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变化之初艾修是没有察觉的。
等被鲤伴发现的时候, 已经是显露在体表的时候了。
一开始谁也不会莫名其妙想到那一方面，鲤伴以为是鵺趁着艾修失去意识的那段时间对他用了什么术式或诅咒。
哪怕艾修狠下心来，物理上几乎将自己腹部挖空, 反转术式再生出来的身体里依旧存在那种东西，彰显着在不知不觉间，那东西已经与他融为一体。
这个发现让鲤伴深深忧心起来。
他们一起去找了珠世。
珠世对人体的了解深厚，一眼认出艾修警惕的东西。
艾修微微结舌，迷茫又惊诧地看着珠世：“您说……这东西是、是”
用来孕育生命的器官莫名其妙地出现在艾修的身体里, 见识过鵺几息之间将羽衣狐的力量和生命全部吸干的场面, 鲤伴不觉得这会是什么好事。
现在看起来无害，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回自内部将爱人蚕食。
“或许……是艾修先生原本就同时拥有两个性别, 妖怪我不是很熟悉, 但人类里曾经有过这样双性的存在。暂时看下来, 这并不是什么病症，对身体也没有负面的影响。”珠世左右没看出异常来，见鲤伴神色过分凝重的样子, 带点安慰道。
“……之前是没有的。”
因为怀疑是某种妄图汲取艾修力量的妖怪, 鲤伴特意去找了花开院秀元。
好奇心旺盛的阴阳师顶着鲤伴的眼神压力在艾修小腹上摸了又摸, 最后得出结论：“应该不是妖怪，找不到任何和艾修以外的联系，也没有灵魂。”
至于诅咒, 按理这方面咒术师是专业的, 但去找了估计也没用。
“要是这一代有六眼诞生看可以, 其他的……”
咒术上的研究指不定还没他深厚, 在只大多数只看中战斗力的咒术师世家里面, 哪怕有研究型人才该埋没的也埋没了，要么走了歪路, 此处提名羂索。
“我们去大明。”
这件事一日不解决鲤伴一日不能安眠。
得知了真相，艾修无事的庆幸和他们会有后代的喜悦加在一起，向来可靠的奴良组二代目开心到举着艾修一连转了好几个圈。
身高差距不大，却硬生生被转得双脚离地，艾修嘴角抽了抽，到底被鲤伴的喜悦感染，也忍不住笑起来。
有见多识广实力高强的泰山君在，判断艾修的情况其实没有花费太多时间，滑瓢一开始也不算冤枉他们。
两个人会在大明逗留一个多月，纯粹是艾修带着鲤伴参观自己的‘故乡’。
哪怕不是他熟悉的故乡，山川河貌却是相同。
同时对酆都也有些了解，朱厚熜一开始是躲着艾修走的，直到一天被他老子按头过来道歉。
朱厚熜过了一开始丢脸的劲，想减轻自己‘恩债’的念头又转起来。
“我给好几个后辈托梦来着，让他们给你正名，还建了庙……”
朱厚照嫌弃地将他扒拉开，问艾修这段时间还有没有些新书。
艾修知道这位皇帝生前时候就喜欢看他写的东西，没想到死后还都惦记着，莫名有种尴尬。
书自然是没写的。
他离开大明的时候大明欣欣向荣的，等穆宗上位，海禁一开，又极擅长经营——写书也是要有动力的。
“修先生是我们大明的人吧？”
朱厚照忽然问。
却不等他回答就说：“厚熜这小子做事的风格浮夸不实了些，但现在民间也确实为您正了名……”
朱厚照说了不少，主题思想就一个‘你要不回来’。
艾修笑着婉言拒绝了。
他对大明确实是有特殊的情节，但世界和世界本就不同，对这个世界的大明，曾经坚持留在这里也好、写书也罢，都只是为了他深埋记忆深处的人类艾修。
现在的他却有了比缅怀追溯回忆更重要的东西。
那是满心期待和欢欣的、和鲤伴一起的未来。
——
回了奴良组，艾修才开始深切体会身体变化带来的影响，比如说，床事上。
某只半妖仿佛得到新鲜玩具的小孩，爱不释手到只要能抽出时间就要玩个透彻。
多出了器官，其余的就要被积压，敏感点全部堆积在一处，稍微碰触就溃不成军。
