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罗斯位于北半球高纬度。
冬天极其漫长, 又极其寒冷。
到了冬天，目之所及处，皆是白茫茫一片, 漫天遍野更是飘着鹅毛般大的雪。
夏天的时候还好些，温度会高点。一旦到了冬天，有条件的俄罗斯人几乎都会待在家里，像冬眠的熊一样，在家里窝着养膘, 哪也不去。
但是这不包括一些违法犯罪、铤而走险的人。
把脑袋悬在腰上、能活一天是一天的亡命之徒从不挑时间。他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视法律为无物，肆意践踏着法律。比如, 拐卖孩子这种低成本高风险, 同时也高利润的事。
“啪——”
熟悉的倒地声响起。
又有一个孩子倒在雪地里。
黑发的男孩头也不抬, 麻木地在深度高达五十厘米的雪地上走着，整个人大半个身子都埋进雪地里了。
他甚至不用思考，便知道下一秒一定会是鞭子划破空气的声音, 再下一秒就会是一个孩子绝望到哭不出来的沙哑声音。
如果不好运的话, 那个孩子需要忍过几鞭子, 然后爬起来再接着走。
如果好运的话，那个孩子就会被大雪彻底淹没，葬身于白茫茫的天地中。
黑发的男孩沉默地敛下暗紫色的眼睛, 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一阵血的铁锈味在舌尖蔓延开。
无动于衷地看着和自己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在自己面前死掉, 黑发的男孩脸色丝毫不变, 旁若无物地避开那个孩子的尸体, 继续往前走。
他没有抬头，只是机械地走着。
抬起左脚, 重心倾斜，很好，稳住，下一步，抬起右脚，很好，继续……
他不知道终点在哪里。
天地一色，展目眺望，只看到一个太阳无力地挂在天上，散发着虚伪而冰冷的光芒。
西伯利亚的冬天好冷啊。
黑发的男孩想往自己的手里哈气暖一下，但是就连吐出来的气息都是冷的。
如果是以前，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在孤儿院听着来做慈善的神父和修女讲圣经的故事，然后分得一碗热乎乎的小麦粥。
小麦粥里没有多少小麦，粥很稀，但是能在寒冷的冬天里抱着一碗冒着热气的小麦粥，感觉到几分舒服，就可以了。
他不贪心，也不喜欢说什么追求幸福的大话。
因为幸福不是他这种被抛弃的孤儿所能拥有的。
黑发的男孩发出极小的自嘲声，人是一种既脆弱又坚韧的生物。
无数个时候，黑发的男孩都觉得自己会死掉。可是并没有。
人若是死在天地间，被纯白的大雪覆盖，变成一具冰冻的尸体，会不会也是一种别致的浪漫？
黑发的男孩无趣地想着，疲惫不堪的大脑还在自动搜集外界的信息进行处理。
不远处，五六个亡命之徒正在聊天打发时间。
“切，怎么又冻死一个。加上刚死的这个，一路上，我们已经没了最少六个孩子，距离实验室还有三千米的路程。可恶，我们要怎么完成雇主的任务，要怎么拿钱玩乐？”脸上有一道自左上划到右下的伤疤的男人甩了甩鞭子，狠声咒骂道。
“没办法，俄罗斯的冬天就这鬼样。更何况就我们这么简单的条件，冻死几个孩子太正常了。”他的同伙无奈地摊手，抱怨道：“最烦的还是实验室，为什么要建在西伯利亚平原，交通一点也不方便。夏天起码还可以开越野车运‘货’，到了冬天，就只能徒步，麻烦死了。”
“而且这种鬼天气，大雪覆盖，又是无人区，就算想要开飞机，也根本找不到降落的地点。”一个身材极其魁梧的男人看了一眼惨白的天空，无所事事地把玩手中的枪，眼神犀利地看向雪地里艰难徒步的孩子们，只要有哪个落后或者发出抱怨哭泣的声音，就赏他一发子弹，送他上天堂见耶稣。
在这种可怕的威胁下，没有一个孩子敢交头接耳，所有被拐的孩子在短暂的几天内被磨平了棱角。
“嘿，兄弟们，我们换个角度安慰自己，冬天赚的钱多啊。”一个同伙大笑道：“你们看看这些可爱的小老鼠，明明都是小老鼠，只是因为冬天卖出去的，就可以多赚三分之一的钱！”
“确实，谁会跟钱过不去呢……”脸上有伤疤的男人脸色稍缓，皱眉看了看一群最高才勉强到自己腿部的孩子，问道：“说起实验室，每次都要抓那么多孩子做实验，你们知道那是做什么实验的？”
“听说是异能力开发。”他的同伙迟疑道：“就是一群挖掘人是否有特殊能力的实验吧……”
“异能力？”男人疑惑道。
“听说只要拥有异能力，就可以成为人上之人。”一个同伙遗憾道：“可惜我没有，不然我就不用大冬天都出来干活了。你们想想，被人伺候的日子多好啊。”
“原来如此，难怪里世界的任务名单里，实验室颁发的任务名是‘抓小老鼠’，感情是把这些孩子当成做实验的小白鼠啊。”
“照你这么说，我们抓这些孩子送去做实验，还算是帮助他们获得成为人上之人的机会喽？”
“哟，你的想法挺不错的，我喜欢哈哈哈哈……”同伙拍了拍男人的肩膀，笑得癫狂。
“……”
之后他们再说些乱七八糟、天南地北的话，黑发的男孩也不在意了。
他只记得自己第一次听到“异能力”，人是否有特殊能力，人的特殊能力是否能被人为地开发出来，他全然不知。
他只知道，人们追求的“异能力”导致了他沦落到如此地步。
七岁的孤儿，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第一次讨厌异能力。
他甚至不希望自己有异能力，想早点离开这个疯狂绝望的世界。
但是，命运与他开了一个很大的玩笑。
被卖进实验室没多久，他就被发现拥有【罪与罚】的异能力。
＊＊＊
六年后。
又是一个冬天。
温度依旧低得可怕。
大雪纷纷扬扬地洒落大地，成为隐藏实验室的天然屏障。
费奥多尔今年十三岁了，在实验室待了六年。
现在正一个人蜷缩着双腿，背过身，以一种巧妙又合理的姿势躲开房间里监控的摄像头。
监控室的人只能通过镜头看到费奥多尔在做事，却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事。
新来的人想问前辈，被告知费奥多尔只是在玩游戏。
“别看他这样，毕竟是在实验室待了六年的小白鼠，虽然是个哑巴，什么话也不会说，做实验痛狠了也只会咬住嘴唇，很乖，所以研究员奖励了他一台废弃的电脑，还教会他玩一些简单的游戏……”
新来的人听到这话，便放下了警惕。
实验室里每一个有异能力，且能够稳定使用的“小白鼠”都可以获得一间不足三平方米的小房子。
“扣扣扣”
三声敲门声响了起来。
费奥多尔知道已经轮到自己被做实验的时间了。
停下敲击电脑键盘的双手，将电脑藏好，费奥多尔换上一套单薄的白色的束缚衣赤/裸着往实验室走去。
他低垂着头，穿过苍白冰冷的走廊。
干净透亮的墙壁上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自己的模样。
费奥多尔有一头黑顺的直发，长至脖颈。
一双暗紫色的眼睛，看人的时候忧郁又深情，就像雪化之后的黎明，含糊迷蒙。
一张苍白中又透出七分精致的小脸。
如果忽略掉身上的束缚衣和极度瘦弱的身体，在不知内情的人眼里，费奥多尔无疑是一个忧郁的贵公子，该受万千宠爱。
“可惜，这孩子是个哑巴。”
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别人说可惜他是哑巴了。
但是，费奥多尔真的是哑巴吗？
“我是谁？”他看着墙上自己的身影，顿了顿，自答道：“我是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
很好，还会说话。
不想和实验室的人说话。
这群手上沾满了罪孽的人，不配和他说话。
费奥多尔在七岁进入实验室，就伪装成一个不会说话的哑巴。
挺好的，做实验承受巨大的痛苦时，不需要像其他孩子一样哭喊求饶。
因为费奥多尔是不会哭的，也不会求饶的。
强大的自尊和某种不知名的情绪，不允许费奥多尔向这群有罪的人低头。
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吧。
费奥多尔一边往实验室走去，一边估算着自己暗中布下的局。
学习电脑技术，并向欧洲国家传递实验室非法做异能力开发实验的信息，以此吸引国外的异能力者来，可是花了他所有的自由时间呢。
要知道，在实验室的“小白鼠”一天的自由时间可是只有半个小时。
想到敲击键盘，在网上自由自在的快乐，费奥多尔弯了弯纤细的眉眼，自言自语道：“很快了，很快了，再等等吧，我要亲眼、看到这个实验室、覆灭才行啊。”
也许是伪装成哑巴太久了，费奥多尔说话很不利索，断断续续的。
＊＊＊
没多久，费奥多尔待了六年的实验室被彻底围剿。
那是一个大雪纷飞的日子。
鹅毛般大的雪花，轻飘飘地从天上落下。
被费奥多尔散发的信息吸引来的欧洲异能力者们果然破坏了实验室，并将所有资料搜刮走，他们只杀了保护实验室的人，至于实验室的研究员和有异能力的珍贵的“小白鼠”们，也被他们当成了战利品带走。
“哈……这就是人性吗？”
浑身是伤的费奥多尔躺在雪地里，他流了很多血，身体已经感受不到寒冷，因为他快要死了。
费尽心思将异能力者吸引过来，本想让他们狗咬狗一番，最终落得同归于尽的结局。
没有想到的是，异能力者的确很珍贵。
即便是欧洲来的异能力者也不舍得杀了研究员和有异能力的人。
因为他们也在“培养”更多的异能力者。
“呵呵呵……什么异能力，不过是人性的罪孽罢了……“
费奥多尔睁着一双暗紫色的眼睛，讽刺地看白茫茫的天空，一朵雪花落到他干裂的唇瓣上，他伸出舌尖轻轻舔了舔。
“雪的味道，和血的味道一样，都是脏的啊……”
“再纯白的雪，融化时也是黑的啊……就像我一样……”
不知为何，费奥多尔想起了在孤儿院时喝到的热乎乎的小麦粥，慈祥的神父和温婉的修女，过去了那么多年，临死前居然只想起了他们。
“好冷啊……我讨厌寒冷……我想要有一个温暖的——“
温暖的什么呢？
十三岁的费奥多尔轻声呢喃，慢慢闭上了眼睛。
“嗨，少年，要不要和我定下契约，我可以实现你的愿望哦。”一道低沉的女声在费奥多尔耳边响起。
他挣扎着睁开眼睛，便看到了一个身穿黑白色魔女服的女人。
第132章 第 132 章
尘封的回忆到此为止。
被壹原侑子捧住脸不能乱动的费佳, 只好轻轻眨了眨眼睛，撅起嘴唇不爽地看着她，嘟囔道：“猝不及防就解封了我的记忆, 您真是一点也不担心我恢复记忆后会赖账啊。”
他可是十三岁就可以设局覆灭整个实验室的人，心比墨水还要黑，选择逃避而不支付代价才是他的正确做法。
壹原侑子仿佛听不出费佳的言外之意，像搓白面团一样地搓费佳的脸，直到黑发男孩眼里再次闪出泪花才遗憾地停手, 浅笑道：“以你在实验室待了六年都没有和外人说过一句话的行为来看, 你一定不会故意赖账的，对吧？”
“切。”费佳试图转过脸, 没成功, 不服输道：“您也太看得起我了。”
“倒也不是看不看得起你的原因, 而是因为你心中有把尺，你很清楚自己一定会做什么，一定不会做什么。只是——”
“只是什么？”费佳悄悄竖起耳朵等待下语, 就见壹原侑子故意停下来, 一副要他提问才会顺水推舟地说下去的样子, 便恼羞成怒道：“我讨厌说话只说一半的人。”
“哈哈哈！还好意思说别人只说一半，费佳你不也一样是个谜语人。”太宰治在一旁听到费佳的抱怨，忍不住补了一刀。
费佳气得朝太宰翻了个白眼。
太宰治也朝他做了个鬼脸。
“只是你没有梦想。人如果没有梦想是一件很悲哀的事。”壹原侑子松开捧住费佳的手, 转而揉揉他的头发, 暗红色的双眸透过小小的费佳, 仿佛看到那个躺在雪地里浑身是伤、一心求死的少年。
壹原侑子竖起食指, 笑着打趣道：“十三岁的孩子, 可是天天都在幻想着怎样拯救世界，用通俗易懂的话来说就是中二少年啦。”
“别把我当成普通孩子看待。”费佳不客气地拍开壹原侑子的手, 也不知是在和谁置气，声音闷闷的，“我和在温室里长大、受到宠爱的孩子完全不一样。我没有资格……”
说完后，费佳便懊恼地咬住嘴唇。
可恶！到底怎么回事？情绪无法收敛的情况还要持续多久？
他刚刚说的话听起来怎么那么像个受了天大委屈、找家长哭诉的小孩？
“那你现在告诉我，你有什么不一样？你又为什么没有资格？”壹原侑子也不气被费佳大力拍开手的动作，声音放得很轻、很温柔：“费奥多尔，你只是个十三岁的孩子。”
费奥多尔，你只是个孩子。
