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坐着牛车晃晃悠悠往江家村去, 阿雅怀中用布包着一把菜刀,江浔好说歹说都没让她放下。
只能就这样去找江志修一家。
经历过上次对方来找事后,阿雅就觉得手里还是要有唬人的东西才行,不然会被欺负的。
而且江家村毕竟是对方的地盘, 谁知道会有多少人帮他们?
见势不对, 先把人吓住, 她再和江浔一起逃。
阿雅有些紧张,双手有意无意一直按在自己藏刀的地方,眼神盯着前方,随时注意是否要到江家村了。
江浔的想法就比阿雅单纯许多,她给江志修三人下的霉运时间还没有过,自己和阿雅身上的好运也没有过。
应该也不会遇见什么太大的事。
她只是怕有万一, 才提前叮嘱阿雅几句, 没想把人搞得那么紧张。
她环住阿雅的腰,另一只手为阿雅遮挡住一点, 别被人看出来带什么东西了。
同车有两位大娘一直在闲谈, 从村里谁谁谁和谁谁谁好上了, 谁谁谁彩礼聘礼有多高,又说到自家女儿不知怎么了大字不识几个, 居然开始拿着话本子看起来了。
“对对对, 我家那姑娘也是, 说是镇上都在谈个啥子故事,她才想借来看一下。”
“哎呀,我是不想管那么多的, 真是牛嚼牡丹, 她要是真看得懂就好了。”
听到她们说这话,阿雅难得从紧张的情绪中脱离出来, 看了一眼两位大娘。
这一眼直接就和两位大娘对视上了,那位说不想管那么多的大娘,直接开口道:“看你捂一路肚子了,是不是难受?”
阿雅哪能想到对方会直接和自己搭话,问的还是自己想藏着的东西,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
大娘见阿雅不说话,以为是她太难受,便把眼神放在江浔身上,又问道:“你妹子是不是肚痛难受啊?给,吃个鸡蛋管用!”
她从自己怀里摸出一个还带有余温的鸡蛋,朝江浔的方向递,还在说道:“不管是生啥子病,吃个鸡蛋补一下准没错!”
村子里的人几乎每家每户都会养鸡,想获得鸡蛋倒是很容易,但鸡蛋终归是金贵物,她们平日里都舍不得吃,想着攒够一篮子提镇上去卖嘞。
这颗鸡蛋都是大娘想着要去镇里卖东西,能有点银子,才大方给自己煮的。
江浔和阿雅看见大娘友好地递来一颗鸡蛋,眼神中都有些意外。
“婶子你留着吃吧,我妹子一会儿就好了,不碍事的。”江浔把大娘的手往回推了一下,用力摆着手,表示她们真的不需要。
“吃吧吃吧,小姑娘身体重要,你看这小姑娘多乖,忍心让她难受啊?一颗鸡蛋而已,大娘家多的是。”
大娘找准时机,直接把鸡蛋扔到阿雅怀中!
牛车还在移动中,要不是阿雅手忙脚乱把鸡蛋接住了,恐怕鸡蛋就要从牛车上落下,再滚到田里去了!
“吃吧吃吧别客气,你这小姑娘招人喜欢,没事。”
和这位大娘闲谈的另一位大娘也帮腔道:“是啊是啊,快吃吧,我这里有水,别噎着了。”
她又递过一个竹筒,里面水晃得哗啦哗啦响。
阿雅和江浔对视一眼,两人眼神都是意外又无奈。
“那就谢谢两位婶子的好意了,两位婶子怎么称呼?”江浔从阿雅手中拿过鸡蛋,帮她剥着,同时又和两位大娘攀谈,“这是打算去哪个村儿?”
“叫我萧婶子,”给鸡蛋的萧婶子指着递水的大娘道:“叫她王婶子就行。”
几人开始凑在一起闲谈起来。
江浔知道了两位婶子也是要去江家村,是要去找媒婆给自家女儿相看人家的。
萧婶子:“哎,我家那个长得五大三粗的,也不知能嫁什么样的人,愁死我了。”
江浔不好说啥,只能顺着话道:“缘份会来的。”
几人聊着聊着,很快就到了江家村,两位婶子先行离开去找媒婆,江浔和阿雅在村口站了一会儿,容江浔想了想去江志修家的路,才走进村子里。
按理说江家村里的人都沾亲带故的,可原主父母搬离得太早,搞得江浔根本不认识村里的亲戚。
倒是村子里好些经过的人看见她,脸上都露出点思索和疑惑,似乎觉得她长得很眼熟。
江浔按照记忆中的路,走到一家青瓦房旁,确认了这就是江志修一家住的地方。
江志修一家是村里第一家修青瓦房的人,屋子也比其他家多一间,属于是村里顶有钱的一批人了。
此时,江志修家大门紧闭,静悄悄的,江浔没管那么多,上去就哐哐哐敲门。
势必要把里面的人敲出来。
屋内确实有人,这几日江志修一家倒霉透了,出趟门都能摔在牛粪上,狼狈无比。
搞得他们都不敢出门,只敢在家里缩着,能不做事就不做事。
他们也觉得奇了怪了,怎么会突然就这么倒霉?难道真应验了江浔说的话,他们那死去的弟弟弟媳找来了?
不能吧?
一想到有这种事,三人就吓得缩在一起瑟瑟发抖,日日在对着天祈求老天能把弟弟弟媳的鬼魂收走!
这三人心虚到青天白日听到突然的敲门声都吓一大跳,安静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发现没动静后更惊恐了!
不会吧?
不会鬼魂能敲门吧?
三人谁都不敢贸然出去看,只能听着敲门声越来越重,像是有人拿着把大锤子,不断锤打在他们的骨头上。
要把他们敲的粉碎般。
更加坚定他们默不作声装死的想法了。
在门外敲了半天门,发现没人来开,思索一番开始大声吼道:“江伯父伯母开门啊!你们有本事欠钱不还,有本事就开门啊!”
此话一出,那些出门准备去田里劳作,或去山上割猪草的村民们齐刷刷停下身形,望向江浔。
他们听到了什么?
那江志修一家居然欠钱了?还被人找上门了?
在小小的村落里,这可是大八卦啊!
一时之间大家离开的脚步纷纷变成龟速,侧头侧目,竖起耳朵,都想听听这是怎么一回事。
而里面江志修三人听到外面是江浔的声音,对视一眼,居然没有之前那么怕了,竟是冲刺般地跳下床,往门口冲去!
砰一声打开门!
还在喊着“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你们一家别看我是个老实人,就想欺负我!不可能!”的江浔,停下声音,看着那江志修闪现般跪在自己脚下,伸手想抱她的腿。
见状,江浔跟遇见脏东西了似的,立马收回脚朝后退几步拉开距离。
下跪可以,被脏东西碰到可不行!
江浔身旁的阿雅见江志修一出来,就要对江浔拉拉扯扯,面上一下就不高兴了,怀中藏着的刀都有些忍不住了!
江浔眼疾手快,又把阿雅的手给按住,还握在手心中捏捏揉揉,小声安抚道:“没事,别气别气。”
说罢又看向跪地上的江志修,厉声道:“干什么!讹人可没用,今日你们不还钱我是不会有的。”
“江妹妹!你让幺爹幺妈赶紧离开吧,别折磨我了,我受不了了!求求了,我真的受不了了!”
江志修跪着朝前蠕动几步,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着,看的周围村民脸上露出嫌弃,朝后退好几步,怕被沾染上。
见村子里的村民大半都在这里,跟在江志修身后出来,本也想跪在江浔面前求饶的江伯父伯母两人顿住,膝盖是软的,但脊梁骨却想挺直。
硬生生没让自己跪下去。
他们也被最近几日的倒霉折磨透顶,觉也睡不好吃也吃不好,也不能去地里了,只能成日提心吊胆自己哪一日就会因为太倒霉,死了都没人发现。
现在他们一家三口皆是印堂发黑,双目凹陷,脸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衣服破烂脏污,完全没有往日那神气模样,
还真别说,看的大半村民都觉得过瘾!
村民们平日里就厌烦这三个眼睛长头顶的人,不就是仗着自己分家时弟弟弟媳没有争抢东西,才有那么多田、那么多银钱吗?
不义之财,损阴德的!
“你们可别乱说话。”江浔一眼扫过去,就知道这三人已经快被折磨崩溃了,毕竟所有霉运都用在他们身上,想不难受都不行。心中有底后,江浔说话就特别悠闲了,“我爹妈在地里埋得好好的,你要是能把他们说活了,我还得感谢你。”
“什么折不折磨的,我看你们这不是好好的,能蹦能跳?”
江志修眼睛瞪大,害怕地望着江浔,“别别别,幺爹幺妈确实好好的,确实好好的,不关他们的事不关他们的事。”
“是我,是我自己倒霉,才把自己整成这样的。求求了江妹妹,饶了我吧,我真的快活不下去了!”
他哪里是什么又蹦又跳的啊,他喝凉水都能被噎得半死不活,上茅厕都能栽粪坑里,早就不知在鬼门关走了几遭了。
真的蹦跳不起来了。
他就说江浔邪门儿吧,他父母还拎不清非要来招惹,搞得他已经快倒霉一月有余了。
要是再这么下去,他迟早要被折磨疯、折磨死的!
想到这种可能,江志修就怕得不行,都想当场给江浔磕头了!
“你们分明就是坏事做太多才倒霉的,别什么事都赖在我身上,我没那么大本事!”江浔也不想让人怀疑自己有什么能力,要是被当成女巫她还不知该怎么解释。
“实话告诉你们,我今日是来要债的,你们那日把我铺子大门夺走后,花费了我一两银子修补。”
“这钱你们总该给我。”
听到这话,周围的村民反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前段时日这三人脖子间套着木头环回来,原来是这么回事。
噗嗤,原来是这么个夺门而逃,大家忍不住笑了出来。
还有人瓜子都掏了出来,嗑嗑嗑着。
“应该的应该的。”江志修立马转身看向自己的父母,道:“拿钱啊!你们不想好了!?”
他父母对视一眼,咬咬牙,觉得花一两银子消灾解难也算能接受。
江伯父便忍痛从荷包里掏出一两银子,递过去。
江志修接过,用双手呈给江浔的,卑微姿态做的十足。
拿到银子后,江浔又道:“之前你们家说我父母欠你们五十两银子,可有此事?”
江志修慌乱摇头,连声否认,“没有此事没有此事,幺爹幺妈都是大善人,怎么会欠别人钱?只有别人欠他们钱的份儿。”
“你这么说我就想起来了。”江浔嘴角露出丝笑,顺着他的话道:“我想起来反倒是你们家欠我五十两!”
江志修:?
他父母:???
第62章 得到土地啦!
在场所有人都倒吸了口冷气, 五十两啊,这可是五十两啊!
有几家人能随意拿出五十两啊?
他们听着都觉得吓人,更不要说欠别人钱的江志修一家三口了。
江志修三人脸上的表情都快震惊到开裂了,发白的嘴唇不断颤抖, 身体摇摇欲坠。
江伯父抬手指向江浔, 口中道:“你、你、你!别欺人太甚!走我们回去, 这人分明就是故意的!果然老五一家就没有一个好东西,想把人逼死!”
说到底,江伯父就是觉得自己才倒霉几日,总不可能倒霉一辈子吧?
而且他也不太相信讨好江浔能让他们不倒霉,说不定只是江浔从哪里听说他们在倒霉,故意来诓骗他们的。
想到有这种可能, 江伯父就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 走上前去,想把自己跪在地上的儿子给拉起来。
太丢人了, 他们好歹也是村里有头有脸的人物, 怎么能随意向别人下跪?
遇到这种糟心事, 以后都抬不起头了!
“我看你真是失心疯了,男儿膝下有黄金, 你这让我们老江家的脸面往哪里放?”
江伯父嘀嘀咕咕的, 边走边弯下腰, 去拉江志修。
却不知怎么的,还没碰到江志修,他脚下像是打滑般, 一个出溜就摔在地上, 摔得四肢着地,脑袋重重在地上磕了一下。
脏污泥土糊了满脸, 鼻血也顺着鼻腔流出。
他眼前一片漆黑,头昏脑胀,第一时间没有立即爬起来,只觉得自己这摔一下快要被摔得背过气去。
脑袋是空白的,根本无法思考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只能趴在地上发懵,耳边传来阵阵窃笑声。
是那些村民,是那些他平日里看不起的村民。
站在原地的江伯母看着自己的男人不知怎么的,居然摔在地上去了,周围又那么多人笑话他们。
她一时急火攻心,眼神四下找寻后,从墙角抓起一根竹竿,就要冲去打江浔!
在她看来,这一切都是江浔搞的鬼,要是没有江浔这个人,他们就不会遭遇这些事,他们说不定能美美拿到钱,到镇子里生活!
那根竹竿很长,在空中晃动着挥下时,还发出了“咻”的一声,可见江伯母用的力气有多大!
竹竿眨眼间便要落在江浔身上,阿雅也慌了,她不想看见江浔受伤,她也接受不了江浔被别人欺负。
平日里都是江浔时时刻刻把她护在身后,保护着她,可关键时刻,她也想保护江浔!
站在江浔身后的阿雅挡在了江浔身前,摸出怀中的菜刀,菜刀上包着的布不知什么时候被去掉的。
凌厉的刀锋在阳光下寒光凛凛,反射的光都让大家觉得有些刺眼了。
江浔只听耳边传来“咔嚓”一声,等定睛看去时,阿雅已经拿着菜刀把竹竿给砍断了!
甚至还想向江伯母走去,想要做点什么。
江浔双眼一下瞪大,手忙脚乱把阿雅给拉回来,抱在怀中,手又小心又用力把阿雅的菜刀夺过来,别在后腰处。
“你没受伤吧?有没有被竹竿伤到?有没有被菜刀伤到?手腕还好吗?”
她牵起阿雅的手,手指捏过阿雅的腕骨、指节,确认都没有被伤到后,才有急忙捧起阿雅的脸,去看她脸上的情况。
竹竿被砍断,细小竹子碎片乱飞,有一小块就划过了阿雅的眼尾,在上面留下条深红血痕。
要是再往里靠那么一寸,恐会伤到眼睛。
“你胆子真是太大了,疼吗?伤到眼睛了怎么办?要是刀脱手了又怎么办?”
江浔看着阿雅眼尾处渗血的伤,暂时也不敢碰,怕阿雅疼,也怕随意触碰伤口后感染了。
她不知今日阿雅是怎么了,感觉精神状态一直很紧绷,有些时候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也不听她的嘱咐。
其实她根本就不会被江伯母打来的竹竿伤到,她自己也可以躲开的。
即便躲不开,挨一下,断的也只会是竹竿。
根本不需要阿雅冲上前,用刀去砍的。
万一阿雅刀砍不动竹竿,万一没拿住刀,那受伤的就会是阿雅了。
阿雅胆子太大了!
江浔有些生气,手掌重重拍了几下阿雅的脑袋,把人紧抱在自己怀中不得动弹。
冲因为竹竿被砍断,同样摔在地上的江伯母说道:“原来你们一家是巴不得我死啊!无故械斗,我看你是想吃牢饭了!”
