是我赢了。
毕竟棋局上的黑子,占了绝对优势。
只是容穆也知道自己围棋不如凌陌轩,哪怕在这绝对优势下,他也有可能会输。
但是凌陌轩看不见,这一切就不好说了。
只是……
几回合后,容穆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棋局上,他那原本处于绝对优势的黑子,如今竟然在不知不觉中,黑子之间的呼应链接被斩断,反而白子犹如一把利刃,狠狠插/入进了黑子的腹部。
怎么回事?
凌陌轩走的每一步棋,就好像能看见一般。
可是他明明中了“舍离”,此毒无色无味,也无药可解,只能将毒素排出。但是排除毒素,怎么也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他这个时候不可能解毒。
难不成他真的记住了面前的棋局?
可是不应该啊?他怎么可能记得住?!
容穆突然站起身来,他忍不住质问道:“你怎么会知道面前的棋局?”
见状,瓷丹连忙呵斥道:“容穆棋士,不得扰乱比赛。”
容穆并不理会瓷丹,而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凌陌轩。
苏佑放下了毛笔,李书明看着桌子上记录着的几页棋谱,尹天锦也十分好奇,难不成凌陌轩的棋艺真的达到如此境地,可以人棋合一,只要口述过的棋局,都过目不忘?
“哈哈哈……”凌陌轩突然笑出声来。
他轻轻拍了拍尹天锦的肩膀,“大舅哥,这两日麻烦您了,接下来,我自己就可以。”
尹天锦猛然回头,就见凌陌轩含笑看着他,那双桃花眼中的笑意更甚。灵动的眸光流转,最后看向面前的棋局,哪里还有双眸失明的样子。
容穆道:“你看得见!”
凌陌轩没有回答,而是在尹天锦让开位置后,他坐了上去。
“请吧,北离王。”
顿时,二楼棋室一片哗然。
北离王?
这个人不是北离棋士容穆,而是北离王容羡?
瓷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赵炎在一旁握紧了腰间的佩剑,而那些装成天下山庄小吏的神策军,见赵炎手放在了佩剑上,也都警惕了起来。
李书明和苏佑一脸茫然,对弈的人明明是容穆,为什么凌陌轩会说他是北离王容羡?
尹天锦知道尹国旭遇刺,很有可能是北离人所为,所以对于北离王出现在这,他并不吃惊。只是想到自己父亲如今昏迷不醒,就连尹梦娘都失踪了,他看着容羡的目光多少有些不善。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容羡没有否认。
凌陌轩却是说道:“不如,等下完棋,再说。”
瓷丹连忙说道:“按照规则,容穆棋士未来,凌待诏不战而胜。”
“是这个理儿没错,只不过这棋局已经开始,还是有始有终为好。”凌陌轩一只手拖着腮,另一只手放在棋盅了。“北离王,速战速决,或者……你投子认输。”
说这话时,凌陌轩抬起了头,他依旧笑意盈盈的看着容羡,只是此时的笑意只在脸上,不在眼中。
容羡的目光悄然的看着四周,这二楼的棋室里并没有多少人,会武功的只有赵炎和凌陌轩,但是一楼和院子,基本上都是神策军的人。
容羡在袖中的手紧了紧,随后松开,坐回了位子上,他知道这次他无缘棋圣头衔。
他愤恨的拿起棋子落在棋盘上。
就差一步,只是一步,他就成为棋圣,就能知道帝始君的宝藏是什么。
只可惜,功亏一篑。
不过好在他如今只是藩王擅自离开封地入京,这罪名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更何况肖凤游也在盛京。为了朝堂平衡,玄武帝不会连续惩治两位藩王。
他只需要养精蓄锐,等五年后再回来。
容羡的围棋根本不是凌陌轩的对手,只是几个回合,他的黑子已经溃不成军,收官过后,都不用整地,输赢一目了然。
今天一天都未下雪,院中的积雪也被神策军清扫干净。瓷丹来到天下山庄外,观棋的百姓们都围在院子前,虽然在大棋盘上看的清楚,他们还是想听见瓷丹亲自宣布结果。
瓷丹朗声道:“本届棋圣,凌陌轩!”
一瞬间,惊喜欢呼声响起,有人笑着说道:“我就说,一定是凌待诏!啊不对,应该叫凌棋圣!”