艾修受不住的摇头，脖子上青筋暴起，他一手无力抵在鲤伴肩膀上，推拒着试图逃离。有手臂环在腰背，手却紧紧桎梏着青年白皙的曲起的腿，任何挣扎的动作都只是将自己往对方口中送得更深。
鲤伴另一只手一刻不停欺负着那片新生的皮肤，直到指尖彻底被浸透。
艾修喘着气，扯过被角遮住自己溢出生理盐水的眼睛。
许久，轻抚着爱人终于不再颤抖的身体，鲤伴掀开艾修眼睛上的被子。
“真的那么过火？”
“……就该让你也试一下。”
金眼睛的半妖额头抵过来，吻住艾修的唇，同时将刚刚未完全咽下的东西渡过去，满口的涩味让艾修皱着眉头偏过头。
鲤伴挑眉：“明明我的你都可以接受，自己的反而嫌弃了。”
…会嫌弃才是正常的吧。
过分的情绪起伏导致的乏力一时半会仍旧无法恢复，一直没理会自己身体状态的鲤伴却再次压过来。
艾修把脸埋进被子里任由他乱来。
忽然他眉头蹙起，偏过脸：“你别乱来。”
跃跃欲试的鲤伴磨磨蹭蹭了一会，到底回了自己熟悉的那户家门。
未完全成熟，哪怕再贪吃真的来也绝对是疼痛居多。
不过就像曾经鲤伴的血促使艾修成长，发现自己的血这时候同样有效地鲤伴监督爱人按时按量地吃饭，又辛勤松土之下，很快将花蕾养到绽放。
没羞没臊的成年人生活让艾修对自己可以生孩子这种事彻底淡定下来，总归按韩逖的卜算，现在也不是该生的时候，身体的变化最多是给他们多添些情\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态的转变，某天艾修忽然做起了梦。
无边星夜下，他已经无比熟悉的身影正陪在另一个人身边。那是一个极为温婉美丽的女子，拥有着清幽静雅的气质和恋慕依赖的眼神。
她是奴良鲤伴的妻子。
艾修平静的看着，他知道那不是他所认识的鲤伴。
这是没有鬼灯，也没有艾修的世界。
正如他曾经犹豫不决时候所想象的，鲤伴会成为最强大的百鬼之主，为了给自己和心爱的女子诞下的后代打下基业不断征伐，带领着奴良组走上最鼎盛的时代。
从漫长又戛然而止的梦境中醒来，艾修发了会呆，看着已经出去散步回来还记得给他带食物的爱人，忽然神色一凛：“鲤伴。”
“嗯？”看着艾修的眼神，鲤伴认真起来。
“相比后面，你是不是更喜欢前面？”
鲤伴一呆，眼睛透露出茫然，歪头疑惑看着艾修。
艾修顿住，却莫名想知道这个问题，直勾勾盯着鲤伴，等他的回答。
“噗…咳，你在想什么？”
鲤伴反应过来，哭笑不得地揉着艾修的头。
艾修任由他把自己揉得乱晃，面上也没了此前故作的严肃，忍不住笑起来，为自己脑筋忽然的抽筋。
“只要是你的身体，我都沉迷的过分呢，可没有前后左右上下之分哦。”
鲤伴眼神随着有意停顿的话在艾修身上以此停留，绕了一圈愈发深沉起来，最后好好安慰了一番因为有了‘新欢’便稍许冷落了的‘旧爱’。
那个梦境似乎就此没了痕迹，某天出门看到山路上开得繁茂的棣棠花，柔黄灿烂的花瓣风一吹就大片飘飞，相比粉白细小的樱花，棣棠看起来颇为‘轰轰烈烈’，亮眼的色彩令人完全无法忽视。
“山吹花……挺漂亮的，你觉得呢？”
“比起漂亮，我以为倒是可爱更多吧。”
艾修点点头。
他想起不知到什么时候听说的，觉得喜欢的人漂亮，那喜欢或许是只看外表的肤浅，而觉得可爱，却大概是喜欢上内在。
不过另一个世界的鲤伴深爱着另一个人，这种事并没有在艾修心里留下痕迹。
却不知道是巧合还是无形的缘分安排，时隔几个月，艾修真的遇见了梦境里那个被鲤伴深爱的女子，在他所处的这个世界。
“这是参与斩杀鬼舞辻无惨的艾修先生，这是我的友人，在稚魂屋任老师的今川。”
名为今川的女子温柔的笑着，颔首示意。那略点腼腆的秀美的笑和梦里的女子重叠。
艾修恍惚了一瞬，好在下意识回了礼，对他不熟悉的人并未看出他的走神。