是个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孩子。
是个不需要强忍委屈，也不需要独自承受痛苦的孩子。
因为你是个孩子，你有被宠爱的资格，有任性的资格。
费佳一愣，呆呆地看着壹原侑子，视线变得模糊起来，像是看到了来孤儿院做慈善的神父和修女，又像是看到了朝自己微笑的四月一日和准备抱住自己的糜。
他突然想起了之前四月一日费尽心思送他和糜去平行世界避避风险，结果自己因为不开心，难受到要求立刻回店，打乱了四月一日计划的事。
但是四月一日没有生气。他就像现在的壹原侑子一样，无声地告诉自己：你只是个孩子，你可以在我面前任性。
壹原侑子作为一个“不会看氛围”的人，丝毫不等费佳酝酿感动，直白道：“从各种意义上来说，你的过去确实很痛苦也很不幸。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别人的起点是罗马，生来就受到万千宠爱；而你的起点是斗兽场，是被观众围观的困兽。”
费佳又是一愣，听到女人对自己说：
“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谁说斗兽场的困兽就不能摆脱束缚奔向自由？”
女人的神色极其严肃，直视着那双暗紫色的眼睛，“刚刚你对我说，你是我凑数捡来的，我可以很诚实地告诉你，是的，你说得完全没错，你就是我凑数捡到的。”
“……您可真是残忍啊……”
给他的感动还不到五分钟，就被她打碎了。
费佳瞳孔一缩，垂下眼睑，试图遮掩眼眶里打滚的泪水，默默地抿紧唇。同时将双手背于身后，往后退了几步，可可怜怜的小模样看上去简直委屈坏了。
如果这个时候有四月一日或者糜在他的身边，说不定早就将他揽入怀里，温声呵护疼爱有加，哪会像眼前这个开口说话就让人气得牙痒痒的女人一样。
最重要的是，偏偏他还打不过……
因为他的身体变小了，拼命跑两步的距离还比不上女人轻松地伸手一捞来得快。
严重怀疑把他的身体缩小是满足女人的某个恶趣味！
这样一想，费佳顿时更憋屈了。
旁边的太宰治因为费佳伪装的小可怜模样而捧腹大笑，幸灾乐祸的样子和他之前看太宰治被壹原侑子挑逗一模一样，就差乐得满地打滚。
费佳偷偷在记仇的小本本里给太宰治记上满满一页，等着以后狠狠报仇。
“太宰你也别笑了，无论是你还是费奥多尔，亦或是威廉和五条，都是我凑数的。”壹原侑子瞥了一眼笑到脸红的太宰治。
“嘎？！”太宰治的笑声戛然而止，“什么意思？”
费佳猛地抬起头，气瞬间就消了大半。
所谓同类，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此话出自费佳的语录）
但是，听到壹原侑子这个出乎意料的答案，费佳绝不承认自己的心情瞬间变好了。
大家都是凑数的，这么一安慰自己，心情立刻又好了几分。
果然，人的快乐就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费佳暗暗想道。
“就是字面意思。”壹原侑子站起身，拍了拍没有沾上尘埃的和服裙摆和宽大的袖子，懒懒地看了一眼正在消散的蝴蝶，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
“要说原因，也很简单。”壹原侑子掩嘴轻笑道：“因为你们都是我的客人啊，实现客人的愿望，收取代价，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其实原因不只是这个。
但是壹原侑子没有继续解释，因为还不到时候。
估摸一下，聊了这么久，十束多多良的灵魂应该送到四月一日那里了。
人生导师——壹原侑子，准备速战速决。
“费奥多尔，你给我听清楚了，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的世界。”蝴蝶扑扇着翅膀，绕着壹原侑子细长的手翩翩起舞。
“可是，白色的东西最容易染脏。”费佳沉默了一会，反驳道：“就像纯白无瑕的雪，化成水也掩盖不住它沾染了空气中的尘埃。”
壹原侑子居高临下地弯下身，伸出手，单指挑起费佳的下巴，轻笑道：“天真的小鬼，那你可知道黑色的东西变干净也是最明显？”
温热的呼吸打在费佳的脸上，他极其不适地别过脸，却没有躲开壹原侑子的挑逗，而是直直地迎了上去，等待解释。
“一滴墨落入清水中，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变浑浊。但是，一件沾满污渍的白衣服，洗干净的效果也是最明显。”壹原侑子总结道：“这个世界上没有绝对干净的东西，也没有绝对肮脏的东西。”
“你这是歪理。”费佳不服气，“还有，我很理智，并不天真。”
“那你给我解释一下什么是歪理？什么又是真理？”壹原侑子揉了揉费佳的头，“在我眼里你只是一个比较聪慧的孩子而已，你见到的世界甚至还不如太宰见到的广阔。”
“……”费佳无语凝噎，等反应过来更加不爽了，抗议道：“因为我比太宰还小啊，太宰一看就比我老！”
拜托，他才十三岁哎！
太宰那家伙的真实年龄一定比他老！
“喂喂喂！什么老不老的？”太宰治在一旁大声抗议：“比我还小的费佳，不许对我进行人身攻击！”
“比我还老的太宰，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份！”费佳瞪了他一眼。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地在自己耳边说个不停，嫌存在感还不够多吗？
躲在一旁和草薙出云八田美咲寻找凶手的伏见猿比古悄悄看了一眼气鼓鼓的费佳，饶有兴趣地挑眉笑了。
在Scepter 4的时候，伏见猿比古可没有见过费佳气急败坏、情绪外露到如此地步的样子。
啧啧啧，一看就是智商和情商都掉线了。
真惨啊。
要不是看在那丁点感情的份上，伏见猿比古甚至想当场拍照记下费佳的黑历史，好威胁费佳继续帮忙干活。
“你们感情可真好啊，想要交流感情可以等回去了再继续。正事还没有办完呢。”壹原侑子拍了拍手掌，强行打断了两个幼稚小孩的拌嘴。
“谁跟太宰（费佳）感情好啊？！”
两个明面上只有四岁的黑发男孩异口同声道。
“默契感十足哦。”壹原侑子含笑看着两个表情尴尬到仿佛吞了一只苍蝇的孩子。
和服女人伸出两只手，掌心朝上，两只金色的蝴蝶浮现，随后飞入太宰治和费佳的额头消失。
“你做了什么？”太宰治抬手抚摸自己的额头，只感觉到一阵清凉。
“只是一个可以让你们迅速联系四月一日的小魔法而已。”壹原侑子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正在消散的身体。
“你要消失了吗？”费佳蹙眉，别扭道：“不打算和四月一日联系？他一直很想你。”
“啊……”与对待太宰治和费佳时的表情完全不同，听到费佳说起四月一日时，壹原侑子的神情温柔极了，声音低沉而悲伤：“我也很想四月一日，可是还不到见面的时候。我不在的时候，他到底承受了多大的痛苦？明明他也只是个孩子……”
话音刚落，身着华丽和服的女人便消失在空气中。
只剩下一道很轻的声音在太宰治和费佳耳边响起。
“……如果可以，请替我抱一下四月一日，谢谢你们。下次见。”
温柔的手抚摸过两个孩子的脸，稍纵即逝。
“什么嘛？来得突然，走得也突然……”太宰治顿了顿，轻声道：“想要抱住四月一日，就亲自去抱啊。找人代替算什么事？”
“……嗯。”费佳垂眸，“走吧，正事要紧。别忘了我们来这个世界是要做什么的。”
“我当然知道。”太宰治拉长了声音，“她说‘下次见’，那就说明很快就可以见到了。”
费佳点头，看了一眼太宰治，“我有预感，很快就可以找到威廉和悟了。”
“等找到他们两个，就是再次见面的时候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笑意和期待。
“说句实话，她其实也挺有意思的，不愧是可以让四月一日在店里等待那么久的人。”一个男孩说。
“确实，就是嘴毒了点，人坏了点，也没什么可以诟病的地方了。”另一个答道。
第133章 第 133 章
与壹原侑子的聊天似乎花了很长的时间。
实际上并没有多长。
大部分都是太宰治和费佳吵吵闹闹、互相挖苦对方的话, 小部分才是壹原侑子与两个孩子交流的话。
壹原侑子消失后，太宰治和费佳“离家出走”的理智终于回来，回想起自己像个真正的小孩子一样吵架, 就觉得幼稚。
太宰和费佳本就相看两厌，结果吵了几场酣畅淋漓的架后，反而对对方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怜惜之情。
【好可怜啊，看在你比我小／老的份上，我就勉强让一下你吧。】
等两个黑发的男孩彻底安静下来, 在一旁“暗搓搓”查找凶手的三个青年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这两个小祖宗太能吵了, 还专挑对方的痛点来。换作是他们，铁定被折腾得头大。
不过, 听他们吵架, 感觉就像在朝对方撒娇, 还是喵喵叫的那种。
毕竟吵到面红耳赤，却连一句粗口都没有说，家教显然很好呢。
太宰和费佳：撒娇？！才没有！不要发挥没有用的想象力啊！
三个青年倒也不敢直接当着太宰和费佳的面说“撒娇”,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得罪了这两个四岁的孩子会遭大罪。
谁家四岁的孩子会像他们那样, 聪明到让人毛骨悚然啊？
况且……草薙出云暗暗和伏见猿比古对视一眼, 两人都不是傻子，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慎重和警惕。
凭空出现的和服女人与太宰治和费佳果然有某种关系，和服女人看起来也不像权外者, 那她究竟是什么人？
太宰治和费佳真的是因为巧合, 才被吠舞罗和Scepter 4的人捡到的吗？
从刚刚两个孩子与壹原侑子的对话中, 他们还发现了太宰和费佳不为他们知道的另一面。相比之下, 太宰治和费佳被他们照顾的时候小脾气收敛了不少, 才会给他们一个乖乖的好印象，还因此放松了对他们本该有的警惕。
“回去吧。”
黑发的男孩们回到三人身边, 抬眸便看到了草薙出云和伏见猿比古的提防。
太宰治扶额，无奈问道：“你们有什么想问的吗？”
壹原侑子那个女人，谈话的时候忘记掩饰了。居然光明正大地直接将他们的身份暴露出来……
费佳悄悄拉了拉太宰治的袖子，摇头，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别担心，伏见君他们应该只知道壹原侑子可以救十束君的事，我们的部分信息被壹原侑子模糊了。”
“你怎么知道的？”太宰治疑惑。
“魔力覆盖范围。”费佳指了一下四周，“壹原侑子出现的第一时间，她的魔力就将此处包围起来，形成一个隐蔽的屏罩。”
难怪壹原侑子敢肆无忌惮地当着草薙出云等人的面直接暴露四月一日和他们的事情，原来是模糊了草薙出云三人的记忆。
“……”太宰治微微瞪大了鸢眸，吃惊道：“你不是不会魔法吗？”
“拜托，别再问这么愚蠢的问题了，我已经回答过一遍了。”费佳无语地白了一眼太宰治，“都说了不会不代表我不懂，实践不了，理论难道还不行吗？”
费佳：呵呵，我学不会魔法，难道我还看不懂？
某个俄罗斯萌娃绝不承认自己有段时间因为好奇和不服输的心理，捧着四月一日的魔法书反复看了无数遍，硬生生将所有魔法的原理记下来的惨痛经历。
太宰治表示很服气：“很好，等我回去了，我也要抱着四月一日的魔法书死记硬背，我就不信我啃不下去！”
“加油，我支持你。”费佳捏紧拳头无力地舞了舞，小小地打了个哈欠，叹道：“时间不早了，我想回去睡觉，明天还有的忙。”
“不愧是次元魔女，心眼真多……咳咳，算无遗漏。”太宰治连忙弥补口误。
“你以为谁都像你那么多心眼啊。”费佳笑睨他，小声道：“那个女人看起来大大咧咧，实际上想得比我们还多，说不定我们现在走的每一步也许都有她在背后推动。”
“呜哇，这么一想，四月一日好纯良啊。”太宰治托腮笑道：“对了，我觉得我应该是第一次被人当做棋子来使用，但是罕见地，我没有厌烦哦。”
