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湫不像以前那样偷偷摸摸地跟着季时昱了, 更没有在暗处像个变态一样窥探。
他如今光明正大的黏着季时昱,走一步跟一步,若不是飞机上不允许,都想和季时昱共同坐在一个位置上。
他们下飞机直奔酒店休息了两个小时, 下午去了海边。
晚上疯狂了很久, 事后冲完澡, 两人共同躺在床上拥眠。
闻湫抓起季时昱的手放到嘴边又亲又舔,舔了两口无名指指根,觉得上面缺点什么。
【好想和哥哥订婚啊。】
【一定要见了家长才能订婚吗?】
季时昱困得头晕,没顾着他胡思乱想, 下意识转身背着他, 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闻湫想了一整夜关于订婚和结婚的事。
上午九点半。
季时昱刚睁开眼睛, 闻湫趴在他耳边说道:“哥哥, 我们回国后就领证,好不好?”
订婚要准备, 结婚更要仔细准备, 闻湫等不了那么久,不如提前把证领了。
季时昱还没完全睡醒,没回答闻湫的话, 闭上眼眯了一会儿,脑子里聒噪不停。
【哥哥为什么要装没听到?他不想和我领证?难道他不喜欢我?还是说,他只想和我谈恋爱, 没想过和我结婚过日子?他以前那些话都是在哄骗我吗?】
【他不想和我结婚,那想和谁结?我每天都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是谁趁我不注意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闻湫越想越气,气得哭出了声。
季时昱转过身抱住他,声线有些哑, “你定个日子,我们去领证。”
闻湫止住了哭声,“真的吗?”
季时昱嗯了声。
闻湫心满意足地亲他一口,不再闹了。
季时昱眼皮子几乎撑不住,没多久又睡着了。
等他再醒来已然是中午十一点半了,回想着上午冲动答应的事情,叹了声气。
虽然没想过分开,但他不想闻湫那么早被困在婚姻里,年纪太小了,才19岁,况且这个年龄不能领证。
法律规定同性婚姻中,双方必须满20周岁才可以领证。
20岁……
季时昱眼睫微动,突然意识到闻湫的生日快到了,到那天就20岁了,刚好是能领证的年纪。
这时,房门被推开。
闻湫见他醒了,笑道:“哥哥,我买了饭,快起来吃吧。”
季时昱想说,不如等毕业再说领证的事,回忆起闻湫哭泣的委屈模样,到了嘴边的话及时止住,点了点头,起身到卫生间洗漱一下,拖着沉重的双腿坐下吃饭。
闻湫跑到了一家很远的中餐店里打包了食物,不停帮他夹着菜,“我跟老板说了不放姜蒜,不知道味道如何,你先尝尝,如果不好吃我下次换一家买。”
从昨天中午到这里开始,他们换了两家中餐了。
季时昱挑食,但不至于一口吃不下去,问题是闻湫太了解他的口味了,尝一口就知道哪道菜不符合他的口味,不顾劝说非要把那家店划入黑名单,好在今天这家勉强对上了味儿。
吃到一半,闻湫说到了领证的事。
“我想好了,等我生日那天,我们睡醒就去领证好不好?”他兴奋喝了口冰水,压下心中的躁动。
季时昱轻轻颔首,夹了块肉送入口中。
他们吃过饭,下午去了附近有名的景区,两个人都不爱拍照,看过想看的风景就走,并不多留。
他们来的国家是一个不常听到名字的小国,按道理来说,在这里碰到熟人的可能性非常小,但是有些事就是很巧,季时昱在某个小众景点附近碰到了晋垣。
好长时间没有见,晋垣的气色不如之前那么难看,眉宇间积攒的郁气也消失不见,他瞥到季时昱和闻湫牵在一起的手,眼里闪过笑意。
“时昱,好久不见。”晋垣笑着打招呼。
季时昱嘴角微弯,“好久不见,你自己来这边玩儿?”
晋垣:“不是,带我妈来这里散心。”
季时昱:“最近生意怎么样?”
“挺好的,”晋垣笑道:“你呢,过得如何?”
季时昱无声笑着,“也挺好的,日子比以前有乐趣了。”
闻湫见他们聊得很开心,嘴角抿紧,一抹烦闷的暴躁从眸底迅速闪过。
不多时,晋垣的母亲买完纪念品回来了,她见到季时昱在这里,无比惊讶:“时昱?你怎么在这儿啊?”