又是死又是械斗的,那么大顶帽子扣下来,看好戏的村民们都不自觉噤声。
即便不关他们的事,看向江浔的眼神中,也隐隐有害怕。
他们有些人认出江浔是谁了,在和旁边人求证是不是“搬到清水镇的江老五家的姑娘”。
认出江浔是谁,大家突然就觉得江浔做这一切简直对到不行,甚至觉得江志修一家三口是活该的。
在气氛凝固下来时,有几人从远处走来,都有点好奇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走在最前面的是江家村的里正,他今日去田中干活,却发现大半村民都没有来,疑惑不已。
走在里正身后有三人,是江浔阿雅之前遇见的萧婶子王婶子,和一个媒婆。
她们三人只是刚好和里正顺路。
走到江志修一家三口房子附近后,也有些奇怪这里为什么围满了人。
看见里正出现,所有人都让开位置,让里正进去。
“这是怎么了?”里正问道其中一个年长一点的村民。
那村民直接说的就是清水镇江家老五的姑娘回来了,和江志修那一家闹起来了。
说是欠了人姑娘五十两银子呢。
年长者:“要我说,江老大一家就是做的不地道,早几年分家时,一分家产都没给江老五不说,居然还欠钱不还。”
“你说一小姑娘找哪里说理去?她还差点被打了嘞!”
江老大,也就是江伯父,要不是他们一家品性实在不堪,也不会没有一人帮着说话。
里正听完前因后果,心中就信了一大半。
这江老大一家,自从他们的爹娘离世后,干事情越发没有道理了。
他们本就得了家中所有田地,好好耕作,何愁赚不到钱?
他们非要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要等到钱都用完了,才想着种会儿地,卖点东西赚钱。
或者各个亲戚那里去打秋风。
就这样还要充大方,什么都要用最好的,实则早已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他好说歹说,让他们把田地租出去给别人种,好歹还能获得银钱不让土地荒废不是?
哪想这三人灵机一动,去买了个有些痴傻的男儿,让那男儿种地养他们三人。
要只这样也就算了,他们还对那男儿非打即骂,不给饭吃不给地方住。
现在那男儿衣不遮体瘦骨嶙峋,快被磋磨死了。
想到这个,里正心中就一阵后悔,早知道不管这三人,那男儿说不定还活得更好点。
里正看着眼前的乱象,白了江志修一家三口一眼,直接道:“走吧,去官府,官府自有定夺。”
江浔也是江家村的人,他两方都不能偏帮,也不想管这糟心事。
说要去官府,江志修一家三口被吓傻。
他们可不能去啊,他们自知自己干的一些事是没理的,万一去官府了,被打板子、被关大牢,就完了呀!
“不去不去!我们不去!”三人同时吼了出来,连滚带爬从地上站起,想往屋里躲,“我们又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去见官?不去不去!”
江浔其实也不想去官府,她平白想坑别人五十两,到官府去后也说不过去。
看来这件事只能到此为止了。
她道:“我们两家当初分家就分得干净,再无任何瓜葛,你们别没事来找事。下次如果再来惹我,当心我娘带你们下去做客!”
砰!
江志修三人重重把屋内关上,缩在屋子里。
警告完,江浔呼出一口气,又冲江家村里正道:“打扰大家了,以后我不会再来村子里了。”
里正摆摆手,道:“老五家的姑娘,你说的这是哪里的话,这里是你家,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常来玩。”
那位年长者也接话道:“是啊,这里毕竟有你们的宅子和田地,常来看看也好。”
“宅子和田地?”
这江浔倒是真不知道,她那时还太小,根本没有一点记忆。
说道这个,年长者又是一阵唏嘘,“当时你爷、奶病重,全是靠你爹娘照顾的,结果你爷、奶走后,你爹娘没分到一点钱不说,房子也让出来了、地也让出来了。”
当时原主父母早就有要去镇上做生意的想法,只是父母病重,就耽搁下来了。
送走父母后,他们就想完成心愿去镇上。
江伯父看准时机,在原主爹娘耳边念叨他们没尽孝,父母才走就要离开,伤父母的心。
又说什么,他们兄弟两人是一家,你们去镇上后,放心把屋子、田地交给他们打理,绝不会出错。
结果原主爹娘被说来说去,说心软了,真就信了江伯父的鬼话,把屋子和田地全给了江伯父。
这下,江伯父直接本性暴露,吞掉所有东西,还把原主爹娘逼走了。
但事实证明,有能力的人在哪里都能混得风生水起,而没能力的人只能坐吃山空。
听完上一辈的事,本来想走的江浔又不打算走了。
如果两家只有最近发生的这些事,那解决了也就解决了。
哪想居然还有以前被坑的事。
怪不得江志修一家敢来找她,原来是觉得她好欺负、觉得她是个冤大头,随随便便说几句就能获得好处。
想到这里,江浔心里生出一股子不爽,连带着原主爹娘被坑之事,她也觉得不舒服。
都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怎么可能就这么算了?
江志修一家是惯犯了,她这次放过了他们,那万一下次自己再生病,或再遇见什么事。
这三人还是会来落井下石,还是会来欺负阿雅的。
所以必须一次性惩处到位,让他们害怕,让他们再也不敢出现在清水镇才行。
江浔停下准备离开的脚步,站在原地思考着应该如何对付江志修一家。
而其他围在旁边,听完年长者讲完当初的事,口中也是一阵唉声叹气。
左一句右一句道:
“江老五人挺好的,什么都会修,大家家里有个什么东西坏了,他都会帮忙的。”
“老五媳妇人也不错,从不会占人便宜,是个体面人。”
“她就是江老五家的姑娘,叫什么?叫江浔!?”
这人声音有些压不住的意外与震惊,嘴快道:“前些日子,清水镇传的有人得疫病,不就是这个江浔!?”
是吗???
刚才还在夸江老五的人群一下一顿住,脚步踌躇,很想当场和江浔拉开距离。
不过很快就有其他人为江浔说话,“哎呀哎呀,看江浔面色那么红润哪像是有病的样子,你别是听别人乱传的。”
要说江浔脸色灰败、死气沉沉,大家可能会信。但现在江浔脸色那么好,身体又健康,怎么都不像有疫病的人。
“好像就是乱传的。”又有一人接话道:“我好像看见江老大在偷偷摸摸和清水镇的泼皮无赖接触?”
这人说的不确定极了,惹的江浔、阿雅和里正几人都望向他。
里正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江老大找过清水镇的泼皮?”
大家都是人精,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江浔也一下子想到阿雅跟她说的,是有人故意散播谣言,说她有疫病的。
没想到居然是江志修一家干的好事!
这下江浔彻底没办法忍了,火气噌噌直冒,放开阿雅,叮嘱阿雅在原地等她,自己却大步走向江志修的房子。
抬起一脚踹破他们的大门!
砰!
重重的声音把屋子内三人吓一跳,本来坐着的身形立马站起,脑袋朝外张望,想看发生了什么事。
江浔走进去,抽出后腰别着的刀,眼神扫视过有好几间房,比她住的屋子大得多的地方,最终确定江志修三人所在后,走了过去。
眼神锐利,发丝与马尾朝后甩动,额间鲜红的发绳像是被血染过一般。
躲在屋子内的三人看见如此可怖的人,提着刀走向他们,吓得疯狂大叫道:“快关门!快关门!你去啊你去啊!”
他们左推右推,最后把江志修推出来,让江志修快去把屋门关上,别让江浔进来了。
可江志修哪有这个本事啊?
他本就被吓得腿软不已,两股战战,被推出来后还没走到两步,就踢到门槛瘫倒在地上。
额头不断磕头道:“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真的什么都没做!我没钱我没钱,我想给你钱的,但是我没钱啊!你去找他们吧,你去找他们!”
江志修还以为江浔是想要五十两银子,便直接指向自己的爹娘,“钱都在他们那里,你去找他们!你去杀他们!”
缩在屋子最角落的江伯父伯母两人抱在一起,跟两只鹌鹑似的。
江伯父还想硬气起来,色内厉荏吼道:“江浔!我可是你伯父!你这样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回应江伯父的是,江浔抬手握住菜刀往屋子门上砍的声音!
咔嚓——!!!
菜刀直接砍穿木板门,在上面留下和不可磨灭的大洞,又被江浔毫不费力取出。
江浔踩着江志修的身体走进屋内,来到江伯父伯母面前,又是一刀砍下去!
“啊啊啊啊啊——!!!”
“杀人了!!!”
吓得这两人眼珠子都快要从眼眶中瞪出,尖叫声更是劈叉。*
刀砍在他们身旁打了蜡的厚木桌上,居然也是轻松砍穿,在上面留下一个缺口。
刀太利,估计砍在人身上也是一点阻碍没有。
江伯父伯母惊恐地看着桌上的痕迹,身体软倒在地上,吓得丢魂儿似的说道:“五十两,五十两,给你五十两就是,我给我给。”
这时,江浔才呵了一声问道:“是你们找人说我得疫病了?”
江伯父伯母哪还敢隐瞒啊,只能忙不迭点头,说:“是是是,是我们。”
说慢了还怕江浔一刀砍他们身上去了。
江浔转身朝跟在自己身后进门的里正、村民们道:“大家都听清了吧?他们做的好事!”
“里正,你说该怎么处理?送到官府还是……?”
猜测始终都只是猜测,但现在他们承认了就不一样了,那可就真是犯事了。
被问道,江家村里正也觉得有些头疼,有这种人出现在村子里,尽给村子里添乱。
要是他们村出了人品败坏到这种程度的人,以后怕是要低别的村一头啊。
“不去官府不去官府!”趴在地上的江志修抬头,又磕了几下头,才颤抖着开口道:“我们赔钱,我们赔钱便是!”
去官府他一辈子可就完了,绝对不能去。
只要能不去,让他干什么都行。
江浔等的就是这句话,“既然说赔钱,那我们就来好好算算,当初分家,我家应该分……我成亲你应该随……造谣生事应该赔……精神损失费……”
精神损失费是什么,江志修听都听不懂,但他又不敢说什么。
大大小小费用算起来,早就超过五十两了!
而且江浔说完这些费用后,还道:“再加上你们欠我的钱,抹去零头,你们给我一百两就行。”
说完,江浔面上笑容都抑制不住,要是忽略她手中的刀,一看就是个乐观开朗的小女孩。
听到要赔一百两,江志修一家三口竟然同时觉得上气不接下气,心口堵得不行。
喘一口气后,噗嗤吐出三口血!
要不是江浔躲得快,差点被溅到。
倒霉就倒霉在,他们都吐血了,却没晕过去,没办法拖延时间。
只能当场做决定。
他们不想给这么多钱的,但眼神望向里正,望向其他村民,竟然没有一个愿意帮他们说话。
全都看天望地,默认他们必须给那么多钱才行。
里正还帮忙劝道:“江老大啊,你们就认了吧,本来就是你们做的不地道,不义之财不可取啊。”
“趁着这个机会改过自新,好好做人,何愁活不下去?要是真去了官府,你们一辈子就完了啊。”
听到里正的话,江伯父又是“噗嗤”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里正:嘿嘿-
最后,在所有人的见证下,里正改写地契,把当初原主爹娘应该分得的房屋和土地全部划到江浔头下。
又由于江志修一家拿不出那么多钱,他们就只能赔更多的土地,用来抵债。
江浔也没想到自己来一趟能收获这么满,原主爹娘以前住过的房子拿回来了,土地也得到了三十块,大约是三亩地左右。
她站在自己的土地旁眺望过去,一眼望不到头。
前几日她还在和阿雅商量要到村子里租地种菜,这下直接有自己的土地了,就不用费功夫去租了。
江浔又牵起阿雅的手,打算同阿雅一起在土地旁走走,规划一下应该怎么做。
里正跟在她们旁边,指着那个在地里干活的人说道:“我让江老大一家把他的卖身契也给你们了,以后他的去留就是你们说了算。”
这也算他的私心,觉得这痴傻男儿跟着江浔二人,总比跟着江老大一家好点。
看完地,里正把她们送到村子口,两人又正好碰见来时那两位婶子。
这下正好了,一趟牛车上只有她们四人,四人坐在一起萧婶子开始问到当时发生了什么事。
她们来的迟,只能站在最后面听,对于发生了什么是一知半解的。
唯一知道的是,王婶子要为自己女儿相看的,那个姓江的家里有点小钱的男子人品不行,不适合结亲。
说道这个,王婶子庆幸无比,“要不是有你们,我都不知他是这种人,差点就把女儿推进火坑了。”
萧婶子是陪王婶子来的,顺便也是想问问媒婆有没有适合她女儿的人选,结果这看来看去突然发现想选个配得上自家女儿的人家,可真是难啊!
“对了,你两位成亲了没?没有的话我找媒婆给你们相看啊?”萧婶子眼神在江浔和阿雅脸上扫过,感叹道:“你们长得好,绝对有很多人喜欢。不想我女儿,五大三粗、凶神恶煞,跟山林里的恶虎有什么区别!”
说到相亲,江浔立马又把阿雅往自己怀中抱了抱,表态道:“我两成亲了,这是我的妻子!”
说罢还往阿雅脸蛋上亲了一口,表示自己绝不是在开玩笑。
她算是怕了相亲了,乱点鸳鸯谱,差点把阿雅给点飞了。
她现在不希望任何一点误会出现在两人之间,甜甜蜜蜜过下去就是最好的。
被亲,阿雅脸蛋立马热了起来,红扑扑的,小声道:“是、是,我是她的妻子。”
知道她们不是姐妹,是妻妻,两位婶子都有些惊讶。
萧婶子磕巴了一下才道:“哦哦,原来你们已经成亲了,哈哈,感情真好啊,哈哈。”
气氛有点尴尬,四人都没有再说话,身体随着牛车摇摇晃晃。
阿雅被江浔抱在怀中,一点都没有被颠到。
当牛车走到一个岔路口时,萧婶子和王婶子到了,沿着岔路口再往里走一段路,就是她们的村子了。
离开前,萧婶子又回头看看晃悠的牛车,和牛车上依偎在一起的两道背影。
抠抠脑壳,突然觉得好像自家女儿找个妻子也可以?
