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理理我嘛 我好可怜啊


    季时昱坐在椅子上许久未动, 分析那些怒气和惊吓分别是为什么。


    今天是工作日,按道理来说,殷女士在国外谈生意都不忘电话提醒大儿子别忘了晚上的应酬,此刻不应该还待在A市。


    总不可能是为了参加岳裎明天的订婚宴吧。


    尤其是那句话, 他没办法装作没有听见。


    什么叫跑出去了?


    闻湫不能随便出门?


    有岳裎的话在前, 导致他现在不得不在意这种事。


    季时昱年前调查的资料里, 没有提到闻湫休学的事,更别提看心理医生,这件事被闻家瞒得很好,他确信知晓这些事的人早已被闻家拿钱封过嘴, 也可能早在拿到钱后搬离了S市。


    他坐在落地窗前想了半个小时, 还是没有去找人调查这件事, 闻家想瞒着, 他就当不知道。


    一夜无梦。


    次日醒来,季时昱开车去了岳裎订婚的酒店。


    岳家包下了一整个酒店, 那栋大楼前后左右面分别挂了几条长长的红色条幅, 上面写的是‘恭祝岳家和秦家喜结连理’,场面大到让路过的人误以为是结婚。


    秦家比谁都乐意这次的联姻,牺牲一个从外面接回来的私生子就能和岳家搭上关系, 秦家老爷子看新多出来的孙子顺眼了不少。


    展绮和柳今需很忙,前者实在抽不开身,后者勉强把时间腾出来了。


    季时昱和柳今需在楼下碰面, 二人一起进了贵宾电梯,柳今需提起最近听到的那些情况。


    “你和闻湫怎么回事儿, 参加个拍卖会都能传成那样。”柳今需听了很多八卦,什么亲了抱了快订婚了,他通通不信, 就等着见面问清楚呢。


    柳今需过年那几天比较忙,亲戚又多,前两天刚走完亲戚就开始忙工作,期间各种出差,没时间回来聚一下。


    今天是他们年后见的第一面。


    季时昱:“没事,你不用当真。”


    “我没当真,这不是来问你了吗,有些人传的太离谱了吧,非说亲眼看到你和闻湫亲了,这不瞎扯吗。”柳今需一个字都不信。


    季时昱:“……”这事儿过不去了。


    婚宴举办在最顶层,是一整个大平层,天花板很高,从上往下吊了几个特别大的水晶吊灯,现场布置喜庆,只是岳家的人笑起来有些勉强。


    季时昱看到了岳裎的联姻对象。


    秦笛,原来姓岑,接回秦家的当天改了姓氏。


    季时昱和他认识,见了面互相点了点头。


    订婚宴开始,有些人姗姗来迟,季时昱始终没有见到闻湫的面。


    季忱到处张望,疑惑道:“闻湫不是岳哥的表弟吗,我听说他前几天回A市了,今天怎么没来?”


    没有人为他解惑。


    岳裎身为今天的主角,没时间注意谁来了谁没来,走完流程后和秦笛一起给几位长辈敬酒。


    直到订婚宴结束,季时昱也没能看到闻湫的身影,他看着其他人依次离开现场,等人少了,朝岳裎走过去。


    岳裎没喝酒,在场的人知道他‘酒精过敏’,全程以茶代酒,秦笛倒是被灌了不少,十分钟前被人扶着出去了。


    季时昱等岳裎和岳老爷子说完话,道:“闻湫今天没来。”


    岳裎脸上挂着喜悦的笑,真应了那句人逢喜事精神爽,道:“哦,姨妈跟我说了,他们家有点急事,昨晚连夜带着闻湫回家了。”


    季时昱困惑道:“他不是快开学了?”


    “谁知道呢,那是他们家里的事,我又不好过问,你问这些什么?”岳裎眼神若有所思。


    季时昱摇了下头,“昨晚还在,有点奇怪罢了。”


    岳裎:”确实,他离开的事还是姨妈告诉我的,他自己可能没好意思跟我说。”


    季时昱同样没有收到闻湫的消息,因为每天给他发送早晚安,今天太反常了。


    倒不是因为没人缠着而感到不习惯,主要是昨晚挂电话前听到的话太奇怪了。


    季时昱没喝酒,离开酒店去了季氏,下午有场重要会议不能缺席。


    晚上。


    他待在书房看方案,手机收到了陌生号码的短信。


    【QAQ】


    没有任何言语,他却猜到了是闻湫,点进短信,一条消息紧跟而来。


    【哥哥,你能不能来接我。】


    他直接给这个号码打过去,接通的很快。


    “哥哥。”闻湫现在的语气,比昨天抱怨别人拦车时还要委屈。


    季时昱右手握着鼠标,食指抬起又落下,轻轻敲着鼠标键,电脑屏幕的光亮照射在冰冷的镜片上,眼底的情绪全被镜片遮挡。


    “你在哪儿?”


    闻湫:“……我在高铁站,我妈昨晚让人把我绑回家了,非要等我开学才让我出门,我的卡又被停了,手机也被没收了,身上仅有的现金买了高铁票。”


    季时昱垂下眼,“从家里偷跑出来的?”


    “我没有,我给他们留了纸条。”闻湫轻轻啜泣了一声,“哥哥,你能不能来接我,我真的没有钱了,一分钱也没有,这个手机是老年机,不能登微信,要不然我也不会……”


    季时昱没等他说完,道:“哪个高铁站?”


    闻湫说了地方,“我在门口等你。”


    电话挂断,季时昱坐在原地思忖片刻,关了电脑出门。


    他独自开车去了闻湫所在的高铁站,到地方的时候已经晚上十一点了,车还没开过去,大老远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闻湫。


    只穿了件带帽子的白色卫衣,勉强能遮住脖子,外面风有点大,吹得他头发乱颤。


    他开车到了闻湫面前,按了按喇叭。


    闻湫拉开车门坐了进来,声音有点哑:“哥哥。”


    关好车门,他拉着安全带扣上。


    【见到哥哥真开心,什么时候才能过上每天睁眼就可以看到他的日子。】


    这里即停即走,季时昱开车离开,瞥到了他手里的老年机,问:“没有备用机?”


    “没有。”闻湫低下头,轻轻抚了抚自己发冷的手臂。


    【备用机在我包里放着,拿出来就不能在哥哥面前装可怜了。】


    季时昱调高车里的暖气,神情复杂,“你家里人为什么对你这么严格?”


    闻湫爸妈的做法不像是管教孩子,倒像在管控犯人。


    【他们怕我惹事,当初那件事是他们不相信我,现在还好意思倒打一耙。】


    闻湫不会将实话说出来,摇了摇头,说:“我也不知道,他们对我总是不满意。”


    季时昱静静看着他演。


    车快开到了前方十字路口,季时昱准备打灯换道,听到闻湫说了句话。


    “哥哥,我能去你那里住吗?”


    闻湫低下头,郁闷道:“我家里人知道我原来住在哪儿,我不想让她找到我。”


    季时昱没有停下打灯的手,瞥了眼后视镜,慢慢移动到靠左的那条道上,“你可以住酒店。”


    闻湫:“……哥哥你忘了吗,我可没有钱呀。”


    季时昱:“我有。”


    “我没有智能手机,你身上肯定没有带现金吧。”闻湫眼里蓄着泪水,故意揉了揉眼睛,将眼眶周围揉得发红。


    【我好可怜啊。】


    车里太暗,季时昱专心开车,自然没有看到他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却将心声听得清清楚楚。


    有句话闻湫说对了,他身上没有现金。


    “我送你到岳氏旗下的酒店,给岳裎打个电话就行了。”


    这是在A市,不是其他城市更不是国外,季时昱有的是办法安排闻湫住下,但有件事他挺在意的,问:“你怎么知道我号码?”


    闻湫:“我背过。”


    【我每天晚上都看着那串号码,好几次想打过去。】


    因为读心术的原因,季时昱问句话总能得到两句回答,他可以轻而易举知道当年的真相,但不方便问出来。


    闻湫想住一起的梦终究没有实现,季时昱联系了岳裎,闻湫顺利入住了酒店,早午晚餐都包含在内。


    季时昱从前台手中接下房卡,回头对闻湫说:“你自己上去还是我送你?”