季时昱轻笑一声,抬了下跟闻湫牵在一起的手,“和男朋友来旅游。”
闻湫垂眸,心里的醋味儿淡了些。
“哎呦,你都谈男朋友了,小垣还整天嚷嚷着不结婚呢。”晋母笑了几声,提议道:“这么久不见,不如晚上一起吃顿饭吧。”
闻湫下意识握紧季时昱的手,后者摇头,说道:“不了,我们晚点有事,等哪天有机会再说吧。”
晋母本就是随便客气的提一声,点了点头:“行,你们玩吧,我和小垣去里面转转。”
晋垣对季时昱说:“走了,有事电话联系。”
季时昱应了声,站在原地看着母子俩越走越远,直到胳膊被拉了一下,才跟着闻湫往相对的方向走。
夜里。
闻湫缠着季时昱不放,问他和晋垣是什么关系,认识多久了,为什么见面要对晋垣笑,各种奇奇怪怪的问题从闻湫口中蹦了出来。
季时昱耐心回答,毫无一丝隐瞒。
闻湫不怎么满意,“你和岳裎也是发小,你都没对他这么笑过,为什么换成晋垣就笑那么好看。”
“我和晋垣很久没见了,晋家之前出了事,他和他母亲过得很不好,那段时间差点没坚持下来,看到他如今过得不错,我为感到他高兴,没有别的意思。”
季时昱常被外人诟病冷情冷血,又不是真的冷血,他有感情的,不管是对待亲情、友情亦或是爱情。
闻湫从背后抱着他不松手,歪头亲了口他的脸,不太满足,将他转过来面对着自己,黏黏糊糊地亲了好几口,收着力度在红唇上咬一口,留下一点很浅牙印。
“你和他聊了好久,还对他笑,我快嫉妒死了。”
【好嫉妒好嫉妒好嫉妒好嫉妒……】
【快嫉妒疯了。】
“哥哥,今晚能不能多加两个小时,求求你了,补偿我吧。”闻湫说着,又要低头亲他。
他们昨晚才做过,季时昱身体有点不太舒适,偏头躲开湿乎乎的吻,眉头微拧,说:“你要是敢加,我现在就走,往后几天里别想看到我。”
闻湫蓦然抱紧他,“不加了不加了,哥哥不准离开我。”
【好坏,怎么能用这种话威胁我。】
【唉,好苦恼啊,谁让我离不开哥哥呢。】
季时昱揉着闻湫的头发,“你乖一点,我们回去就领证。”
闻湫眼睛发亮,乖巧点头,“我会乖的。”
季时昱晚上睡了个安稳觉。
他们没在外玩太久,赶在闻湫开学前回去了。
至于领证的日子,怎么着也要等到闻湫过了20岁的生日。不会等太久,不过几天罢了。
在这之前,闻湫需要回家拿户口本。
他为了能早日领证,难得主动联系了家里的人,打电话前做好了挨骂的准备,电话通了后,那边却响起了姐姐的声音。
“妈身体不舒服,你有什么事?”
闻湫站在院子里,说:“明天下午,我回家拿户口本,你帮我转告他们一声。”
闻姐姐声音疲惫:“拿户口本做什么?”
闻湫:“领证。”
那边安静了许久,换了一个人接电话,“既然想清楚了,就带他一起回来吧,坐下吃顿饭,走个形式让我们一见面。”
是他大哥的声音。
“嗯。”
闻湫听出了他们转变的态度,却没有问为什么,说完目的后便挂断电话。
S市。
闻大哥看着黑屏的手机,将手机递到对面,“挂了。”
电话开了免提,一家人全听到了。
殷女士接过手机,转身回屋休息,闻父见状,抬起脚步跟过去。
闻大哥皱眉,神情复杂地拿着车钥匙出门。
闻姐姐坐在原位没动。
她比闻湫大十岁,是家里的二女儿,因为差太多岁了,姐弟俩没有话题,相处犹如陌生人,她经常听爸妈说闻湫的坏话,说他有多坏、多暴力,见了人就打,还要冤枉别人欺负他。
她对这个弟弟没有好印象,能做到的就是不闻不问,她和大哥一起孤立这个不听话的孩子,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如今却得知,这个曾被所有人孤立的弟弟,并不是大家认为的那样坏。
前段时间,她听爸妈说了那通电话的事,爸妈一改往日的冷漠,居然找人调查起这些年和闻湫有关的事。
当年的真相一点点水落石出,谁在其中扮演恶人,谁又是无辜的受害者,全部都调查清楚了。
原来她弟弟不是坏小孩,只是在被同龄人欺负后,鼓起勇气反抗罢了。
由于父母的疏忽,导致一个孩子受冤十几年,这么多年来被迫吞下所有委屈,连倾诉的对象都找不到。
闻姐姐想起爸妈别扭又难看的脸色,对明天的见面充满了忐忑。她了解父母,本就不喜欢闻湫,在了解完当年的真相后,顶多是放下多年来的偏见,不会道歉更不会认错,关系还是会这样僵持着.