后面的话，艾修没怎么听进去的，恋雪看出他的心不在焉，以为他还有未做完的事，主动找了话茬，艾修顺着说自己想起有事告辞了狛治。
真的看见了人，艾修忽然间解有些在意，犹豫片刻，他还是去找了鬼灯。
他知道稚魂屋这个地方。
在稍微靠近往生池的位置，时长徘徊着犹豫投胎的亡魂。
亡魂中，总有些无法像成年亡魂那样拥有各种能力来养活自己，又不愿意彻底‘死去’的孩童的灵魂。
对于很多孩子来说，并没有大人们那么多的欲望贪想，他们只是遵从着生命的本能想活着。
对于这些孩子，鬼灯虽说网开一面，却也不打算任由他们就这么仗着死的早一直在地狱享受优待。若是被养得懒散，成了地狱的‘老油条’，到头来还是给自己找麻烦。
上学就是鬼灯针对他们的政策了。过了年限还没能学会一技之长在地狱养活自己，也会像成年亡魂一样对待。
记忆中山吹花乙女和那边的鲤伴相遇时候，也是教授孩童知识的师者。
“她活着的时候还在庆安年间，死后被吸进阴界之门，虽然因为死时候环境特殊成了幽灵而非亡魂，那之后却也一直在地狱生活着，幽灵也可以算是鬼族的一种吧，很适合成为地狱的常驻居民……”
鬼灯也不好奇艾修为什么会突然对一只鬼族感兴趣，不紧不慢地解释完，看艾修没有别的事就自己忙活自己的去了。
艾修其实有些惊愕。
梦境里看不出时间，他不知道鲤伴原本和山吹花乙女的相遇竟然是这么早，却是地狱这边掀起的蝴蝶效应。
第112章 [VIP] 番外-完结
为了这个梦境, 他又跑了一趟大明。
“都成了神，对于世间自身相关的大势还是会有预感的，哪怕您没有神职也一样。”谢必安笑着解答。
就像大唐面临危机、大明即将更替, 更替后不久会有人间战祸，酆都的神大多是有所预料的，尤其精进卜筮的修者也能在付出代价之后，以人类之身窥得片刻。
不然大明那些皇帝从哪里知道自己气运已尽，是被人硬生生延续下来的呢。
由此也说明, 具体情况怎么发展, 还是可以改变的。
只是这种大势面前，个人的努力往往渺小。
治标不治本, 即便是神动用自己的力量延续了, 也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还要遭受巨大的反噬。
正是知道其中困难，酆都的神对艾修大多是尊敬的。
“之前厚照提议的留在这里，其实未尝不可, 不愿意牵涉人间的事, 来领个神职不也不错？”
就像他和范无咎一样的小神。艾修没在酆都任职, 也不用负责缉魂的事务，大明和东瀛还不太一样，修士强势, 为恶的妖怪被压得抬不起头, 官府亦不是无所作为。
人们哪怕供奉着哪个神, 遇到事该报官报官, 也不会寄托到神身上, 白拿一份香火。
“而且现在民间已经有供奉，您也应该能感觉得到, 领个神职还能让这份力量不至于浪费。”
艾修被说服了。
不过领得确实只是一个很小的神职，供奉他的人其实很少，算是民俗神，香火别说和黑白无常相比，哪怕是冷门的床神和眼光娘娘供奉的基数都比他大。
那是他的书被禁的时候私底下撒的商宦人家或沿海的读书人的后代，供奉得最多的一个家族，是因为祖辈当初在海禁还没开时候冒险抓住了第一波海贸红利，此后就发展起来的。其他人跟风的更多。
让艾修惊讶的是竟然还有妖怪，妖怪还是占大多数。
“修士们管得太严，跑出海的妖怪不少，还是一只年轻睚眦带的头。”
艾修书里配的可是有世界地图的，总有好奇的妖怪用行动实践。就像啸跋知道有海外，第一时间就近到扶桑躲避，后来成了樾的学生。
妖怪们也不是供奉，而是多少知道艾修也是妖怪的，承了情的回礼。
艾修想起银杏岛越来越多出海的妖怪，思索是不是什么时候和这些前辈见一面，还能让岛上那些经验不足的小崽多一些关照，但那些桀骜的强大妖怪未必认得他。
“这个我倒是可以帮忙。”
哪怕是妖怪，谁还没个早死的亲人朋友，而有能力并且敢通阴阳的妖怪，往往也是实力强大。
等艾修忙完银杏岛的事回去，鲤伴整个黏黏糊糊地贴上来。