“有就有吧。”费佳轻轻笑了，想得很开，“只要对我没有坏处，我的未来受到别人的推动又有什么关系？”
谁说斗兽场的困兽就不能摆脱束缚奔向自由？
费佳耳边又响起了壹原侑子抑扬顿挫的话。
以斗兽场的困兽来比喻他么？倒是个很恰当的例子。
困兽终将挣脱束缚，成为自由的猛兽。
说不定，壹原侑子就是如此期待自己的未来。
想明白这点，费佳垂眸再次轻笑。
“咦——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费佳你笑得好恶心……”太宰治恰好看到费佳脸上还没有消失的笑容，浑身一抖。
“给我闭嘴吧，太宰，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费佳狠狠瞪了他一眼。
费佳认为人生是一场棋局，有时候自己是一枚被利用被舍弃的棋子，有时候自己又是掌握棋局的棋手。
至于是棋子，还是棋手，这就看他当时的处境了。
在大雪纷飞的雪地里，被壹原侑子听到自己的愿望、定下契约、身体缩小、记忆消失、异能力封印……
这全都是壹原侑子布下的局，明知自己进入了棋局成为一枚棋子，但是费佳却不想跳出棋盘。
因为对费佳来说，成为壹原侑子的棋子，并不亏。
“我困了，想回去睡觉。”费佳冷冷道。
不久前才死了一个人，但是费佳很显然不放在心上。
太宰治暗中戳了戳他的腰，像在教育自家不懂事的孩子，无奈道：“注意一下场合啊。”
再怎么样冷情，也要看一下场合。
太宰治想告诉费佳这个。
费佳垂下眼睑，沉默不语，心里还有些莫名的不爽。
恢复了记忆，就很难将自己当成一个真正的四岁小孩了啊。
费佳小声嘟囔道：“什么嘛……要注意场合什么的，没人教过我啊……”
太宰治没管费佳的小情绪，再三试探草薙出云几人，确认没有听完他们的全部对话，才松了口气。
吠舞罗的人都很好，虽然每个人都热情洋溢到让太宰治有点吃不消，但是太宰治并不讨厌。
如果被他们知道了自己在利用他们，自己就会遭到疏远吧。
太宰治长睫轻颤，停止了继续思考。
＊＊＊
“这次袭击吠舞罗的干部，说明我们之前的猜测确实不错。接下来还会有很多事情要做，我和伏见君回Scepter 4查找凶手。”费佳瞥了一眼仗着自己身体小走不快，而被八田美咲背的太宰治。
“辛苦费佳啦。”太宰治笑道。
“你的能力虽然鸡肋，但对于现在的赤之王来说，倒是还能起到一个抑制作用。迦具都陨坑事件，你应该了解过吧？”费佳沉声道。
太宰治想起在网上查找的资料，眸色一暗，又抬头看了一眼被草薙出云抱起的十束多多良的身体，不知想到了什么，道：“这段时间我会和尊待在一起。”
伏见猿比古疑惑地看了看费佳和太宰治。
“回去了。”草薙出云抱起十束多多良的身体，“虽然那个叫壹原侑子的女人说有办法救十束，但是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消息。”
“会有消息的，因为是交给四月一日处理的事情。”太宰治肯定道。
八田美咲背着太宰治，不好躬身捡起滑板，便脚尖轻点，滑板瞬间竖起，被八田美咲拿在手里。
“你想问什么？”太宰治不用想都能知道八田美咲的困惑，因为和他记忆里模糊的某个人很像，脸上都藏不住事。
如此想了想，太宰治上下打量八田美咲，好心提醒道：“男人还是要有点秘密才有吸引力，像你这样的浑身上下都是漏洞——”
监视器居然不只是手表，哇，终端机居然也有一个。
果然不愧是把费佳捡回去的人，和费佳监视糜一模一样。
“咳咳！”
某个Scepter 4的成员连忙干咳几声，故意打断了太宰治的话。
“哈？你在说什么？”八田美咲满头雾水。
“啧！真无聊，我要回去了。”伏见猿比古不爽地看了一眼太宰治，嫌弃地拉住乖乖走到自己身边的费佳就往楼下走去，大声抱怨道：“大半夜出来，麻烦得要死，回去睡觉，明天还要继续忙。”
太宰治听到伏见猿比古话里的暗示，才想起了是自己让他带费佳过来，多多少少算是一个人情，便停止了揭秘。
“我还得想办法将多多良的事情告诉尊。”草薙出云头疼，“太宰，接下来尊就要拜托你多照顾了。”
历任以来，赤之王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都是最不稳定的，王权者的更换频率也是最高的。
一旦让尊知道十束多多良遭遇的事情，绝对会暴怒。
盛怒之下，象征达摩克利斯之剑的威兹曼数值就会达到临界点，到时候会产生坠剑的危险。
就像多年前，前任赤之王迦具都玄示坠剑，造成七十万人死亡。
那般惨烈的结局，无论是太宰治还是费佳，都不希望再次上演。
＊＊＊
店里。
摩可拿站在小全的手心上，看着陷入沉睡的四月一日，自言自语道：“这个时候，四月一日应该已经进入到费佳和阿治的梦境了吧。”
小全小多没有回答。
黑馒头缓慢睁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隔着遥远的时空看向石板意志所在的世界。
“大家一定要没事啊。”
第134章 第 134 章
费佳做了一个梦。
梦到西伯利亚。
梦到囚禁了他六年的实验室毁于欧洲异能力者的破坏。
梦到自己浑身是伤地躺在厚厚的雪地里。
鲜血不断地从身体流出, 在雪白的地上晕开一层又一层、深浅不一的红色。
展目四望，目之所及，尽是一望无尽的雪。
天和地仿佛连在一起, 皆是明晃晃的纯白色，亮得刺目。
冬日的太阳，没有一点暖意，照在失血过多而逐渐冰冷的身体上，效果聊胜于无。
鹅毛般大的雪纷纷扬扬地自天洒下, 试图将自己淹没掉。
“我要死了吗？”
暗紫色的双眸逐渐染上迷雾, 显出主人的不清醒。
“以天为被，以地为床, 似乎也是一种浪漫？”
十三岁的少年苦中作乐, 正要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到来, 在即将合眸时，便看到了蝴蝶停留在自己的鼻尖，轻盈地扑扇着翅膀, 摇晃着小小的触角。
“蝴蝶？”
西伯利亚的冬天怎么可能会有蝴蝶？
费佳勉强睁开眼睛, 不敢惊动这小生灵。
“虽然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 但是在这么冷的天气里，想要活下去会很困难吧？”
费佳所剩不多的怜惜，全给了莫名飞到自己身边的蝴蝶。
想到寒冷的西伯利亚无法让这只可怜的蝴蝶活下来, 费佳便挣扎着起身, 尝试解开衣服的扣子, 让蝴蝶躲进来。
然而, 痛到麻木的双手无法完美地听从大脑的指挥, 单是解开大衣的一颗扣子，便花了不少的时间。
身上穿的大衣还是从实验室某个研究员那里顺过来的。
不合身, 但是很暖，虽然对濒临死亡的费佳来说也没什么用就是了。
动作幅度大了点，蝴蝶动了。
它从费佳挺翘的鼻子落到费佳解扣子的右手上。
头顶上的一对触角歪了歪。
费佳沉默不语地看着蝴蝶，低低笑了一声，“你好像完全不害怕我啊，我的心可是黑的哦。”
蝴蝶没有听懂费佳的话，感觉到费佳说话的气流吹到自己的翅膀后，像是受了一惊，很快就飞走了。
冰天雪地的世界里，又只剩下冰冷的纯白。
不对，还有其他的颜色。
蝴蝶是金色的。
它飞得很慢，时不时停下来，那对有灵性的触角还会回头，似乎在看费佳有没有跟上来。
费佳心念一动，也不打算在雪地里乖乖等死了，费劲千辛万苦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跟上去，暗紫色的眼眸紧紧跟随着蝴蝶。
漫无目的地往前走。
费佳突然就想起了七岁时，被人贩子卖到实验室，也是这样一个天气。
但是与那个时候绝望无助的自己不同。
看着扑扇翅膀的蝴蝶高高低低地飞着，费佳平静如水的心情慢慢开始有了变化。
只要跟上去，说不定会看到一个奇迹。
＊＊＊
费佳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
也许是半小时，也许是一天，也许是一年。
身体痛到极致了，反而感受不到疼痛。
加上费佳本来就是一个很能忍耐的人，想要听到他主动喊痛，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他没有感觉到饥饿，也没有感觉到疲累。
只是单纯地走着，双眼紧紧盯着金色的蝴蝶，不紧不慢地跟在它的身后。
“咯吱——咯吱——”
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雪地上，抬腿时，便能听到身体践踏厚厚的积雪发出的声音，很有节奏。
不知走了多久。
等费佳意识到蝴蝶停下来时，四周的环境已经变了。
出现在费佳眼帘的是一间很奇怪的房子，和一个男人。
男人身材纤细，穿了一套他认出不来的白色衣服，肩上还披了一件天蓝色的外套，站在一棵开满了粉色的花树下。
只见男人伸出右手，金色的蝴蝶便轻轻地落在他细长白皙的指尖上。
费佳目不转睛地看着男人，很快便听到男人轻轻笑了一声，那声音很浅，很柔。
十三岁的少年，垂眸看了一眼自己浑身都是血水的衣服，意识到自己与眼前格格不入后，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
身体自动退后的时候，内心却发出了一声哀叹。
费佳瞬间清醒过来，眼神一凛，警惕地看着陌生的男人。
才见了一次面，自己居然无法对男人生出警惕，潜意识都在相信男人不会伤害自己吗？
可是，自己哪有什么理由相信陌生人？
环顾四周，全是陌生的建筑物。
直到这时，费佳才清晰地发现自己离开了冰封万里的西伯利亚。
“这是哪里？”
“我的梦里。”
男人手轻轻抬起，蝴蝶飞了起来，在空中慢悠悠地转了一圈后，又回到了费佳的身边。
费佳半信半疑地伸出手接过蝴蝶，眉眼刚露出一丝笑意。
“啾啾——”
费佳觉得左肩一重，垂眸看去，是一只金色的小鸟，歪了歪黑色的小豆眼，嘴里发出清脆的叫声，然后往前蹦了几步，亲昵地用鸟喙啄吻费佳的脸。
“好痒……”
费佳微微眯起了眼睛，但是没有避开小鸟的亲近。
“看样子，它很喜欢你。”
男人走到费佳面前，蹲下身平视费佳的眼睛，右手轻抚费佳的脸，温柔地摩挲，声音带着不知名的伤感和怜惜，“有点瘦，回去后你要多吃点。”
少年时期的费佳，浑身上下就没有几两肉，唯独脸上有些不明显的婴儿肥。明明是个俄罗斯人，不只是身体素质没有俄罗斯人的强悍，就连脸都是极其精致的类型。
对事情不感兴趣的时候，眼睛便耷拉着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人。
听到男人的话后，少年的眼睛瞬间瞪圆，才勉强有几分少年的感觉。
费佳一愣，微微瞪大了眼睛。
回去？
回哪里？
他有什么地方是可以回去的吗？
“我……我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
费佳紧紧咬着唇，不对劲，自己本来想说几句恶语吓跑眼前这个温柔地过分的男人，但是话到嘴边，只剩下了老老实实。
他不想对这个男人说谎。
他努力地、想要给这个男人一个更好的印象。
但是，费佳低垂眼睑看着身上的血水往地上滴落，心情很快又变得苦涩起来了。
他哪有什么好的印象可以展示给这个男人看啊？
男人沉默不语，只是用一双异色的双眸看着费佳，里面全然是对费佳的怜爱。
第一次接受到如此直白的爱意，费佳局促地偏过脸，躲开男人的视线。
空气很快就凝固起来。
头顶呆毛的金色小鸟歪歪脑袋，眨了眨黑色的小豆眼，将脑袋埋入费佳的脖子，钻进他的黑发里，只留下四条长长的尾翼露在外面。
“啾啾啾啾——”
“？！等等！”
费佳叫出声，想要将钻到自己脖子里叫着正欢的小鸟揪出来，又怕伤到了它，无措地抬手又连忙放下。
比起落在手指上轻盈小巧的蝴蝶，很明显，小鸟的存在感更强。
男人看到他的这副模样，轻笑出声。
费佳的手指不安地颤了颤，心情瞬间又添了几分不爽，大胆又任性地瞪了一眼男人。
真是的，不是喜欢我吗？怎么还看我的笑话？
就连费佳都不知道自己刚刚的眼神带着几分撒娇的味道。
男人轻轻唤了一声，在费佳脖颈里磨蹭的小鸟露出半个小脑袋，“啾啾”两声，不舍地离开费佳，飞到男人肩膀上，长长的尾翼垂落到男人身后。
费佳带着几分说不出来的遗憾看着男人。
“我要走了。”
“去哪里？”
“不知道。”
十三岁的少年摇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四周，试图将眼前的一幕刻入自己脑海里。