“昨天见凌棋圣的落子,我心想完了,我可花了大价钱买凌棋圣赢棋,没想到今日凌棋圣真的赢了。”
“我也是,我把老丈人的私房钱一起拿去买的凌棋圣,还好还好,凌棋圣赢了,不然老丈人非撕了我不可。”
“哎,早知道我昨晚上就不买容穆了。”那人叹了口气。“本想少输一点,昨晚去棋馆花了大价钱买容穆赢的,结果现在,真是白花钱。”
“卖鱼胜你活该,你还是回去卖鱼吧。”
“去去去去,心正烦呢。”
众人七嘴八舌的聊着,瓷丹没有久留,棋圣战是结束了,但是这些事情还未结束。
她转身时看见了在人群外的千代他们,她冲着千代微微颔首,千代隔着人群,笑着鞠了一躬。
见瓷丹离开,她也带着六条家光和贺茂义和离开了天下山庄。
走出枫叶林,她看见了装作中原人的金宥俊。
金宥俊穿着靛蓝色的袄子,头上束发,戴着一个带有簪缨球的发冠,一副贵公子的打扮,手里却端着一碗热乎乎的油茶,正在那里大口的吃着。
看见千代他们走了出来,金宥俊熟络的上前道:“千代殿下吃不吃这油茶,我请客。”
贺茂义和冷眼看着他,六条家光撇着嘴道:“我们又不是没银子,用得着你请吗?”
金宥俊笑道:“有银子留着岂不是更好。”
千代轻轻抬眸,见金宥俊笑的像一只花孔雀似的,她便含笑说道:“好啊,正如金大人所说,有银子留着更好。”
“千代殿下!”六条家光不太赞同。
千代却对他说道:“我有事与金大人相谈,请贺茂大人和家光大人先回驿馆。”
“不行,太危险了。”贺茂义和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我们不过手下败将,有什么危险的,更何况棋圣战已经结束。”说话间,千代巧笑倩兮的看着金宥俊。“想来金大人也不会让妾身一个人回驿馆。”
金宥俊连忙保证道:“我会送千代殿下回去的。”
六条家光在一旁凉嗖嗖的说:“就是你在,才不安全。”
金宥俊:“……”
到底六条家光和贺茂义和还是先回去了,千代与金宥俊找到一处稍微偏一点的摊位前坐下,金宥俊要了两碗油茶和一碟虾饺。
金宥俊端起油茶,又夹了一个虾饺,先是喝了一大口油茶,又将虾饺细嚼慢咽的吃着,他见千代没有动筷子,他连忙催促道:“这油茶凉了就不好吃了,没想到中原美食那么好吃,等到下次有空,我要来大周到处走走。”
千代看着自己面前的油茶,的确色香味俱全,让她不由的食指大动。但是她依旧没有动筷,而是看着金宥俊问道:“金大人找妾身,不会只是为了说中原美食吧?”
金宥俊吃着虾饺,喝着油茶,大快朵颐,似乎他真的只是为了请千代吃东西而已。
千代见状,还是端起了油茶碗,小口的喝了一口。坚果的香味一下子涌入了口腔,让千代忍不住又吃了一口。
等千代放下了筷子,金宥俊也将碗放下,他擦了擦嘴,才开口道:“听说今日与凌陌轩对弈的人不是容穆,而是容羡。”
千代眼眸微垂,不动声色的说道:“哦,是吗?”
金宥俊抬起头,之前那如花孔雀般花枝招展的表情不在,反而目光深邃的看着千代。
“你知道这件事。”金宥俊道。“而且也是你将这件事告诉了凌陌轩。”
第138章 第一百三十八局:槐阳山
“你知道这件事。”金宥俊望着千代的目光深邃。“而且,也是你将这件事告诉了凌陌轩。”
金宥俊顿了顿,嘴角一勾,促狭一笑道:“今日比赛之人,是容羡,而不是容穆。”
千代没有说话,她眸光晦暗不明,看不出来她心里在想什么。
好像在听一件,与自己无关,又平常不过的事儿。
见千代不语,金宥俊率先忍不住了,他不禁问道:“你们不是在合作吗?”