“后面菖迩他们自己可以，就不用我做什么了。”
鲤伴却是问：“我看了你之前写的书，那些国家都很有意思的样子。”
很多风景是只有某个时期某个阶段独有的，他要稳定奴良组和好不容易才奠定的秩序，艾修却原本是可以不被约束的。
“我当时想鼓动人往外走，写的时候当然是往好了写强大了写…”哪怕不像马可波罗一样，把其他国家写得遍地是黄金、满屋是玉石，也特意没去提底层糟糕的一面。
之前见的一只妖怪还抱怨他书里没提外国的饮食那么可怕，要不是他定力强都差点恢复吃人的旧俗——如果不是在外面造了杀业消不掉身上的血腥味，回去一定会被修士追杀的话。
“现在已经有大明人和妖怪在国外开酒楼，大概是唐人街的雏形，等再成熟些再过去也不迟，到时候我们一起。”
艾修眼眸含笑望着鲤伴，带着安抚和鼓励，就像当初在元泉屋，鲤伴向他伸手，邀请他同行。
“……好啊，那你辛苦些，多等我一会。”
——
艾善睡得昏昏沉沉，但老师犀利的目光投过了时候还是敏锐地醒来，撑着头起身，对着班主任露出一个乖巧的笑。
老师知道他身体不太好嗜睡，只拍拍手：“今天有位新同学哦，大家……”
“没事吧？需不需要请假？”
和他同桌的深蓝长发的女孩子悄声问。
艾善摇摇头，撑着脑袋一点一点的，完全跳过了台上自我介绍的新同学，老师开始讲课才稍微清醒。
中午阳光温煦，黑发黑眸的男孩抬头看了看太阳，圆润的猫眼忽然化为金色，金灿暖融的眸色过分明亮，毛绒绒的耳朵也立在头顶，什么东西从短裤宽大的裤腿溜出去，一摇一摆地晃着。
而明目张胆在教室里化为妖怪姿态的人并没有被其他人发现，他们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同学的异样，有热情上前的女同学也被冰丽及时拦住。
艾善，这个不大的学校里的风云人物，一个长相帅气、神秘又气质懒散疏离的男孩子。
他还有另一个名字，奴良陆生。
相比艾善这个平平无奇的人类的名字，奴良陆生在妖怪和外人印象中，却是更可怕的模样——奴良组的三代目，最强大的妖怪和神明之子，最年轻的妖怪首领。
最后一个还是打破了他兄长的记录得来的。
所有人都说奴良组三代目是生而知之、一出生就拥有强悍的力量，所以奴良组二代目和眸遮才能那么将第一妖怪组织放心交给他，走得干脆利落。
花开院柚罗有些紧张地注视着艾善的背影。
他们家是为数不多知道眸遮的真名的，艾在日本并不是一个常见的姓氏，但历史上他们国家和大明后期交流频繁，国内特意给自己起大明姓氏的人也不少，每个学校总有三五个大明式的名字。
家里特意让她转过来，又让她留意这位同学，总不会是没有原因。
“体育课帮我请假…”
话没说完，黑发的男孩已经昏迷一样睡过去，一开始还惊慌失措的冰丽这会已经很淡定了，起身去找老师。
收拾东西的阴阳师少女难以抑制地看向男生圆溜溜的后脑勺，又惊异于冰丽真的就这么走了，如果奴良陆生真的是三代目，她应当就是护卫的角色才对，直接离开真的没关系吗？
柚罗到底没有轻举妄动。
“老爹他们还没回来吗？”
黑发的男孩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化为原型，圆头圆脑的猫崽甩掉头上的衣服，就原地窝在自己的衣服里，原型的抱怨都带着奶音，把冰丽萌得不行，小心翼翼将他抱起来。
艾修自己身上看外表就混了不少妖怪的血统，所以自家儿子生下来是只猫崽的时候也没太惊讶。
只是有点犯愁儿子的血脉随了他，幼生期估摸着五十年起步，好在他还有一半成年早的滑头鬼血统，转化形态之后五六岁时候已经初具气势，人形也还是正常，不需要一直是娃娃的样子。
但也因此，鲤伴在儿子刚长大一点的时候干脆撂下了奴良组大将的位置，让一只小崽啪叽成了所谓的三代目，自己和艾修一起游山玩水去了。