    他看闻湫神情凄楚,不像是会轻易罢休的样子。


    路堵死了,闻湫找不到借口,低声道:“哥哥送我吧,我一个人不敢进电梯。”


    季时昱先将房卡递过去,“拿着。”


    闻湫当他不想送,咬了下唇,下一刻就见季时昱往里面走,他眼睛微亮,乖乖跟了过去。


    他们在电梯门口等了一会儿,当电梯到达一楼,里面的男人一手接电话,另一只手搂着怀里女人往外走,抬头看到了季时昱和闻湫,显然呆愣了一下。


    男人收回留着女人腰的手臂,笑了一声,“季少,您也来开咳咳……好巧啊,没想到会在这儿碰见您。”


    他别有意味地瞧了眼闻湫,碍于此刻恰巧停在电梯门那里,导致电梯迟迟没合上。


    闻湫拽住季时昱的衣袖,小幅度晃了晃。


    没有说话,季时昱却懂了他的意思。


    就是这个人拦了闻湫的车,问闻湫是不是被包养了。季时昱还没来得及调查是谁,没想到对方自己送上门来了。


    男人把闻湫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不免有些惊讶,见季时昱一个眼神都没落在自己身上,知道他不想搭理自己,心中叹息一声,牵着女人出了电梯。


    刚踏出电梯,季时昱说话了。


    “城西那个项目,让你爸不用再想了。”


    男人顿了一会儿,反应过来后大惊失色,猛地回头瞪了眼闻湫,随后看向季时昱,惶恐道:“季总,我昨晚不过是和他开个玩笑罢了!”


    季时昱进入电梯,看他的眼神非常冷漠,“拦车之前,就该想想自己能不能担负得起。”


    闻湫站在季时昱身边,积极按了电梯的楼层键。


    门外的男人想跟过来,触及到季时昱冰冷的眼神,畏惧往后退了一步,眼睁睁看着电梯门慢慢合上。


    在电梯仅剩一条缝隙时,闻湫抬起眼,乌黑阴冷地眸中划过几分嘲弄,嘴角微勾,对外面的人展露出一个满是恶意的笑容。


    男人愣怔一瞬,冲上去就要按电梯,“季总,那天是他故意的!”


    可惜晚了一步。


    电梯门彻底合上,从电梯里能听到外面嘶喊声,带着被人耍到极致愤怒。


    “是他故意让我发现他的,我一开始根本不认识他的车!就是他陷害我……”


    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听不见,紧接着响起了闻湫的心声。


    【是啊,我就是故意的,那又怎样,谁让他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我。恶心死了,想到就要吐了,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干脆别要了,捐给需要眼睛的人也算做件善事了。】


    【还敢跟哥哥告我的状,就他自己那荒淫的作风,以为哥哥会信他吗。】


    闻湫垂着头站在那里,似乎被男人狰狞的样子吓到了,肩膀微微发着抖,小声问:“哥哥,他会报复我吗?”


    季时昱通过镜面电梯看得一清二楚,视线移开,“……他不敢。”


    “他刚才的样子好凶,吓到我了。”闻湫后怕地抚了抚手臂,神情很不安。


    【好吓人啊,哪天不会开车撞我吧。如果我重伤躺进了医院,哥哥会心疼我吗?】


    季时昱眼皮微跳,冷声道:“后面的事你不用管,离这种人远点儿。”


    他本意是想让闻湫清醒点,别轻易做损人不利己的傻事。


    闻湫误会了他的意思,点点脑袋,“嗯,我都听哥哥的。”


    【哥哥还是关心我的,我要是受伤了他肯定很伤心,我不能让他伤心。】


    季时昱:“……”


    算了,反正把人劝回正途了。


    季时昱把闻湫送到了套房门口,“进去休息吧,我该走了。”


    闻湫拿着房卡在门锁上刷了下。


    嘀——


    闻湫打开门,回头看着季时昱,满眼忧愁:“哥哥,如果我妈妈找到了你,你能不能帮我保密。”


    “我可以当今天的事没发生过,但你爸妈可能会查到。”


    季时昱和闻湫不是躲着监控走的,楼下又碰到了人,若闻湫的家人找人调查,很快便能查出闻湫的位置。


    闻湫明白这个道理,说:“我知道,你能帮忙保密,我就很满足了。”


    “我走了。”季时昱没有多说,转身往回走。


    闻湫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前面的转弯处,弯唇笑了笑,心满意足进了房间。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智能手机开机。


    叮——


    手机里弹出一条短信。


    【闻哥,事情办妥了。】


    【那笔钱我分别转到了几张卡上,晚点会把卡寄到老地方。】


    闻湫没有回短信。


    那边也不执着他的回信,又发来一条短信:【这些是以我和我朋友的名义办的,叔叔阿姨查不到。】


    闻家的地位摆在那里,闻湫在很多事上很容易受局限。就如这次,他几张卡接连被冻结,临时转出去的那笔账差点被拦截下来。


    另一边。


    季时昱休息前接到了岳裎的电话。


    岳裎问:“你打电话是为了安排闻湫住进去?”


    季时昱没否认,“是。”


    “我靠,你俩都这样了你还好意思说没什么,”岳裎叹声气,“我姨妈联系我了,我跟她说先帮忙查查,但不保证能查到,既然你插手了,那我就随便编个理由敷衍过去。”


    陌生亲戚和好兄弟,岳裎当然能分得清跟谁更近。


    季时昱:“好,谢了。”


    “我们俩谁跟谁啊,元宵那天请我吃饭就行,先挂了,我待会儿要…咳咳…挂了,不说了。”岳裎今晚的订婚夜才刚刚开始。


    深夜的风逐渐变大,有人一夜好梦,有人彻夜难眠.


    元宵节到了,A市寒冷的天气逐渐回暖,穿羽绒服甚至有些热。


    季时昱当天中午回老宅过节。


    季帆嵘带尹安玥回了尹家,季忱跟着一起去了,元宵节只剩下季时昱和二老一起过。


    闻湫上午发了消息,季时昱明确说了没有时间,他才停止纠缠,到了傍晚又发来消息。


    【我快开学了,开学前可以一起吃顿饭吗?】


    【哥哥,理理我嘛QwQ】


    季时昱没答应,先问了他开学的时间。


    晚上。


    季时昱和岳裎还有柳今需聚在饭店,展绮没有来,他们三个坐在一起吃了顿饭,谁都没有喝酒。


    一连几天过去,不知道闻湫最近在忙什么,难得没有来公司找季时昱。除了前些天的消息以外,整个人就像消失了一般。


    正巧这几天忙,季时昱各种应酬难以抽身,等他再次接到闻湫电话的时候,A大已经快要开学了。


    闻湫语调带着撒娇的意味,“哥哥,你还在忙吗?”


    “闻湫,我最近特别忙,抽不出时间和你吃饭。”季时昱说得直白,拿起笔在文件右下角签字。


    “不吃饭也行,我能去季氏找你吗?”


    “哥哥,我们好多天没见了,你对我这样不闻不问,我快要受不了了。”


    关秘书拿着文件离开,安秘书进来汇报工作。


    季时昱没听手机里的声音,注意力全在工作上。


    闻湫意识到他忙得连听自己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呼吸有些过重,“你忙吧,我不打扰你了。”


    他主动挂了电话。


    季时昱发现电话被挂已经是十分钟以后的事了,他盯着黑屏的手机默了许久。


    “季总?”安秘书小声唤道。


    季时昱回神,“没事,你接着说。”


    年初这个月很忙很忙,岳裎约了他好几次,他全推了。


    岳裎同样忙,但他有叔伯和堂兄弟帮衬着,再加上他父亲也在岳氏,倒是没像季时昱这样忙得抽不开身。


    转眼间,A大开学小半个月了,季时昱暂时没那么忙了,答应岳裎周六晚上出去聚一下。


    周六那天,他被老爷子喊回老宅吃饭。


    中午回到老宅,老爷子正戴着老花镜看书,季帆嵘站在后面捏肩伺候,老太太和尹安玥坐在边上研究刺绣。


    “时昱回来了啊。”老太太看了季时昱一眼,说:“季忱和闻湫在楼上打游戏呢,你要是无聊就去找他们玩。”


    得知闻湫来了季家,季时昱没有太意外。


    “不用,我留下来陪您和爷爷说说话。”他坐在单身沙发上。


    季帆嵘笑道:“还知道留下来说话呢,我以为大侄子忙得都忘记有个家了。”


    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阴阳。


    季帆嵘这几天的怨气很大,老爷子哪都不让他去,在公司是一点地位也没了,他又不敢跟老爷子反着来,生怕惹老爷子生气到最后一个子儿都没捞到。


    “确实太忙了,今天勉强挤出了点儿时间。”季时昱眼底藏着寒意,“不像其他人每天待在家里休息。”


    老爷子老太太睁只眼闭只眼,全当没听懂。


    尹安玥忍不了这个气,怒声道:“时昱,你叔叔向来对你不错,你怎么这样不尊重他,他只是想让你抽时间回来多陪陪你爷爷奶奶,你又何必曲解他!”