男人很快就听懂少年的潜台词，轻声问道：“没有地方可以去吗？”
“……”
费佳别过脸看着手指上的蝴蝶，不回答。
“既然如此，那就留下来吧。”男人笑了，说话的口吻像是在哄生闷气的孩子，带着无限的温柔，“我家还有很多空房间，如果不嫌弃的话，不如留下来和我一起生活，你觉得怎么样？”
“……”
感受到男人的好意，费佳又想逃了。
“留下来不好吗？”
“啾啾？”
男人疑惑地歪了歪脑袋，站在他肩膀上的小鸟也同步地歪了歪脑袋，疑惑地看着费佳。
糟糕，一人一鸟做出同样的动作，有点可爱。
怎么办？有点想留下来了……
费佳的心脏像是被羽毛轻轻拂过一样，痒痒的。
男人眼底闪过一丝笑意，趁费佳怔愣间，站起身，一把将他揽入怀中，头顶传来一道很轻的声音，“可算见到你原来的模样了，费佳。”
清淡的芳草香味扑鼻而来，带着几分费佳都说不清的信任和眷恋，安静地享受温暖的怀抱。
他知道，这个男人一定不会伤害自己。
男人身形纤细，怀抱却极其温暖。
费佳迷迷糊糊地就被男人褪下裹夹着雪水和血水的大衣，男人还顺手将自己天蓝色的外套拿下，一边给费佳穿上，一边轻声念叨：“你真的好瘦，要多吃点才能长肉。”
少年嘴唇再三翕合，想说些什么，迎上那双一金一蓝的眼睛，又什么都不说了。
是好意吧？
是好意啊。
怎么能拒绝仅有的好意？
完全拒绝不了吧。
费佳如此想着，悄悄将天蓝色的外套裹紧了些。
等等，他好像忘了什么？
“别靠近我，很危险！”
使劲地挣开男人的怀抱，费佳往后退了好几步，紧张地看着男人，生怕男人出事。
“为什么？”
男人被狠狠推开，也不生气，还好脾气地问。
“我的能力……我的能力会给接近过我的人带去痛苦……”
少年低垂着脑袋，黑发垂落掩盖住脸上的表情，“所以，不要靠近我……会带来不幸的……”
“啾啾——”
小鸟飞到少年的脑袋上，发出悦耳的叫声，似乎在安慰他。
“没有关系的哦。”男人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单膝跪下来，伸出手掌，“不信的话，我们来试试。将你的手搭在上面。”
听到声音的费佳将信将疑地抬起头，便看到了男人眼里的鼓励和信任，颤声道：“你不怕吗？”
“不怕。”男人云淡风轻地笑了。
费佳蜷缩了一下手指，颤颤巍巍地将手伸出去，即将触碰到男人的那一刻，又缩了回去，暗紫色的瞳孔瞬间一缩。
男人抓住了他的手。
“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吗？刚刚我还抱过你，如果出事早就出事了。”男人借势再次将费佳揽入怀中，轻轻地在费佳闭上的眼睛上落下一吻，怜惜道：“抱歉，我来晚了。”
“……”
费佳感受着男人温暖的怀抱，慢慢回抱住男人。
“没有，四月一日，你没有来晚。”
再次睁开时，费佳露出了一双明亮的紫水晶般的眼睛，含笑看着四月一日，“你也等了很久吧？”
第135章 第 135 章
漆黑的梦之空间里。
无数个梦就像巨大的泡泡, 在空间里慢慢地转动着。
有的梦泡泡在膨胀，有的梦泡泡在爆炸。
四月一日拉着费佳的手，走过一个又一个梦的世界。
“我们要去哪里？”
“去找阿治。”
“不用等他来找我们吗？”
“不用。”四月一日笑了笑, 解释道：“我之前在阿治的梦里留下一个锚点，下次进入只需要得到阿治的同意就好了。”
“哦。”费佳点点头，抬眸看四月一日，“那我呢？”
“也留下了哦。”
“嗯。”
小心地回握住四月一日的手，感受着男人的温暖, 黑发的俄罗斯少年悄悄抿唇笑了。
有了锚点, 再确定太宰治的梦就容易了很多。
穿过大小不一的梦泡泡，四月一日最终找到了太宰治的梦。
那是一个很小的梦泡泡, 整体是黑与红交织, 白色如丝带状缠绕在梦的外延。
金色的蝴蝶从费佳的手指上飞起, 晃悠悠地停留在小小的梦泡泡上面。
下一刻，费佳便看到一阵金色的光芒以蝴蝶为中心蔓延开。紧接着，金色的小鸟也飞了进去, 发出几声清脆的叫声。
“好了, 我们可以进去了。”四月一日揉揉费佳的黑发, 拉起他往太宰治的梦走去。
意识到自己进入别人的梦，会有种奇怪的感觉。尤其是这个“别人”还是被自己认可的“同类”，感觉就更奇妙了。
费佳瞪大了眼睛, 认真打量太宰治的梦。
和自己冰封千里的西伯利亚不一样, 太宰治的梦只有一家很小的酒吧。
灯光昏暗, 除了太宰治之外, 没有一个客人。
太宰治穿了一身黑色的西装, 系着一条深红色的围巾，正坐在椅子上, 手指懒懒地戳着威士忌里的冰球，听到声音，抬起头笑道：“哟，你们来啦。”
一双鸢色的眼睛透出成年人的沉稳和成熟，又因脸蛋白嫩，而带着几分少年感。
见太宰治身边还有几张空的椅子，费佳不客气地坐上去，“我要一杯伏特加。”
四月一日走过去，一手按捺住费佳，叮嘱道：“未成年不许喝酒。”
“跟费佳不同，我可是个成年人哦。”太宰治嗓音柔软，看着四月一日将他面前的威士忌拿走。
“那就等你成为真正的大人再说吧，现在的阿治还是个少年哦。”四月一日揉了揉太宰治如黑蒲公英般蓬松的头发，无奈道：“怎么给自己缠绷带了？”
“这点我知道，太宰想要模仿中二少年呗～”费佳掰着手指抢答，“什么拯救世界的少年啊，被绷带缠绕的眼睛封印了巨大的力量啊……”
四月一日忍俊不禁，顾及太宰治越来越黑的脸色，又将笑意憋下去了，“费佳，你再说下去，就会……”
一道黑影迅速扑到费佳身上，单手解开自己的绷带，歪歪扭扭地缠到费佳脸上，硬生生将毫无抵抗的少年打造成一个木乃伊，“哼哼！说我中二少年？现在你是什么？木乃伊！”
木乃伊·费佳的视线被绷带遮掩，看不清楚太宰治的脸，倒是听出了太宰治得意洋洋的声音，扯了扯脸上的绷带，吐槽道：“你也太幼稚了吧？”
太宰治坐回原位，“我这是在教育不尊敬大人的小鬼哦。”
“看在你比我老的份上，我懒得和你置气。”费佳毫不留情。
鸢眸和紫眸对视，随后又相看两厌地转移开。
“哼！”
哦，两人还异口同声地发出嫌弃的声音。
“哈哈哈……你们……你们太可爱了……”
四月一日实在忍不住，笑了起来。
费佳和太宰治还是第一次看到四月一日笑得如此开朗，不由自主地看着大笑的和服男人。
四月一日的容貌很清秀，属于初看不起眼，越看越耐看的类型。
等四月一日冷静下来后，白皙的脸颊染上一抹淡淡的绯红，单手捂着嘴干咳道：“咳咳，刚刚失礼了……”
费佳摇头，“没有关系，笑笑挺好的。”
太宰治眼珠子一转，体贴地递了一个杯子过去，“笑得那么厉害，肯定口渴了吧？四月一日，来，我们喝口水润润喉。”
费佳挑眉看了一眼太宰治。
四月一日毫不怀疑，接过水杯喝了一口，整个人当场就愣住了。
红晕迅速浮现，从四月一日的脸一直蔓延到脖子上。
“咳咳咳……这是什么酒？那么烈？”
“费佳点的伏特加哦。”太宰治笑道。
费佳白了一眼太宰治，“你就仗着四月一日不会打你，使劲折腾吧，回去了有你好果子吃。”
四月一日是不会打人，但太宰治的惩罚是躲不掉的了。
等一切都结束后，太宰治回到店里，被四月一日告知一个月都没有蟹肉吃后，恨不得穿越回过去揍自己一顿。
＊＊＊
一大两小好不容易安静下来。
四月一日皱眉看了看两个坐在椅子上的瘦弱少年，费佳先不说，太宰治也瘦的不行，浑身上下，就脸上挂了一点肉。
“真是的，等回去了你们两个必须得多吃点，吃太少会导致营养不良的。”四月一日抱住两个少年，轻声道。
“知道了，你已经说了不止一次了。”费佳笑道。
“说多几次你就会听吗？”四月一日反问。
“费佳肯定不会啊。”太宰治挥舞着手臂，“我之前还奇怪为什么瘦小的费佳不担心身高问题，原来是见到平行世界还有一个能长到一米八的自己，就放下心来了吧？”
“是这样吗？”四月一日垂眸看向费佳。
费佳瞪了一眼夹带私活的太宰治，躲开四月一日的视线，支支吾吾道：“嘛……大概是这么想过的。”
四月一日哭笑不得，“就算平行世界的你可以长到一米八，但不代表你未来就可以长到一米八啊。不同世界的人，会有不同的经历，万一你只有一米六怎么办？”
费佳吓到瞪大了紫眸。
一米六的话，在店里岂不是只有自己是最矮的？！
本来身体素质作为店里最弱的人，备受“欺凌”先不说。现在又加上年龄最小，若是身高也最矮的话……
可恶，决不允许那种情况出现！
费佳无法想象那一天的到来。
“四月一日，回去我就赶紧调养身体。”费佳捏紧拳头，脸上满是坚定。
太宰治在一旁笑到拼命捶打吧台。
“别闹了，阿治。”四月一日在费佳额头轻点一下，“再闹的话，费佳就该生气了。”
眉心一阵轻痛，费佳的眼眸恍惚片刻，很快恢复清明，意识到自己刚刚做了什么，想狠狠揍太宰治一顿出口气，咬牙切齿道：“太宰，你个混蛋！”
“哈哈哈，你打不到我！”
太宰治灵巧地避开了费佳的攻击，“没办法嘛，毕竟在我的梦里，费佳就是这个形象呀～”
说完，还卖萌地眨了眨左眼。
费佳：“可恶……”
“谁让费佳是个小笨蛋呢？忘记伏特加了吧？四月一日可是都中了我的计哦～”太宰治躲在四月一日的身后，探出半个脑袋逗费佳。
“好啦好啦，再聊下去你们就该醒了。”四月一日连忙安抚两个快要打在一起的少年。
因为四月一日自身的局限性，以及石板意志的限制，他只能通过梦境和费佳几人取得联系。
随意进入梦的世界，看似是个很强大的能力，可如果人不做梦的话，四月一日就很容易束手无策。
“可惜，如果能联系到威廉和悟就好了。”
四月一日看了看落在小鸟头上的蝴蝶。
“我们还没有找到威廉和悟。”费佳小声道。
“降落的时候，大家都分散了。”太宰治补充道：“而且每个人的时间应该都不一样，我是在十月初来到吠舞罗的。”
“我是十二月初，被Scepter 4的伏见君捡到的。”
“两位王权者和氏族？”四月一日沉思，“既然如此，威廉和悟应该也在另外两位王权者那里吧？”
“嗯，目前猜测应该会在白银之王和绿之王那里。”费佳答道：“能够隐藏威廉和悟的信息，也只有这两位王权者了。”
“对了，四月一日，你应该可以感应到威廉和悟的位置吧？”太宰治问。
出发前，四月一日给他们塞了很多东西，大概率会有定位的物品。
四月一日想了想，问太宰治要了两张方块手帕，在上面施展了一个魔法，“梦里与现实不同，但是大致原理是一样的。”
一条手帕自动变成一只蝴蝶的形状，另一条则是小鸟的形状。
“蝴蝶形状的手帕是威廉的，小鸟形状的则是悟的。”四月一日解释道。
太宰治疑惑道：“什么意思？”
费佳垂眸沉吟片刻，答道：“威廉比我们还早就来到那个世界了，而悟还没有，对面？”
四月一日收回手帕，点头，“对，意思差不多。蝴蝶形状寓意威廉离你们很近，而小鸟则意味着悟离你们很远。”
两个黑发的少年对视一眼，都想要比对方先说出口，便抢答道：
“威廉在绿之王那里。”
“悟在白银之王那里。”
见对方都猜对了，异口同声道：“呵！”
“你们两个，真的很有默契啊。”四月一日一手揉一个少年的黑发，感慨道。
他也没有开口询问两人为什么会迅速得出如此结论，自己的智商不如两个孩子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习惯就好了。
“你们还有事情要和我说吧？趁现在还有时间，快点告诉我哦。”四月一日懒得看两个相看两厌又默契感十足的少年，开口道。
“梦境是可以反映出主人的情绪，你们就算撒谎，也骗不到我的哦。”
四月一日异色的双眸在昏暗的酒吧里，闪过一抹锐利。
第136章 第 136 章
“费奥多尔软乎乎的。”
有人在戳自己的脸。
“小孩子的脸都是软乎乎的嘛, 我的女儿也是这样，很可爱。”
是谁在说话，好吵, 不知道人在睡觉吗？
费佳拍开那只不安分的手，往温暖的怀抱里缩了缩。
咦？温暖的怀抱？
费佳猛地睁开眼睛，看了看四周，没看到太宰治和四月一日，只看到道明寺安迪和加茂刘芳蹲在沙发面前, 道明寺安迪手里还抱着一个巨大的小鸟玩偶。
“哟, 你醒啦？”道明寺安迪收回偷戳费佳的手。
“现在几点了？”费佳撑着身子坐起来，单手捏捏鼻梁, 试图让自己清醒些。低头便看到身上盖的毛绒绒的被子, “我睡了很久？”
“中午十一点, 再过半小时就可以下班了。”加茂刘芳看了看时间。
“费奥多尔好能睡。”坐在办公桌上玩电脑的榎本竜哉笑道：“是做了什么美梦吗？脸上还带着笑意哦。”
听到这话的费佳下意识抚摸嘴角，果然摸到微弯的弧度，也不否认, “嗯, 做了一个不可多得的美梦, 就是梦中还有某个让我厌烦的家伙，有点头疼。”
远在吠舞罗的太宰治突然打了一个喷嚏，“是谁在诅咒我？”
伏见猿比古拿了一台笔记本电脑进来, “费奥多尔, 醒了就来干活。”