萧婶子又抠抠脑壳,思索着回家了。
等江浔和阿雅二人回到清水镇时,午时都过许久了。
回到清水镇阿雅的心情就变得轻松又活跃起来,提着裙子像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般跑进院中,准备做点吃食。
她脸上笑容很明媚,清亮嗓音同江浔说道:“这下我们可不用愁了,把地种上,就不用担心没有番柿和土豆给徐浆娘了。”
“浔姐姐你今日好厉害啊,一下就获得那么多东西。”
看着阿雅肉眼可见的开朗起来,江浔觉得有些奇怪,摸出别在后腰的刀放在案板上,冲阿雅道:“来,先给你上点药,以后不用挡在我前面,我不会有事的。”
阿雅又翩翩到了江浔身旁,唇撅了一下,嘀咕道:“我也想保护浔姐姐。”
“嗯,阿雅很厉害的,今日要不是有阿雅在我恐怕要受伤了。”江浔找出之前涂外伤的药,用食指点着,小心翼翼涂在阿雅右眼眼尾处。这里有道小划痕,搞的阿雅眼尾一直是艳丨红的,像是才哭过,“阿雅用刀也很厉害,一下就能把竹竿劈断。”
该夸还是应该夸的,阿雅敢拿起工具保护自己、保护她本来就没有错。
不能因为她担心阿雅受伤,就让阿雅失去保护自己的能力。
涂好药,江浔额头抵在阿雅额头上,闭着眼睛抱着人,似乎是在恢复自己的精力,又似乎是在思索着什么。
阿雅也没有说话,同江浔贴在一起,像两朵并蒂花。
好一会儿,江浔才开口道:“没事了阿雅,没事了,他们永远不会再来找我们麻烦了。”
她能感觉阿雅面对江志修三人精神一直是紧绷的,只有回到自家小院,才放松下来。
她能做的就是不断让阿雅放下心,感受到安稳。
“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阿雅双眼唰地睁开,看向江浔,两人凑得太近,睫毛几乎要刮到对方的脸。
她看了会儿江浔脸上毛绒绒的小绒毛,笑眼弯弯。
“我知道的,浔姐姐。”
她已经开始变得软弱了,不想面对苦难与危险。
不过有浔姐姐在,就没有苦难与危险。
凑那么近望着对方,不一会儿就把两人都看晕了,忍不住捂住自己的眼睛拉开距离,靠在椅子上笑着。
第63章 忙忙碌碌
笑完后, 阿雅捂住眼睛上的手放在膝上,微微蜷缩起手指,湿润的指尖在百褶裙上留下更多不规整的褶子与湿痕。
长睫垂下,挡住眼眸。
软唇抿了抿, 才犹豫道:“浔姐姐, 我其实是被人逼迫, 才沦为奴籍的。”
这话题两人从未谈论过,江浔知道阿雅受了很多苦,才被她遇见。所以买下阿雅后,就把卖身契还给了阿雅,让阿雅知道两人同样为人,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并且也没有刻意去问阿雅经历了什么, 怕让对方难过。
但现在阿雅主动要说, 江浔也会认真倾听的。
她道:“别坐那么远,凑近些。”
双臂冲阿雅张开, 眼神明亮, 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等着阿雅自己进入她的怀抱。
原本有些踌躇不安的阿雅看见对方冲自己敞开怀抱,心脏像是被谁戳了一下似的, 有些发酸。
她慢慢移动到江浔身边, 倚入她怀中, 双手环住江浔的腰。
“我娘亲还在时,待我也是很好的,教我读书识字给我做好吃的, 还带我去各处游玩。后来爹娘出城办事, 遇匪被杀害后,府中一应事务就被继母管控了。”
继母刚掌权时还好, 还会对她多有关心,不敢磋磨她。
但随着继母权利越来越大,也越发容不下她,怕她随着年龄增长开始想要夺权。
便想尽一切办法折磨她,让她做各种活计,让她吃各种坏了的馊了的食物。
让她低头。
只要她肯低头,肯当个微不足道的小玩意,那她就可以顺遂平安的过完一生。
那时,受尽折磨的阿雅当然不愿意,她还想等着长大、等着有能力的时候反抗继母,让继母知道她不是好欺负的。
后来,继母看她年岁差不多了,便想要把她嫁出去,随意嫁个什么人,也好过留在府中。
阿雅自是不同意的,继母便开始刻意叫人去堵她,想将她绑了嫁出去。
她反抗过三次。
第一次时,阿雅被关在柴房之中,看着好几个比她高壮圆润许多的婆子拿着绳子围过来。
一狠心一咬牙,就拿着柴房中的烧火棍朝婆子们打去!
她发疯似地乱挥,口中喊着谁敢靠近我就打死谁!
不出意外的,那些人还是冲了过来,她被按住了,但她还是把好几个婆子都打的鼻青脸肿、龇牙咧嘴。
第二次,她被抓来关在自己的屋中,准备出嫁。
这下好了,她自己的屋子她自己想办法翻窗出去,踩着梯子爬到屋顶之上。
等众人发现她的时候,她当着所有人的面从屋顶上跳下。
她就算是死,也要在继母每次午夜梦回之际,留下不可磨灭的记忆。
但她没有死,反而是摔出一身伤,把腿摔折了。
第三次,府里的护卫抬着浑身是伤的她准备出府,在路过池塘时,她用尽全身力气从木板上滚下,落入池塘中。
她不会水,也没有力气扑腾,落入水中后口鼻就开始咕噜咕噜进水,很快窒息感便袭来。
她晕了过去。
可她依旧没死成。
几次三番下来,继母怒了,尖锐嗓音说道:“好呀不想嫁人!那你就给我滚出去当奴隶!你以为你不嫁人就有好日子过吗!”
浑身湿哒哒又有伤的阿雅就这么被塞进铁笼之中,和其他所有脏污的奴隶挤一起,等待着有人来挑选他们。
在被人伢子带出城时,她听见满城都在传前户部尚书之女执意要和其情郎白头偕**度余生。
裴家主母仁慈,给了无数钱财放她去了。
刚被发卖时,阿雅心中恨意滔天,想着自己总有一日会回去报仇。
可渐渐的,在一日又一日的颠沛流离中,她的恨意也没那么清晰了。
那恨意也变成了微不足道的一粒小珠子,随意一抛,就会不见。
阿雅甚至觉得爹娘去了之后,继母能一人撑起裴宅也是不容易,她想撑便让她撑吧。
她已经不想报仇了,她只想跟着爹娘一起去了,至少在地下还有个伴。要不然,即便抢回了裴宅,报了仇又有什么用?
她还不是孤苦伶仃一人。
在晃荡的铁笼里待了一日又一日,其他人都被买走,只有她还一直被留下。
直到到了一个叫做清水镇的地方。
清水镇一听就是个山水秀丽、人杰地灵的地方,她好像要被买走了。
她太饿也太累,没有力气挣扎,只能在心中嘲笑那些想买自己的男子,恐怕还没把她带回家,她就会死半路上。
可就在那些男子要把自己买走的时候,另一位女子出现了,她轻轻一抬手就把那群人打了十万八千里远,还花大价钱把自己买下,温柔地抱在怀中。
没有一丝颠簸。
那个瞬间,阿雅心中好似有一片地方亮了起来。她不想死了,她想再坚持一下,至少不能让那位女子白花十两银子。
这一坚持,就坚持到现在了。
阿雅同样靠在江浔怀中,脸颊蹭了一下,鼻尖轻微耸动,闻着她身上皂角的香味儿。淡淡的,其中还夹杂着一点花香,是她给她涂的雪肌膏。
她的怀抱很柔软、很宽阔,让人忍不住想靠上去,想依赖。
江浔像一块大石头,平淡时可以躺在上面休息,风雨时可以躲在后面渡过。
她什么都不用思考,只用好好活下去就行。
“那你想要回去报仇吗?”听完阿雅说的一切,江浔低头,看着怀中人的眼睛,问得无比认真。
如果阿雅想要报仇的话,她还是有点能力的。
什么疾风步、大力决、千里眼、顺风耳啥的,她这里屯了很多,足够带阿雅杀个七进七出了!
大不了就是之后可能会亡命天涯,她有那么多东西,随便进个山里躲藏着都能活得很好。
问出口后,江浔没等阿雅说话,又继续道:“你先听我说完,再想要不要。希望你不要被吓到,我有点特殊能力,嗯……你可以理解为话本子里的武功。我有武功,能带你回去报仇。”
说着,江浔放开阿雅站起身来,往自己身上用了个疾风步,眨眼间从院中跑到灶台旁。又眨眼间从灶台旁跑回来。
速度快到她的身影好像只是闪了一下,并没有动一般。
要不是阿雅视线一直没有从江浔身上移开,她都要以为自己看花眼了。
她眼睛瞪圆嘴巴微微张开,原本脸上有些落寞、悲伤的神情消失,变为惊讶。
可紧接着,江浔又给她展现了一下大力决的效果,轻轻松松扛起装满肉酱,恐怕有上百斤的大缸,在手中如同杂耍般转着圈圈!
这还不是大力决的极限,是缸的极限。
就算缸再重个一百斤,江浔也能轻松扛起!
千里眼顺风耳不好展示,江浔便又凭空变出十袋化肥、十袋黑土、十袋精盐、十袋白砂糖等等,把大半个院子都堆满。
搞得像才去进完货回来般。
看着如小山般堆起来的东西,阿雅脸上惊讶更盛,看的江浔觉得她有些可爱。
“我想过了,我东西多,即便我们躲到山里去都饿不死的。”
她有化肥有土壤,种什么活什么,产量还很高,吃上面绝对没有问题。
至于有些时候要想到镇子里买卖东西,那就使用好运。
有好运加成,她们是绝对不可能出事的。
“所以阿雅,你想要报仇的话就大胆点,我会拼尽全力帮你的。”
打骂虐丨待孩童、贩卖丨人丨口,每一样都是江浔不能忍的。
她没办法改变当朝律例,还没办法先惩戒恶人吗!
江浔站在原地,双眼锐利如剑,心中翻滚着一腔想为阿雅鸣不平的怒火。
被面前景象震惊到的阿雅缓了缓,合上大张的嘴巴,看向比自己还生气、还愤怒的江浔。
停顿几息后,脸上露出失笑的表情,摇头道:“浔姐姐消消气,我已经不想报仇了,就这样吧。汴京城太远,现在的生活很好,我不想改变什么。”
来之不易的安稳日子,要是因为她而消失,她会后悔的。
“现在做做饭、种种地,我还能写自己想写的东西,挺好的。”
“你真的不想做什么?”江浔仔细观察着阿雅脸上淡然的笑意,确定她是真的不想做什么后,才慢慢平息怒火,收起满身的气势,重新坐下来,别别扭扭转移话题,“那这么说你应该叫裴雅?”
“叫裴泠雅。”见江浔坐了下来,阿雅又凑过去环住她的腰在她的怀中蹭了一下。
江浔并没有被安抚到,心中还时不时冒出点愤愤不平,觉得阿雅不应该受这些苦,阿雅就应该永远幸福。
察觉到自己抱着的人还在当着闷葫芦,阿雅喉咙中如猫一般发出“嗯”一声,吸引住江浔的视线,再身子朝前凑,凑到江浔脸颊旁,用唇在上面落下一吻。
很轻,如同蝴蝶般只停顿一下便又飞走,江浔都还没什么感觉呢。
“再亲一下。”江浔把想离开的人拉了回去,捧着她的脸,在唇上落下深吻。
唇舌的触碰与纠缠,津水的交换,浓重急促却又不想分开的喘丨息。
这才叫亲吻。
亲完,阿雅把滚烫的脸颊贴在江浔颈间,汲取着上面的温度,缓了一下才继续道:“就当裴泠雅已经死了吧,叫我阿雅,我喜欢你叫我阿雅。”
“好,你永远是我的阿雅。”-
今日天气很好,不算太冷,两人依偎在一起甚至还觉得暖和,懒意洋洋四肢发软,想这样一直坐下去时。
两人肚子同时发出震天响声。
咕隆隆——
咕隆隆——
江浔和阿雅两人:……
本来还柔柔软软、毛毛茸茸靠在一起的两人身体同时僵硬住,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阿雅笑容明媚到像盛开的花朵,牵着江浔的手走向灶台,道:“快来做饭吧浔姐姐,太迟了,居然申时还未吃午食,说出去都叫人笑话。”
“好,我们做什么?”
两人拉拉扯扯来到灶台前,江浔替阿雅挽起袖口,又把几缕不听话的头发撩到耳后。
阿雅:“吃面吧,吃面快些,你为我配菜。”
申时就是下午三点,这个时候再做饭来吃,都可以当做吃晚食了。
还不如做面来的快些。
阿雅往锅里倒水,开始烧着,又拿出一个大盆往里面加入各种调味料。江浔在案板旁拿起葱姜蒜切碎,放入阿雅拿着的大盆中,才开始拿出一颗小白菜洗净,切成两半。
等面差不多煮熟,扔到锅中烫一会儿就可以吃。
在等待面好的时候,阿雅闪着亮晶晶的双眸,冲江浔问道:“原来你会那么多东西,我都没发现,怪不得我们院中就只有种菜的那块地的土是黑的,原来是你变出来的。”
“我就说为什么我们种的东西会好吃那么多,果然还是浔姐姐太厉害了。”
阿雅笑得很甜,搞的江浔怪不好意思的,夸回去,“还是靠你悉心照料才能长得那么好,要是没有你,它们早死光了。”
“那那些东西我们怎么弄呢?放在院中会被别人看见的。”
说道这个,江浔有些尴尬了。
她获得的是盲盒系统,不是储存空间,她只能把东西拿回来,却放不回去。
只能想其他法子了。
“明日我去租一辆马车,把黑土和肥运到江家村去,撒在地里。”
“至于其他东西……”江浔有些头疼了,“就放在西屋吧,我们慢慢用。”
这得用到猴年马月去了?况且西屋也放不下啊。
阿雅把面从锅中夹出,放到盆里,同江浔一起坐在矮桌上,捧着碗夹着面吃。
心中也在思考这些东西该怎么用完。
想来想去,等面都吃完了,阿雅才想出一个比较好的方法。
“那就这样,糖全用来做番柿酱应当是可以用完的,盐再买肉来做酱肉,要是用不完再放在西屋里。”
如此决定后,第二日两人便紧锣密鼓开始忙活起来。
江浔直接起了个大早,出门去租马车去了。
反正只是用来运东西,她就租最简陋的那种马车,一月也要三两银子,马吃的草料还得另算。
赶着马车回到打铁铺,把缰绳绑在门口,自己进去搬东西。
许是因为起太早,也许是因为好运的缘故,街上没有一位行人出现,根本就没人看见江浔在做什么。
搬完东西出城后,江浔也没在路上遇见人,直至来到自己才得到的土地前,她才遇见今日第三个人。
那个痴傻男儿。
江浔把阿雅早准备好的食盒递给他,让他吃饭。
这名痴傻男儿太久没有吃过饱饭了,连筷子都不太会用,吃的狼吞虎咽满脸油腥,狼狈极了。
幸好阿雅想到他可能根本不知饱饥这件事,准备的早食不太多,顶多吃个半饱。
吃完饭,江浔开始教这痴傻男儿如何把黑土和化肥撒在地里,如何把它们和原本的黄泥土混在一起。
还别说,这人虽然是痴傻的,但学东西很快,江浔教了两次就会了。
还做得又快又好,没有一丝差错。
这土地里原本是种着一些谷物的,但前段时日大雨,大家就把种的东西抢收了,所以现在江浔接手的就是片什么都没种的土地。
她把马车上所有黑土和肥都卸下来后,剩下的事就交给痴傻男儿做,她赶着马车驶向里正家。
她给了里正一些银钱,让里正带痴傻男儿去她拿回来的房屋里住,平日里多照顾一些痴傻男儿。
痴傻男儿帮她们家做事,自己自是要把对方安顿好的。
做完这些,江浔才驾车回到打铁铺。
其实打铁铺还有个后门,就在靠近自家菜地的墙上,通往打铁铺旁的小巷。
只是平日里两人都从正门进出,很少走小巷,这次是江浔需要把马车停在巷子里,马牵到院中,才走了这道门。
牵着马进入时,还要很小心别让马踩到菜了。
她们的院子太小,进入一匹马后就显得有些逼仄,连两只小鸡都跳不动了,只能缩在一旁,有些害怕地观察着这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
江浔拿了一把租马行送的草料,放在地上让马儿吃,自己则走到阿雅身边帮着阿雅一起做番柿酱。
定做的大陶罐已经送到她们家中,现在只用把番柿酱做好,装进去就行。
下午时分,江浔和阿雅两人坐在马车上,一同上街去买土豆用来培育土豆苗。
一买就买了五十斤的。
买回家放在墙角就行。
土豆苗这种东西就是,你不管它它疯涨,你一管它它可能会烂。
等着土豆发出苗,就要带着它们和番柿一起种在地里-
两人要做的事情太多,忙起来就无法兼顾,江浔已经有好几日没有打铁,阿雅也有好几日没有写东西了。
这日,江浔好不容易抽出功夫,打算去李屠妇那里再买半扇猪肉,继续做酱肉。
结果身影才出现在肉市,甚至都还没看见李屠妇在哪里呢,就被李屠妇喊了一声。
“江浔!你可算出现了,切肉器做好了吗?这肉市上可是有好些人想买嘞!”