千代这才抬起头,她目光款款,却是笑着说道:“再请我吃碗油茶吧。”
一碗油茶,金宥俊自然是请得起,他又要了两碗油茶,一碟虾饺和一笼烧麦。
千代捧着碗吃着油茶,金宥俊没有再问。只是在见到千代他们之前,他就吃了一碗油茶,刚才又喝了一碗,所以这第三碗他只是小口喝着。
千代很快吃完了碗中的油茶,她将碗放下,擦了擦嘴,又将手绢收在了袖子里。
“你平常没吃饱吗?”金宥俊看她吃了两碗油茶和一碟虾饺,半笼烧麦。
千代道:“身为京都贵女,哪怕不在东瀛,也时常要注意形象,绝对不能这般大快朵颐的吃着。”
“你们这些贵女真可怜。”
“并不然。”千代笑着解释道。“至少我们一日三餐饮食都有,比那些居无定所食不果腹的人,好太多了。”
“没想到千代殿下心怀大义。”
“只是居安思危罢了。”说这“居安思危”四个字时,千代目光灼灼的看着金宥俊。
金宥俊瞬间明白了。
他道:“的确,与其与容羡合作,不如与肖凤游他们合作。”
“这也是你复活赛输给贺茂大人的原因?”金宥俊在复活赛第一场就遇见了贺茂义和,然后他输了。
当时千代在场,她看见了两人对弈的棋局。在此之前,她知道金宥俊的棋艺并不差,反而贺茂义和的状态却不是很好。
之前他输给了双眸失明的凌陌轩,过后又见六条家光被逼输给容穆,所以复活赛时,贺茂义和的状态十分差劲。
观两人对弈的棋局,千代看出来金宥俊是主动输给了贺茂义和,他似乎不想赢。
千代与金宥俊两人心照不宣,他们知道在来大周之前,他们的帝王与容羡达成了某种协定。
所以他们要帮助容羡成为棋圣,而容羡在得到帝始君宝藏后,他们也将分一杯羹。
金宥俊扶了扶自己戴着的发冠,他很喜欢大周的服饰,布料柔软舒适,上面的绣花栩栩如生,就连他头上戴着发冠上的簪缨球也是绒花制作,比他高丽的衣服要好看太多了。
金宥俊说道:“我家大王可聪明了,他也怕得罪玄武帝,所以他嘱咐我来到盛京后,一定要低调行事。”
千代看着他那花枝招展的打扮,怎么看怎么都与低调行事四个字不沾边。
金宥俊笑道:“有时候,夸张,也是低调。毕竟我看起来人傻钱多,所以输了很正常。”
这一点千代很赞同。
他们来到盛京后,在城郊王家老宅里见过一面,容羡的计划很简单,他们需要在棋圣战时,赢过其他人,等遇见容穆或者容珣时,他们在输给两人。
容羡要利用他们去打败大周的棋士,最后容羡在渔翁得利。
为了让他们能顺利,容羡利用水灵给凌家下毒。只是容羡没想到,初战过后,六条家光,贺茂义和和金宥俊他们三人,没有一个人进入了二战。
所以容羡只能兵行险着,刺杀尹国旭,嫁祸凌弈。
金宥俊叹了口气,似乎有些感叹,语气中也带着惊艳道:“不过,即便我复活赛赢了,我也走不了多远。和凌弈对弈后,我才知道大周棋士的围棋,真是让人震惊。”
千代点头。
老一辈的凌弈,尹国旭,苏七月,云征琦,云澹他们都很厉害,新一代的凌陌轩和尹卿臣,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我喜欢下棋,却不愿为人棋子。”金宥俊道。“只是我没有千代殿下的魄力,比起千代殿下的反抗,我选择安于现状。”
千代眯缝着眼睛。
“我会保住秘密的。”金宥俊手指抵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我今日来找到千代殿下,也只是想麻烦千代殿下转告凌待诏一件事。”
千代问道:“什么事?”
金宥俊缓缓说道:“尹梦娘,应该坠身在城外槐阳山中。”
闻此,千代一下子站了起来,她赶忙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千真万确。”
千代没有细问,而是一把拉住金宥俊的手。
金宥俊大惊,一边挣扎着要抽/出被紧握的手,一边满脸惶恐的说:“千代殿下,男女授受不亲。”
千代拉着金宥俊,也不顾男女有别,直接说道:“人命关天,哪还管男女授受不亲。”
金宥俊没想到千代看起来小小的一只,手劲竟然这样大,他一时间都抽不出手来,只得任由千代拉着他来到了天下山庄。
容羡已经被赵炎“请”进了宫,他毕竟作为北离王,擅自离开封地怎么也要去玄武帝面前“解释”一下。
本来是要将他关在大理寺,在等玄武帝亲自审问他为何私自进京。但是肖凤游也擅自进京,她并没有关进大理寺,所以为了体现玄武帝的一视同仁,他便命赵炎将容羡请进了清凉殿。
不过容羡如果知道肖凤游也在清凉殿,他估计宁愿去大理寺,也不去清凉殿。
天下山庄外还有一些观棋的看客,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兴奋的闲聊着凌陌轩成为了这届棋圣的事儿。
千代拉着金宥俊,穿过这些人,快步走进了天下山庄。
一楼是瓷丹在整理着茶具,见到千代,她微微颔首行礼,她知道千代是要找谁,便指了指二楼。
千代拉着金宥俊上了二楼,还未走近就听见李书明的声音响起。
“什么?尹梦娘失踪?”