    “别拿这种话术来绑架我,没有用。”季时昱不咸不淡地抬了下眼皮。


    “刚回来就把家里搅得那么不安宁,我看你还是住在公司好了!”尹安玥忍也忍够了。


    季帆嵘连公司都进不了,她没什么好怕的了!


    季老爷子皱起眉。


    “行了!”老太太把刺绣扔到桌上,眼神凌厉,“整天吵什么吵,季帆嵘自己造的孽,你把气撒到我孙子身上算怎么回事儿!”


    “妈!做人不能这么偏心吧!帆嵘为什么待在家里哪也去不了,还不是季时昱害的,我每天跟在帆嵘身边,他怎么可能有机会做那些事,那都是季时昱单方面的诬陷!”


    尹安玥猛地站起来,指着老太太说:“就因为帆嵘不是你亲生的,你各种偏心你的亲孙子,他工作那么忙,有时候一个月还不回来一次,你不会指望他给你养老吧!”


    “哦对了,我怎么忘了呢,你亲儿子整天就想着和老婆环游世界,根本没把你这个当妈的放在心里,等你哪天躺在手术室了,他可能还在某个国家和闫絮亲密呢,怎么可能想得到家里的老人!”


    季时昱面无表情地盯着尹安玥发疯,眼底冰冷如寒潭。


    尹安玥声音止不住的发抖,“就因为帆嵘是养子,你们从来不关心他过得怎么样,在你们眼里,他就是替你们解闷的宠物,想起来了逗一逗,想不起来就放那里晾着他,那么大的季氏,连季茵那个臭丫头都能分到股份,帆嵘那么孝顺你们二老,他居然什么都没得到!”


    楼下的动静有点大,待在游戏房的闻湫听到了声音,问:“下面怎么了?”


    季忱面不改色打着游戏,“不用管,我爸妈又开始闹了。”


    闻湫站起来,被季忱按住了,


    “别下去了,一会儿波及到你怎么办,况且你现在下去不合适。”其实是季忱不想下楼面对那些。


    闻湫眼神微凉,“会波及到哥…昱哥吗?”


    季忱摇了摇头,“他们不敢怎么样,我哥更不会让自己吃亏。”


    闻湫垂目,坐下接着打游戏,整个人心不在焉,新开的一局被人拿下了人头。和他组团的季忱也是如此,两个人被队友骂惨了。


    楼下。


    尹安玥还在闹,管家本想让佣人把她请到楼上休息,老爷子摇了摇头,别墅里的佣人便出门守着了。


    尹安玥这些话也是季帆嵘的心里话,可他不敢说出来,他知道没人冤枉自己,那些脏事都是背着尹安玥干的,他并非没有季氏的股份,只是瞒着尹安玥没说,怕她跟他狮子大开口的要钱,所以他的眼神没尹安玥这么理直气壮。


    季帆嵘早想这么闹一回了,终究只是想想,给他十个胆子都不敢在家里这样说话,如今看尹安玥为自己出头,心里爽着呢。


    他一转头,看到老爷子阴沉到发黑的脸色,忽然一激灵,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你胡说什么呢!”季帆嵘大步走过来揪住尹安玥的头发,“你怎么跟我妈说话的?我让你对我家人放客气点,你把我的话放哪儿了!”


    尹安玥头皮剧痛,头跟着薅拽头发的力度往后仰,“季帆嵘你干什么!我是在为你说话,你怎么能这样对我,快松开!”


    “帆嵘,松开她,动手欺负人像什么样子!”老太太冷声训斥,看季帆嵘的眼神冷到了极致。


    季帆嵘心中忐忑,把人从茶几桌里面拽出来才松手,不安道:“爸,妈,安玥前几天受刺激了,最近精神不太好,不太能记清楚事情,你们不用把她的话放心上。”


    “季帆嵘你个没出息的!就因为你喜欢服软,他们才会踩在你头上撒野!”尹安玥气得不轻。


    季帆嵘怒视她:“你懂什……”


    老爷子打断了他的话,沉声道:“你十八岁成年那天,我送了你百分之二的股份。”


    尹安玥骤然静下来,下意识朝老爷子看去。


    季老爷子盯着季帆嵘,眼神浑浊,“你和安玥结婚那天,我又送了你百分之三的股份。”


    季帆嵘知道接下来要被公开处刑,脸色惨白难看,不死心道:“爸,你别说了。”


    季老爷子闭了闭眼,叹声气:“时昱,剩下的你来说。”


    季时昱神情淡漠,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对尹安玥说:“你怀季忱那年,我这位好叔叔在外面赌博输了钱,金额巨大,他自己掏不起就动了暗地里转卖股份的心思,爷爷及时发现,收回他要转卖的百分之三的股份,仅剩百分之二留在他身上。”


    尹安玥白着脸不语。


    “他这么多年做过不少错事,爷爷替他处理了许多麻烦,剩余的股份一直待在他名下没有动过,看来他没打算告诉你。年前的事,我有足够的证据把他送进去待一阵子,如果不是爷爷力保下他,你以为他还能在家安稳过年吗?”


    老爷子老太太这个年纪容易心软,季时昱没打算使强硬手段把季帆嵘送进去,他在一点点的预谋,等合适的时机到了再动手。


    尹安玥不相信季时昱的话,转头瞪着季帆嵘等他解释。


    季帆嵘心虚低头,当着二老的面不敢胡言乱语,没办法像家里那样哄骗老婆。


    尹安玥跟他在一起那么多年,怎么可能不懂他这副表情,眼泪瞬间涌出来,大步走过去拽住季帆嵘的衣领,扬起巴掌就往他那张脸上扇。


    “你个死人!我们都结婚多少年了,你居然瞒着我那么多事情,我这些年来为你掏心掏肺,你就这样对我!”


    季帆嵘抓住尹安玥的手,“你冷静一下,别跟个疯婆子似的!”


    这句话彻底点炸了尹安玥,哭着喊着不停的打骂季帆嵘。


    老爷子和老太太冷眼看着他们闹,眼见着季帆嵘快要忍不住动手了,老爷子喊了几个人进来拉架。


    季时昱淡定坐在那儿,心里盘算着送季帆嵘进去的时机,他没耐心慢慢来了。


    楼上。


    闻湫彻底待不下去,不管季忱怎么喊,他都像没听见一样往外跑。


    第32章 拆穿戏码 我什么都可以演


    闻湫下楼, 看到几个佣人拦着季帆嵘却不敢对季帆嵘动粗,导致季帆嵘好几次踹到了尹安玥的肚子。


    老爷子拿拐杖𝔀.𝓵敲着地,怒道:“快拦住他!拦住他!”


    “帆嵘,快住手!”老太太急得抓起沙发上的抱枕砸过去。


    尹安玥是为了替季帆嵘出气才口不择言, 她又被季帆嵘瞒了那么多事儿, 现在还要挨打, 老太太多少有点心疼她。


    林管家插不了手,大步走出门,去喊保镖进来。


    从始至终,季时昱坐在原位冷眼旁观。


    闻湫松了口气, 快步走到季时昱身前, 单膝跪地蹲下身, 关心道:“哥哥, 他有没有对你动手?”


    季时昱看到闻湫发抖的手指,说:“没对我动手, 不用担心。”


    闻湫根本放不下心, 据他调查所知,在季时昱很小的时候,季帆嵘曾偷偷把人带走卖给人贩子, 关键时刻被好心人发现了不对劲,季帆嵘抱着季时昱就跑。


    第一次得知那件事的晚上,闻湫一夜未眠。


    更气的是, 季帆嵘把自己捏造成这件事的好人,老爷子和老太太竟然还信了。


    闻湫知道季时昱专门调查过那年的事, 而闫家早给出了答案,可季老爷子就是舍不得彻底割舍,一直坚持季帆嵘在这件事中是被冤枉的。


    季时昱从进入季氏那天起, 就在耐心筹谋把季帆嵘彻底踹出季家的那一天,他要收集足够的证据,让季帆嵘终身监禁在里面,死刑都便宜季帆嵘了。


    远处,追着闻湫下楼的季忱看到这一幕,顿时气得脸红,飞快跑过去狠狠踹了季帆嵘一脚,“你怎么敢打我妈!”