离得近的肉摊老板全都听见了,他们忙中抬头看向江浔,纷纷附和道:“是呀是呀,我们可都等着呢!”
嘶,说到切肉器,江浔才想起来自己最近根本就没打铁,哪里来的切肉器?
虽然知道自己什么都还没做,但江浔面上不显,胸有成竹道:“快了快了,大家别慌,我总得让大家都用上不是?”
说完一个健步窜到李屠妇摊子旁,让其他人没办法再问她更多。
“怎么了?今日来是找我有事,还是来买肉?”李屠妇有些不明所以问道。
“我来找你买肉的,想买半扇猪肉。”
李屠妇看看自己案板上仅剩的十来斤五花肉,道:“不巧今日都卖完了,要不明日我给你留半扇,送到你家去?但要等我收摊后才行。”
做酱肉又不着急,李屠妇愿意送,江浔自然也乐得轻松。
笑眯眯谢道:“那就麻烦李姐姐了。”
从肉市回家的路上,江浔又顺带定做了十个大陶罐,用来装酱肉。
回到家中,阿雅迎了上来,高兴的跟她说墙角的土豆都发芽了,可以种到地里去了。
这下好了,两人又有忙不完的事情了。
她们一起站在灶台旁,拿着菜刀“咔咔咔”地切着土豆,还得注意别把土豆苗给弄断。
当这一天过完时,江浔揉揉自己发酸的手臂,锤锤自己僵硬的腰,说道:“这样下去不行,我们得招几个人来帮我们。”
等土豆切好,就要种到土里了。
那可是整整三亩地啊,她们两人累死都种不完的!
但是交给痴傻男儿一人种,又太花费时间了,得再找个常种田的熟手来帮他才行。
阿雅点点头,没有异议,“好,那我们可以在江家村里找个人,既能帮我们种地,又能帮我们看管着地里的情况。”
第二日,李屠妇收摊和儿子、赘夫一起来到打铁铺里。
李屠妇是来送猪肉的,赘夫则是来询问阿雅新话本进度到哪里了。
这话直接把阿雅问沉默了,因为新话本根本就没有进度。
敏锐地察觉到不对,赘夫试探性问道:“没写?”
阿雅:“不,写的也不少了,开头都快写完了。”
赘夫:……
开头都还没写完算不少了???
要知道这都多久了?要是等《女驸马与公主》这本话本大家不再谈论,那么阿雅下本话本卖不卖的出去就是未知数了!
赘夫有些急,不断追问是什么原因造成她开头还没写完的。
甚至都开始怀疑,是不是江浔打扰到阿雅了!
江浔只觉得自己冤得不行。
她们两人都已经忙到晚上沾枕头就睡,想亲密亲密都做不到,怎么会是她打扰到阿雅了?
正好这时,徐浆娘和谭木匠也来到打铁铺。
徐浆娘听江浔说今日就可以把番柿酱搬走了,所以带着人过来帮忙。
两方人碰面,才发现阿雅和江浔早已忙到,一个没时间写话本,一个没时间打铁了!
这可不行,阿雅的话本很有前途,江浔打出来的东西也实用无比,是哪一个都无法割舍的。
李屠妇一家一合计,打算帮她们的忙。
这下,两人的家中可真是挤地站都站不下了。
阿雅和赘夫、徐浆娘两人一起在灶台旁切着土豆。
江浔和李屠妇儿子、谭木匠一起搬着装番柿酱的罐子。
李屠妇则帮她们把猪肉从骨头上剔下,准备做成酱肉。
忙碌间,李屠妇问了句,“你们院中堆那么多布袋,里面装的什么?”
其实里面装的是盐,但盐这种东西管得严,她没法解释自己为什么要买那么多,难道是想造反吗?
江浔就答道:“是糖,买来做番柿酱的,糖铺子的老板特别会做生意,说买十送一,一不小心就给买多了。”
好运加成还在身上,谁都没有怀疑她说的话,甚至徐浆娘还突然出声道:“啊!这可是个好法子啊!”
第64章 逃婚的小姑娘
“我也可以像糖铺子一样, 买十碟子土豆条就额外送一碟,这样大家说不定会因着实惠,而多买一些。”
这是一个很好的促销方式,但江浔提醒道:“十碟子土豆条会不会太多了?”
徐浆娘点点头, 停下切土豆的动作, 两只手放在刀背上按着刀, 沉思几息道:“十碟土豆条的确有些多,三碟怎么样?买三碟赠一碟,薄利多销。”
大家都用力点头,表示这样可以,听的他们都想提前买来吃了呢。
解决完这事,徐浆娘又说道:“真是辛苦你们两人帮我做番柿酱了, 还有辛苦大家帮忙搬东西了, 明日到我摊子上来尝尝我的手艺吧?也让我的摊子热闹热闹。”
“哈哈哈那自是可以,我们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李屠妇笑得爽朗, 动作麻利。
有大家的帮忙, 江浔和阿雅二人要做的事很快就做完, 除了接下来要把土豆苗和特意留下来的番柿种下地外,再没有其他事了。
李屠妇一家离开时, 赘夫还特意嘱咐道:“不想我催你, 就赶紧写话本。”
李屠妇也说道:“赶紧做切肉器, 好多人等着呢。”
徐浆娘也催了一下,“你做的那些小器具也很好用,还会做吧?”
江浔和阿雅对视一眼, 一个望天一个望地, 不走心答应道:“会的会的,保准又快又好。”
把所有人全都送走, 站在打铁铺门口的两人才敢松口气,放松下来。
江浔安慰到阿雅,“没事别着急,等休息几日我们再开始做这些。”
她们又不是铁打的,怎么可能连轴转这么久?
她们早就想好忙完这段时日要休息几日了,至于其他人的催促,就先拖着吧。
听到江浔这么说,阿雅灵动地闭上一只眼,吐出舌头,做出个略显顽皮的表情,才道:“好,我们偷偷休息,不让他们发现了。”
天色渐暗,两人沐浴后一同躺在床上,阿雅揉了揉自己的后腰,感觉有些不舒服。
关键是手臂也是酸软的,根本不能很好的揉到自己腰上不舒服的地方。
只能揉几下后,叹口气放弃了。
“我来。”平躺在她身边的江浔察觉到她的动作,翻身坐起,双腿分开跪在阿雅身子两边。
手至上而下搭在她的柳腰上,那腰细,她一掌就可以覆盖完,现在却要分成两手,盖住两边。
衣裳被撩起一角,暴露出里面莹白柔润的肌肤,滚烫双手覆盖上去,让阿雅腰部不自觉紧绷了一下,后又慢慢放松。
江浔拇指仔细按着阿雅腰上各处地方,口中问道:“这里不舒服吗?是这里吗?这里?”
找准地方后,江浔的拇指连同着掌跟按压上去,打圈揉按着阿雅不舒服的地方。
她没有什么手法,滚烫的手掌像个汤婆子,只是放在上面熨烫着就很舒服,更别说还抵着一处地方揉着了。
连日来的忙碌让阿雅腰处的肌肉有些紧绷,江浔悄悄加重力气揉着,就能很好把紧* 绷的肌肉给揉开。
揉了没一会儿,阿雅玉白的肌肤就像画纸,沾染了水的红色水彩滴落在上面,颜色朝四周蔓延,浸染出边缘虚无缥缈的红晕。
腰两侧都出现了红色的指丨印,江浔敢保证自己没有太用力,是阿雅皮肤太过细嫩了才会这样。
阿雅也没有感受到疼痛,只觉得又温暖又舒服,趴在床上枕着手臂,都快睡着了。
当屋内只剩下朦胧又轻浅的呼吸声后,江浔的动作也变得有些不可言说了。
她故意用比之前还轻的力道,在阿雅的腰上游走着、指尖打着圈摩挲着。
指尖上有茧,即便涂了好几日的雪肌膏也没有什么大用处,那触感依旧让阿雅腰部轻颤。
她的小腹紧紧贴在床上,腰缩瑟着想要躲避。
可这样她的臀却翘了起来。
江浔的指尖便顺着最后几节腰椎慢慢滑向尾椎骨,在这里揉了揉后,掌心又贴着丰丨腴的肉一点一点来到阿雅小腹处。
“乖乖,你感觉怎么样?舒服吗?”
朦胧的爱语喊出,江浔的身体朝前倾,手撑在床上,长发落下,像绳子般纠缠在阿雅身上,让她无法逃脱。
阿雅闭着眼眸,丝毫没有发现自己处境危险,还迷蒙道:“舒服多了,浔姐姐睡吧,别按了。”
“好。”江浔用气声发出这个字后,另一只手臂直接圈住阿雅的腰,——
第二日几乎到日上三竿,两人才从屋子中走出。
江浔撑了个懒腰,只觉得空气都是香甜的。
阿雅跟在她身后迈着莲步走出,揉揉自己的腰,发觉真的没有什么不舒服了。
今日两人没什么事,吃完早食,洗去昨夜带来的一身黏腻后,就悠哉地坐在院中。
说是要休息,但阿雅闲来无事,便开始思索自己的新话本应该写什么、怎么写。
江浔就在她身旁拿着一把粮食,逗弄两只鸡。
把两只鸡逗生气了,隔着衣服叨了她好几下后,她又开始拿着草料去喂马。
这马算不上什么好马,长得不太高大,胜在养得油光水滑的,力气也足,拉点什么东西方便极了。
喂完马,江浔又蹲在自家菜地旁,开始去看那些菜的长势。
早早种下去的土豆苗现在叶子已经变得郁郁葱葱,在方块似的地里显得很是可爱讨喜。
等再过大半月,就可以提着这一把土豆叶子,往外拔。
土质松软,一拔就能拔出一大把土豆。
手臂抖两下,土豆上附着的泥土就能被抖干净,剩下一颗颗比拳头还大的黄色土豆。
之前采摘过的番柿藤现在叶子开始打黄,看起来是要枯萎的模样。
江浔依稀记得番柿应该是能一直结果的,但她并不知道怎么做才能让番柿继续生长下去,只能暂时等它们这样。
看完番柿,江浔又发现有两块田里长出类似小树苗的植物。
那植物绿油油的,叶子圆尖,枝干间冒出米粒大小的白色小花,看起来很是眼熟。
会是什么呢?
这一看就不是什么杂草,应该是阿雅种的什么东西。
江浔身子朝前探,鼻尖微动,去嗅这两株植物的味道。
还悄悄掐了点叶片的尖尖放入口中尝着,有点苦又有点辣。
是辣椒!
江浔反应过来了,这植物就和辣椒苗一模一样。
应当是上次她拿回番椒时,阿雅弄了一点来种下,现在长起来了她才发现。
上次拿回家的番椒早已吃完,她已经有好长一段时日没有尝过辣椒的味道了。
现在看见家里种了两株,对江浔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
摸摸两株小苗的顶端,就像是摸阿雅脑袋顶一样。
摸完,江浔回到矮桌旁,双手抱臂,安安静静看着正在写字的阿雅。
阿雅身段很好,笔直地坐在矮桌旁,头微低,手臂是悬空的,手腕轻微晃动,纸张上便出现一串工整的小字。
这样写东西应该很累吧?
矮桌太矮,凳子又有点显高,怎么看怎么不匹配。
江浔又看了看阿雅身后的房屋,有点破旧、狭窄,屋顶上杂草丛生,还覆盖着一层不怎么显眼的青苔。屋子里小到只放了一张床、一个衣柜、一个梳妆柜便有些拥挤了。
这房屋和阿雅也是不匹配的。
阿雅以前的生活过得那么好,没道理现在要过得差上许多。
她值得更好的。
她要比那个劳什子继母过得更好,才行。
江浔又收回视线,全心全意看着阿雅,满心满眼只有她一人。
那就再努力一点吧,努力挣银子,努力让她和阿雅都住上更好的地方。
下午时,两人收拾着准备去徐浆娘的茶摊,为徐浆娘凑点人数,热闹些。
江浔也难得穿了件红黑相间的衣裳,显得整个人要明艳精致许多。
两人牵着手来到徐浆娘的茶摊后,发现徐浆娘正把切好、裹上淀粉的土豆条放入油锅中炸。
油锅里冒出滋啦滋啦的白色气泡,香味儿很快就飘的整条街都是了。
有好些路过的百姓脚步不自觉变慢,脑袋朝这边张望,好奇地看是在干什么。
徐浆娘正好就抓住他们这种好奇心理,开口大声叫卖道:“又香又酥的土豆条嘞!买三赠一,买三赠一!还可免费品尝,不好吃不要钱嘞!”
“来尝尝来看看!这可是新玩意新吃食嘞,您来了可就是第一个吃到新东西的人嘞!”
江浔朝四周看了看,发现确实有很多百姓都停下脚步,驻足观望,想要上前尝试,却又有些不敢。
这个时候就需要有个人带头了。
江浔立马接上徐浆娘的话,捧哏道:“你说的可是真的?真能免费品尝?”
“那是自然。”说话间油锅中的土豆已经炸好,徐浆娘用大漏勺捞起来,放在另一个盆上滴油。
等油滴的差不多后,她又用一个小漏勺舀一白瓷碟子的炸土豆条,递给江浔。
这土豆条还冒着热气,江浔拿着东西转身吹着热气,让周围围观的百姓都能清楚看见这东西长什么样。
细长一条,拿着筷子夹起放入口中,咸味儿和胡椒的味道绽放在味蕾之上,外表薄脆,里面又是粉粉糯糯的,再加上土豆特有的那种淀粉香味儿,每吃上一口都是一种享受。
江浔没来得及说话,又拿了双筷子给阿雅,两人一起快速吃着。
旁边围观的百姓还在等江浔吃完之后分享是什么味道呢,结果就看见她们两人吃的忘我,都把大家晾一边了!
有一人不断闻到香味冒出,越等越着急,便率先走出人群,来到徐浆娘身边问道:“这一碟是怎么卖的?”
徐浆娘笑眯眯道:“一小碟十五文,买三赠一。”
“十五文?!”
价格一出,这上来问价的人眼睛都瞪大了,其他百姓也是难以置信。
怎么都想不明白这看起来就是土豆炸了一下的东西,为什么会这么贵?
这一小碟里能有一个土豆吗?
怕是一个都没有吧?居然敢卖那么贵?
确实,这一小碟里恐怕只有三四十根土豆条,算起来要是土豆大些,这里还没有一个土豆呢。
土豆才值几个钱?
“算了算了,我不要了。”上来问价的人想都不想便要离开,这么贵的吃食,他可吃不起。
“诶等等。”徐浆娘叫住他,道:“可以先尝一下,不好吃不要钱的,尝一下不吃亏。”
这时,站在旁边的江浔也开口冲大家道:“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简直能称为镇里数一数二茶果子了!反正都可以试吃,大家都尝一下,免得说我诓骗你们!”
“我先来!”李屠妇拨开人群,由远到近,身旁还跟着她的赘夫和儿子,走到茶摊旁后,她又说了句,“我先来,老远就闻到香气了,这什么好东西,还没吃过嘞。”
她也拿起一双筷子,夹了江浔手中碟子里的土豆条。
她是真没吃过这东西,吃进嘴里的那一刻,真是眼睛也亮了,灵魂也升华了。
李屠妇自己是个粗人,搞不来那些风雅的,不爱喝茶吃茶果子。
但这东西和其它茶果子不一样,入口微咸发麻,一下就把她的注意力全部吸引过去了。
“能做出这么好吃的东西,你可真是这个!”