尹天锦点了点头,“不然也不会是我为凌待诏执棋。”
凌陌轩坐在棋盘前,一脸担忧。尹卿臣已经失踪一天一夜了。
苏佑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尹二小姐是富贵面相,一定会逢凶化吉。”
“多半和容羡脱不了关系。”李书明十分生气。“我这就回去让父亲出面,请圣上下旨,寻找尹梦娘。”
凌陌轩说:“白公公昨日回宫,陛下已经知道梦娘失踪这事,为了不打草惊蛇,陛下派了他身边的影子去寻找梦娘,只是未有梦娘的消息。”
尹天锦略微沉思道:“如今北离王已经暴露,棋圣之位也在凌待诏这里,梦娘已经没有用处,他应该会放了梦娘吧。”
“他知道尹二小姐在何处!”千代刚好听见几人谈话,顾不得礼仪直接拽着金宥俊走了进来。
“你知道梦娘在哪?”凌陌轩“唰”的一声站了起来。
尹天锦连忙道:“如果金公子能帮我们找回梦娘,我们尹家感激不尽。”
金宥俊见众人都看着他,他顿时十分不自在。他眨了眨眼睛,眼睛余光瞟向千代,意思是再问,你把我带到这里干吗?
他是知道尹卿臣在何处,就是因为知道,他才不敢贸然来找凌陌轩他们,而是先找到千代,想让千代转达。
谁知道这女人,竟然直接把他带到了凌陌轩面前。
见棋室的众人都看着自己,金宥俊只得如实说道:“昨日一早,我朝使臣来到驿馆,使臣说大君这段时间梦魇缠身,恐怕有鬼怪作祟,便来盛京求千年槐木,大周陛下应允,他准备带人去槐阳山寻千年槐木。我见无事,便与使臣一起去了槐阳山。”
槐树自古都有辟邪的作用,特别是千年槐树。但是槐树常见,千年槐树却不常见。正巧盛京城外的槐树林在史书记录之前就有,里面就有几棵千年槐树。
“我们却在槐树林东边的断崖边上,看见一个黑衣人。那黑衣人蒙着面,我们还未靠近,他猛地回头,当他看见我们时,咬碎了嘴里含着的毒药身亡。”金宥俊道。“本来不管我们的事儿,我们也没在意,但是我在山崖边看见这支发钗。”
金宥俊说着,从怀中摸出一支素雅的珍珠发钗放在了桌子上。
众人想起来前几日尹卿臣的头上就戴着一支这样的珍珠发钗。
“本来我也没在意,只想着这珍珠圆润难得,带回去赏给小丫头玩。在今早出门吃馄饨时,听见旁边几桌在聊昨天的对局,又说到了凌待诏的执棋人是尹家公子,我才意识到尹梦娘可能不见了,联想到在断崖前见到的黑衣人和捡到的这支珍珠发钗……”
“槐阳山断崖!”凌陌轩没等金宥俊说完,立马就要出门。
千代赶紧拦住了他,李书明也不赞同的说道:“如今天色已晚,那槐树林东边是山崖下又是绝迹山谷,一年四季充满瘴气。”
“那又如何!”凌陌轩冷眼看着劝他的李书明。
“只是在断崖边拾到了尹梦娘的发钗,尹梦娘未必坠崖,你贸然前去,只会添乱。”李书明厉声呵斥。
苏佑也开口道:“尹二小姐说不定是挣扎时掉了发钗,自己躲进了槐树林里。”
凌陌轩似乎冷静了下来。
李书明当即安排道:“这件事情不要外传。”
在场的几人除了凌陌轩,都点了点头。
李书明没有资格进宫,他回去后立刻就将这事告诉了李丞相,李丞相不敢耽误,连忙进宫面圣。
肖凤游知道尹卿臣可能坠崖的消息后,直接冲到了容羡的寝殿,把人揍了一顿。
容羡虽然会武,但是完全不是肖凤游的对手,如果不是禁卫军拦的快,肖凤游可能会将容羡打死。
第139章 第一百三十九局:尹梦娘
死了。
应该吧。
那么高的山崖坠下。
多半是粉身碎骨了。
只是为什么死了还那么疼?
腰疼,腿疼,肚子疼。
尹卿臣不断的腹诽着。
主要是没想到死了后,身上还那么疼。
身上虽然疼,但是他脑子却十分清晰,他知道自己躺在一个地方,四周能听见清脆的鸟鸣声,鼻尖还能嗅到瓜果的香味。
这瓜果里还带着奶香,有点像母亲做的水果捞。
“小臣,来吃水果捞。”
熟悉的声音响起,尹卿臣猛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事铺着竹席的床铺,旁边床头柜上有一盏复古的台灯,床对面是一张书桌,上面放着一台笔记本计算机。书桌前是一扇窗户,挂着青色的窗帘,一旁还放着一盆开了花的仙人掌。
墙上贴着报纸剪报,全是尹爸参加各种比赛的新闻。
只是这里没有棋盘,也没有棋子。
尹卿臣第一时间确认了,这是自己的屋子,只是这间屋子里少了棋盘和棋子,就连旁边的书架上,也没有关于围棋的书,反而多了一些关于文学的书籍。
这是怎么回事?!
看着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屋子,尹卿臣有些懵,他这是穿回来了?