对此，小陆生怨念得不行，哪怕他这个三代目其实就是个吉祥物，奴良组的事务都是牛鬼和雪丽在负责。
到人类的学校里上学也是他自己提的，免得牛鬼看他稍微长大一点，就整天想拉着他交接工作——他还是个幼崽啊！一个个都这么离谱！超过分！
在两个父亲超过半个月都没回来一趟之后，平时在外面时候表现得很沉稳淡定的小艾善某一天化为原型的时候暴躁起来，没人的时候忍不住一爪子拍到庭院里一块石头上。
石头猛地碎开，轰然的声音吓得小猫眼睛紧闭耳朵后趴——地塌了？他这么厉害的吗？
“哪里来的妖怪崽子？”
疑惑的声音响起，一只手捏住艾善的后颈将他提起。
艾善听出熟悉的声音，没有反抗，张嘴喊：“首无哥，我没事。”
“你认识？”警惕于这只忽然出现在奴良组的妖怪的妖怪问。
首无一头雾水，将猫妖拎到眼前。
“化猫组的？”
但首无哥是什么鬼。
艾善有些懵地看着周围和自己印象中同样是奴良老宅，但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和他印象中有所不同的建筑，还有周围一个个熟悉但似乎并不认识他的人。被宠溺长大的崽子到底无措起来，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紧张又警惕望着他们。
被盯着的首无有些心软，但介于这猫妖周身不弱的畏，到底还是将他交给总大将。
看着矮小气息衰弱的老人，艾善顾不上周围的违和和变化：“爷爷怎么会变成这样？你受伤了吗？”
“爷爷？”
“这崽子在说什么？”
奴良组妖怪惊疑地面面相觑。
抽着烟斗注视着他的奴良滑瓢招招手，艾善走过去，被捧起来。
“刚刚就觉得小家伙气息有点熟悉，你也是滑头鬼的血脉吗？”
“…有衣服吗？”
看着化为人形的少年那过分熟悉的相貌，奴良滑瓢瞳孔轻颤，手不自觉伸向男孩的脸。
“你……”
太像了，像他死去的二代目，他的儿子。
但他更清楚鲤伴不可能会有其他孩子，更别说这孩子滑头鬼的血脉浓郁，近乎纯粹。
“这世上，还有其他的滑头鬼吗？”
滑瓢只能这样猜测。
“我还有另一个名字，奴良陆生。我的老爹是奴良鲤伴，父亲是眸遮，但应该不是在你们这个世界……”
化为人形，艾善理性和智慧都占了上风，反应过来是自己原型的时候情绪失控引发遗传自艾修的天赋失控。不愿意引起任何误会，也不愿意欺骗这个世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衰老的爷爷，直截了当地说明了情况。
“原来如此，你那个世界，你的老爹还活着是吗？”
“…嗯。”
明白了滑瓢话里的意思，艾善眼里闪过难以置信，老爹虽然有时候很惹人生气，但他那么强，哪里有人能杀死他呢？
两个世界的不同双方都需要时间去消化。
对于艾善描述的那个更加稳定但曾经也更光怪陆离的世界，奴良组许多妖怪觉得荒谬，滑瓢却已经相信了。
这样的世界，才能孕托出小艾善父亲这样的妖怪吧。
知道他的二代目悠闲自在活在另一个世界，哪怕那并不是他的鲤伴，滑瓢也仍旧感觉到欣慰。
“我回来了。”
门外传来声响，沉浸于艾善透露出的另一个世界的吉光片羽的妖怪们反应过来，看向门口真正属于他们的少主。
见识过另一个世界小小年纪已经是三代目的奴良陆生，他们这个世界前段时间才宣布不愿意承担妖怪之主的责任，一心要当人类的少主似乎太过软弱。
没有妖怪说出口，滑瓢却清楚他们会有的想法。
艾善一时半会也不知道怎么回去，干脆留在了这里，滑瓢鼓励着两个陆生相处。
茶色头发温和的男孩面对艾善时候还有些紧张，但从爷爷那里知道了艾善的情况，又忍不住问：“你的世界里，老爹……我是说，你的父亲，他怎么样？”
“卸任之后就整年不着家，就算回来也跟打仗一样，着急忙慌就要走，生怕被逮到处理组里事务。”