    这一下彻底把季帆嵘踹出去了。


    季忱站在尹安玥面前,担忧道:“妈,你没事吧?哪里疼吗?”


    看见儿子,尹安玥彻底崩不住了,抱住儿子把头埋在他怀里嚎啕大哭。


    季忱难受得要死。


    季帆嵘坐在地上,捂着被踹痛的腹部,咬着牙道:“你个臭小子还敢踹我!你眼里到底有没有我这个老子!”


    两个佣人用力按着季帆嵘不让他起来。


    场面止住了,林管家才带着保镖进来,看到没有接着打闹的夫妻俩,多少有点可惜。


    闻湫不管别人怎么样,确定季时昱真的一点事都没有,心里提起的那颗石头才缓缓落下。


    他下来后就焦急蹲在季时昱面前,满脸担忧的神情做不得假,季老爷子在旁边看愣了,老太太只顾着眼下的局面,没留意这一幕。


    季时昱将手搭在了膝盖上,闻湫蹲在他身前,离得很近,鼻息喷在他手背上,有点痒。


    他感受到闻湫肆意游走在他身上的目光,看到闻湫忍到侧颈冒出青筋,手指轻轻抬了抬,似是想要触碰他,但是忍住了。


    他很肯定,若不是怕他生气,闻湫一定会握着他的手,从里到外的重新检查一遍。


    “说了没事,不用担心我。”季时昱察觉到老爷子投来的眼神,拍了下闻湫的肩膀,“起来,到一旁坐着去。”


    闻湫不舍起身,坐在了离他最近的位置,也就是老爷子身旁。即便这样,还是不放心地看着他,生怕在他身上看到丁点伤口。


    季帆嵘还在骂,连带着尹安玥一起骂。


    季老爷子被他转移了注意力,低叹一声,沉声说:“你快闭嘴吧,小忱可比你好太多了。”


    季忱性格好,心思纯澈,不像季帆嵘那么虚伪自私,关键时刻知道站在哪边。


    闻湫抬头看向季帆嵘,黑沉地双眸阴冷潮湿,犹如盯上猎物的蟒蛇,死死盯着地上的中年男人,仿佛将他撕咬成碎片。


    屋内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季帆嵘身上,只有季时昱一个人发现了闻湫的不对劲。和平常藏匿在黑夜里的阴郁不同,此时此刻的眼神更像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他微微敛眸,不动声色地挪动左腿,黑亮的皮鞋脚尖轻轻踢了踢闻湫的裤腿,提醒闻湫注意点儿,别失态。


    踢了两脚,正要往回收,小腿接近脚踝的那个部位,连带着西装裤骤然收紧一圈,季时昱动作微僵。


    闻湫的手掌干燥温暖,宽大的手心隔着西装裤贴在季时昱小腿上,手指挪动,指尖摩挲着光滑的黑色布料,很快就松开,同时用了点力气把他的腿推开。


    全程看下来就像是在防止他再踢过来,所有动作不带有任何色.情意味。


    季时昱指尖微动,捏着手机屏幕若有所思,他上半身僵着没动,腿部还能感受到手掌留下来的温度。


    他对上闻湫浓黑的眸子,眼底深处的贪欲和情愫,与化不开的隐忍纠缠在一起。


    他若无其事地转过头,那道视线更加肆无忌惮,像是冰凉的蛇身爬过他一寸肌肤,蛇信子在上面留下阴湿的黏液。


    早知如此,就不提醒闻湫了。


    没有人发现他们俩的小动作,毕竟季帆嵘还在痛呼。


    季老爷子让佣人把他扶了起来。


    季帆嵘被季忱踹的那一脚不轻,两个人扶着他都没能起来,稍微动一下就肚子痛,他粗粗喘着气儿,不停的骂季忱是个白眼狼。


    尹安玥在儿子怀里哭够了,从季忱怀里退出来,擦掉眼泪,转头对老太太说,“妈,刚才是我不对,没能搞清楚真相就跟您那样说话,我实在没想到他居然会骗我。”


    说完,又趴进季忱怀里哭了。


    季忱满脸忧心,轻轻拍着母亲的后背,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又道:“大不了你们离婚,我和我姐跟着你,让他一个人孤独终老去吧。”


    他并不贪恋季家的财产。


    尹安玥不是普通家庭出生,季帆嵘那么虚荣的人选择她,当然是因为她出身不错。哪怕比不上季家、岳家、秦家这些豪门,但在A市里勉强能叫得上名字。


    也就是尹安玥看上了季帆嵘,换成其他身份相同的人,连个眼神都不会给他。


    “安玥你回家冷静一下,帆嵘……”老太太失望叹气,“林管家,安排人把他送往医院。”


    季忱最见不得别人打女人,今天亲眼看到他爸打他妈,把他气得不轻,那一脚是按照踹仇人的力气踹出去的。


    尹安玥点着头,强行压抑着哭腔,说不出一句话。


    季忱不放心她,亲自开车带她回家。


    两个保镖一前一后抬着季帆嵘上去往医院的了车。


    几分钟过去,别墅里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只是气氛依旧压抑。


    老太太气得胸口疼,颤巍巍地站起身,“我去楼上歇会儿。”


    佣人赶忙跑过来扶住她。


    老太太上了楼,林管家安排其他人该干什么就干什么,一时之间,一楼只剩下季时昱、闻湫还有老爷子三个人。


    闻湫还在盯着季时昱看,没注意老爷子看向他的探究眼神,可能察觉到了,但他觉得这没什么。


    季时昱一时无言。


    客厅内安静到仅剩下浅浅的呼吸声。


    老爷子咳了声,道:“小闻同学。”


    “嗯?“闻湫疑惑回头,“爷爷,怎么了?”


    “你别老盯着时昱看,你很紧张他吗?”季老爷子多少有些窘迫,他早该想到的,谁会无缘无故来朋友家过节啊,原来是抱有目的来的。


    闻湫转过头,盯着季时昱没有吭声。


    季时昱眼皮微抬,不动声色地看了闻湫一眼。后者眨了眨眼睛,唇角微微扬起,表示自己知道了。


    “爷爷,我太紧张了,”闻湫低下头,局促不安道:“我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很害怕,只有待在昱哥旁边才没那么害怕。”


    季老看闻湫这样,一晃神就被骗了过去,叹道:“你别害怕,季忱父亲就这样,他脾气暴躁,但不敢对外人动手,只会在窝里横。”


    好歹养了这么多年,老爷子怎么可能不清楚季帆嵘的性子,只不过大部分时候装作没看到罢了,谁知道今天会直接动手打人。


    季家向来动口不动手,不管是打男打女,老爷子都看不下去,季帆嵘犯了那么大的错,他当初也只是说教几句,停了职,这便是最重的处罚了。


    若换成年轻时候的他,指定要抽出皮带狠狠教训一顿,这些年跟老太太一起学着养生,脾性佛了不少。


    “小闻同学,你……”季老爷子不好开口赶人走,但今天这个节明显是过不成了。


    季时昱看出老爷子的意思,说:“爷爷,您也上去休息吧。”


    老爷子点点头,知道他能处理好,便拄着拐杖上楼了。


    管家跟着去了医院,佣人都去了外面,客厅里就剩下季时昱和闻湫了。


    “哥哥,季帆嵘这个人容易恼羞成怒,你以后要离他远一点。”


    闻湫淡忘不了季时昱差点被季帆嵘卖给人贩子的事,他本意是想调查季时昱的童年,想多了解一下,没料到会看到那些。


    他咬牙想着那份资料,那时候真恨不得……恨不得……


    一只手忽然落在了闻湫头上,手掌覆盖着黑色柔软的头发揉了揉,他不由愣神,神色发怔地抬起了头。


    “他蹦哒不了多久。”季时昱站在闻湫面前,看着他揉乱的头发,收回了手,“我送你回去。”


    闻湫彻底被安抚好了,眼底的阴郁散去,弯唇笑了,“哥哥,我们不能一起过节吗?”