李屠妇边又夹起一根土豆条,边冲徐浆娘竖起大拇指。
两个人都说好吃,搞得那个来问价的人咽咽口水,都不想离开了。
他默默拿起一双筷子,夹碟子中的土豆条。
入口咸香脆软,还真别说是真没吃过的口感,是真的很独特!
这下好了,这下他也走不动道了,默默站在一旁不断“试吃。”
李屠妇的赘夫用手肘捣了捣自己的儿子,用眼神示意他去买。
这时李屠妇的儿子才反应过来,走到最前面,拿出钱拍在徐浆娘的桌子上,闷声道:“我要一份!”
“得嘞!”
徐浆娘收下钱,笑眯眯给他装了一碟,还又拿个小碗,用干净勺子从大陶罐里舀出红艳艳的番柿酱,装进去。
“买一碟,免费赠一碗番柿酱,好吃得不行!”
这下可把大家说动了。
虽然大家也不太明白番柿酱特殊在哪里,但好歹是赠的,听起来似乎要比刚才要划算些。
不过他们心动,也只是心动试吃,依旧不是很愿意花钱买那么贵的东西。
徐浆娘也不介意,舀了一碟子试吃的土豆条放在桌子上,供大家品尝。
看着大家挤来挤去,把试吃碟里的东西吃了大半后,才道:“试吃不多了,大家觉得好吃可以买来品尝,买三赠一啊!四个人来买,每碟能便宜好几文呢!”
听到试吃不多了,好些排在后面的百姓都有些着急了,他们都还没吃到呢,怎么就不多了?
怎么办?买吗?
好些没尝到的人,心里期待感已经被提起来了,要是能吃到还好,没吃到可不就亏了?
站在人群后,有几位互相认识的姑娘们数了一下自己的人数,刚好有四个人呢。
“那就是……三碟土豆条四十五文……赠一碟的话……每碟11文还有多……多多少呢……”
有个姑娘数着手指在算,算来算去其实有点算不明白。
她大手一挥直接道:“不管了!可以买!便宜了三四文呢!”
她一发话,她的姐妹们就同她一起挤进人群中,冲徐浆娘大气道:“我们要买三碟!”
有她们开头,其他认识的不认识的也凑在一起,合计一番,打算一起买!
见徐浆娘开始有条不紊地卖起土豆条,江浔又提了一嘴,“老板,给我上壶茶上一碟土豆条,在这里吃。”
说完拉着阿雅坐在茶摊里一张竹桌旁。
徐浆娘听到后,大声应道:“好嘞!一壶茶一碟土豆条!”
她声音穿透力更强,一下就让茶摊周围围着的人听见了。
好些人这才反正过来,这是茶摊啊,他们可以边喝茶边品尝土豆条,完全不用那么着急的。
如此想着,又有几个人坐在竹桌旁,点了几壶茶水。
这才是徐浆娘设想的模样,来喝茶的人可以吃点茶果子,来吃茶果子的人可以喝点茶。
以往她也想这样的,但她这摊子毕竟只是街边的摊子,有钱有闲的客人为何要选她的摊子,而不去选大酒楼呢?
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她有自己独特的东西,能留住茶客们了。
江浔和阿雅坐下后,徐浆娘动作麻利,很快就上了茶和土豆条。
但她动作再麻利,也照顾不到那么多人啊。
李屠妇见状,带着自己赘夫和儿子开始帮忙。
江浔阿雅两人坐了一会儿,确认买土豆条的人都换了一批,没人能发现她们是半个托后,就把位置让给李屠妇一家三口坐着休息,她们两人继续去帮徐浆娘的忙了。
忙乱中,徐浆娘用搭在颈间的帕子擦擦额头上的汗,开口道:“我明日就请个人帮忙,真是麻烦你们了。”
她让大家来,本意是想请大家吃东西的,哪想居然忙到了需要让大家帮忙的地步。
搞得她还挺不好意思的。
“没事,昨日你也帮了我们,互帮互助应该的。”
江浔呼出一口气,稍微休息了一会儿,才又投入到帮忙中。
阿雅算数好,江浔又不想让她太累,就让她收钱。
好在徐浆娘也信任她们。
这一忙就忙到快要晚食的时候。
快要吃晚食了,就很少有人会来茶摊喝茶吃东西。
即便有零零星星几个客人来,徐浆娘也不接待了。
他们这一群人瘫坐在茶摊的椅子上,徐浆娘把最后剩的土豆条炸了,用一个大盘子摆在大家中间,茶也泡了新的。
夕阳余晖落下,把地面照得金灿灿的,把每个人的脸色照得红扑扑的。
像一副温情画卷。
大家虽然都很累,但喝茶的喝茶,吃东西的吃东西,脑袋中什么都没想,只过好当下生活的满足感油然而生。
休息够了,在徐浆娘的一声,“得空了我请你们到家里来吃饭。”中,几人四散离开,走向自己的家。
才吃过东西,江浔和阿雅还不是很饿,江浔就给自己找了事做。
把那些留下来的番柿和切好的土豆,搬到马车上。
阿雅则坐在院中,点着灯继续构思自己的话本-
第二日,把番柿和土豆运到江家村时,江浔没让阿雅跟着,反正去去就回。
来到江家村,江浔首先找到里正,让里正帮自己挑选一个干活老手,帮着做活。
里正见江浔是个上进的,会想办法种东西,不让地空着,心中甚是欣慰,给江浔推荐的都是老实本分的人。
江浔挑了个看着就踏实肯干的大娘,让她和痴傻男儿一起种地,工钱就按市价给。
要是一年到头来都不出什么差错,还能再涨银子嘞。
交代完,江浔就驾着车回到自己的铺子。
定做的大陶罐到了,阿雅已经把肉全部加上调味料了,现在只用把肉装进缸里就行。
江浔想速度快点,直接给自己用上大力决,扛着装肉的盆,哗啦哗啦往缸里倒。
她们做了好几缸酱肉,盐消耗得很快,但还剩下好几袋,只能全部堆放在西屋里了。
看着自己囤的那么多盐,江浔心中总觉得不安稳,从下午开始就一直用着大力决不断打铁,开始往外卖铁具。
卖出去东西得到盲盒后,她全都打开,开到好运就全用在自己和阿雅身上。
让两人一起好运满满。
有那么多好运加成,江浔总算觉得安稳许多。
有好运加成,她以往打铁总会打废一些,现在也没遇到了。
打的又快又好,不出几日就做好了六个大切肉器,全卖给肉摊老板们,小赚了一笔。
阿雅近日运气也还算不错,之前那本《女驸马与公主》本来已经渐渐淡出大众视野了。
但听说有户家的女儿学着话本里的方法,成功逃婚了!
这可让好些闺中女子也偷偷买了这本话本,就想看看自己能不能用上。
一时之间,《女驸马与公主》的销量又悄悄好了起来,也为阿雅挣了不少银钱。
这日,两人一人在院中写话本,一人在打铁铺中打铁,日子过得悠闲又缓慢。
突然有一看起来只有十六七岁的姑娘跑进打铁铺中,胡乱翻找着桌上的铁具。
神色慌张,不断朝铺子外张望。
在打铁的江浔停了下来,不明所以问道:“如此慌张,你是干什么的?”
那小姑娘流着泪,惊恐又倔强道:“姐姐,卖我一把锋利的刀吧?我是逃婚出来的,我不想再被抓回去了!”
江浔:……
江浔:?
第65章 帮助
听到逃婚这个关键词, 江浔一下想起前几日那件因为逃婚,让阿雅的话本重新火起来的事了。
话本中的主角逃婚后,去一家打铁铺买了刀具,而眼前这个逃婚出来的小姑娘, 也来打铁铺买刀具了!
太巧了, 这有可能真是那个看了阿雅的话本, 逃出来的小姑娘!
但逃婚总归是有人来找的,要是处理不好,很有可能惹上麻烦。
江浔看了一眼穿着破旧、浑身脏污、哭得满脸泪痕的小姑娘。她看起来年纪就小,眼神却倔强又坚毅,很像阿雅话本中那个可怜的主角。
“唉。”江浔叹口气,道:“可以, 卖你一把菜刀防身用, 你有钱吗?”
小姑娘深吸口气,压下抽噎, 开始在身上翻找着铜板。
她出来得太急, 几乎是脑海中出现逃婚的想法, 就跑了,根本没来得及为自己准备银钱。
翻遍全身上下后, 她只摸出来三枚前日早晨帮家里买菜时省下来的铜板。
沾染着泥土、有凝固干涸血迹的手摊开, 露出里面握着的三枚铜板, 和带着擦伤的手心。
一看就是在哪里摔倒了。
“我、我只有三文钱……”
话一说出口,小姑娘自己都觉得难堪,手臂抖了一下, 低下头慢慢把自己脏污的手缩回。
她只有三文钱能干什么呢?
最多只能买三个大馒头, 够她吃个几日,然后就会饿死。
不想成亲又有什么用呢?
她还不是无法活下去。
“打、打扰了……”小姑娘垂下了头。
“三文钱够了。”江浔从她手心中捻起一文, 晃了晃,“我只收你一文钱,卖你一把菜刀,但你需要先从这里走出去,然后进入旁边的小巷中,我才能把菜刀给你,能理解吗?”
原本还垂头丧气,觉得没有希望的小姑娘表情一下明亮起来。
也管不了江浔说的是不是真的了,都重重点头,道:“能,谢谢老板!”
交易达成,江浔也算卖出去一单,获得一个开盲盒的机会。
她看着小姑娘缩瑟着走出去、四处张望的背影,心中想到要是能开到好运的话,她就用在小姑娘身上。
要是开不到的话,那就只能让小姑娘自求多福了。
她在口中念叨几句一定要是好运后,搓搓手心,默念道:开。
盲盒闪出金光,好运二字旋转着跳出!
果然,她现在运气也很好,想什么来什么。
门外,一个神色慌张、灰头土脸的小姑娘走在街上,分外引人注目。
不管是路过的行人,还是街两边开铺子的老板,都会多看几眼。
可当江浔把好运用在小姑娘身上后!
那个刹那间,所有看着小姑娘的眼神,都被各种不一样的事物吸引走。
谁都没有发现那小姑娘钻进了打铁铺旁边的小巷中。
等再回神时,他们都以为小姑娘沿着街离开了。
看着对方进巷子后,江浔转身走进院中,同阿雅道:“我要带个小姑娘进来,你别担心。”
说着,打开院中后门,把站在巷子里有些迷茫的小姑娘叫进自己家中。
在写东西的阿雅见状,放下毛笔,走到江浔面前,同她一起看着面前的人。
说是小姑娘,其实也就比她小一两岁的模样。
“怎么了这是?”阿雅询问道。
看面前这人的状态,阿雅也猜得到是对方遇见了什么事,江浔再帮她。
因此并没有多想。
江浔:“前几日不是传有个小姑娘学着话本里的方法,逃婚吗?恐怕就是这个小姑娘了。”
能亲眼见到自己话本帮助的人,阿雅是有些意外的,眼神看了一眼江浔,嘴来回张了张却是什么话都没问。
只道:“这样,你给她换身衣服,换个装扮,我给她烙几个饼子,傍晚时分再出城,应当不容易被发现。”
说着,阿雅就挽起袖子,走向灶台处。
“好,我找找,我应当是有旧衣服的。”江浔把小姑娘带到水井旁,从里面打了桶水倒入木盆中,“来你先把自己的手和脸擦干净,等会儿换身衣裳。”
小姑娘在两个生人家中,都有些不敢说话了,几次想要开口说不用麻烦,却都被阿雅或江浔安慰过去。
她看看这两位面善的漂亮姐姐,勉强压下心中的不安,乖巧地用水洗手。
江浔进到屋子里,翻找自己的旧衣物,也就是原主十六七岁时穿的衣服。
原主有一段时日的想法和江浔的很一致,都是想着自己要做活,每天汗流个不停,就适合穿一点黑色或麻布色的衣服。
耐脏不说,要是实在不能穿了,扔掉也不心疼。
但后来原主就买了些漂亮衣服,和豆腐西施比美去了。
江浔翻找衣物时,除了把黑色的衣服翻出来,还翻了一套素白的出来。
黑色的拿给那个小姑娘穿,素白的让阿雅试试。
感觉阿雅会适合这种衣服。
拿着黑色的衣服出去,江浔让小姑娘去西屋里换,自己则来到阿雅身旁,帮着做饼子。
阿雅打算做肉馅儿的饼子,成亲那日李屠妇送的半扇猪肉,现在也入味儿了,正好拿出来做饼子。
江浔和完面后,两人一同把面团分为无数颗半个拳头大小的剂子,放在一旁发酵。
接着,阿雅拿着盆和勺,去墙角的大陶罐里舀酱肉。
酱肉已经发酵到软烂,因为后续还加了酒,所以有很浓烈的一股酒香味儿。一勺子舀下去,碎肉混合着汁水被舀起,那黏稠咸香的模样,即便没吃过的人都知道下饭绝对很好吃。
装了大半盆酱肉后,阿雅又往里加入了胡椒和葱花搅匀,放在一旁备用。
等待剂子发酵好时,阿雅擦擦自己的手,来到换好衣服的小姑娘身旁。
开始为小姑娘扎头发。
小姑娘以前扎的是包髻,也就是把头发在脑袋后盘成一团后,再用绢布、巾帕一类的东西包裹住。
这种发型简单又方便,连阿雅都常弄这种发型。
但现在要为小姑娘换个打扮,就不能再扎这种头发了。
阿雅上下打量过小姑娘穿的衣服,发现她穿上江浔的衣服后,气质干练沉稳许多,不说话时看起来有点不好惹的模样。
那便扎一个和江浔相同的马尾吧。
小姑娘两鬓还有些未长长的刘海,阿雅给她弄下来后,剩余的头发全扎在脑袋后面,用一根黑色布条捆住。
又找出多余的黑色布条在小姑娘手腕上缠绕几圈,让她变得更加利落几分。
如此一来,竟然有些像男子模样,只要姿态再目中无人一点,谁能分辨的出来这是女是男?
“好!这样就不会有意外了!”
看着阿雅把小姑娘装扮得那么好,江浔忍不住抱住阿雅,在她脸上偷亲了一口。
搞得阿雅瞪她一眼,说了句还有人在。
被她们提到的小姑娘哪见过这种亲密动作,眼神立马移开,看着院中跑来跑去的鸡。
就当做什么都没看见般,只是耳朵有些发烫。
剂子差不多醒好后,阿雅和江浔一起往剂子里灌入酱肉,像包汤圆一样包起来,再压扁压成饼状。
做好十来个肉馅面饼后,阿雅就开火,开始烙煎饼。
铁锅中滋啦滋啦响着,只一面煎至金黄,浓郁的肉香味儿就开始冒出了。
端坐在院中凳子上的小姑娘不断耸动着鼻尖,闻着炊烟中的柴火味和肉味,口舌生津,喉咙不断吞咽着。
她已经记不得自己多久没有吃过肉了。
她真的能吃上肉吗?
别不是断头饭吧?
吃完就会把她卖掉吗?