他动了动身子,疼痛感还有,只是不像刚才那般。这轻微的疼痛让他更加的清醒,也让他想起来刚才母亲在楼下喊的那句话。
“小臣,来吃水果捞。”
他才回来,那母亲口中的小臣是谁?
尹卿臣好像想到了什么,他来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了一面镜子。
镜子中是一位身着汉服的美丽姑娘。
是尹梦娘的脸。
“嘎吱”一声,门打开了,尹卿臣还未转过身,就听见一个清丽的男声说道:“您醒了。”
是自己的声音。
准确说是这个世界里尹卿臣的声音。
尹卿臣回过身,就看见那张他在熟悉不过的脸出现在眼前。
面前的“尹卿臣”一只手端着水果捞,另一只手拿着一个空碗,走了进来,顺便还用脚将房门关上。
“我在采风时看见了您,着实吓了一跳。”“尹卿臣”放下了手中的水果捞和空碗。“我将您带了回来,但是似乎好像除了我,其他人看不见您。”
尹卿臣没有说话,因为不知道该说什么。
就见那“尹卿臣”将水果捞分成了两碗,一碗自己端在手中,另一碗递给了尹卿臣。
尹卿臣下意识接住了,看着酸奶碗里放着西瓜葡萄和酥梨,都是自己喜欢的水果,他眼睛一下子就酸了。
是母亲做的水果捞?
是母亲做的水果捞!
离开这里已经快一年了,说不想家人那都是假的。
见尹卿臣哭了出来,那“尹卿臣”连忙放下手中的碗,手忙脚乱的拿起一旁的餐巾纸递给了他。
尹卿臣手握着餐巾纸,压抑许久的情绪一下子爆发,他忍不住大哭起来。
“尹卿臣”有些局促的站在一旁,等尹卿臣情绪稍微平静,他才开口。
“对不起。”
尹卿臣抬头看着他,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道歉。
“我是尹梦娘。”
“……”
尹卿臣完全愣住了,他眨了眨眼睛,过了好半晌,他不敢相信的问道:“你说什么?”
尹梦娘微微一笑道:“我是尹梦娘。”
“等等,我捋捋。”尹卿臣扶着书桌坐下,他看着面前那碗水果捞,试探性问尹梦娘。“你知道我是谁吗?”
尹梦娘脸上已经挂着笑,当他听见尹卿臣这样问他时,顿时眼睛都亮了。
“当然知道。”尹梦娘十分高兴又崇拜的说道。“您是围棋界的天才,C市棋坛贵公子,世界围棋冠军,不过束发之年就是围棋九段,还被保送进了C大的尹卿臣,就是数学不太擅长。”
尹卿臣又眨了眨眼睛,略微有些尴尬的笑了笑,“最后一句不用说了。”
“我也想下围棋,可是我不能学习。”尹梦娘坐在床边,舀了一勺西瓜喂在嘴里,看似依旧面带微笑,话语间却是充满着遗憾和落寞。“娘亲说,我不能学习围棋,母亲会不高兴的。”
就连自己参加棋士考试,尹陈氏都能□□他和林月姬,尹梦娘是自然不能学习围棋的。
“对不起……”尹梦娘又开口道歉。
尹卿臣不解的看着他。
“爸爸妈妈真的很好,对不起,我抢了您的父母。”
尹梦娘说的是尹爸尹妈。
他们真的很好。
尹梦娘见尹卿臣不说话,便不再道歉,而是问道:“啊对了,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们是要换回来吗?”
尹梦娘很温柔,和林月姬一样。
“你不必道歉。”尹卿臣无奈的耸了耸肩道。“至于是不是换回来,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从山崖下掉了下来后,醒来就是在这里了。”
“山崖?”
“也没什么,就是……”尹卿臣简单的把他在那边所发生的事告诉了尹梦娘。
当尹梦娘知道尹卿臣已经成为大周棋士后,眼中起了崇拜之情。
尹卿臣本以为能三两句说完,可是细细说了下拉,尹卿臣才意识到自己在那边遇见了那么多人和事。
尹梦娘听的入迷,见尹卿臣说完了后,他笑嘻嘻的说道:“您喜欢凌陌轩。”
尹卿臣点头。
尹梦娘说:“真好,两厢情愿。”
想起了凌陌轩,尹卿臣不禁嘴角上扬。
尹卿臣本想问问尹梦娘在这里生活的如何,就听见尹妈在叫他下楼吃饭。
尹梦娘应了一声,两三口把碗中的水果捞塞进嘴里,就准备下楼吃午饭。
他见尹卿臣还坐在书桌前,他问道:“你不一起下去吗?”