    季时昱摇头,“我把你送走,晚点要回来。”


    这种时候总要在老宅陪着老爷子和老太太,晚上还有和岳裎他们约好的局。


    闻湫在楼上听到吵架声时,就知道今天的节日过不成了,可惜叹声气,“好吧,我都听哥哥的。”


    季时昱拿着车钥匙带他往外走。


    开学之后,闻湫就搬回了原来的地方,闻家不会耽误他上学,把人绑回去的事再也没发生过。


    路上,闻湫各种小心思不断,基本都围绕着季时昱。


    季时昱把他送到地方便开车回了老宅。


    老宅里的气氛异常压抑,佣人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不敢轻易露面,生怕自己做错事从而被迁怒。


    季帆嵘每年都会闹一回,但第一次闹这么大,当着二老的面打老婆,这也是所有人没想到的。


    谁都能将尹安玥对季帆嵘的付出看在眼里,季帆嵘不知感恩,把这些当作理所应当的,还私底下瞒着尹安玥许多重要的事。


    季时昱今天说的那些只是一小部分,还有更多气人的事没往外说,等下次揭晓就是送季帆嵘进去的时候了。


    下午一点多,林管家从医院回来了,和老爷子说了季帆嵘的情况。


    腹部的伤没有大问题,只留了点淤青,季帆嵘起不来是因为闪到腰了,当时腹部太痛,他没顾得上腰,大家都以为他伤得是肚子,没想到腰也闪了。


    “自作自受,你把人撤回来,谁都别管他。”老太太冷声说罢,长叹一声,“让厨房接着忙,时昱还在家呢,不能因为季帆嵘一个人就不过节了。”


    林管家颔首,转身去了厨房。


    季老爷子从始至终没说话,拄着拐杖坐在那里,神情严肃,“时昱,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还掌握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


    季时昱:“是。”


    季老爷子:“你想干什么?”


    季时昱:“我不会对他怎么样,这一切都交给警察和法院来处置,这不是您教我的吗?“


    季老爷子长久未说话。


    “孩子,得饶人处且饶人,他即便犯下错,你也不能让他后半辈子都毁了。”老太太前一刻才被气的喘不过气,现在心软的毛病又犯了。


    “奶奶,您不用劝我,这是他应得的。”季时昱不想在二老面前说太难听的话,委婉道:“季帆嵘不是懂得感恩的人,他比任何人都要自私,你们为他着想,他反而会误会你们在耽误他。”


    季老爷子何尝不知道季帆嵘涉及过多少犯罪的事,但他就是想把人保下来,不让季帆嵘去公司也算是另一种变相的守护,只要季帆嵘不再接触那些事,老爷子有信心保季帆嵘一辈子,但季帆嵘不懂,他甚至认为老爷子在妨碍他。


    不得不说,季时昱把季帆嵘的恶劣性格说到点上了。


    老太太沉默了。


    季时昱:“希望您二老永远不会忘记,我四岁那年为何会无故消失三十多个小时。”


    提起这事,老爷子脸色沉下来,“都说多少次了,那次的事是闫家误会了,帆嵘是凑巧路过,拼了性命把你救下来的,你不知道他当时伤得有多重!”


    季时昱:“爷爷,季帆嵘总说您偏心,我有时候非常认同他的话。”


    不止是老爷子,连老太太的脸色都变得非常难看。


    季时昱小时候那件事,几乎成为季家的禁忌,他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季任烽和闫絮都不提了,季时昱肯定已经放下了,没想到他一直记在心里。


    这个节过得什么也不是,二老吃过午饭便回屋歇着了,让季时昱该忙就忙,不用留在这里陪他们。


    这是要赶人走了。


    季时昱第一次听到老爷子对他说这种话,心里没多难受,点了点头,拿着车钥匙就走了。


    林管家跟在他身后,温声道:“大少爷,您别把老爷子的话放心上,他和老太太如今最在意的人就是您了。”


    “我知道。”季时昱语气冷淡。


    他趁着今天将事情坦白说出来,也是为了让二老有个心理准备。


    “您心里清楚就好,他们不是糊涂人,就是太心软了,给他们时间冷静几天就没事儿了。”林管家生怕季时昱和二老有嫌隙,跟了他一路,不停的说好话。


    季时昱打开车门,“林叔,你去忙吧,等我奶奶冷静了,您再联系我。”


    林管家连忙应了两声。


    季时昱开车离开。


    因为上午的事,他胃口全无,在老宅那顿饭没吃好,回去后在书房待了一下午,临近傍晚给岳裎发消息,说他晚上有事不去了。


    岳裎明白他忙,没问他怎么回事儿。


    周末,季时昱在家歇了一整天。


    次日早上,他去了公司。


    下午下班之前,闻湫找来了。


    关秘书询问过季时昱的意见,才让闻湫进办公室。


    闻湫昨天给季时昱打过电话,没有人接,他今天干脆找上门来了。


    他进来就惨兮兮道:“哥哥,我买的新手机还没用一个月就丢了,上午用最后的存款买了个千元机。”


    【只有成为哥哥的助理,才能一直盯着他。】


    季时昱听到了他的目的,安静看着他演。


    闻湫叹道:“我去找兼职了,可惜我太笨了,又有点社恐,面对生人不爱说话,好多老板不招我,说我的社交能力不适合在他们那里工作。”


    季时昱没看出闻湫哪儿社恐了,那分明是懒得搭理别人。


    【我都这样了,哥哥一定会收留我的吧。】


    “哥哥,我没课的时候可以来你身边兼职吗?”闻湫揉了下看不见泪的眼睛,“我知道这样会麻烦你,但我会努力不耽误进度的,而且我还可以帮你做饭,我……”


    季时昱:“你上个手机是怎么买的?”


    闻湫谎都撒出去了,哪能说备用机,好在他早有说辞,“那是我朋友欠我的钱,我找他要回来了。”


    季时昱:“如果你很缺钱,我可以借你。”


    闻湫:“……借钱不好,万一我还不上怎么办。”


    季时昱不按他的套路走,说:“还不上就不用还了,就当是资助学生。”


    “哥哥,你……”闻湫突然没话说了。


    【哥哥怎么这样啊。】


    季时昱难得把闻湫噎得说不出话,忍俊不禁弯起了唇。


    闻湫没发现他笑了,只在心里郁闷。


    【哥哥说得那么自然,他资助过很多人吗?】


    或许是觉得这个问题没什么,闻湫直接问了出来,“哥哥,你经常资助别人吗?”


    季时昱嘴角收敛,道:“季家资助过很多学生,都不求回报,你不用担心钱的事。”


    “哦。”闻湫过了会儿,小声说:“可我不想成为被你资助的对象。”


    季时昱:“为什么?”


    “哥哥,”闻湫多了几分抱怨,“我在追你啊。”


    【这样的身份不仅不对等,还没办法随时守着他。助理多好啊,虽然身份还是不对等,好歹能经常待在哥哥身边,防止其他人接近哥哥。】


    【解决了一个吴年,还会有下一个吴年,我怎么可能放得下心啊。】


    季时昱想起上次找他告状的吴小少爷,眉心微拧,他不关心圈里的事,不知道闻湫做了什么。


    不等他问出口,闻湫自己给了答案。


    【希望吴家识趣点,在吴年结婚之前都别让他回来了,省得再跑出来说我坏话。】


    季时昱眼底划过了然,猜到闻湫应该是用了点方法,让吴家把吴年送出国了。


    他放下手里的笔,说:“你好好上学,不想资助就不用资助的名义。”


    “那以什么名义?”闻湫低声问。


    【如果是以男朋友的名义,那我可以接受。】


    季时昱:“……你喊我一声哥,我花钱供你上学很正常。”


    闻湫不满意听到的回答,“哥哥,我不会耽误学业的,你就让我留在你身边兼职吧,而且我和关秘书在工作上已经很熟悉了,我们交接工作也顺利。”


    季时昱嗓音冷淡:“你再不听话,我就不管你了。”


    闻湫闭上嘴巴,不再吭声了。


    【好坏啊,怎么能这样说。】


    【我只是想离哥哥近一点,再这样没有进展,万一哪天真冒出个人把他抢走了怎么办。】


    【难道我真不是他喜欢的类型?】


    【我什么都可以演,可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类型啊。】


    季时昱能看出,现在的闻湫太焦虑了,有时候真想劝他别想那么多。


    寒假给闻湫一个兼职实习的资格已经是破例,开学了还这么干,肯定会引起多数人不满,那样的工作环境对员工和公司都不好。


    现在是下班时间,季时昱要回去了,他提议先送闻湫回去,后者点点脑袋,万分苦恼地和他一起上了车。


    他们在路上没有说话,闻湫也没有停止内心的焦虑。


    季时昱将闻湫送到楼下,按了下车里的门锁按钮,“到了。”


    闻湫磨磨叽叽地按开了安全带,频繁的焦虑让他眼里多了分肉眼可见的忧愁,眉头皱着,心里还在想怎么才能够离季时昱近一点。


    季时昱偏头看向他,在他要下去之前说:“闻湫,我允许你追求我,但你要用对方法,只耍些小心思是没用的。”


    闻湫低头沉思了一会儿,声音沙哑:“我邀请你去看电影,你会去吗?”