在胡思乱想中,江浔用碗装着煎好的肉饼递给她,让她先吃,吃饱了才有力气继续逃。
打铁铺没办法收留一个逃婚的小姑娘,小姑娘想要自由,就只能逃向更远的地方-
傍晚时分,浓艳如血的残阳洒在地上,身形瘦弱却挺拔干练、背上背着个布包,走路大摇大摆的人从巷子中走出。
沿着街边朝镇外走。
她太过普通了,基本不会有人注意到她。
但当她走到镇口,就要出去时,却发现镇口站着一位穿长衫的男子。
那是她的哥哥,就是因为要为这位哥哥凑去私塾的银子,她才会被着急忙慌往外嫁的。
看到哥哥的一瞬间,小姑娘脸上出现慌乱,原本自信的步伐变得踌躇起来。
很怕自己被认出来,很怕自己被抓住。
不行,她要自信一些,她要目中无人一些。
想到江浔对她的叮嘱,让她怎么样才更像男子,小姑娘就觉得不能这样放弃,不尝试就永远没有出去的机会。
她花掉最后两枚铜板,背对着哥哥坐上出镇的牛车,双手紧紧掐住自己的大腿,祈祷着自己能躲过去。
牛车摇晃着朝镇外走去,车上好些熟识的人在闲谈,让小姑娘两只耳朵都被嘈杂的声音充斥满了。
她感觉自己紧张到灵魂出窍,后背布满汗水。
当车从那穿长衫的男子面前过去时,那男子朝牛车上张望。
一眼望去全是大娘大爷,唯一一个年轻人还是个小伙子,根本没有他的妹妹。
他很快收回视线,继续朝镇中张望,心中恼怒的猜测着自己妹妹该不会早就跑出去了吧?
可最近几日他和爹都有守着两个镇口,完全没有遇见人啊?
如此想着时,他爹急匆匆从另一个镇口赶来,抓着他的手臂,冲着他道:“毅儿,你娘说今日有人在镇里见过你妹妹,说是进过一家铺子!走!我们快去找她!”
“是吗?那走,定要把她抓回来!”
两人声音不算小的交谈完,就朝着那家铺子赶去,想要抓住小姑娘。
而小姑娘呢?
她早就被江浔叮嘱过,发生任何事都不能回去添乱,所以她根本就没管这两人在说什么。
等到牛车已经出镇老远后,才敢偷偷放松下来。
打铁铺外,小姑娘的父母嘭嘭嘭敲着打铁铺的门,他们身后,两个儿子分别叫喊着,“老板开开门!我们有事与你商与!不费事的,开开门!”
第66章 一身白衣,九天玄女!
傍晚, 送走小姑娘之后,江浔和阿雅两人就坐在矮桌旁,一人拿着一个肉煎饼,吃着晚食。
桌上还放着两盘清炒的素菜, 土豆丝和茭白。
都用的是猪油炒的, 不会掩盖住蔬菜原本清香的同时, 还有点独特的油腥味儿。
两人吃上一口满满的夹着肉的煎饼,再来上一口清爽的素菜,怎么吃都满足无比。
阿雅还泡了一壶简单的茶水,感觉噎人时喝上一口,就什么都爽利了。
矮桌间有声音在交谈,江浔道:“那小姑娘还学着你写的, 来打铁铺买刀具呢。”
阿雅其实没想到自己的话本, 能让一位女子鼓起勇气,她道:“能帮到总是好的, 希望她平安。”
按话本子里来, 主角很快就会遇到山匪, 要出事了。
而现世里,一切都不算太平, 一名女子独自行走, 会遇见很多危险的。
江浔点点头, 也道了句希望。
矮桌间的交谈停顿了下来,火红的夕阳在慢慢往下坠落,余晖把一切都照的赤忱、热烈。
江浔故意压着声音道:“我给那小姑娘找衣服时, 翻出来一套素白衣裳, 应当合适你穿,等会儿吃过试试?”
她一双眼睛看着阿雅轻微眨了一下, 眸子水润,其中还有璀璨晚霞倒映出来的微光,像能燎原的火星子,看人一眼就能把人点燃。
阿雅被她这神情烫了一下,总觉得她是在暗示什么,是想干什么乱七八糟的事。
眼睛反射性地瞪向江浔,凶凶道:“你什么都不许做。”
江浔神色一下变得无辜,眼睛眨巴眨巴的,好似自己什么都没说。
可惜吃完饭,阿雅还是没抗住江浔的央求,换上一身白色衣衫,腰处系着一根青色腰带,裙摆是远看一片氤氲青绿,近看竹笔直修长摇曳亭亭。
她规规矩矩坐在床边,白日里挽起的长发被放下,发尾打卷,温顺又乖巧地贴在身上。
脸侧的头发被挽在耳后,露出莹白如玉的肌肤。
屋子的门开着,在深蓝的夜色中,天的边缘被模糊,似远似近,一切都是寂寥又静谧的。
江浔踏着如此夜色走近,像从神秘之处走出的幻影。
而阿雅,是献祭之品,是端坐于高高阁中,等待着她拆开的礼物。
是穿着白衣,神情温柔缱绻的神女。
靠近阿雅后,江浔觉得自己粗鲁的像山中未开蒙的野兽,粗粝的手指每触碰一下阿雅都像是亵渎。
层层叠叠的衣衫落下,堆叠如重瓣莲花。
江浔有些紧绷,每一次触碰都是缓慢的小心翼翼的,搞得阿雅也有些羞涩、不知所措,只能任由江浔摆弄,全身心交给她。
当打铁铺的门重重被敲响时,江浔的脑袋都被裙摆遮住了,鼻尖、嘴唇也湿漉漉的。
她本不想理外面的人,身体更朝阿雅前进一分,可惜外面的人带着她不出去就不罢休的气势,敲门声越来越重、越来越急促。
江浔:……
她愤愤从阿雅裙摆钻出,擦了把脸,被阿雅推拒着撵下床,只能理好自己的衣服,去看外面到底是谁!
在!敲!门!
现在时辰不算迟,太阳下山后天都还是蓝的,并没有完全黑下去。
外面街上人少了许多,但还是有两两三三行人路过。
除卖吃食的铺子还没有关门外,其他铺子已经把门掩上不做生意了。
还有少许铺子像江浔这也,早早就关门,准备歇下了。
哪想有这么不识趣的人,也不看时辰,硬要把门给敲开。
江浔脸色有些黑,唇绷直,穿过打铁铺时,还顺手把火炉旁放着的打铁锤给拎起来了。
打铁铺外的四个人敲了老半天门,都没听到铺子内有动静,脸上神情越来越不耐烦,眉头间皱出深深的沟壑。
稍微年长点的,穿着长衫的那个儿子猜测道:“是不是小妹就躲藏在这里,才不敢来开门的?”
越想越觉得是这样,其他人也分别点点头,你一言我一句道:
“对对对有可能,还是毅儿说的在理啊!”
“这些人,干了坏事不敢承担,铺子迟早开垮!”
“大哥说的有道理,那我继续用力敲!”
话毕,敲门声更加夸张,叫喊声也更大,把周围铺子里的人也引出来了。
宋月柔铺子中还有几个食客,吃饭吃到一半呢,就听到隔壁不断吵吵吵,吵的饭都吃不下去了。
他们直接站起身,重重把厚底粗碗往桌子上一磕!
“我倒要看看谁闹成这样!”
一群人从宋月柔铺子中走出,朝打铁* 铺的方向看去,打量那一家四口。
正巧,江浔也是在这个时候,拎着铁锤,打开铺子门,不算太友善地看着铺子外的人。
“你们有事?”
那比人脑袋还大的铁锤砰一声被放在门槛外,砸的地下的青石板似乎都颤动了下,令人胆寒。
站在最前面的男人差点被突然出现的铁锤砸到脚,赶忙拉着自己老婆往后躲了一下,有些生气道:“你这人怎么回事?脾气这么大?”
江浔没答话,就那么看着外面的人,手还拿在铁锤杆上,像是随时准备暴起伤人的模样,让原本还想抱怨的男人声音逐渐小了下去。
不敢说什么。
“这、这位老板,有人说今日看见一个小姑娘进你铺子,可有此事?”
他尴尬地清清嗓子,才道明来意。
原来是来找人的。
江浔也没瞒着,直接道:“确有此事。”
男人:“那你可知那小姑娘人在何处?她在你这里买的是何东西?”
“没买东西,没注意去何处了。”说完,江浔又把打铁锤提到屋子,准备关门,“没有其他事的话,就关门了。”
“等等!”男人挡了一下,语速飞快问道:“你再想想,真的不知道那小姑娘去哪里了吗?我是她爹,她那日和家里吵了一架后就跑出去了,我们怕她出事,着急哦。”
“那就更不是你家的姑娘了。”江浔道:“那小姑娘可是流着泪跑进来,说自己要被家里卖了,要不是她怎可能逃走?我看她可怜诶,她那父母真是挨千刀的,也不知因为什么事,要卖这么个乖巧的小姑娘。”
她这话说的阴阳怪气的,当着这几人的面,把他们骂了一顿。
但偏偏这几人还不能说,要是反应太激烈,那不真成了卖孩子的父母了?
一时之间,那男子脸上表情青了又红红了又青,煞是好看。
见他们说不出话,江浔手放在门上,又想把门拉来关上。
可外面的人就是不依不饶,那比其他人高出许多的穿长衫的男子跨步上前,伸脚卡进隔扇门中!
其实江浔能反应过来的,但他看见那人伸脚,想也不想就把门用力关上!
甚至还更加用力了些!
砰——!!!
“啊啊啊啊啊!!!”
木门颤抖,发出吱嘎一声,门框处朝内微凹,看起来刚修好的木门就要这么坏了!
被夹到脚的男子反射性想要收回脚,但江浔故意压着门不放,似乎是愣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一边不走心喊道:“天娘诶,你伸脚干嘛?!”
一边把门慢悠悠打开。
那男子收回脚后,像只公鸡似的,抱着自己的脚,单脚在原地嚎叫着转圈跳。
直接把围观看戏的其它铺子里的人给逗笑了!
那些吃饭都吃不爽利的人心中怨气也没了,大声同身旁人道:“咦耶,吃个饭还有杂技可以看,简直要得!”
“走走走,把碗端出来,边看边吃!”
说着这几人还真就把碗端了出来,蹲在地上,边看边吃着。
搞得长衫男子的弟弟有些不服气,瞪着他们,想骂点什么却不敢。
只能冲着江浔吼道:“是不是就是你把小妹藏起来了!快把她交出来!强抢民女是重罪,你怎么敢的!”
这话差点把江浔给气笑,还知道强抢民女是重罪啊?
那怎么敢打着嫁娶的名字,把女儿往外卖?
江浔脸上表情更加黑沉,声音也厉了几分,“我再说一遍,我没藏她,我也不知道那小姑娘去哪里了!”
“整条街的人都能为我证明!要不是不想惹麻烦,谁愿意看那么小的姑娘独自行走?要真是你们女儿,你们也干得出来这种事!?”
旁边蹲着看戏的人也出声了,“人家打铁铺老板是真不知道,我也是看着那小姑娘进去没几息就出来了,什么都没买,也不知去哪里了。”
“我们这里好几个人都看见了!”
“你们别赖着人家老板了!自己女儿看不住,也不知做了什么亏心事,才把人家小姑娘逼走的!”
因着豆腐铺便宜实惠。他们这里好些人都固定要到宋月柔这里吃饭的。
正巧今日就看见那小姑娘进打铁铺了,但他们确实也看见对方很快就出来了,沿着街边就走了。
和这老板没有半点关系。
有人这么说后,宋月柔和对面张记食摊的老板张三,还有张三的食客们也纷纷道:“是啊是啊,那小姑娘自己沿着街走了,没人知道她去哪里了!”
见那么多人都围了过来,长衫男子的弟弟身体缩瑟一下,唯唯诺诺,不敢说话了。
最终这一家人也只能灰头土脸离开,根本不敢说自家女儿是为什么要跑的,也不敢再多问了。
怕这条街上的人知道是怎么一回事,要冲上来打他们嘞!
好不容易把麻烦事解决,江浔冲街坊邻里们道谢。
别看大家对什么时都八卦,但关键时刻还是有用啊。
关上门,江浔火急火燎冲到房中,想完成之前未完成之事。
但阿雅早就换好平日里穿的衣服,躺床上睡熟了!
江浔见状,身形一下停顿住,收敛着动静上床,不想吵醒对方。
下次吧下次,这次就让阿雅好好休息。
她躺在床上,蹑手蹑脚抱住人,闭上眼酝酿睡意。
第67章 卖身契
第二日, 那穿长衫的男子居然又来了。
但他不敢再来找江浔,只敢在外面转悠,时不时朝打铁铺里张望,企图找到自家小妹。
江浔没有理他, 专注的做着自己的事情。
徐浆娘卖土豆条的生意走上正轨后, 就开始每日限时限量的卖了。
尽量让番柿酱能用得更久些, 因为下一批番柿至少还得百余天。
镇上风靡起这种吃食后,许多小姐少爷都会让自己身边的丫鬟小厮来买。
有时运气差点只剩最后一份时,他们还会互相骂架嘞。
而有些买到这种吃食的人,也会高价卖给这些有钱人,小赚一笔。
如此吃食,要不是几人精力有限, 没法做更多出来, 说不定都能风靡到其他城、镇嘞。
见炸土豆条卖得这么好,江浔又起了做切土豆花工具的心思。
切土豆花的工具还算好做, 把刀做成波浪形的就好。
江浔只研究了半日, 就把模具做出来了, 之后再要做这种波浪刀就会轻松许多。
中午吃过午食,照例是要午睡的。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屋子中, 阿雅坐在梳妆台前, 手摸出别在自己腰上的钥匙, 开梳妆台柜子的锁。
“要拿钱?”
江浔本来是想直接坐床上去的,看见她这动作,又好奇地走到她身边, 看她要干什么。
虽知道可能和自己没关系, 但心中还是忍不住期待,有没有可能是要给自己零花钱了?
“你忘了?谭木匠今日应当会来修鸡窝。”
阿雅说着话, 用钥匙把抽屉打开,露出里面规整占了一半抽屉的碎银和铜板。碎银在左边,有大大小小近十块嘞,铜板在右边,就更多了,一百枚穿成一串,足有四串。
这样看来,两人的小金库恐怕有近二十两了。
花花用用能攒下这么多,阿雅每每打开抽屉时,都会觉得幸福无比。
她拿出一串铜板,从上面数了五十枚出来放在桌子上,才把一串铜板又放回去。
“做鸡窝不算贵,做个好点的也才几十文,就可以让两只小鸡在冬天不用冻着了。”
放好铜板,准备关抽屉时,她手指顿了一下,又把放在抽屉里的另一样东西给拿了出来。
那是一张纸。
薄薄的,轻轻的,根本没有什么存在感。
江浔看了几眼这东西,总觉得有些眼熟,当阿雅把这张对折的纸翻开,露出里面的文字时,她才看出来是阿雅的卖身契。
反应过来的瞬间,江浔忍不住皱眉,心中情绪有些难言。
她来到这里,除了第一天遇见买卖人口,看过卖身契外。
就再也没有见过如此不平等的事了。
现在乍一看、乍一反应过来阿雅是曾经有过卖身契的人,那冲击力可想而知。
直接把她现在过得美好生活,都变得有些不真实,有些虚无缥缈了。
抿抿发干的唇,江浔勉强组织措辞问道:“这、这东西,你还留着?留着做什么?”
她想和阿雅好好过日子,并不是很想看见这东西出现。
是啊,留着做什么呢?