“恐有不便。”
“放心,爸爸妈妈他们看不见您的。”尹梦娘解释道。“我带你回来时,爸爸妈妈就在楼下客厅,我都想好如何解释了,结果他们都没看见您。”
见尹卿臣还有些犹豫,尹梦娘微微叹了口气,随后他又仰起头望向尹卿臣,笑容甜甜的说:“您就当陪我吧。”
尹卿臣见自己那张脸,仰起头,满眼都是亮晶晶的小星星,他感觉有些奇怪,却不忍拒绝。
尹梦娘知道自己想见到尹爸尹妈,却又怕见到尹爸尹妈,所以他才会让自己陪着他一起下去。
尹卿臣的确怕。
他能感觉的到,尹梦娘与爸爸妈妈相处的很好,他怕自己发现如今他成为了这家里多余的那一个。
来到一楼客厅,尹爸端着汤从厨房里出来,尹妈手里拿着碗筷,看见尹梦娘下楼了,她连忙招呼道:“今天有你喜欢吃的酸萝卜老鸭汤。”
尹梦娘来到餐桌前,偷嘴舀了一勺老鸭汤喝,随后高兴的说:“谢谢妈妈。”
话一出口,他才意识到尹卿臣才是他们的孩子,顿时有些局促的回过头看去。
尹卿臣正望着四周,他快一年没回来了,这客厅里的一切都未改变。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尹爸尹妈身上,他有些贪婪看着,他想要把这些都记住。
尹梦娘见尹卿臣没有在意,只是望着这四周,他稍微松了口气。
尹爸已经入座,尹妈也坐下,把碗筷摆好,又为尹梦娘舀了一碗酸萝卜老鸭汤。
“吃了午饭休息一会儿,就让爸爸带你去医院。”尹妈絮絮叨叨的说着。“这都快一年了,还不见好,我是真担心……”
尹梦娘握住尹妈的手,冲她微微一笑。
见着儿子的笑靥,尹妈有些想哭,她连忙晃了晃头,又说:“其实也没事,只要你身体没问题就好,失忆不失忆的也没啥。”
这时尹卿臣才看了过来,刚才一直看着尹爸和尹妈,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却并不想哭,他只是想将父母的容颜记住,他怕突然有一天,他又不在了。
听见尹妈说失忆,他有些好奇,却没有多问。
尹梦娘很快吃完了饭,等着尹爸尹妈放下筷子后,他才将手中的筷子放下,端着碗筷去厨房洗碗。
尹卿臣倚在厨房门口,见他直接开水哗啦啦的洗碗,出言提醒道:“可以先用厨房纸巾把碗上的油渍擦掉,这样洗碗可以节约水和洗涤剂。”
“哦哦。”尹梦娘连忙去抽厨房纸巾。“您也经常洗碗吗?”
“老妈喜欢做饭,却不喜欢洗碗,老爸要看中午体育频道的围棋转播,这屋里也就只有我洗碗了。”尹卿臣说到这,故作有些苦恼的样子。
尹梦娘笑了,他擦着碗上的油渍,发现擦干净油渍后再洗碗,真的节约水和洗涤剂。
“您真厉害!”
尹卿臣“哼哼”了两声,表示那是当然。
“我却不行。”尹梦娘打开了水龙头,一边洗着碗,一边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来到了这里,我只记得被陈钰推下水后,窒息,绝望,难受,再醒来时,就已经在医院了。”
尹卿臣知道尹梦娘被陈钰推下荷花池的事儿。
“迷茫中,我看见了这具身体里的记忆,也清楚的知道您的每一场比赛。我试着利用这身体里的记忆,复刻您的人生,却发现我好笨。看了您那么多比赛,我却连围棋怎么整地都不知道。”尹梦娘看着面前的洗碗池,水已经接了一半,他将水龙头关上。“所以我只能骗爸爸妈妈,说我失忆了,忘记了一些事,也忘记了怎么下围棋。”
“我可以教你下围棋。”尹卿臣几乎脱口而出道。
“真的吗?”尹梦娘眼中难掩欣喜,随后,像是想到什么,他垂下了眼眸。“您不必勉强,我已经抢了您的身体,您的父母,您的家,我……”
“你就是尹卿臣。”尹卿臣笃定道。
尹梦娘望着他,满眼不解。
“我这样就算留在这里,爸爸妈妈也看不见我,与其让他们知道我离开了,不如还给他们一个儿子。”尹卿臣笑的坦然。“你会比我更好。”
第140章 第一百四十局: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尹卿臣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看见尹梦娘用自己的身份在这个世界里快乐的生活着,他心中有些惆怅,但是更多的是高兴。
比起让步入中年的父母失去儿子,他更希望看见尹梦娘代替他活下去。
在那边是年末寒冬,在这里却是炎炎暑假。