费佳跳下沙发, 哒哒地走过去仰头看青年, 也不说话。
伏见猿比古一脸嫌弃却又体贴地把费佳抱到椅子上, 顺手打开电脑给他看，解释道：“昨晚查到的关于绿之氏族的资料, 都在这里了。因为绿之王司掌‘变化’‘变革’之力，是一个充满谜团的王权者，主要通过网络与氏族保持联络，所以他的资料不太好查。”
费佳操控着鼠标一一点开伏见猿比古整理出来的资料，“辛苦了，一宿没睡吧。”
“啧，习惯就好。”伏见猿比古转过头，不太能应付平时跟个刺猬一样，现在却变得柔软的费佳。
“习惯？”费佳疑惑地看了伏见猿比古一眼。
“就是说没事。”伏见猿比古恶声道。
费佳眨了眨长睫，完全没有被吓到，反而说：“你是在害羞？不会吧？”
伏见猿比古：“……还想不想找人了……”
“当我没说。”费佳果断低头看电脑。
他看资料的速度很快，加上绿之王的资料本就不多，没多久就看完了伏见猿比古收集到的全部资料。
“不是说绿之王很神秘，怎么都是一些生活照？”费佳有些疑惑。
将Scepter 4和伏见搜集到的照片都放大，费佳发现照片背景都是菜市场、大型超市、游乐园之类的场所。
“这点我也不清楚。”伏见猿比古摇头，“也许是绿之王闲得没事做，出去玩玩吧。”
“这个理由你信？”费佳挑眉睨了一眼伏见，继续查看放大的照片，试图在上面找出更多的线索。
在梦境中，他和太宰治根据四月一日的提示，推测到威廉和悟分别在绿之王和白银之王那里，但是具体都在哪个地方四月一日没有说。
不过没有关系，自己有Scepter 4和伏见猿比古，肯定能比太宰治快一步找到威廉。
听伏见讲话的时候，费佳反复查看照片，没多久就让他在绿之王身边找到了一个金发的男孩。
照片上的男孩很隐晦地被人消除掉，若不是费佳对金发男孩极为熟悉，还无法第一眼就看出来那是威廉。
居然还被人为地模糊掉痕迹，是不想让人知道威廉的位置吗？
连擅长处理数据的伏见君都没有发现，看样子处理威廉照片的人应该是绿之王了。
越来越有意思了。
费佳微微勾起嘴角微笑。
“官方资料显示现任绿之王的名字叫比水流，是一个在迦具都陨坑事件中幸存下来的人，实力很强。”伏见猿比古道。
“有多强？”费佳饶有兴趣地问了句。
“黄金之王国常路大觉是现任最强大的王权者，而绿之王比水流在少年时期就敢只身一人去挑战，虽然战败了，但却和黄金之王打出了一场势均力敌的战斗，而且非时院的资料还隐晦地提到绿之王好像因为个人原因才战败……”
伏见猿比古看了看自己从黄金氏族非时院那里查到的资料，又看了看周围，凑到费佳耳边小声道：“仅从资料上来看，大概比室长和赤之王还要强吧。”
“哦？是吗？原来伏见是这样看待我和尊的啊。”伏见猿比古头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伏见猿比古身体瞬间僵硬，急忙瞪了一眼憋笑偷看乐子的费佳：好你个小子，居然不告诉我室长来了！
“啊……室长，您怎么来了？”伏见猿比古尴尬道。
宗像礼司单手推眼睛，笑道：“如果我不来，可就没有机会听到伏见是如何编排自己的王权者了。”
“啧……别开玩笑了。”伏见猿比古不爽道：“室长来，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我做吧？”
费佳默默地挪着电脑坐远点，省得殃及无辜。
“是有正事要做。”宗像礼司颔首，“你和费奥多尔一起外出，务必找到杀害吠舞□□部十束多多良的凶手。”
“我也要去？”费佳抬起头，疑惑道。
“嗯，吠舞罗那边指名要你和伏见，说效率会更高。”宗像礼司说。
“啧……一看就是你那个伙伴吧？”伏见猿比古皱眉看向费佳，“那家伙，肯定是想搞什么。”
“太宰的想法我怎么可能知道呢？我们可没有像你和八田君一样，心有灵犀，还保持——”着紧密的联系。
话还没有说完，伏见猿比古就捂住了费佳的嘴巴。
“午餐时间到了，我先带费奥多尔去吃午饭了。”
说完，伏见猿比古就火速拉起费佳往门口走去。
“电脑，忘记拿了……”
＊＊＊
别墅。
宽敞的游泳池里，几百条三四厘米的小河豚在游来游去。
被费佳和伏见猿比古惦记的绿之王比水流正坐在岸边，操控着机器人去游泳池捞一条他选了好久才选中的小河豚上来。
绿之王的属性是“变革”。
比水流作为绿之王的王权者，没有条件也要创造条件。硬生生通过科技将游泳池改造成适合养殖河豚的环境，还成功地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对河豚完成了基因改造。
目的在于让河豚能够远离水也能活更久。
“流，该吃饭了。”威廉站在游泳池对面叫了一声。
比水流连忙放开被自己捏到气鼓鼓的小河豚，手忙脚乱地将其丢进游泳池里，嘴里还不忘道：“马上就来。”
“吃饭前记得先洗手哦。”威廉叮嘱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他还得去照看忙着做菜的磐舟天鸡和五条须久那。
绿鹦鹉琴坂从露天的游泳池飞下来，落到比水流的肩膀上，“流，流，计划的第二阶段完成了。”
“那就好。”比水流一边说着，眼睛却一直看着游泳池里的河豚，“我刚刚捞起来的小河豚不见了，那条最可爱，还想给威廉看的。”
“玩了那么久，还没有玩腻啊。”
御芍神紫背着长刀从上方轻松跃下来，“流还记得我们的计划吧？”
“嗯。”比水流点头，“计划是不可能随便更改的，我们为此付出了很多。”顿了顿，又道：“一潭死水，需要有人来进行搅拌，才会变得有活力。”
“你还没有将你的身份和计划告诉威廉吧，不会出事？”御芍神紫双手搭在比水流的轮椅上，准备推他去饭厅。
比水流沉默了一会，摇头道：“……我不知道。”
“很罕见哦，还有小流不知道的事情。”御芍神紫笑了一声。
“我在犹豫。”比水流看了看自己的双手，“我们的计划就算天衣无缝，也无法确保万无一失，若是将威廉卷进来了……”
凡是变革，注定会有流血和牺牲。
威廉那么正直的人，若是知道了比水流他们的计划，选择离开他们怎么办？
御芍神紫垂眸看了一眼闭嘴不语的比水流，轻声道：“我现在可算是知道旁观者清这句话的意思了。”
比水流抬头看他：“？”
“如果你不想让威廉卷进来，那还是趁早让威廉离开吧，他和我们格格不入，并不适合我们。”
比水流低头，双手放在膝盖上，凝视着膝盖上的小河豚毛毯。
已到了十二月份，天气变冷。
威廉担心比水流会受寒，还特意去超市买了一条毛毯让他随身带着。
御芍神紫默默叹了口气。
感情之于王权者比水流是累赘，身为臣子的御芍神紫本应该及时劝止，但是话到嘴边，又实在说不出口。
比水流一生，失去的太多，得到的太少。
好不容易得到一份真挚的感情，叫他主动舍弃，实在是太为难他了。
“流，紫。”五条须久那系着白色的围裙，手里端了一锅汤出来，兴奋道：“今天的汤是我煮的，快来尝尝口味如何？威廉说味道很不错。”
“真的？”比水流也高兴，“真好，连须久那都可以下厨了。”
明明五条须久那比他还晚接触料理，现在连须久那都可以尝试煮汤了，结果自己还止步在择菜和买菜……
一想到这里，比水流顿感挫败。
御芍神紫但笑不语。
威廉正好解开围裙，从厨房走出来，一眼就看到坐在轮椅上自闭成一朵蘑菇的比水流，又看了看御芍神紫的笑容，立刻就明白比水流又在想什么事了。
“流，没比要强求，人都有擅长和不擅长的事情。你之前完成了河豚的基因改造，也很了不起哦。”威廉踮起脚尖，像安抚可怜巴巴的小狗一样，安慰比水流。
“但是，我还是不会做菜啊……”比水流软着嗓音道。
“这个问题啊……”威廉难得转移了一下视线，感受到更加灼热的目光后，不得已才移回来，“其实你做的菜挺好看的。”
“但是不好吃……”比水流微微鼓起脸颊，“明明都是一样的步骤，为什么我就是做不出来美味的食物？”
“啊……这个问题我也……”
威廉求助性地看在一旁看自己笑话的御芍神紫。
“做菜的话，流你就别想了。”将饭端出来的磐舟天鸡插嘴道：“上次你做菜，我跑厕所蹲了一天；上上次你做菜，我直接住了两天医院打了两天点滴；上上上次做菜，我是被救护车抢救的……”
比水流小小声道：“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更要学习如何做菜。”
“别了，流，为了大家的健康，你还是帮忙做点其他的事情，择菜和洗菜都可以交给你，切菜也可以……”磐舟天鸡“委婉”道：“接下来的事情还有很多要你亲自去做，做菜的事情还是交给我们来吧。”
比水流耷拉着脑袋，一米七五的个子缩在轮椅上，竟显得又弱小又可怜。
可在场的人已经看多了比水流这模样，直接推着他往饭桌走去，“吃饭了，吃饱饭才有力气去做事。”
被搪塞的比水流：“……”
所以就是没有人同意我做菜对吧？！
“吃完饭去买点面粉回来吧，我们可以学做饺子。”威廉最终还是看不得比水流可怜的小眼神，让步道。
“真的？！”比水流连忙抬头，双眸发亮，期待地看着威廉。
“水饺的话，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威廉迟疑，很快便看到了比水流苦涩的表情，安慰道：“流，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天知道，明明是一模一样的教学步骤，甚至比水流的每一个动作都有威廉和五条须久那的协助，做出来的饭菜还是难以下咽。
只能说，比水流天生就没有点亮厨艺这一技能。
比水流似乎也很清楚自己的这一点，只是还想再挣扎一下，再挣扎一下，继续挣扎一下，万一成功呢？
结果就是把试菜的磐舟天鸡送进医院了，不止一次。
像往常一样，绿之组的人不讲究所谓寝不言食不语的规矩，在饭桌上纷纷聊起一些趣事，让所有人开心。
五条须久那处在长身体的关键时期，消化快，吃的也多，直把肚子撑得滚圆滚圆的才放下碗筷，既感慨又骄傲：“我煮的汤真美味啊！”
“须久那。”磐舟天鸡悄悄踢了一下五条须久那的大腿。
五条须久那便看到焉了吧唧的比水流，急忙安慰道：“没事，流，我们下午就去买面粉和食材回来，今晚就吃你做的饺子！”
“真的？”比水流立刻抬起头，脸上完全没有伤感。
糟糕，被磐先生坑了！
五条须久那暗道不好，可对着自己认可的王权者又实在说不出什么难听的话，只好点头认下了，“没问题，我会努力的。”
“那就拜托须久那了。”磐舟天鸡浅笑，小声道：“我会提前为你准备消食片的。”
五条须久那：“……”
极有眼力见的御芍神紫和威廉则早早地远离了三人，在一旁看戏看得开心。
“说起来，威廉在我们这里待了有两个多月了吧，你的家人还没有消息吗？”御芍神紫不着痕迹道。
威廉颔首：“我已经和一个伙伴取得联系了，打算明天去找他。”
比水流突然就放下了碗筷，紧紧凝视着威廉，“什么时候？他在哪里？你必须要去吗？”
五条须久那扑到威廉身上，“威廉你可是我捡回来的，你的伙伴那么久都没有来找你，肯定是不要你了。”
“多亏了流之前教我的电脑技术，我的伙伴们很聪明，之前在网上散布的信息被他们发现了。”威廉笑道，任由五条须久那像树懒一样挂在自己身上，“而且我没办法留下来，这事你们一早就知道了。”
“但是，一定非走不可吗？”比水流小心翼翼道：“留下来不可以吗？我们一起生活得很愉快，难道威廉不觉得吗？”
威廉抬眸看了一眼比水流，旋即低下头沉声道：“可是我的家不在这里。”
他的家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他的哥哥，他的弟弟，他的同伙们，还有四月一日……
因此，低头陷入回忆的威廉并没有看到比水流疯狂的眼神。
第137章 第 137 章
从梦中醒来的时候, 太宰治睁眼便看到了坐在床边的栉名安娜。
身穿深红色小裙子的银发女孩，手里举着一枚鲜红的珠子，正一本正经地看自己。
即便是太宰治, 毫无防备之下也被吓了一跳。
“安娜？”
栉名安娜见太宰治醒了，连忙拿着珠子凑到他面前，认真道：“太宰的灵魂回来了。”
换作是别人听到栉名安娜的话，也许会丈二摸不着头脑，但太宰不是一般人。
“嗯？”太宰只疑惑了一秒, 便掀开被子, 坐起身，笑着解释道：“因为我做了一个梦。”
“梦？”栉名安娜重复道：“是一个很好的梦吗？”
“是啊。”太宰治揉揉栉名安娜的一头银发, 看了看时间, “已经到中午了啊, 想不到我睡了那么久。”
太宰治只记得自己是被八田美咲背回来的，之后就没了记忆，应该是进入梦中, 所以对外界的感知下降。