    季时昱摇头:”不会。”


    闻湫:“我邀请你吃烛光晚餐,你会去吗?”


    季时昱:“……不会。”


    闻湫:“那如果,我邀请你出门玩呢,我们去游乐园,去海边、去蹦极、去爬山,你会和我一起吗?”


    季时昱:“……”


    闻湫苦笑道:“哥哥,你每天都在工作,除了偶尔答应我表哥出门一聚,其他时候根本就不会有时间,我唯一能接近你的渠道只有成为你的助理。”


    季时昱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么忙,沉默的很彻底。


    “你不喜欢别人离你太近,不喜欢我经常出现在你视线里,所有能够追求的办法都被你杜绝了,我还能怎么样?”闻湫红了眼睛,哽咽道:“你给我追你的机会了,同时也把追到你的可能降到了最低。”


    闻湫努力制造仅有的、能够接近季时昱的机会,但那样的场面太微乎其微了。


    季时昱忙工作,他自己要忙学业,他们这个月见面的次数特别少。这样漫长而毫无可能的追人方式,时刻折磨着闻湫的心态。


    他很焦虑,他有时候想要做一些偏激出格的行动,每想到季时昱喜欢乖一点的人,他就强行忍耐着自己的想法,去找一个尽可能不让季时昱讨厌的方法。


    车门早开了,季时昱听不到闻湫的真实想法,偏头对上那双泛红含泪地眼睛。


    “闻湫,我把你当弟弟来看待。”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正式的跟闻湫说这些。


    闻湫笑了下,艰涩道:“你不用提醒我。”


    季时昱垂目,淡声说:“我知道你有钱,不用在我面前装没钱的戏码。”


    闻湫睫毛颤了颤,沉默不语。


    “你很聪明,脑子转得很快,”季时昱叹道:“寒假之前,我同样每天待在公司,你经常会出现在我面前,不管是巧合还是你故意为之,但你屡次出现的确分走了我一部分注意力。”


    闻湫瞳孔逐渐扩大,几乎是一瞬间,眼中的痛苦尽数退散,留下仅有的、被拆穿后的亢奋,刺激遍及所有感官,眼神如剧烈燃烧的火焰。


    季时昱忽视他炙热的视线,找了个能够暂时安抚他的说法,“我不需要一个大学生来当作助理,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能够使我频繁注意你的办法,好吗?”


    第33章 他在追我 呜…我好可怜……


    闻湫忍着内心的汹涌, 手指激动到发抖,声音带着明显的颤,“要是有一天,我做了不对的事, 你会远离我吗?”


    季时昱单手握着方向盘, 手指在上面轻轻敲打着, 冷声说:“当然会。”


    闻湫低头笑了声,“我知道了。”


    季时昱:“回去吧。”


    闻湫嗯了声,这次倒是没意见了。


    砰的一声,车门关上。


    闻湫没有回头, 手指插在风衣兜里, 微风掀起衣角, 修长挺拔的背影异常吸睛。


    第二天上午。


    季时昱和往常一样坐在椅子上, 听着关秘书和安秘书相继汇报工作,后者汇报完离开了办公室。


    关秘书把需要签字的文件递过去, 说:“您下周要去G市的票已经订好了, 时间是下午三点半。”


    他接过签下字,点了点头。


    下午,季忱来了。


    在季忱进来之前, 季时昱看到了闻湫打来的电话,他挂断,那边又打来, 只好接听,说:“我这边有事, 待会儿再说。”


    闻湫:“哥哥,别挂断,我想听你说话。”


    季时昱:“没什么好听的。”


    “我昨晚到现在都没有合眼, 我真的忍不住了,特别想听到你的声音,我绝对不出声打扰你,你别挂好不好。”闻湫哀声恳求。


    季时昱冷声拒绝:“不行。”


    “我的黑眼圈好重,脸色也好差,我快困死了就是睡不着,”闻湫咳了两声,“我好想睡觉,但是怎么都睡不着,只有听到你的声音才安心。”


    季时昱无动于衷,“吃安眠药。”


    “我对一切含有安眠成分的药物过敏,吃了会喘不上来气的,呜…我好可怜……我只是想睡觉而已,为什么这么难。”


    隔着手机,季时昱能想象到闻湫此刻会做出什么表情,他闭了闭眼,说:“没有下次。”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答应这种无理的要求,手机放到一旁,拿了份文件盖住了通话显示。


    下一刻,有人推门进来了。


    “哥。”季忱小心关上门,“我妈让我来跟你道歉。”


    “我没放在心上,你让她别多想。”季时昱抬起头,对着沙发昂首示意,“随便坐。”


    季忱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完全没有往日的活泼,“我前天晚上和我姐说了那天的事,我姐打算回来一趟。”


    季时昱没出声,操纵鼠标打开电脑里的文档。


    “我姐说,有份文件想送给你,她不放心其他人转交,非要亲自给你送过来。”季忱叹声气,“我爸昨晚出院找我妈道歉,我妈收拾东西出去住了,我爸这次是真把她伤到了。”


    季时昱对他们家的事没兴趣,但也没打扰季忱找他倾诉。


    安静了一会儿,季忱问:“哥,如果我爸妈离婚了,你说我要跟着谁?”


    季忱身为成年人,在法律上跟着谁并不重要。


    季时昱松开鼠标,向后靠着椅子,一语道破他的想法:“你想跟着你妈回尹家,又怕以后跟爷爷奶奶生疏了。”


    季忱点点头,“我妈性子软,这些年一直就被我爸掌控着,她好不容易有了离婚的想法,我不会劝她,可我更不能抛下她,她会受不了的。”


    季时昱:“按你自己的想法来,爷爷奶奶对你的好又不是因为你爸。”


    “嗯,我知道了,谢谢哥,那我先走了。”季忱站起身,走到门口想起件事,转过身走到了办公桌前,低声问:“哥,你和闻湫是怎么回事儿?”


    他昨天没错过闻湫对季时昱的关心,当时容不得他多想,这两天晚上辗转反侧睡不着,回忆起了闻湫的紧张。


    从楼下开始吵架,闻湫就问他会不会波及到他哥,他当时没想那么多,后来想想太不对劲了。


    闻湫是他的朋友,遇到这种事不应该先关心他吗?尤其是下楼后,谁都不看只守着他哥,生怕他哥受丁点气。


    “他暑假想来我这里兼职,跟上司搞好关系不是应该的吗。”季时昱面不改色道。


    季忱面露疑惑:“……是这样吗?”


    季时昱:“不然呢,你还指望我和他之间有关系?”


    “那倒不是,我就是觉得,”季忱迟疑一阵儿,轻咳一声,“哥,你别嫌弃说话难听,你条件是很好,长得比明星都要帅,但是吧……”


    季时昱:“但是什么?”


    季忱:“但是你和闻湫的年龄差太多了,六岁啊,反正我是不可能找一个比我大六岁的人。”


    季时昱第一次被人说年龄的事,抿了下唇,道:“季忱,我才25,你说话注意点儿。”


    “哥,我还有两个月才20岁。”季忱笑嘻嘻说完,强调道:“我没有说你老的意思,大家不都说三岁一个代沟,你和闻湫差了六岁,代沟可不小啊,你每天跟个大忙人一样,肯定没有我们大学生的网速快,我这不是怕你和他有交流障碍嘛。”


    季时昱看了眼被文件盖着的手机,没生气,神情不明地问:“你觉得我看上闻湫了?”