大学的暑假没什么作业,尹梦娘本想出去打工,但是尹爸尹妈担心尹梦娘又遇事故,就让他待在家里。
尹爸每天都要去C市棋馆,尹妈则是在屋里拍夏日美食的短视频,尹梦娘就和尹卿臣在楼上卧室里。
本以为尹卿臣说教他学棋,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真的让尹梦娘把棋盘和棋子拿出来。
起先尹梦娘很认真的学棋,他本身在尹卿臣这具身体里,也拥有着尹卿臣曾经学棋的记忆,但是……
尹梦娘瘫在棋盘上,无奈道:“我放弃了,我真不是学棋的料。”
尹卿臣见棋盘上,他落子的黑子,基本上就是照搬自己曾经对弈用过的定式,但是稍微改变,他就一片茫然,不知所措。
尹梦娘只学了会儿围棋,便撒娇说累了,自己又跑书架前找了本书来看。
尹梦娘虽然围棋不擅长,但是他很喜欢读书,特别是古代文学。本来尹卿臣保送的就是C市文学院的汉语言文学,而尹梦娘几乎过目不忘,已经成为导师的得意门生,现在已经跟着教授做课题,也被院里推荐保研。
尹卿臣走了过去,他看见尹梦娘正在看的是《红楼梦》,他嘴角不由的抽了抽。
四大名著里,尹卿臣喜欢看《西游记》,毕竟是典型爽文。他不是很喜欢看悲剧,不过曾经也陪着尹妈看过。
只不过看了一半,他溜去棋房跟着尹爸下棋了。
尹梦娘看的是红楼梦后面几回,他一边看着,一边抹着眼泪道:“黛玉太可怜了。”
尹卿臣没有说话,尹梦娘又絮絮叨叨的说着红楼。
许久,尹梦娘抬起头,他双眸泛红,眼中还含着泪,却有些苦涩的笑道:“我是不是很傻,居然看这些书都能看哭。”
尹卿臣摇了摇头。
“我真的很喜欢这里。”尹梦娘感叹道。“有关心我的爸爸妈妈,还有宠爱我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对了,上学期在C大表白墙,还有女孩子给我表白。”
说到这,尹梦娘笑了,他道:“没想到这里的姑娘这么大胆,她不只在表白墙上表白,还在宿舍楼下等着我……”
尹梦娘又垂下头,看着手中已经到了尾声的红楼梦,他慢慢说道:“只是,这不是我的人生。”
尹卿臣突然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穿越,为什么会和尹梦娘互换身体。
或许,尹梦娘才适合生活在这里。
或许不是尹梦娘占了自己的身份,而是他占了尹梦娘的身份。
一瞬间,他想明白了。
尹卿臣刚想开口,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看着面前的尹梦娘,还坐在床尾的地板上,手里捧着那本《红楼梦》,一旁的书架上,都是文学和历史的书籍。
他低头看着自己越来越透明的身子,在这一刻,他已是了无牵挂。
爸爸妈妈有尹梦娘的陪伴,C大如今也都是尹梦娘的影子。他喜欢文学,喜欢历史,不精通围棋,那是因为,他是尹梦娘。
也是这个世界的尹卿臣。
自己当初被保送进了文学院,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定。
“卿臣,您喜欢看什么书?”尹梦娘似乎才从《红楼梦》醒来,只是他话音一落,不见回答,连忙站起身来。
安静的屋子里,已然不见尹卿臣的身影。
“卿臣?”尹梦娘喊了一声。
无人回答。
“卿臣!”尹梦娘突然大声喊道。
“小臣你怎么了?”楼下传来尹妈的声音。
尹梦娘连忙回道:“没……没什么。”
“要是不舒服就说一声,妈带你去医院。”尹妈关心的说道。
尹梦娘放下手中《红楼梦》,赶紧下楼,就看见客厅里,尹妈架起了三脚架,桌子上摆着手搓冰粉的冰粉籽。
尹妈已经将拍摄暂停,担心的望着楼上,直到见到尹梦娘下楼,她才松了口气。
随后她忍不住上前,一把将尹梦娘抱住。
“孩子,有什么时候一定要告诉妈妈,妈妈不能再失去你了。”
尹妈没有称呼尹梦娘为“小臣”,而是“孩子”。
尹梦娘心里顿时咯噔一声,他扯了扯嘴角,露出笑容。
“妈妈放心,我不会离开的。”
也对,尹爸尹妈怎么能看不出来,自己不是尹卿臣。
只是他们装作不知,把一切的爱给了自己。
……
尹卿臣觉得脸很痒,十分的痒,痒的让他忍不住睁开双眼。
面前是一团白色,毛茸茸的白色。
嗅入鼻尖还有股汗臭味,似乎很久没有洗过一样,仔细看来,那白色的毛上还有欢脱蹦跶的跳蚤。
跳蚤?
跳蚤!