季时昱和闻湫在下午五点半抵达了S市,闻家派了人来接机,他们坐车到了闻家,看见一男一女站在门前等待。
“那是我大哥和我姐姐。”闻湫低声说道。
季时昱通过相似的眉眼认出来了。
下车后,闻大哥没有吭声,闻姐姐笑着带他们往里面走。
进了屋,看见殷女士和闻父坐在沙发上,身穿正装,表情严肃。
季时昱对他们没有好印象,见了面只微微颔首,没有出声问好。
屋内弥漫着尴尬。
闻姐姐干笑道:“小湫,给爸妈介绍一下男朋友啊。”
闻湫今天要拿户口本离开,没像从前那样冷着脸,但也不像说那么多废话,直言道:“早就认识了,没有什么好介绍的。”
殷女士起身,往餐厅走:“吃饭吧。”
在场所有人都没有胃口,这顿饭就是在走形式。
闻父在这顿饭结束前,问:“确定要领证?”
闻湫警惕看着他,“当然确定,你又想怎么教育我。”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回到家挨训已然成为刻在骨子里的记忆。
殷女士:“你怎么和你爸说话的!”
闻湫讥讽:“这么多年不都这样吗,有什么稀奇的。”
“我只是问问,你用得着这么激动?”闻父瞅着闻湫,下意识便想教训,“你这种臭脾气……”
“行了,别说了。”闻姐姐打断了父亲,起身说:“我去给你拿。”
她认清了爸妈永远不可能爱弟弟的事实,既然这样,就没必要试图修复他们的关系了,彼此不见面或许还能早点放下恩怨。
饭桌上静了许久,直到闻姐姐把户口本递到闻湫面前。
“用完了找人给你们送回来。”闻湫接过,站起身对季时昱说,“哥哥,我们走。”
季时昱自始至终沉默,起身和他离开了闻家。
闻姐姐瞧着闻湫固执的身影,再回头看了眼愁白了几缕头发的母亲,鼻子一酸,想喊住闻湫,却不知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事。
直到前面那两道身影消失在门外,闻大哥出声说道:“就这样吧,闻家对不住他是事实,往后有季时昱护着他,没有人再敢欺负他了。”
闻父感觉心脏好像被针刺了一下,转头去看自己妻子,发现对方愁眉不展,鬓角的白发异常明显。
夜里刮起阵阵寒风,天阴了下来,好在播报的雨水迟迟没有下。
季时昱和闻湫去了十四年前的那栋楼区附近,周围的一切没有太大变化,幼儿园翻新了,对面的公园种植了新的绿化,原来的健身设施还在,那年的单人秋千拆了,换成了双人秋千。
现在是晚上,公园里有不少人在散步。
“哥哥,就是这里,”闻湫拉着季时昱走到秋千旁,“后来我每天放学都会坐在这里等你,可你消失了,我找不到你,接连半个月没有见到你的身影,我去你家找你,敲了好久的门没有人开,对面的邻居告诉我,你们搬走了。”
季时昱脑中浮现出幼时的闻湫固执敲门的画面,眼底泛起无数波澜,心酸难耐。
秋千没人玩,闻湫坐在上面晃了两下,而后停下来,脱下身上单薄的外套垫在旁边的位置上,“哥哥,你陪我荡秋千好不好?”
季时昱坐在外套上。
闻湫歪头靠着他肩膀,说:“哥哥,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不对?”