在梦中与四月一日和费佳交流后, 太宰治很清楚现在的自己还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做。
“尊呢？”他问。
栉名安娜指了指楼上, “尊在楼上，陪着多多良。尊现在很危险。”随后低下头，双手搭在膝盖上, 悄悄捏紧小裙子的蕾丝边。
太宰治一眼就看出栉名安娜在担心什么, 轻声道：“安娜怕吗？害怕威兹曼数值不稳定的尊吗？”
银发的女孩急忙摇头, “不怕, 尊就是尊, 是我最喜欢的尊。”
“那好。”太宰治跳下床，穿上鞋子, 拉着栉名安娜的手往楼上走去，“安娜不怕的话，我们现在就去找尊。”
栉名安娜怔愣了一下，小声道：“你不怕吗？”
太宰治回头看她，“可这不就是你一开始把我留下来的原因吗？”
女孩长睫轻颤，默默咬紧唇瓣，“对不起。”
“没事，在吠舞罗的日子我很开心。”太宰治笑道：“安娜是有预知的能力吧？不然也不可能一开始就知道了我的能力，还有多多良的死亡，安娜应该很早就知道了？”
“知道……”
栉名安娜忐忑地捏紧小裙子又松开，眼眶泛红。
重要的人会死亡，而自己却无法改变。
太宰治想到这里，似乎也和栉名安娜有了同样的感受，因此他说：“抱歉啊，安娜，我好像让你想起了很悲伤的事情。”
说完还不够，太宰治垫着脚轻轻拍了拍栉名安娜的脑袋，“但是现在没事了，还有大家在呢。”
“嗯！”栉名安娜轻轻点头，认真道：“谢谢你。”
太宰治微微弯起眼睛，体贴懂事的女孩子简直就是珍宝，怎么能不好好宠着呢？就像芥川银一样。
一开始就知道重要的人会离开自己，栉名安娜一定会很难受吧？
那种等待明知会发生的悲剧，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悲哀……
所以，太宰治能理解栉名安娜将自己留在吠舞罗。
说到底，假如是他，为了救重要的人，更过分的手段都会使用，甚至连自己都可以牺牲。
楼上。
赤之王周防尊双腿岔开，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双手交缠撑住低垂的脑袋。
对面是十束多多良。
他躺在床上，安静极了。
若是以往，这个言行举止无一不透着温柔的男人看到了，一定会毫无距离感地贴到他们身边，温声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尊。”
栉名安娜踩着小高跟哒哒地跑到周防尊的面前，双手紧张地握住他的一只手，“太宰醒了。”
“哦。”周防尊抬起头，看了一眼太宰治，旋即又闭上眼睛。
他在压抑自己的力量。
如果把周防尊比作一团炽热燃烧的火，只要靠近都会被灼烧殆尽的火焰，而十束多多良就是壁炉一样的存在。
壁炉在西方是一种象征，开敞、温暖，可以避难，可以去爱，也意味着人会有一群家人，能够包容人们的过错，能够促进人们的交往。
火燃烧一切，却不会伤害壁炉。
壁炉失去了火，也就失去了存在的意义。
这个比喻虽然俗套，却是周防尊和十束多多良关系的最好诠释。
他们二人，缺一不可。
栉名安娜不安地看周防尊，又看了看太宰治。
太宰治轻叹出声，将手搭在周防尊的手上，“别担心，多多良会回来的。”
【人间失格】瞬间发动，银白色的光芒闪现，将周防尊身上极不稳定的威兹曼数值稳定到一个安全的范围。
“这段时间，你还有正事要做，就别摆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安娜还在担心你。”太宰治跳到周防尊的大腿上，轻轻揉了揉高大男人火一般明媚的红发。
“哦。”周防尊低低地应了声。
“而且，明天就是安娜的生日了，你难道想让安娜过个不愉快的生日，要是被多多良知道了，肯定会对你念叨很久。”太宰治循循善诱。
周防尊默默看了一眼栉名安娜。
银发的小女孩红眸一亮，也学太宰治一样，坐到他的另一条大腿上，“过不过生日都没有关系，只要大家都好好的就好了。”
话虽如此，但银发女孩显然无法掩盖眼底的落寞。
吠舞罗的大家精心为自己准备的礼物，还没有送出去，就发生了那样的事情。
如果可以，她宁可不过生日，也想让十束多多良回来。
周防尊动作轻柔地梳理栉名安娜的头发，“走吧，吃饭了。”
太宰治见周防尊收敛起身上的怒火，提醒道：“你这段时间必须要让我跟着。”
周防尊刚想开口拒绝，就听太宰治道：“不许说不，迦具都陨坑事件再次上演会惹出什么乱子来，你比我更清楚。”
鸢眸毫不畏惧地对上了那双金色的眼睛。
“就算不为你着想，也为吠舞罗的其他想想，万一出事了，你以为吠舞罗的其余人能逃脱得了责任吗？”
太宰治说着连自己都不相信的鬼话。
他没指望王权者能够采纳一个四岁小孩的建议。
谁知周防尊轻轻“哦”了一声，便拉起太宰的手往楼下走去。
“什么意思？”
太宰治被搞糊涂了。
老实说，像是周防尊这样性格内敛、寡言少语的面瘫，是太宰治第二难以应付的类型，第一类型是直球型。
“尊答应了哦。”栉名安娜悄悄告诉太宰治，眉眼带笑，解释道：“尊也知道太宰在担心尊呢。”
你们管“哦”是答应？
这不是敷衍吗？
太宰治内心疯狂吐槽。
他本可以不用管周防尊和多多良的事情，坠剑也与自己无关。反正不是这个石板世界的人，死的人再多都与自己没有关系。
只是……
太宰治垂下长睫。
只是，恢复的记忆里有人告诉另一个自己：好人和坏人都无所谓的话，那不如成为好人。
那段记忆很熟悉啊。
太宰治突然就想起了偶然穿越的平行世界，自己将花妖给的莹白樱花拿去救人。
恢复记忆后，无比庆幸当初的自己被四月一日提醒，带着莹白樱花。
那是万千世界里唯二的两个奇迹。
一个是他原来的世界，另一个则是误打误撞进去的平行世界。
不对，不是偶然。
四月一日总是说世上没有偶然，会发生一定是因为必然。又说多结良缘，一定会有好报。
那他现在帮周防尊和十束多多良，未来就一定会有回报吧。
脸蛋被人戳了戳。
太宰治从纷繁复杂的思绪中回来，便看到了八田美咲和草薙出云。
“太宰，你在想什么呢？吃饭了。”
八田美咲将菠萝炒饭递到他的面前，“这可是我的拿手菜！安娜最喜欢吃了。”
“菠萝炒饭，什么黑暗料理？”太宰治看了一眼面前的饭，吐槽道。
“这是八田炒饭啦！总之味道很不错，你尝过就知道了。”八田美咲捏紧拳头，又想到太宰治是个小孩子，自己不好跟一个孩子计较，便忍下了。
太宰治默默瞥他一眼，拿起勺子尝了一小口。
草薙出云已经吃完饭，坐在一旁看电脑。
十束多多良的事情发生后，草薙出云就没有合过眼，既要照看威兹曼数值不稳定的周防尊，又要查找凶手。
太宰治扒拉了几口填了肚子就不肯再吃了，酸甜口味的炒饭对他来说还是有点难以接受。拉着周防尊坐到草薙出云身边，问道：“草薙哥，查到人在哪里了吗？”
草薙出云点开录像机录下的视频播放给太宰治看，疑惑道：“视频中的人自我介绍自己是无色之王，可是无色之王为什么要对多多良下手？王权者与王权者之间向来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太宰治凝视着视频里的少年，眼神一凛，“１２月４号那天，我和费佳回来的时候有见到这个人。”
“什么？”草薙出云震惊。
周防尊沉默地抬起头看太宰治。
被几道灼热的视线注视，太宰治丝毫不慌，又重新看了一遍视频，“是那个跟踪我们的人，当时我以为是想找吠舞罗麻烦的小喽啰，便懒得搭理。如果当时我能解决他，就好了。对不起。”
“不是你的问题。”周防尊看着自己的手指沉声道。
草薙出云也揉了揉太宰治的脑袋，“这件事责任不在你身上，别往自己身上揽过不属于自己的责任。”
太宰治想了想，提议道：“既然已经知道人是谁了，找出他的位置就更加容易了。这件事我们可以找Scepter 4帮忙，仅靠吠舞罗的能力，想要找到凶手如大海捞针，但与Scepter 4就会事半功倍。”
第138章 第 138 章
空荡荡的卧室里。
香炉里的烟雾冉冉升起。
四月一日从梦中醒来, 立即起身往宝物库走去，摩可拿跳到他的手上，担忧地问：“怎么样？孩子们没事吧？”
“没事。”四月一日揉了揉摩可拿的长耳朵。
“现在要去哪里？”
“完成委托。”
摩可拿睁开眼看着四月一日, 小小的爪子轻轻握住四月一日的食指，“很急吗？”
“嗯。是侑子小姐给我接下的委托。”四月一日轻声说，长睫颤了颤，“时间很紧，我要快点完成才行。”
“你怎么知道是侑子？”摩可拿问。
“我不知道, 是阿治和费佳在梦中告诉我的。”四月一日垂下眼睑, “侑子小姐很少来我的梦中，也许是觉得没有必要吧……”
“才不是！”摩可拿提高声调, 猛地跳到四月一日的肩膀上, 贴到他的耳朵大声道：“侑子一直都很担心你, 才不会故意不去你的梦中找你！”
如果四月一日不是潜力强大的魔法师，壹原侑子一定会想方设法地留下各种梦陪四月一日，像百目鬼遥那样。
可是这个世界上没有如果, 正因为四月一日拥有强大的魔力, 身体本能地会抵抗其他术法, 所以同为魔法师的壹原侑子才很难依靠梦境与四月一日相见。
即便四月一日对壹原侑子毫无防备之心，他的梦世界始终为壹原侑子敞开。
摩可拿很清楚这种情况，因此才会高声打断了四月一日的想法。
“抱歉, 摩可拿, 我也知道我刚刚的想法不对。”四月一日乖乖认错, “是我想得太极端了。”
摩可拿“啪”的一声戳中四月一日的脸颊, 有些语无伦次道：“你和侑子一样, 都是笨蛋，总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多, 做得还不够好。但是你要知道，无论是你，还是侑子，都做了很多……不对！是都做了非常多，你们都做得已经够多了。”
黑馒头样的摩可拿努力伸长短短的双手，夸张地比划着。
给四月一日解释的时候，摩可拿回想起过往。
【“侑子，人类为什么会有各种无法理解的感情？为什么不觉得感情很麻烦？为什么愿意主动被感情束缚住自己？”
刚刚被壹原侑子和库洛里德创造出来的黑白摩可拿并不懂得人类的情感，以创世神为原型而创造出来的他们对于人类这一生物极其陌生，无法明白人类为什么会困囿于情感。
他们如神俯瞰众生般，居高临下地看着人类为情所困，陷入情局。
长发及腰的黑发魔女穿了一套修身的白色长裙，倚靠在深红的沙发上，大开的裙摆露出修长白皙的长腿。她支起半边身体，慵懒地吸了一口水烟，再缓缓吐出，凝视着烟雾化作各种形状，在空中慢慢飘散。
壹原侑子望向正等待自己答案的摩可拿，手指轻点烟杆，红唇微启，道：“正是因为受困于各种情感，人类才会是人类啊。”】
刚诞生没多久的摩可拿无法理解壹原侑子当时说的话。即便到现在，摩可拿依旧很难理解人类的情感。
但是，壹原侑子和四月一日之间的感情之深厚，是无法否认的。
人类的情感如带刺的玫瑰。
失去尖刺的玫瑰还能是玫瑰吗？而人若是失去情感，还是完整的人吗？
摩可拿捏紧小拳头，一脸认真道：“四月一日你和侑子一样，因为太在意对方而忽视了自己的情感，总是患得患失。所以你和侑子都是笨蛋，要对对方有更多的信任才可以啊。明明你们都互相爱着对方。”
四月一日猝不及防听到摩可拿的大声训斥，神色恍惚了一瞬，很快反应过来，脸色变得柔和，温声道：“我知道了，谢谢摩可拿。”
说完，四月一日便双手捧起摩可拿，贴到自己脸边，闭上眼睛轻轻地蹭了蹭，“摩可拿是在担心我吗？不要担心，我不会做傻事的。”
摩可拿摆出一副高冷的模样，任由四月一日亲近，结果最终还是拗不过四月一日难得的撒娇，忍不住心软，只好板着一张脸严肃道：“四月一日知道就好，别让人担心哦！”
四月一日微微弯起一双异色的双眸笑了。
壹原侑子是个不爱收拾东西的人，在四月一日来到店里之前，宝物库的东西更是多年没有打扫清理过。
所以宝物库里积攒了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稀奇古怪的东西。
壹原侑子曾经对四月一日说过，在宝物库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有其存在的意义，都在等待着有缘人的到来，绝不可以随意将它们送予他人。
四月一日送给太宰治和费佳等人的防身小道具很多就是参考了宝物库里的东西，自己收集材料后进行二次加工，从而获得各种有用的能力。
因此，堆积了无数宝物的宝物库里有一个传送魔法阵也很正常。
毕竟是猜不透心思的次元魔女壹原侑子嘛。