被问到,阿雅手指不自觉用力捏紧纸张的边缘,书页响动的声音发出,让本来就不算平整的纸张变得更加发皱。
她很快反应过来,放松手指,脸上表情故作轻松,问道:“浔姐姐,你要吗?”
江浔:?
她要什么要?
当初把这东西还给阿雅,就是存着想让阿雅把这东西销毁的想法。
哪想阿雅非但没销毁,甚至还留了下来。
这是想干什么?
以为自己在开玩笑吗?
还是觉得自己以后还要用到?
江浔心中又是心疼阿雅,又是有点不被信任的小脾气在翻滚,眉头越皱越深,嘴角都朝下掉了。
她弯下腰去,从背后笼罩住阿雅的身影,一手拿过阿雅手上的卖身契,一手圈住阿雅的腰。
稍稍用力,直接把人给抱起来了!
阿雅腿伤好了后,她就很少用这种旱地拔葱式把人抱起。
不过现在重新抱着阿雅,江浔才发现阿雅确实长高许多,以前两人可能差着一个头左右,而现在恐怕只差十多厘米了。
抱起来比以前顺手不少。
突如其来的姿势变换,使得阿雅小声惊呼,双手自觉揽在江浔脖子上,双腿都有点想夹江浔身上。
江浔稳稳抱住她,开始往外走去,才不管她到底是出于什么想法把东西留下的,反正这东西留着又没好处!
穿过院子来到灶台边后,才把人放下来。
“浔姐姐。”阿雅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站在原地,水蓝色裙摆像花朵一样摇曳几下,发丝也随着刚才的晃动,在江浔身上纠缠后,才离开。
她状似不经意间扫过江浔手中拿着的东西,黛色羽睫颤动,心中空落落的。
浔姐姐真的会把那一纸卖身契拿回去吗?
不、不会的。
肯定不会的。
阿雅双手垂在胸前,捏在一起,指节都有些泛白。
她最初只是不信任江浔,怕自己真的把卖身契撕了,会引来一顿毒打,甚至还会被送到官府去。
但后来,江浔待她一切如常,没有欺压打骂,没有强迫奴役,她是真的有在把她当人看。
她逐渐相信了江浔,也遗忘了卖身契的存在。
直到今日再次看见。
“你想把……拿回去是可以的。”阿雅低了头,只给江浔留个发旋,眼神扫过卖身契后又快速移开。
她语气轻快,仿佛什么都不在意一般。
这让江浔心中小脾气更加翻涌,很难接受她这样说。
“可以什么可以?我说可以了吗?”刚把阿雅放开的手,又长阿雅腰上去了,箍着人靠近自己,“都说了这东西你想怎么处理都行,怎么还留着?”
灶膛里留的有火星,江浔抬脚勾动着灶里插的木棍,猩红火光不一会儿就开始冒出。
“我可不想要这东西。”
说罢,江浔朝前走一步,把阿雅抵在灶台边不得动弹,身体朝下弯曲,两指夹着那张卖身契往猩红火焰中送!
纸一碰到火焰,就被烤到干枯卷曲,上面出现点点被灼烧出来的孔洞,黑色灰烬覆盖在边缘,火星打着漩,纸张晃动,好似在扑腾翅膀的枯叶蝶。
“浔姐姐!别!”
看见卖身契要被烧毁,阿雅脸上闪过慌乱,双手抓住江浔的手,想要把东西抢回来!
“烧了没用的!要去官府消除契约才有用!”
她知自己是没法阻止江浔的,只能语速极快地说完,抬眼看向江浔,希望江浔能相信自己。
听到要去官府才能解除契约,江浔手腕朝上一台,冒着火星、差点被她脱手扔进灶里的卖身契又被拿了回来。
迅速捏在手心中,摁灭上面的火焰。
幸好及时,卖身契只被烧毁了一些边边角角,并没有烧到字迹。
只是变得更加皱巴巴灰蒙蒙罢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江浔拿着东西,面色严肃,“你可别骗我。”
阿雅根本就没去看卖身契好还是不好,眼神直接落在江浔身上,眼圈泛红眼中有涟漪,身体用力往她怀中靠,嗓音哽咽悲戚:“我说的当然是真的,浔姐姐,谢谢你呜,我明白的我都明白的。识尽千千万万人,终不似,伊家好。”
她不应该去试探江浔的,她不应该有一丝怀疑江浔的。
她只是觉得自己不够好,只是觉得这样的自己真的会被喜欢吗?
她好想能早点遇见江浔,好想在她最秀美的年华遇见江浔,好想在她家中没有变故、她没有陷入泥潭染上脏污是遇见江浔。
如琉璃珠子般的眼泪从阿雅眼中落出,她仰头,带着滚烫的泪水亲吻在江浔的下巴。
她什么都不想去想了,她只想把自己交付给江浔。
江浔没被突如其来的亲吻弄懵,她特别灵性,在阿雅在她下巴上烙印下一吻时,她低下头,同她亲吻在一起。
爱是什么呢?
爱就是连阿雅委屈自己,她都看不下去。
她把阿雅抱了起来,放在灶台的台面上,双腿卡进阿雅腿间,撑着台面吻着。
鸳鸯爱侣,水乳交融,灵魂嵌合。
生涯有分限,爱恋无终已。
江浔突然有点懂阿雅的想法了,是没有安全感,是不自信,是经历了许多之后看不见的伤还没有愈合。
亲吻到窒息时,江浔放开了阿雅,喘丨息交叠道:“走!我们去官府!立马就把这什么鬼契约给解了,还你自由身!”
她把卖身契卡在自己腰带上,一手揽住阿雅的腰,一手托住阿雅的屁股,就把人抱着走向打铁铺的方向!
阿雅脸上泪还有点止不住,头埋在江浔颈间,湿漉漉的,脑袋空白,也没有想去阻止江浔。
两人穿过院子,穿过放满铁具的打铁铺,打开铺子门正准备出去时!
正巧和抬起手准备敲门的谭木匠对视上!
谭木匠:?
江浔:?
阿雅:!?
砰——!!!
两人都慌了。
江浔猛地把门踹上!
阿雅都还没从她身上下去呢,就开始推拒着她。
搞得江浔在原地踉跄着转了几圈,才把人放在地上。
阿雅双手抹着自己的眼泪,江浔理着自己的衣服。
好一会儿才敢重新开门。
谭木匠:?
谭木匠身后探出个头,是谭婆婆,谭婆婆笑眯眯在两人之间打量,感叹道:“浓情蜜意啊浓情蜜意啊~”
江浔和阿雅:……
两人两色爆红,赶忙把谭婆婆和谭木匠请到家里。
谭木匠是来修鸡窝的,江浔给他们二人倒了两杯茶水,几人在一起聊了几句,把鸡窝的大小高矮聊明白后。
江浔和阿雅才重新走出打铁铺,站在街上发懵。
她们要干什么来着?
对对对,她们要去官府。
江浔拍拍自己的头,从巷子里牵出马车,带着阿雅一同去想官府。
第68章 水纹刀
坐着马车, 很快就到了官府。
想要为阿雅赎身倒是不难,只是手续太麻烦了,因着卖身契被烧毁了一部分,官府还需要重新开具新的卖身契, 然后才能为她们办解除契约的事。
来来回回没个十天半个月完不成。
那些官差还要收点辛苦费, 不然还不给办。
阿雅卖身契上的内容被更改过, 写的不是她原本的名字,身份也不是原本的身份。
再加上这个地方没谁认识她,等卖身契失效后,她就能以新身份生活了。
从官府出来后,阿雅忽觉浑身轻松,神清气爽, 自己被磋磨的那段记忆, 在脑海中已经模糊不清了。
呼吸间能闻到瓜果熟透的甜腻香味儿,脚仿佛踩在云上, 心情美妙得不行。
她拉着江浔的手摇了摇, 撒娇道:“我们去买荔枝吧。”
买买买!
那当然是要买的!
江浔看着阿雅眼神发亮, 脸上笑得出现两个梨涡的可爱模样,总算能感觉出来她的青春与活泼了。
当即没犹豫, 赶着马车在街上逛着, 看到什么都想买。
糖葫芦?
适合阿雅吃, 买!
荔枝?梨子?柿子?葡萄?
阿雅想吃,买!
还有各式各样的糕点每样只买一枚,也买了不少。
以及木质、银质、玉质的首饰, 都买了好几样, 把阿雅装扮起来,更显俊俏。
两人足足在街上逛了一个时辰, 几乎把整个清水镇都逛遍,才回到打铁铺中。
院内,谭木匠已经把鸡窝搭起雏形,再把顶部安上,内部放上稻草就差不多了。
谭婆婆本来是坐在凳子上,同自己儿子闲聊的,但闲聊久了,她也站起身走到谭木匠身旁,弯腰去看江浔阿雅种的菜。
打从进门起,她就注意到这些菜了,绿油油一片很是吸引人。
只是那番柿叶子卷曲,尖端开始发黄,看起来是要枯萎了。
她倒是知晓这番柿已经收过一茬了,所以有些疑惑江浔和阿雅怎么不把这叶子给剪掉。
江浔和阿雅进门后,两人脸上都笑意融融的和谭婆婆打招呼。
“今日辛苦谭婆婆和谭木匠了,我们买了水果,一起来吃吧。”
江浔让阿雅先去坐着休息,自己提着布袋放在灶台上,从其中拿出一把荔枝放在矮桌之上,让大家一起吃。
这个季节就是吃荔枝的时候,但寻常人家很少像江浔这样,一买就买一大把。
大家通常都是买几颗尝尝味儿,解解馋。
“你先吃,我进屋去放东西。”
阿雅和江浔站得近,小声说完话,又冲谭婆婆笑笑后,阿雅就拎着装糕点那个布袋子,朝屋内走去。
半掩着房门。
她坐在梳妆台边,先从布袋子里拿出被单独装在小木盒中的首饰,唇边抿着笑,打开小木盒,把里面的首饰全都摸过一遍。拿着簪子对镜在脑袋上比比,或拿着镯子在手腕上比比。
好一会儿,才把这些精致的东西放回木盒中,把木盒放入梳妆柜中。
她又拿出钥匙,打开锁上的柜子,从里面拿出二两银子。
今日花了不少钱,她和江浔身上的钱都用光了,要再拿点出来傍身才是。
和江浔在一起后,花销上她都日渐变得随意起来,不像往日一般节省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现在她过得比以前好很多,也不用过于节省,心情好时买点东西,也是应当的。
带着笑把自己说服后,阿雅才又出去,重新把房门关上。
外面,谭木匠自己把鸡窝做好了,每一个有尖角的地方还给她们磨得圆润许多。
防止不经意间受伤。
两只小鸡不知这东西是给它们做的,但还是自发地围着这东西转圈。
似乎很高兴,翅膀扑腾几下后,扯着嗓子“咯咯咯”叫着。
江浔见它们这样,把手中的荔枝壳放在桌上,一手抱着一只鸡放在鸡窝中,拍拍它们的头,就相当于告诉它们这是它们的窝。
两只小鸡好像明白了似的,“咯咯咯”叫得更欢快,还里里外外来回走,巡视着自己的窝。
考虑到它们要生小鸡,鸡窝做得大,足够它们撒欢。
阿雅走到江浔身边,把钱结给谭木匠,总共是一百文。
结完钱,谭婆婆站在一旁问道:“你们家这番柿不剪枝啊?叶子都枯黄了,该剪了。”
一句话把江浔阿雅两人问懵,阿雅走到番柿前,有些疑惑道:“剪枝?”
看她们两人脸上表情空白,都是一副听不懂的模样,谭婆婆用手指托起番柿枯黄的叶,指给她们看。
“像这种,就应该剪掉了,要不是一整颗都会长得不好的。”
说完,谭婆婆又把这些番柿叶子给扒开,露出最下面的主茎。
被层层叠叠遮挡住的、见不到阳光的主茎上,长出好几株泛着新绿的芽。
“你们看,剪来只剩这些嫩芽就行,等过段时日它们又会长起来,结出大个的番柿。”
面对这些嫩芽,谭婆婆就没有上手去碰了,就指给两人看。
叫两人脑袋凑上前去,发现还真是有很多嫩芽,支楞着冒出两片尖尖的带着锯齿状的叶子,看起来很想要茁壮生长,突破阻碍见到阳光。
“原来要这样,我们俩都没种过番柿,谢谢谭婆婆解惑了。”江浔摸摸脑袋,咧嘴笑着。
阿雅则去找来剪子,在谭婆婆的指导下,咔嚓咔嚓剪着番柿枝。
她们两人肯学,谭婆婆一人教了一次后就都会了,剩下的就不用谭婆婆再守着了。
“那我们先……”谭婆婆想说他们就先回去了,哪想江浔还有话说,让他们先别慌着走,转而拿出一个东西,递给谭婆婆看。
“谭婆婆,此铁具名为水纹刀,其形状似海中波涛。用来把土豆切成水纹的模样,很是有趣、吸引人。”
“麻烦您带回去给徐浆娘试试,也算是为她的摊子增加特色。”
江浔把自己做出来的水纹刀,也就是波浪刀递给谭婆婆。
那刀上流畅又奇特的波浪弧形,让谭婆婆有些惊讶,拿在手中都有些不知该怎么拿。
忙道:“好好,我会拿给她的。”
说完正经事,谭婆婆才又道:“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江浔拿了一串、估摸着有十几颗的荔枝递给谭婆婆,把谭婆婆二人送到门口后,才走进巷子把马牵到院中,开始喂草。
“我们把番柿叶修剪完吧。”阿雅道。
两人一人拿着一把剪子,开始修剪着番柿叶和枝。
不费什么事,一会儿就把所有番柿都修剪了。
原本黄绿一片的番柿叶消失,只留下光秃秃的绿色茎干,看着地都空旷许多。
番柿叶鸡是不能吃的,江浔只能可惜地扫在一起,准备扔出去。
弄好之后两人终于得空休息,江浔洗干净手坐在矮桌旁,剥着荔枝。
阿雅比往日黏人些,要挨着江浔坐,还要枕在江浔怀中,专注得看着她,不愿意挪开眼。
如此模样,惹的江浔内心雀跃甚至想扭两下吼两嗓子,但表面上她还是那个成熟稳重的江浔。
熟练地剥着荔枝,喂到阿雅嘴中。
看着阿雅被甜到眯眼,就觉得自己心中也甜滋滋的,就觉得这才是过日子。
休息够,还有点时间,江浔来到打铁铺中继续开着店子。
她的生意还算可以,每日都有零零散散的人来买东西。不过最主要,她还是靠卖自己做的小工具赚钱,收入很可观。
阿雅在院中,也开始继续写着话本。
这次她写的是一位普通的女子辛苦洗衣、织衣贴补家用,自己过得不怎么好,不被重视。有天,女子在河边洗衣时捡到一枚被人撬开、还流着血的蚌壳。
她将河蚌带回了家,夜晚之时,河蚌变幻成人要吸食她的血来养伤。
女子被身边的人索取惯了,面对河蚌要吸血的要求,善良的女子答应了。
在日渐相处中,女子家人越来越过分,要得钱财越来越多,甚至生出要把女子卖了换钱的想法。
河蚌为报恩,拿出珍珠让女子拿去卖了换钱。
可有一就有二,女子的家人知道女子有钱,便使用各种办法让她交出很多的钱财。
极致的压抑催生出女子反抗的念头,女子和河蚌一起惩治了所谓的家人,最终逃到一处小镇,安身立命。
女子成了养蚌女,靠着卖珍珠生活越过越好,住进了汴京城。
这个故事偏灵异志怪,但本质是一个温馨救赎的小故事。
也没离开阿雅想表达的,每个女子都应该有反抗的勇气的内核,同时也隐晦的在提醒女子们,或许她们现下过的生活并不好、并不正常。
灵感来时,她写得飞快,笔走龙蛇,直至把一小段故事高丨潮写完,才猛地放下笔,开始揉按着自己的手指。
她写太久了,握笔也握地太紧,手指都僵硬了。
抬头看看天,天色昏暗,就差伸手不见五指了。
“糟了!饭还没做!”