季时昱轻轻嗯一声。
闻湫弯起唇,闭眼吹着凉风,“好幸福啊,幸好我没有走上歪道,不然就见不到你了。”
季时昱扫了眼附近的路人,低头亲吻闻湫的眼皮。
闻湫心里发痒,抓着他的手指咬了两口,“你说,如果没有那个梦,我们还会再见面吗?”
“会的。”
其实季时昱也不知道,可他就是毫不犹豫给出了这个答案。
他们俩坐在秋千上吹着风忆起往事,直到天上滴了雨,趁着没有下大,及时去附近的酒店开了间房。
闻湫是被拽着到酒店的,开房后还在不满:“为什么不去那套房子里?”
【那里有那么多美好的回忆,干嘛来酒店啊。】
“里面脏,很久没打扫了。”季时昱亲他一口,“今晚住在这里,明天带你过去看一眼。”
闻湫点头,“都听哥哥的。”
【哥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们互相搂着对方单纯睡了一觉,次日上午离开酒店,在附近的小店吃了顿饭,终于去了那套被遗忘已久的房子里。
说是遗忘,其实每隔一阵子有人来打扫,闫絮名下不缺房子,更不缺钱,买下后住不了就放着,等着哪天来旅游时,提前找人打扫完住进来。
季时昱打开门锁进去,昨天找人打扫了这里,屋里很干净,除了家具和一些电子设备陈旧了一些,其他的没有大问题,完全可以住人。
他带闻湫参观了一圈,后者抱着他坐在沙发上,问:“哥哥,你还记得那年都跟我说过什么吗?”
“说了什么?”季时昱记不太清楚。
闻湫默了一会儿,轻声道:“你说,你会永远保护我。”
季时昱意外抬眼,“你没骗我?”他不认为自己会说这种话。
“这种事骗你干嘛啊。”闻湫厮磨着他的耳垂,笑道:“我都当真了,谁知道你第二天就不见了,我去警察局找那位刘叔叔,他让我忘了你,还说我们以后不可能再见面了。”
那时候的闻湫不信邪,每天待在公园等待,再到后来去敲门,被邻居告知真相的那一刻才放弃找人,第二天又开启了每天看不到希望的日子。
季时昱听得愧疚,晚上没有约束闻湫,导致自己被搞昏了过去。
昏迷之前,听见闻湫偷偷窃喜的心声。
【装可怜太有用了,下次还要这样。】
他不禁在心里失笑。
真是个傻子,亲身经历过的痛苦,再拿出来讲怎么就叫装可怜了。
他心疼闻湫,也爱惜闻湫,愿意再多纵容一点儿。
他们在这里住了两天,闻湫每天买菜做饭,好久没有人住过的房子突然有了烟火气息。
周日23:59过后,闻湫满了20周岁,他没有跟季时昱讨要什么,只等着拿结婚证当作最好的生日礼物。
周一早上,他们乘坐飞机飞往A市。
上午十点半,季时昱牵着闻湫进入了民政局。
再出来时,彼此手里拿了个红本本。
闻湫激动地平静不下来,先一步跨出民政局,翻开结婚证看一眼再合上,过一会儿再重复一样的动作,不知不觉红了眼睛。
季时昱望着前面高挑的背影,心中跟着愉悦,有些话忽然想在这个时候吐露出来。
他心里发热发麻,有根羽毛在上面轻轻扫荡,下意识弯起嘴角,声音带着不可忽视的笑意:“闻湫。”
闻湫疑惑回头,“哥哥,怎么了?”
明媚耀眼的阳光打在闻湫身上,照得皮肤在发亮,镀了层光的头发变成栗色,眼中含笑,表情鲜活雀跃,整个人充满了少年气息,看不出半点阴郁。
季时昱轻笑一声,眼神温柔极了。
“我爱你。”
闻湫黑色的瞳孔骤然扩大,兴奋到轻轻颤动,眸底倒映着他的身影,很快红了眼眶,点了点头,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哭腔。
“嗯,我知道。”
光刺得双眼发酸,季时昱眼睛湿润,走过去牵住了闻湫的手。
“家长见了,证也领了,以后不许哭了。”
“哥哥,你眼睛红了,是在为我哭吗?”
“没有,光太刺眼了。”
“嗯嗯,我拿结婚证帮你挡着点儿。”
“中午想吃你做的饭。”
“好啊,我们待会儿去超市买菜。”
……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