尹卿臣一下子清醒过来,他赶紧将面前那团毛茸茸的推开。
“唔……”一声清鸣,好像是某种兽类的声音。
尹卿臣才发现自己在一处山洞里,在洞壁上有许多夜光的石头,虽然不能将山洞里照亮,但是也能看清山洞里的情况。
那团白色毛茸茸很大,但是尹卿臣被跳蚤吓到,近乎使用全力将它推开,它也顺势的滚到了地上。
是一只白猿。
看不出来这只白猿有多大了,但是见那双小眼睛里透着清澈又愚蠢,尹卿臣猜到这白猿年纪不大。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回想着自己为什么会在山洞里。
他记得自己是去找凌陌轩时,被人偷袭,醒来时在城外的山神庙,是李媚儿救了他。
后来他跑到槐树林时被容珣发现,一个和自己一样的人出现,困住了容珣,自己被容珣的手下带走。
然后……他居然跳崖。
尹卿臣捂住脸,自己真是冻胡涂了,明显这不是那日他与凌陌轩遇袭的那座山,自己居然脑子一昏,跑去跳崖。
再然后……
尹卿臣松开了捂住脸的手,他不知道自己是梦,还是真的穿越回去。
在那边,尹梦娘生活的很好。
有尹梦娘陪着父母,尹卿臣也稍微放心。
“爸……妈……”尹卿臣开口唤道。
“呜呜!”听见尹卿臣的声音,那白猿坐了起来,凑到了尹卿臣的跟前,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它。
尹卿臣本能的想要后退,他实在是怕跳蚤。
只是他身后是石壁,他只退了两步,就抵在了石壁上。
见那白猿还要靠近,他抬起脚就要踹它,刚一抬脚,他就感觉到一股钻心的疼袭来,而且脚上好像没有力气。
尹卿臣连忙看了过去,看见他腿上用藤蔓绑着两块木板,上面还敷着不知名的草药。
这明显不像是人做的,因为绑得实在是太丑了。
“是你帮我上的药?”尹卿臣问已经凑过来的白猿。
白猿似乎知道尹卿臣说什么,立马站了起来,指着他的腿,手舞足蹈的欢呼着。
是了,自己坠崖,不可能掉到山洞里,必定是这只白猿将自己背到这里来,还给他断掉的腿上敷了药,用木板固定。
想到这,尹卿臣也不怎么嫌弃它身上的跳蚤了,毕竟这只白猿救了他的命。
白猿高兴的跳了一会儿,便离开了山洞。尹卿臣不知道它去哪了,也没办法问它。
不过他知道自己如今应该是安全了。
脑子里紧绷的弦一下子放松,他感觉到困意来袭。他虽然昏迷了挺久,但是昏迷和睡觉完全不一样。
尹卿臣刚要眯着,就感觉到有人靠近,睁开眼睛,看见的还是那只白猿。
白猿捧着芭蕉叶,上面是一些浆果,还拿着半个葫芦,那葫芦冒着热气,竟然还是热水。
冻久了的身子没什么知觉,尹卿臣捧着热水时,依旧感觉不到温暖,只有那热水入腹,他才稍感舒适。
尹卿臣抓着那浆果大口吃着,身子稍微暖和了,饥饿感也出来了,尹卿臣不顾浆果酸涩,只想先把肚子填饱。
随后几天,都是白猿出去捧着浆果和热水回来,尹卿臣也想走出山洞,但是他腿脚不便,别说出山洞了,站起来都困难。
看天气应该快到春天了,山洞里也有些冷,所以每天晚上睡觉时,白猿就来到尹卿臣身边躺下,用它自己的体温给尹卿臣取暖。
本来害怕跳蚤的尹卿臣,在冻得流鼻子,被白猿喂了几次十分苦的草药后,他战胜了自己,已经可以坦然的抱着白猿睡觉了。
他知道自己很邋遢,恐怕自己现在的样子,和山神庙里李媚儿差不多了。
想到李媚儿,他的心情又沉了下来。
曾经的李媚儿,无疑是一朵白莲花,尹卿臣对她的印象并不是很好。后来听水灵说李媚儿因为爱而不得而离家出走,他只觉得李媚儿是又茶又白莲。
却不料,李媚儿没有离家出走。
他不知道李媚儿发生了什么事,但是见她人不人鬼不鬼在山神庙中茍延残喘,尹卿臣的心里并不好受,特别她还救了自己。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
尹卿臣胡乱想着的时候,那只白猿又回来了,还是带来一些浆果和热水。
尹卿臣动了动身子,腿上的木板已经取下,他虽然不懂医术,但是摸了摸自己的腿骨,应该已经长好了。
他抬起手,白猿以为他要摸自己的头,就乖乖的把头靠过去。
尹卿臣在白猿的耳朵边取下了一朵,不知什么时候落在它头上,开得正艳丽的桃花。
“已经三月天了。”尹卿臣看着手里的桃花,自言自语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