提起自己不靠谱的老爹艾善就忍不住死鱼眼，但到底只说了一点就止住，在已经失去父亲的眼前的陆生而言，任何带有他自己抱怨情绪的话都像是炫耀。
“这样，听起来很不错……”
艾善已经从滑瓢那里知道了这个世界老爹死去的原因，是被偷袭，虽然对老爹他们曾经经历过的波澜壮阔他知道得不多，但总有组里的妖怪嫌现代的生活太过平淡，怀念以往的峥嵘。
他至少知道魔王的小槌，知道百物语组，也知道鵺。
“奴良组，其实有很多敌人，那是我老爹他们曾经解决过的，但你们这里似乎没有……”
那些敌人还在，这个世界的老爹大概也是因为这个才会死。
艾善将这些告诉了滑瓢，滑瓢却似乎暂时没有告诉这个世界陆生的意思。
只因为陆生想要做人类吗？
这个世界的爷爷对‘自己’好像有些过分宠溺。
“小善不如先和陆生一起上学吧？”
冰丽并不信任眼前这个‘陆生’，还隐隐有警惕艾善威胁陆生的地位。
艾善并不介意，他只是观察着奴良陆生，有些新奇。
但这个世界比他曾经所处的更加危险。
首领逐渐衰弱、后继无人的奴良组按捺不下蠢蠢欲动的妖怪们，也无法向他所处世界的奴良组一样将他保护得滴水不漏。
在被妖怪袭击，对敌表现虽然比人类陆生好一些却需要妖化陆生救的艾善惊觉自己才是更加被溺爱的那个，明明有着极高的天赋，却极其缺乏锻炼。
这让哪怕一直怨念老爹把责任丢给自己，但也确实想要担负起奴良组的艾善尤其不能接受。
一直到艾修寻着空间找过来，较真起来的幼崽都不愿意离开。
“我要留下锻炼自己，老爸你不要管我，我要帮这个世界的奴良组。”
盛极必衰，即便奴良组也是如此。但现代妖怪衰落，其实并不太要求首领的能力和心性坚韧。然而自家崽认真想要进步，他哪怕担心也做不到阻拦。
“我不是这个世界，这边对我的排斥比较大，不能在此多做停留，我可以一定程度恢复您的伤势，还请多关照小善。”
“他也是我的孙子，只要我还没死透，怎么也不会让人伤害他。”
对于自家崽安全问题他倒是不怎么担心的，不仅一出生就得了泰山君和酆都大小神明的祝福，韩逖叠了多少保命的术式他估计自己都记不清。
遇到触及灵魂的伤势，艾修这个当爸爸的还会被强制传送过来，保证不会出现他曾经的翻车情况。
……这么一想，似乎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艾修摸摸鼻子，给滑瓢治了伤，找到崽崽：“我回去了？”
“嗯，回吧。”黑发少年淡定回应。
艾修磨磨蹭蹭画了半个圈：“…我真回了？”
“回吧。”
“小善…”
“嗯，不用担心我。”
面对鲤伴，艾修叹了口气：“不省心的崽。”
“小孩子总有向外界勇敢探索的时期，我们放手是对的。”
不过鲤伴了解自己小鬼，估计就是强撑，艾修刚走就失落不安了，但，硬着头皮自己长大也是小崽崽成长必需经历的吧。
“小善现在那个世界，和我们这边有很大不同。本来不打算跟你说的，但果然还是得让你知道。”
“另一个世界的我，听起来真不走运呢。”
这是鲤伴对另一个自己的感慨。
悲伤事情的发生，要细究或许也能归结他的粗心大意，但让两个彼此在乎的人分离，到底还是运气的原因，才没有什么错对。
“艾修将那位鲤伴看做我了吗？”金色眼眸静静注视过来。
艾修摇摇头，向前牵过他的手。
“那些和我一起的经历，已经让你成为我专属的鲤伴，其他的鲤伴再怎么相似，也只是奴良鲤伴，而不是我的爱人。”
就像如果他当初没有跟随鲤伴离开，他后来或许还会遇上其他人，但不论怎么样，他都不是现在的艾修，而更大可能，他会像羽化失败的小虫一样就那么困在蛹里，作茧自缚，缺乏向外的勇气。
“你让我成了最好的样子。”
【请收藏闻心小说 努力为你分享更多更好看的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