阿雅眸子睁圆,懊恼自己怎么能写这么久,她站起身,快步来到灶台旁,烧水放米准备煮饭。
打铁铺内,江浔差不多准备关门时,徐浆娘来了,手臂上还挎着一个篮子,里面装着熟悉的小南瓜。
她把篮子递向江浔,口中道:“你给的荔枝可真是甜,还有那个水纹刀,也有意思得紧。”
刚拿到水纹刀时,徐浆娘还不知道怎么用,切坏好几个土豆,才找准要领,把土豆切成水纹模样的一条。
还真别说,这纹样只有在衣服上见过,哪里在吃食上见过啊!
要说那些造型好看点的食物,她也只在大酒楼里见过,那是真好看,指青山是青山、翠竹是翠竹。
没吃进嘴里前,谁都不知道会是什么食物。
徐浆娘也没吃过。
水纹土豆条切出来后,她就觉得,有如此一样又特别又接地气的食物出现。
大家一定会很喜欢。
“我来是想问问,你做这东西出来,原本是打算干什么的?”徐浆娘朝江浔靠了靠,声音压低,怕别人把这秘密听了去,“或者,这东西还可以做什么?”
徐浆娘脑子赚得快,猜到这东西应该还有其他用,不然江浔恐怕没闲工夫做这个。
江浔没瞒着,她本来也打算给徐浆娘说,只是现在才有机会。
“你听说过一种吃食吗?叫土豆花。”
徐浆娘摇头。
江浔笑了一下,心想你要是听过就怪了,“那是西域的一种吃食,把水纹刀切出来的土豆条炸过,放入盆中,拌入盐、葱姜蒜、胡椒、茱萸……这些增味儿的东西,做出来的口味别具一格,甚是好吃。”
“徐姐姐,你可以做一下,保准赚钱”
“只是,这水纹刀我不会只卖给你一人。”
送走沉浸在思考中的徐浆娘,江浔拿着嫩南瓜和南瓜花,走进院中。
冲阿雅高兴道:“阿雅!我们今日吃蘸酱菜!”
第69章 蘸酱菜
阿雅才把饭煮上, 并没有想好要吃什么,看见江浔拿着一篮子嫩南瓜走过来,想了想觉得也可以。
做蘸酱菜方便,只用把菜煮熟, 蘸鸡蛋酱裹上豆皮, 真是怎么样都好吃, 久了没吃还想得不行呢。
“好呀浔姐姐,那你把想吃的菜煮上,我去豆腐铺买点豆皮回来。”
阿雅冲她露出温柔的笑意,手指在耳边撩了一下,把垂下来的发丝撩到耳后,理理自己的头发, 准备去隔壁豆腐铺。
宋月柔开的豆腐铺把豆腐一家都卖完了, 从豆子豆皮到豆腐,小吃也好正经吃食也好, 应有尽有。
附近几条街的街坊, 都喜欢到她那里去买东西。
“好, 你快去快回。”
江浔点头答应,来到灶台边, 放上另一口锅, 加上水把嫩南瓜煮进锅里。
随后, 她又挑出几样叶子菜,有莴笋叶、茭白、莼菜、蕨菜,淘洗干净, 等着锅中水开就可以分类煮下去了。
先把要煮久一点才能熟的菜煮下去, 和嫩南瓜一起煮着。
在等它们熟的时候,江浔灵光一闪, 决定切点土豆一起煮。
土豆这种东西做什么都好吃,还管饱。
她走进打铁铺,去拿自己做好的水纹刀,打算把土豆切成土豆条来吃。
顺便再到门口去看一下阿雅东西买好没。
走到打铁铺门口,她没在豆腐铺看见阿雅,反倒是在对面街上看见了对方。
有个商贩挑着扁担在卖菜,框里菜已经不多了,只剩了生菜和紫苏,刚好可以配合着鸡蛋酱吃。
买菜要不了多久,江浔就站在铺子门口等着阿雅。
当买好菜的阿雅转身与江浔对视上时,两人心有灵犀地露出笑容,整个人都明亮活泼不少。
阿雅走了回来,江浔牵起她的手回到院中。
锅里的嫩南瓜和菜已经煮好,江浔用漏勺把东西捞起,放在一旁沥水。
再把剩下几样只需要烫一下就好的菜放下去。
阿雅在她身旁,把生菜和紫苏洗干净。
紫苏是两面都是绿色的白苏,而不是那种通体成紫色的紫苏,用来包蘸酱菜最合适不过。
想了想,她又拿了两根黄瓜出来,一起放在漏勺上。
“我们再加两个土豆怎么样?”江浔举着水纹刀,对阿雅晃了晃。
“浔姐姐想吃就做吧。”
反正做多做少浔姐姐都吃得完的,不碍事。
阿雅说完,拿上一个碗去酱肉罐里把酱肉舀出来,准备做鸡蛋酱。
江浔则拿着水纹刀“哒哒哒”的切着土豆。
昨日给那小姑娘做肉煎饼时做得多,肉煎饼还剩了几个,那几个肉煎饼就连带着江浔切的土豆条,全都放在快煮好的饭上加热着。
那口煮嫩南瓜和菜的锅被江浔洗干净,拿给阿雅炒鸡蛋酱。
鸡蛋酱好做,把鸡蛋炒散后加入酱肉炒至均匀,再加入大葱、蒜、香菜。
江浔喜欢吃辣,阿雅就额外多放了点茱萸,加足辣味儿。
等锅里白烟裹挟着香气翻滚而出时,鸡蛋酱就做好了。
两人把酱和菜放到矮桌上,江浔又额外洗上一串葡萄,这才准备开动!
江浔率先把豆皮放在自己手上,往里面放入紫苏叶打底,每样菜拿一点蘸上鸡蛋酱放在紫苏叶上,最后香菜封顶,把豆皮裹起来。
她裹的一个都比阿雅两个还大了,阿雅没慌着吃自己的,而是好奇地看着江浔,心中想着她真的能吃下去吗?
当看见江浔大张着嘴巴,根本不勉强地咬下一口,两腮鼓鼓,眼睛却享受地眯起的模样。
阿雅也跟着笑了出来,觉得浔姐姐好可爱啊,不管吃什么东西都能表现的很满足很快乐。
江浔嚼着嘴里满满一口蘸酱菜,鸡蛋酱又香又鲜的味道,加上各种菜的甜味与清爽,明明是很普通的一餐,甚至还都是素的,却让她觉得比那些大鱼大肉还受用。
吃完一整个,她又用筷子戳着嫩南瓜,咬上一口。
嫩南瓜水分很足,还很甜,像喝了一口满满的甜水。
第一口把嫩南瓜咬开,就可以往里面放入鸡蛋酱、紫苏叶、南瓜花和香菜了。
她喜欢紫苏叶的口感,干爽的、有独特香味的。
南瓜花也很不错,有点南瓜的味道,口感绒绒的。
两人准备的菜很* 多,每样吃完一遍,就有些半饱了。
这个时候饭上蒸着的土豆条才熟透,江浔把土豆条和肉煎饼都端上桌。
这土豆条她就只切了个花样,也没有做成土豆花,直接裹着豆皮往嘴里塞。
那绵密如冰淇淋般的口感,加上鸡蛋酱的鲜辣,把她鼻尖都吃出了汗,嘴唇红艳艳的,爽的不行!
第70章 赚钱啦赚钱啦!
江浔干的是体力活儿, 消耗大食量也大,把蘸酱菜吃了大半,又吃了好几个肉煎饼后。
她才算吃饱。
阿雅比她的食量小很多,吃饱后, 就撑着脑袋, 笑眯眯地看着江浔风卷残云。
吃过晚食, 两人坐在一起抬头看着天,数着天上的星子,吃着盘中甜滋滋的葡萄。
第二日早晨,两人早早赶着马车来到江家村,去看种的菜长得怎么样了。
有黑泥土加成,菜已经发了苗, 小巧又绿油油的模样, 让两人心情都不自觉变好。
那个痴傻男儿已经起来了,在地里晃悠, 检查有没有长杂草, 或者有没有人或动物毁坏菜苗。
看见江浔和阿雅出现, 他跑得乱七八糟的来到两人身边傻笑着。
江浔让他和自己一起,把肥料从马车上搬下。
种地的人都会沤点农家肥, 所以江浔带那么多那么大的布袋子来, 也没有引人怀疑。
搬完肥料, 江浔交代清楚要什么时候撒一次肥后,阿雅把带来的荔枝递上前,让痴傻男儿和另一位大娘分着吃。
现在痴傻男儿的吃食由大娘管着, 她们只需要出点银子, 也就是伙食费就行。
大娘心善,倒是把痴傻男儿管得很好。
离开自家土地后, 江浔和阿雅二人没有慌着回清水镇,而是来到江家的后山,打算在这里砍点竹子。
马车就停在山脚下,两人不进山,就在外面砍竹子还能看着点马车不被偷。
这竹子砍回去是要为院中的菜地搭棚子的,所以江浔尽量挑的都是笔直大根的,能保证做出来的棚子稳固坚硬,不会风一吹就倒,雨一下就塌。
砍竹子用的刀是江浔自己做的砍柴刀,刀锋锐利,不用花太多力气就能把竹子砍下来。
很是好用。
拖着竹子回到打铁铺,今日江浔不打算打铁,打算先把棚子的雏形做出来。
所以她让阿雅帮她在铺子中守着,自己在院子里做东西。
阿雅坐在打铁铺的桌子旁写话本,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有没有人买铁具。
如果有人买,她就把自己在写的东西一挡,去卖铁具。
有些没灵感时,还可以扭头看向院子的方向,看江浔认真做东西。
那专注又用心的模样好似在发光,像温暖的阳,让她挪不开眼。
因着以前有做浴房的经验,这次江浔做棚子做得又快又好,做出来的架子雏形就放在菜地上,下雨时往上面搭上油布,四面防水。
临近傍晚,徐浆娘收摊后又来到打铁铺寻江浔。
“江妹妹,我来可是带了买方子的银子来的!”
徐浆娘昨夜回去想过了,江浔要卖水纹刀她是阻止不了的,只能和江浔商与先拿下拌土豆的方子,卖上一阵时日,再让江浔卖水纹刀。
“可以,那自是可以的!”
有钱赚,江浔脸上笑容都灿烂许多,开始站在灶台前教徐浆娘如何做土豆花。
阿雅感兴趣,也在旁边听着。
昨日江浔只给徐浆娘说了土豆花需要的材料,但想要真正做得好吃,还是得看她做一遍才行。
她想的就是先让徐浆娘把土豆花卖出名气,自己再卖水纹刀也会好卖些。
算是互惠互利。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番柿土豆条的名气渐渐变小,徐浆娘又推出了拌土豆这种新吃食,又让她的摊子人气更上一层楼。
大家本以为这只是个普通的小摊,番柿土豆条好吃是好吃,却也不是太难做的食物,好多人家在家里尝试过几次后,都能复刻出来。
但拌土豆的出现,让大家逐渐发现这处小摊的不简单。
人老板还真就懂创新,简单的土豆能做出这么多花样。
渐渐的,徐浆娘的摊子成了世家子或文人骚客追捧的地方。
平日里他们好东西吃惯了,也想吃点接地气的。
周围城、镇里的许多小姐公子也被吸引,出门游玩之时,最喜在徐浆娘这里吃上一口。
徐浆娘的铺子也越来越广,又租了好几个摊位,请了好几个人。
赚得盆满钵满,和江浔阿雅二人分红之时,都分得尤为的多。
日子一天一天过,江浔在拌土豆没那么火的时候,大肆宣传自己铺子能做那种奇特又流畅的刀,让大家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把刀卖出去的同时,算是为徐浆娘又续了一波人气。
九月初时,李屠妇带着自家赘夫,来给阿雅分红。
阿雅的话本卖得很好,每日能固定卖出几本,一月下来竟然能卖出百本还多,还要算上租借出去所赚得零零碎碎的钱。
到月初时也能拿到十多两银子。
阿雅再把自己新写好的《蚌女的报恩》给赘夫,并把自己想好的俗称单字一个雅也告诉了对方。
反正凭借一个字,也没有人能认识她。
夜晚,两人凑到一起,把几乎占满整个抽屉的银子全部倒在被子上,埋着头数着。
这里只是银子,铜板因为太多了,都放衣柜那边的大抽屉去了。
还险些放不下!
数完,被子上放满暗褐色铜板,足足有三百串!
那就是三十两啊!
两人脖子都埋疼了,手指都数抽筋了,才终于数清,又费力地把铜板放回衣柜中,开始数银子。
银子就好数许多。
两人先大概抓一把碎银,放在小秤上称,每十两放为一堆,居然也有八堆了。
那就是八十两。
一共一百一十两,减去之前存下的约二十两银子,两人上个月总共赚了九十两!
要是以后都能赚这么多,该多好啊!
两人把银子好好收起来后,激动地抱在一起,倒向床上,暖融融热乎乎地说着小话。
江浔:“明日我们就出去买东西去!天气转凉,买点厚衣服与厚被子,铜板那么多,我们多用用!”
有那么多钱,可不用省着了,把要用的东西一次性买完才是最爽的呢!
阿雅在江浔脖颈间蹭了好几下,蹭的头发都有些炸毛了,才毛茸茸地说道:“好,也给你买点新的头饰,浔姐姐戴红得最好看了。”
江浔没法在手上耳朵上戴东西,因为不利落,不过倒是可以在头上戴。
就戴点简单的发绳什么的,不会影响到她打铁,又好看。
第二日,两人都没有做活,好好休息一上午后,下午才坐在马车上慢悠悠上街去。
先去成衣铺,一人挑选了两件厚实的冬衣,再去卖被子的铺,定做一床十二斤重的棉花被子。
花了不少钱。
不过她们有钱,铜板越堆越多,放在家里不好放,还怕被偷。
花出去才安心。
又去了卖脂粉的铺子,选了护手防皴裂的脂膏,和雪肌膏。
雪肌膏还是有点用处的,至少用在阿雅身上是有用处的,让阿雅整个人越发透亮白净,都能与白瓷媲美了。
想当初江浔刚把阿雅带回家时,阿雅还是个瘦瘦小小,脏兮兮的小姑娘。
没想到被她养啊养,养成了如此俊俏的大美人。
这要是放在现代,指不定如何吸引人,如何风姿卓越呢。
后又去镇上的首饰铺子,为江浔挑选好几种头绳,有可以绑在额头前的抹额类,也有直接绑在头发上坠着流苏的精巧头绳。
阿雅拿着头绳在江浔脑袋上比划时,脸颊微红,有些害羞又有些期待地说道:“日后让我为你梳发吧?每一日可以吗?”
好像在说什么情话,把江浔脸都搞红了,憨憨地摸着自己的后脑勺。
点点头。
买完所有东西,又去买了点肉和菜,两人才赶着马车慢悠悠回家。
神奇的是,生活中总会充满惊喜,阿雅看着鸡窝中翻着肚皮睡得正香的狸奴,惊讶地喊了一声。
“浔姐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