    “……也不是,我就是提醒你一下,我觉得闻湫长在你审美上,怕你对他动歪心思。”季忱声音越来越小。


    季时昱冷声道:“这个月缺钱了别找我。”


    “我错了,不敢了。”季忱飞速滑跪,心情好了不少,笑道:“我走了,我们就当没聊过这事儿。”


    等办公室的门再次关上,季时昱拿开了压着手机的文件,没急着说话。


    过了一会儿,话筒里传来了很小的声音。


    “他走了吗?”


    季时昱打开免提,“走了。”


    刚才的通话没有开免提,闻湫听不到季忱前面说了什么,后面的话或许是因为季忱离得近了,他听得很清楚。


    这不,刚得知人走了,立即开始表真心。


    “哥哥,你不要听季忱胡说八道,我们差得不多,六岁是我最钟意的年龄差,更何况爱情不分年龄段。”闻湫当时真想出声打断季忱,怕季时昱生气,硬生生忍了下来。


    “他说得不全错,六岁之差,能聊到一起的话题太少了。”季时昱不否认季忱的话。


    闻湫着急道:“什么啊,他自己没谈过恋爱,怎么好意思管别人的恋爱怎么谈,哥哥你别被他洗脑了。”


    季时昱无声轻笑,没有泄露任何情绪,提醒他一个事实,“闻湫,我们没有在谈恋爱。季忱怕我看上你,然而事实却恰恰相反。”


    闻湫默了好一阵子,说:“季忱说,我长在你的审美上,这是真的吗?”


    季时昱:“假的。”


    “假的也没事,”闻湫自我催眠一般,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我很乖,很听你的话,我会学着如何讨你欢心,你不要躲着我就好。”


    季时昱:“没躲着你。”


    闻湫:“那你这周末有时间嘛?”


    季时昱:“……你想约我出去。”


    不是疑问,而是肯定。


    “我一直都想约你出门,说实话,我来A市那么久了,还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和景区没有去过,我想和你一起去。”闻湫大大方方道:“哥哥,你不答应我,我就会和之前一样,主动出现在你面前,哪怕在你工作的时候也会缠着你不放。”


    “哥哥,给我个机会吧。”


    季时昱再不答应他,他就快忍不住彻底暴露自己的本性了,这段时间忍得无比煎熬,不确定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季时昱和闻湫相处这么久,怎么可能不明白闻湫的真实性子。他叹口气,手肘抵着桌面,抬手摘下眼镜,按了按被眼镜压得有些痛的鼻骨,问:“几点?”


    “早上九点半,可以嘛?”闻湫声音含笑。


    季时昱轻嗯一声,“到时候给你个地址,你开车接我。”


    “哥哥,你真好。”


    “有个前提。”


    “你说。”


    “以后不准在我看不到的角落里偷看我。”


    季时昱发现很多次了,但他没有说出来,昨天坦白说了那些话,不差今天这一句了。


    电话里,闻湫愉悦笑了两声,“哥哥好敏锐啊,我都藏这么隐蔽了,居然还能被你发现。”


    就闻湫那独一份炙热贪婪的视线,季时昱想不到第二个人,每次感受到不对,他就知道闻湫在附近偷看他。


    闻湫接着道:“我很听话的,自从你说过不喜欢我突然出现在你面前,我就在克制自己了。”


    季时昱拆穿他:“你只克制了几天而已。”


    “哪有啊,只要哥哥不躲着我,我可以一直控制。”


    这是挂电话前,闻湫说的最后一句话。


    季时昱放下手机,向后靠着椅子,不知道该不该给闻湫这个机会。


    他对闻湫没有起歪心思,目前的情况不可能走回原剧情,但闻湫对他的执着超乎了他的想象。


    一瞬间,小时候去S市的事情又灌进脑中。


    季时昱给闫絮发了条消息。


    【妈,我十一岁那年去S市找你那么多次,有没有哪次送一个孩子去过公安局?】


    去公安局肯定会印象深刻,可是他毫无印象,这其中肯定有他不知道的事。


    他不清楚爸妈在哪个国家旅游,现在这个时间点大概率在休息,便没急着等消息。


    晚上。


    季时昱睡觉前得到了答复,闫絮打来了视频电话,他没开镜头,拿着手机看闫絮给他照得雪山,从这个位置和高度来看,闫絮应该在酒店。


    “十几年前的事了,你怎么问这个?”闫絮问。


    季时昱坐起来,靠着床头,“前几天和朋友讨论S市的事,突然想到那段时间经常去S市找你。”


    闫絮笑了声,说:“你没去过公安局,倒是有一天带回来了一个孩子,不认识人家就带回来了,给我吓了一跳,我拜托你刘叔叔把人带到公安局了。”


    季时昱眼眸微闪,“是那位刘局长?”


    “对,是他,想当年他还是个副队,如今都升成局长了。”闫絮感叹道。


    季时昱顿时毫无困意,“我那年带回去的孩子长什么样?多大了?”


    闫絮:“看着四五岁了,我没照片,你刘叔叔倒是给你们拍了张合照,过去这么久了,可能已经找不到了,我过会儿帮你问问。”


    季时昱应了声,“妈,我记不太清这件事了,那阵子有发生什么令你记忆深刻的事吗?”


    “还真有呢,”闫絮蓦地冷笑道:“你刘叔叔把那孩子接走后,你就回家了,你爸为了把我骗回去,第二天故意说你生了重病,吓得我立马回了A市,那次可让他得逞了。”


    话音落地,手机里传来季任烽无奈狡辩的说辞:“我那时候实在没办法了,我去找你,你每次都把我关在门外,我再见不到你就要疯了。”


    手机那头的夫妻俩说个不停,季时昱却无心听他们说了什么,满脑子都是那年的事。


    他清楚记得闫絮回来的那天,记忆涌进脑中,连带着前一天的事都有了模糊的印象。有了这个开头,那天的事像是擦掉雾气的玻璃,一点点变得清晰起来。


    他记得当时和闫絮住的楼区附近有所幼儿园,十一岁的他想去幼儿园对面的公园里玩秋千,在那里看到个被几个孩子围着的小男孩。


    忘记是发生矛盾还是怎么了,只记得小男孩哭了,其他小孩笑得一声比一声大,他身为大孩子过去阻止这种场面,其他小孩看到一脸严肃的他,全吓跑了。


    他本意是想走的,哭得双眼通红的小男孩拽住了他,问能不能和他回家。


    季时昱隐约记得自己说了家在A市的话,然后带小男孩去了闫絮那里。


    闫絮吓了一跳,问他话,他也说不清楚,闫絮就打电话联系了自己的警察朋友。


    十一岁的季时昱和小男孩玩到下午,身为警察的刘叔叔过来带走了小男孩,之后就是季时昱跟着林管家派来的人坐飞机回了A市,再之后便是闫絮被骗回家了。


    季时昱缓缓吐出一口气,低头发现手机里的视频通话早挂断了,聊天框里多了张非常老旧的照片,他点开照片,视线微凝。


    他回想了快十分钟,只记得大概事件,记不清小男孩的脸。


    有了这张照片,记忆更加清晰,照片里的男孩和现在的闻湫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神韵五官没有太大改变,哭起来还是那副让人心疼的模样,不然小时候的他不会把人带回闫絮那里。


    闫絮没见过闻湫,自然不可能认出闻湫是那个孩子。


    这就能对得上了。


    季时昱从来就不认为闻湫只凭着原书里的剧情,就对他有那么深的执念。回想起闻湫之前的反应,一定对小时候这件事记忆深刻。


    他模糊记得一段对话,小时后的闻湫告诉他,“我以后去A市找你好不好?”