最重要的是，四月一日继承了店后，也没有对店进行大规模的改造。
宝物库里尘封的传送魔法阵多年没有使用过。
之前五条悟和太宰治总是趁四月一日不注意，带着摩可拿悄悄溜到宝物库里探索冒险，被四月一日说过几次。
也幸好那两个小家伙还记得带上摩可拿，不然触碰到什么不能碰的东西，惹上麻烦就够他们吃一壶了。
“等阿治和悟他们回来了，再想任性地玩闹就很难了吧？”四月一日的声音里带着难掩的落寞。
摩可拿安慰性地拍拍他的肩膀，“阿治和悟他们本来就不是真正的孩子，你已经足够宠他们了。要是把他们宠到无法无天可就麻烦了。”
“但是，孩子本来就有任性的资格啊。”四月一日敛下眼底神色，在堆积了无数物品的宝物库里寻找传送魔法阵。
“奇怪，我记得是在这个地方的？”四月一日有些疑惑地看了看魔法阵原来的位置，并没有发现魔法阵的踪影。
宝物库一向是他打理的，里面所有物品的位置他都十分清楚，不可能找错位置。
“也许魔法阵长脚，自己跑了？”摩可拿讲了一个冷笑话。
四月一日沉默：“……”
也不是没有可能。
别忘了卧室里的床帘上的蝴蝶都可以移动位置。
想了想，四月一日闭上双眼感应魔法阵的位置，温润的魔力萦绕在他的身边，宽松的和服衣摆荡出美丽的弧度，旋即魔力蔓延出去，很快就将整间宝物库探查了一遍。
再次睁开眼时，四月一日双眸闪过一丝诧异，“嗯？”
“怎么了吗？”摩可拿问。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四月一日离开魔法阵原来的位置，走到一处阴暗的角落，一束皎洁的月光自天而下，驱赶走那处阴暗。
“月光？”
四月一日伸出手，接住那簇莹莹的月光。
“怎么会有月光？”摩可拿跳到四月一日的手上，抬头看天花板，一眼便看到了一个成年男子拳头大小的洞。
摩可拿无语凝噎：“……啊，难道是年久未休，所以天花板破了个洞……”
破洞位置正是传送魔法阵，发出金色的光芒明晃晃地昭示着自己的存在。
四月一日没有说话，他在等待着一件东西的到来。
摩可拿显然也察觉到了空间中魔力的波动，睁开黑白分明的竖瞳看着四月一日的手。
下一秒，一个精致的木盒从天花板上的传送魔法阵落下，直直落到四月一日的手中，被四月一日稳稳接住。
“这是什么？”摩可拿凑到木盒面前，认真观察。
“上面有侑子小姐的魔力痕迹。”四月一日轻声道：“梦中费佳和阿治告诉我侑子小姐接下吠舞罗的愿望然后交给我处理，我正是因此来宝物库的。”
“木盒里面是？”摩可拿感应一番，郑重道：“是一个青年的灵魂，快要死了。你打算救他吗？”
“嗯。”
“原来如此。”摩可拿沉吟道：“之前我还问过石板意志既然可以实现你的愿望，就说明有救人的能力，当时我还疑惑为是什么祂不选择直接自己救人……”
“因为世界法则不允许吧。”四月一日思索了一会道：“有些世界可以让人复活，有些世界可以让人转生，但是这种世界终归是少数。”
死而复生的世界终究是罕见。
侑子小姐和他都没有缘分生活在这样的世界。
男人的睫毛轻颤，闭上眼调整思绪。
一线月光俏皮地跃到他的脸上，亲吻。
调整好情绪后，四月一日便带着木盒和摩可拿离开宝物库。
思考再多，假设再多，也只是徒添遗憾。
过去的事情早已过去，人活在当下，无论如何都要向前看。
初夏的夜晚，气温凉爽。
四月一日只穿了一件素雅的浅蓝色和服，步伐不紧不慢，摩可拿慢腾腾地从他的手爬到肩膀上，慢慢地将自己的身子依偎进四月一日的脖颈上。
皎洁的月光无私地洒向广阔的大地，照在店里长长的走廊上，在纤细的男人身后拖曳处一道长长的影子。
“说起来，四月一日你把宝物库天花板上的破洞补了吗？”
“那个啊，毕竟是侑子小姐留下来的魔法阵，功能肯定不只有传送东西一种，既然它选择了那个位置，大概是想着帮宝物库遮挡雨水吧。”
第139章 第 139 章
吠舞罗。
太宰治懒洋洋地坐在周防尊的身边, 有一下没一下地玩着周防尊的左手。栉名安娜则坐在周防尊的大腿上，时不时看看太宰，又看看周防尊。
费佳和伏见猿比古一进门, 便看到了以上的场景。
“你过的比我惬意啊。”费佳双手抱胸，坐在太宰治的对面，回想起自己要处理各种文件，虽然是自己主动要做的，但是能够躺着等饭吃的活谁不想要？
“能者多劳嘛, 谁让我们家小费佳如此能干呢。”太宰治笑道。
“哼。”费佳傲娇道：“就当你是在夸我了。”
自从被太宰治知道自己的真实年龄了, 无时无刻不被太宰治提醒自己年龄最小。
从一开始的想揍人到无所谓，费佳只经历了一个梦境。
“那么, 能干的费佳查到什么了吗？”太宰治放开把玩周防尊的手, 转而背靠着周防尊, 还瞄了一眼费佳的脸，笑道：“看情况，你已经和威廉联系上了啊。”
“看情况, 你还没有找到悟呢。”费佳毫不留情怼回去, 顺便鄙视了一下太宰治, “算了，正事要紧，我们来交流一下目前对方已经掌握的情报。”说完便看向伏见猿比古。
伏见猿比古了然地点头, 打开电脑, 将收集到的资料一一点开, 解释道：“视频中的人自称自己是无色之王。我们的一切猜测都是建立在这个前提上的。”
“这个世界共有七位王权者, 在任时长因人而异。除去在天上飘的不知年龄大小的白银之王和地上最强大的黄金之王, 吠舞罗的赤之王，也就是尊先生。”伏见猿比古看了一眼周防尊, 后者垂头，不知在思索什么。
他停顿片刻，才继续说：“加上我们Scepter 4的青之王宗像礼司，以及隐在网络背后的绿之王，还有一个生死不明的灰之王，每一位王权者的力量都很明显，又恰到好处地维持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虽然王权者的力量都很强大。”八田美咲出声道：“但是尊先生的力量是最强的！”
伏见猿比古推了推镜架，挑眉，轻飘飘地怼了回去，语带挑衅道：“是吗？可是据我所知，尊先生和室长还没有分出过胜负，两人五五分吧。不过所有人都知道，我比美咲你还要强呢。”
“都说了不许直接叫我名字，猴子你想挨揍吗？”八田美咲撸起袖子，就差把手中的滑板往地上一竖。
草薙出云一把按住自家不安分的突击队队长。
伏见猿比古见吵不起来，不爽地“啧”了一声，旋即别过脸去，便看到了费佳一副看好戏的表情，身体微妙地僵硬了一下。
“伏见君刚刚说了六位王权者，实际上还有第七王权者，也就是无色之王。”费佳接着道。
听到关键词，周防尊悄悄抬起了头。
“嗯。上一任无色之王是三轮一言。据黄金之王的氏族非时院的资料，三轮一言的能力是预言术，战斗力是所有王权者中最低的。由此可知，这一任无色之王的能力……”太宰治很快就看完了伏见猿比古整理出来的材料，与费佳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
“啥？”
在场唯一的老实人八田美咲挠了挠头发，选择放弃思考，直接问答案，“这种时候就不要打哑谜了。”
“啧，笨蛋。”伏见猿比古轻斥一声，“美咲不愧是美咲呢，完全没有脑子。”
“你是真的想找打吗？”八田美咲挣扎着想起身狠揍一顿伏见猿比古，被草薙出云长臂一捞，按在原地动弹不得。
“八田也知道是这种场合了，就不要和伏见打情骂俏了。”草薙出云吐槽道。
栉名安娜窝在周防尊的怀里安静地当个吉祥物，听到草薙出云的话后，眨了眨眼睛，抬头看周防尊，“尊，他们是那种关系吗？”
“草薙哥不要乱说啊！会引起误会的！”八田美咲抗议地挥舞手臂。
伏见猿比古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费佳看出他的身体更加僵硬了而已。
周防尊揉揉银发女孩的头发，一双金色的眼睛看向众人，声音低沉：“话题扯远了。”
“对啊！话题扯远了啊！”八田美咲第一附和自己极其敬佩的尊先生，全然忘记正是自己插嘴才导致话题被岔开。
“这怪谁啊？”伏见猿比古扫了一眼八田美咲。
费佳和太宰治懒得理这两人，自顾交换对方缺乏的信息。
“如果猜的没错的话，无色之王在七位王权者中，算是一张鬼牌啊。”太宰治跳下沙发，哒哒地跑去存放杂物的纸箱里翻出一副城市地图，摊开放在桌子上。
“费佳。”太宰治抬头叫了一声，将一打彩色的荧光笔交给费佳。
费佳默默叹了口气，认命地接过，挑了一支绿色的荧光笔，比对着资料，在地图上圈了几个地方。
“这是什么？”
八田美咲凑到面前，丈二摸不着头脑。
草薙出云倒是看懂了一点，“安娜。”
栉名安娜拿着红珠子走到桌前，从怀里又拿出两颗珠子凑成三颗放到地图上。
三颗红珠子自发地围成圆圈边转边移动，缓慢地从费佳圈画出的这个地方移动到另一个地方，最后停留在苇中学园岛。
“很好，位置已经确定了。”太宰治笑道：“安娜做的不错。”
栉名安娜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
“什么时候过去？”费佳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明天。”太宰治沉吟道：“希望威廉和悟不要被卷进来。”
“悟倒是不担心。”费佳笑了，道：“有时候我还挺羡慕他的。”
“羡慕什么？”太宰治悄悄看了一眼周防尊，意有所指道：“当实力强大到无懈可击的时候，灾难往往会降临在亲近之人身上。”
正如这次十束多多良遇害。
无色之王之所以敢对十束多多良下手，不外乎是因为十束多多良是吠舞罗最弱的干部。
这种行为叫什么？典型的挑软柿子捏，为太宰治不耻。
如果当时不是有太宰和费佳误打误撞召唤出壹原侑子，勉强保住了十束多多良的灵魂，加上还有希望可以救活十束多多良，才让吠舞罗获得冷静的机会。
也幸好太宰治还有【人间失格】能够暂时压制周防尊的力量，换作是原来的结局，就以赤之王那个无时无刻不在想着焚烧一切的欲望，加上赤之王历任换王的频率，这会也差不多要坠剑了。
哪还有此刻八田美咲和伏见猿比古的幼稚拌嘴？
周防尊垂眸不语。
他是出了名沉默寡言的面瘫，然而在熟知他性格的人眼里，一个挑眉或者抿唇都能表达出不同的意思。
“尊想亲自过去？”太宰治问。
“啊。”周防尊的回答言简意赅，火焰一般明媚沉稳的金眸望向太宰治。
栉名安娜看看周防尊，又看看太宰治。
太宰治叹了口气，“我知道了，多多良的事你打算亲自动手对吧。”
“尊？”栉名安娜不安地拉了拉周防尊的衣袖。
“我能理解你此刻的心情，”还不待周防尊开口，太宰治就接着说：“无论是谁，重要的朋友被伤害了，想要报仇的急切心情完全是可以理解的。因此，你想狠狠揍一顿无色之王我不会反对。但是我有一个条件，你要是不答应，就不要想着我会带你去找人。”
周防尊抬起头，两缕极细的头发垂落眉梢。
“你说。”
太宰治轻声道：“只有一个条件，不许杀了无色之王。”
“为什么？！”八田美咲率先不服，震声道：“无色之王都对十束哥下手了，凭什么我们不能以牙还牙！”
“原因很简单。”太宰治鸢色的眼睛完全没有往常给八田美咲温和的感觉，“华国有句话我觉得很不错，现在可以分享给你们：杀人者，人恒杀之。”
“我不懂……”八田美咲迟疑道。
“啧。”伏见猿比古低低嗤了一声，“美咲果然是笨蛋啊。王权者与普通人不同，如果尊先生杀了无色之王，那尊先生就会背负起弑王的罪孽。”
他点开一份图表，将八田美咲拉到电脑面前，犀利地嘲讽道：“历届赤之王的威兹曼数值都是最不稳定的，在任的平均时间也是最短的。虽说美咲你是吠舞罗的突击队队长，作战不需要花费脑细胞，但是这不代表你没有脑子吧？就不能动动你的脑袋想一下吗？”
“不要叫我名——”八田美咲习惯性地想要反驳回去，看到象征周防尊的威兹曼数值波动幅度变化极大，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这是尊先生的达摩克里斯之剑的状态？怎么那么不稳定？”
“现在已经算是好的了。”伏见猿比古看了一眼坐在周防尊身边的太宰治，“如果没有太宰的话，按照原来的预测，周防先生只能被关到Scepter 4交由室长看管。”
“王权者不可以杀死另一位王权者，可除了王权者，一般人也杀不死王权者。”费佳蹙眉，“那要怎么办？”
太宰治倒在周防尊的背上，“还能怎么办？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呗，谁让我们连无色之王的计谋是什么都不知道呢。”
“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费佳睨他一眼，笑了。
“明天，等明天就知道了。”太宰治似乎想到了什么，不想说再多。
“我要去见威廉，你有什么话要对他说的吗？”
“这个世界不是纯白的。”
“只有这句？”费佳记下。
“嗯。”
太宰治闭上眼睛，有些疲惫地靠在周防尊的身上。高大男人浑身都是暖洋洋的热气，太宰治不自觉地往他身上靠近了些。
之后，费佳和伏见猿比古先行离开。
草薙出云忍不住出声问太宰，“你已经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了吗？”
“只是一个幼稚的小鬼幻想改变世界而已，不足为惧。”太宰治见草薙出云还有疑惑，起身指了指地图上被费佳画出来的地方，“看懂了吗？”
草薙出云：“？”
不是，看懂什么？地图上不就是几个被费佳圈出来的地方，以及安娜确定的无色之王的位置吗？
“还有。”太宰治沉声道：“这几个，都是绿色的。”
刹那间，草薙出云惊出一身冷汗，“无色之王背后还有绿之王的支持？！”
“还不算太蠢。”太宰治夸奖一句。
“谁会知道是这种暗示啊？”草薙出云吐槽道：“难怪还要特意去翻纸质版的地图，以绿之王对网络的控制，如果我们在一开始划出他的范围，肯定会被怀疑吧。”
“这倒不至于。”太宰治笑，“且不说伏见君，单是费佳的电脑技术就很不错，想被跟踪没那么容易，除非他自愿暴露。”
另一边。
费佳和伏见猿比古离开吠舞罗后，便前往一处地方。
“你的朋友在绿之王那里？”伏见猿比古问。
“嗯。”费佳点头，“王不能杀王，所以想要解决绿之王，看看能不能从威廉那边下手。”
“主意挺不错的。”伏见猿比古干巴巴地肯定道。
费佳体弱，走了一会不想走了，停在原地看伏见猿比古，也不说话。
脸色极其不好的制服青年只好蹲下身抱起黑发的俄罗斯男孩，嘴里还不忘道：“啧，真是麻烦。”
“辛苦了。”费佳在伏见猿比古怀里熟练地找了个位置坐好。
“说起来，我一直有一个疑惑没有问。”
“你说。”费佳惬意地眯起眼。
“你的能力是【罪与罚】，只要触碰到你的身体，就会受到你的能力影响。为什么我没有被影响到？”伏见猿比古一边走，一边问。
费佳饶有兴趣地看了一眼伏见猿比古，“这个问题我也想回答你呢。”
“喂，别开玩笑了。”伏见猿比古蹙眉，假装要将费佳放下。
“别啊。”费佳微微弯起一双紫水晶般明媚的眼睛，“说到底，我的能力使用的前提是一个人是否有罪。人是否有罪？小罪或是大罪？这种东西的评判标准又是什么？是很难区分的事情吧。”
当然，这种微乎其微的评价标准最主要还是看费佳的意愿。
伏见猿比古大步走着。
“从梦中醒来，我的能力就发生了变化。”费佳垂下长睫，遮掩住那双明亮的紫眸，小声呢喃道：“说不定人的能力也会随心境变化而发生变化吧，希望太宰也能有这一天啊。”
“真难得，很少见你会说这种话。”伏见猿比古吐槽道。
“因为我和太宰是同类嘛。”费佳笑得开心。
第140章 第 140 章
伏见猿比古是个很理智的人, 看似懒懒散散没有动力，尽管嘴上说着罢工实际上还是会将自己的任务完成得很好的人。
换句话来说，即便没有青之氏族这一身份, 伏见猿比古依旧能够凭借自己的实力在职场上混得风生水起，关键在于他想不想做。
都说太过聪明的人，通常都很难融入集体。因为他们看得太透，想得也太多。
恰如离开吠舞罗后来到Scepter 4的伏见猿比古，又如被伏见猿比古捡回来的费奥多尔。
“因为我和太宰是同类嘛。”
费佳坐在伏见猿比古的手上, 轻飘飘地说着这句话, 语气里听不出一丝认真。
但是伏见猿比古很清楚，费佳用了心。
他没有再问为什么四岁的费佳这么快就遇到了同类。
所谓同类, 是只有自己才会认同的人, 可以是宿敌, 也可以是挚友。
伏见猿比古对费佳和太宰治之间究竟是宿敌还是挚友不感兴趣，他只需要提防太宰会不会将八田美咲推出去。
毕竟那个热血过头的家伙是个重情重义的笨蛋，被心黑的太宰治利用了也不知道。
像是看出了伏见猿比古的担忧, 费佳拍了拍他的手, “放心吧, 如果是以前的话还有可能，现在的太宰可不会那样做了。”
“哼，谁担心美咲了。”伏见猿比古嘴硬道。
“我可没有指名道姓哦。”费佳笑了笑, 见伏见猿比古要爆炸, 立刻“体贴”地转移话题, “快到约定的时间了, 伏见君请走快点。”
“你这小孩, 完全把我当成代步工具了吧。”伏见猿比古吐槽。
“有什么关系，我是孩子, 而且你又不是第一次了。”费佳轻笑。
昨晚处理十束多多良的事情后，回Scepter 4的路上时已是半夜。
小孩子熬夜本就没什么精力，费佳走了没几步路就累到走不动了，后面的路还是伏见猿比古抱回去的，迷迷糊糊地睡到今天中午，睡醒后才去吠舞罗找太宰。
伏见猿比古死也不会承认自己会主动抱小孩，但是刚刚被费佳伸手要抱抱的动作“蛊惑”到了，下意识就抱了起来。
青年垂眸，便看到了黑发男孩纤长的睫毛，在瓷白的脸上留下淡淡的阴翳。
睡了一觉，费奥多尔的心情好像好了不少，性格也更加外露了。
青年如此想着，抱住费佳的手又往上颠了颠，调整好姿势。
“伏见君有抱孩子的经验。”冷不丁地就听到费佳软绵绵的声音，“让我猜猜，嗯……以伏见君的性格，应该是没有兄弟姐妹的，那就是外人的孩子了。再让我想想，阿拉，跟八田君有关系吗？哦，是八田君家的弟妹吧？看样子我猜的没错呢。”
费佳一边查看伏见猿比古的表情变化，一边询问。
青年的表情管理做的非常到位，并没有表露出明显的感情倾向，但是这完全难不倒费佳，他一句话一句话地试探伏见猿比古，最后套出了话。
“闭嘴吧。”伏见猿比古皱眉，“再试探我的隐私，就把你丢下来。”
“但是，伏见君也在暗中试探我啊。”费佳抬眸，嘴角虽有笑容，但是眉眼却没有一丝笑意，“只许州官点火，不许百姓点灯？”
“……”伏见猿比古微微蹙眉，“待会你们聊天的时候我会离开的。”
“记得关闭监听器哦。”费佳得到了满意的答案后，便不再逗伏见猿比古。
“啧，我知道了。”伏见猿比古决定收回之前觉得费佳有点可爱的小心思，这小孩一点也不可爱，就跟个浑身是刺的小刺猬一样，扎手得很。
两人很快就到了约定的地点。
地点是一处小公园。
伏见猿比古远远地就看到了公园椅子上坐了一个金发的男孩，比费佳要大上一两岁。
把费佳放下来后，费佳就将身上携带的监听器都拆了还给伏见猿比古，站在原地看了看四周，才往公园长椅上走去。
伏见猿比古刚想走，被回头的费佳拉住了袖子，叮嘱道：“半个小时后来找我，嗯，最好带上你的武器。”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待会很可能要舞刀动枪呢。”
费佳说完话，便直直地往金发的男孩走去。
＊＊＊
“好久不见。”威廉见到费佳，露出一个笑容。
“还好，差不多一周没见了。”费佳看了看公园长椅的高度，在心里估量了一下。
糟糕，有点费力。
威廉哭笑不得地伸出手，将他拉到椅子上，“你的体力一如既往的糟糕，回去要多锻炼锻炼了。”
“别提这事。”费佳苦着脸沉痛道：“恢复记忆后的模样被四月一日看到了。”
威廉瞬间听懂费佳的言外之意，笑道：“我已经可以猜到你回去之后会遇到什么事情了。”
“唉……”
费佳无奈扶额，“被谁看到都无所谓，最怕的是被四月一日看到……”
如果是呵斥和责骂还好，可四月一日那双异色的双眸全是对自己的心疼和怜惜，让没受过爱意的费佳根本拒绝不了。
但是，费佳一想到回去之后，自己要面临的各种锻炼，又很痛苦。
“回去之后，我们的身体会恢复成原来的模样吧？”费佳愁眉苦脸。
十三岁的他，身体可是非常虚弱啊，一定会被四月一日和糜盯得严严实实。
“你的记忆也恢复了？”威廉询问道。
“嗯，壹原侑子完全不给我反应的时间……”费佳耷拉着小脑袋。
“直接叫姓名会不会太生分了？”
“因为她就是一个很可恶的女人啊。”
费佳对着威廉大吐苦水，简直要将自己这段时间受到的各种委屈（？）都告诉威廉。
除了四月一日和糜外，四人小团队里，费佳最依赖的是威廉，不止因为威廉年龄比他大，还因为威廉能够包容他，会给他一种兄长似的关爱。
而这都是费佳从没有体验过的情感。
威廉不出所料地抬手放在费佳头顶，温柔地揉了揉，安慰道：“没事，你不是说过平行世界的你可以长到一米八吗？身高应该不会出事，说不定经过四月一日的调养，你还可以长到一米九或者两米高。”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俄罗斯人的普遍身高可是比日本人还要占优势。
“这么一想，只要你认真锻炼，科学调养身体，长得比阿治高是非常有可能的哦。”
费佳眨了眨眼睛，“真的吗？”
“理论上应该是可以的哦。”威廉捏了捏费佳的脸蛋，温声哄道。
“我要的也不多，长得比太宰高就可以了。”费佳挺直身子，捏紧拳头，一本正经道：“等回去后我就找四月一日，再难喝的牛奶我也会喝光的。”
“加油。”威廉鼓励道。
费佳郑重点头。
简单聊了几句叙旧后，两个孩子迅速步入正题。
“刚刚你说一周没见面了。”威廉思索，“难怪，我就说我怎么一直找不到你们的消息。原来是分散时时间不一样吗？”
“时间确实不一样。我是十二月初来到Scepter 4的，太宰是十月份来到吠舞罗的，你呢？”
“我是九月底。”威廉想了想，“悟呢？”
费佳摇头，“还没有消息，我和太宰猜测他应该还没有出现，大概会在白银之王那里吧。”
“白银之王？”威廉重复了一遍。
“对。”费佳点头，“你现在在绿之王那里，对吧？”
“很明显吗？”威廉笑道。
“确实很明显。明知道绿之王对网络的控制力强大到难以相信，你居然还敢直接在网上散布我们的信息。”费佳也跟着笑了。
“我只是在网上发了一个文字游戏。这个技术还是跟流学的。”威廉露出一个浅笑。
“看来，你在绿之王那里待得还不错。”费佳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威廉，“比水流是个怎么样的人？”
威廉倚靠在长椅上，抬头看天上的白云，“怎么说才好呢？流是个很缺糖的孩子啊。”
“比水流是个孩子吗？”费佳有些诧异。
“不，只是一个比喻。”威廉轻笑道：“流的年龄应该比阿治的实际年龄还要大，只是性格很像个孩子而已。”
“哦。”费佳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很好，从威廉的语气中，他知道自己的确是四人小团队中年龄最小的了，不只是威廉和太宰比他大，就连五条悟都比他大。
可恶，不只是体力垫底，连年龄也是垫底吗？
费佳心生不快，脸上完全没有成为老幺的幸福感。
“没事，年龄小没什么不好的。惹祸了，可以让哥哥们去背锅。”威廉一眼就看穿了费佳的想法，调侃道。
“算了吧，就你和太宰的智商，我最多也只能让悟来背锅。”费佳耿直道。
四人中，唯独五条悟是一朵清新亮丽的小白莲（五条悟：？）
“哈哈哈，确实，悟和我们不太一样。”威廉苦涩地笑，“悟能够坚守心底的正义又活得光明磊落、洒脱乐观，说句真心话，恢复记忆后我很羡慕他。”
“比水流呢？他在你眼里，和悟差不多？”费佳突然问道。
“是啊。”威廉看着费佳，“虽然流一直没有对我说过他的身份，但是他也没有对我隐瞒过。所以，我能够看出来，他的实力很强。”
“实力强大与否，是要与人的心性匹配才行的。”费佳低头，说了一句。
“我知道。”威廉说：“所以我才说，流是个缺糖的孩子。他几乎没有得到过什么正常人会有的东西，所以才想着要去改变。即使我发现了这个问题，也在尽力补偿，但是我毕竟不是流所要珍惜的人，我很清楚我的做法如螳臂当车，于事无补。”
一双红玛瑙般美丽的眼睛对上费佳的紫色双眸。
“流闯祸了吗？”
费佳：“……”
“不回答，看来是惹出大事了。”
和聪明人交流，就是这点麻烦。
说话能猜出大概，不说话也能根据反应猜出大概。
于是，空气很快陷入宁静。
“怎么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有什么话不可以直接说？”威廉转头看费佳。
“我在考虑要不要全部说出来，毕竟其中很多是我和太宰的猜测。”
“你和阿治的猜测，难道还会有错的地方？”威廉眯起眼睛，“如果不说，我也早晚会知道的，如果等到悲剧已经发生，一切就来不及了。”
费佳：“……”
“把你们知道的都告诉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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