    他说:“A市很大,你找不到我。”


    闻湫没有再吭声,摆弄着奥特曼模型发起呆来。


    如今再看,闻湫家里人不让他来A市上学,他非常执拗的改了志愿并不是讨厌S市,而是遵照小时候的话来A市寻找他。


    依照闻家的能力,闻湫想找到他很轻松,但是闻湫没有借用家里的人脉,所以一直没有主动找过他,直到觉醒后,有了岳裎这层人脉,闻湫巧妙地以岳裎表弟的身份来与他相识。


    当然,这一切不过是一时的猜测。


    时间很晚了,季时昱却提不起一点困意,躺在床上许久没有睡着,后来吃了安眠药才勉强睡了一觉。


    次日中午。


    季茵从外地回来了,分别交给了季时昱两份文件和一个U盘。


    “大哥,这里面是我这些年所知道的部分,我想应该能够帮到你。”


    季时昱猜出了什么,拿起文件翻了两页,第一次对季茵的做法感到惊讶,“过年时你还想让我网开一面。”


    季茵苦笑:“我不是心疼他,是心疼我妈,季忱打电话跟我说了元宵那天的事,我不能再这么糊涂下去了,他敢动手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我不想让我妈受那份苦。”


    尹安玥想离婚,但他们很清楚季帆嵘不会同意的,这个婚很大可能离不掉。与其守着随时会发生的家暴过日子,不如早点让季帆嵘受到制裁。


    季时昱明白季茵的想法,“这里的证据加上我收集的那些,足够他在里面待一辈子了。”


    季茵明显放松了身体,笑得满眼是泪,“大哥,我有时候在想,如果我是你亲妹妹就好了。”


    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季时昱永远会护在季茵和季忱前面,季帆嵘曾做过那种事,他对这姐弟俩依旧当亲人来看,从不因为季帆嵘而对他们冷眼相待。


    不止季茵遗憾,季忱也遗憾过,无关父母那辈的事,只是心想,如果季时昱是他们的亲哥哥就好了。


    可惜,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


    周六晚上。


    季时昱和岳裎在老地方相聚,展绮这几天休息,柳今需也难得有时间,他们四个坐在固定的包厢里,服务生蹲在桌前开着酒。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都快被传成已婚人士了,牛还是你牛啊。”展绮对季时昱比了个大拇指。


    季时昱今天来得晚,在他来之前,岳裎把这阵子的事一股脑全说了。


    他抿了口酒,道:“我是假的,岳裎是真的。”


    展绮点点头,对岳裎也竖了个大拇指,“你更牛。”


    岳裎第一时间得知,秦家刚接回来的私生子是他忘不掉的前男友,秦家还想把人推出去联姻,他亲自动神去了秦家商量联姻的事,把秦家老爷子惊了半天没反应过来。


    这件事过去快一个月了,依然是圈里聚会的谈资,谁见了岳裎都要比个大拇指,还专门在私底下议论岳裎之前的谣言是不是真的。


    岳裎懒得管了,现在只想把自己的日子过好。


    季时昱很少参与圈内私底下的聚会,暂时没听过这些八卦,自然不知道别人也八卦了他。


    这不,几个人喝着酒,柳今需说了从朋友口中听到的桃色八卦。


    岳裎那场单身夜派对过后,有人传王二少专门堵过季时昱小男友的车,那之后没两天,王家丢了个至关重要大项目,王总回到家抽出皮带,把儿子直接抽进了医院。


    柳今需看着季时昱问:“真的假的啊?”


    季时昱知道前面的事,倒是不知道王总怎么教训儿子的,摇了下头,“不清楚。”


    “你们说的是我认识的那个王二?”岳裎订婚后忙着跟未婚夫亲密,什么场所也没去,应酬都推了几个,哪能听说这些事儿啊。


    “不然能是谁,他年前刚拿两千万打发了一个难缠的前任。”柳今需露出嫌恶的表情,“和他关系不错的那几个都脏得要死,据说玩得也脏,幸亏闻湫没在他手里吃亏。”


    岳裎脸色难看地骂了声脏话:“我操他大爷的,他当时就坐在我身边,我还警告他别招惹闻湫,结果这孙子压根没把我的话放在心上!”


    “你少和他们来往。”季时昱眉头紧皱。


    他想起王二那天还搂着个女人,没看错的话,女人脖子上有好几道红色的鞭痕,再加上柳今需那些话,令他浑身不适,顿时胃里翻滚,泛起一股强烈的恶心感。


    甚至觉得只扣下了王家一个项目真是便宜王二了,不过他也清楚冤有头债有主,用不着因为王二牵连到整个王家。


    岳裎晦气道:“我没和他们来往,他们自己非要坐在我身边,我最后的单身夜呢,就想着玩了,哪会意识到这群人是什么货色。”


    展绮啧了声,“你没跟他们说闻湫是什么人?”


    “我告诉他们,闻湫是我表弟,让他们别去招惹,王二倒好,转头把我的话抛在身后了,真是个精虫上脑的恶心玩意儿!”


    岳裎偶尔会出去和圈里人聚在一起,但他去的都是正常聚会,没人玩那么脏。


    “不说这个了,越听越恶心,我下次见了王二怎么着都要教训他一顿。”岳裎摆了摆手,不想再继续这种话题。


    柳今需推了下眼镜,“明天有时间吗,不如喊上秦笛一起出来吃顿饭。”


    展绮:“我都OK,这周休息。”


    岳裎:“那就明天?”


    “明天有约,你们聚你们的,我下次有时间再和你们单独聚。”季时昱对岳裎说。


    “有约?”岳裎意味深长地笑了:“大周末的和谁有约啊?”


    “闻湫。”


    季时昱大大方方的道出名字,不认为这有什么好隐瞒的。


    柳今需神情微滞,接受良好。


    展绮大吃一惊。


    岳裎猜到了是谁,没料到季时昱会直截了当地说出来。


    包厢里静了一瞬,岳裎和柳今需对视一眼,开好酒的服务生默默离开。


    展绮放下酒杯,诧异问:“你和他发展到哪步了?”


    季时昱淡声道:“他在追我。”


    第34章 狼耳男仆 我是你的乖狗狗啊


    岳裎半个身子凑过去, 满眼审视:“所以你们还没有在一起,就要约会了?”


    季时昱抿了抿嘴,没有把闻湫缠人的情况说出来,只道:“他想要个机会, 我给他了。”


    “他要你就给, 季总这么好说话。”展绮笑得意味深长。


    岳裎:“确实, 换成其他人,你指定让他见不到你。”


    季时昱嘴唇微张,一个字没能说出来。


    他该怎么说呢,就算躲起来, 闻湫也会想办法出现在他面前, 别人打发两句就转身走了。


    闻湫……算不上死缠烂打, 但他会钻各种缝子。


    他不是喜欢背地里说别人坏话的人, 况且闻湫那些小机灵也不坏,顶多是黏人, 换着花样的黏上来, 一旦他不给出反应,闻湫就开始各种撒娇装可怜,季时昱没碰到过这样的人。


    展绮问岳裎:“你呢, 跟家里人的关系缓和了吗?”


    岳裎和秦笛订婚后,岳家瞧着是没怎么样,但岳裎父母包括老爷子都在跟岳裎生闷气呢。岳家是体面人, 不会在其他人面前闹得太难看,会给秦笛该有的脸面, 于是这份气单方面撒在了岳裎身上。


    岳裎饮下小半杯酒,轻叹一声:“日子久了就习惯了。”


    他们喝到深夜两点多,包厢里没外人, 季时昱多喝了几杯,最后烂醉如泥走不了路,是司机扶着他上了车,才坐进车里,车外响起一道声音。


    “哥哥,你怎么又在其他人面前喝那么多,这样不好。”


    随着那道声音越来越近,车旁的司机疑惑问:“小闻助理,你怎么在这儿?”


    “赵哥,我和朋友来这边玩,看到了你们的车,过来打声招呼。”


    闻湫来到车旁,看见了醉到睁不开眼的季时昱,车中昏暗看不清脸色,唯有领口那抹白极其亮眼。


    半小时前,季时昱在包厢里有点热,伸手松了松领带,上面衣扣解开了两颗。


    闻湫眯了下眸子,意识到有其他人也看到过季时昱这副模样,一丝阴凉的寒意从眼底划过,转瞬即逝。


    他笑着问:“哥哥,你喝醉了吗?”


    季时昱听出了闻湫的声音,不似愉悦的笑,倒像是生气了,他醉得无法思考,想不通为什么会生气,被酒润到泛红的唇瓣微张,说了句不明不白的话。


    “你又有了什么歪心思?”


    他声音沙哑,因为酒精的缘故,喘气喘的有些粗。


    司机站在一旁感到尴尬,不动声色地往后面走,好给他们腾出单独聊的空间。


    闻湫有点伤心,“哥哥怎么能把我想那么坏,我明明是担心你,你都不知道你喝醉后有多好……说话。”


    季时昱闭上眼,头转到一侧不看他,“我是醉了不是糊涂了,你骗不了我,我知道你现在存了什么心思。”


    “哦?真的吗?”闻湫逐步逼近,抬起右腿踏进车里,上半身俯身压下,离季时昱特别近,目光如阴湿冰凉的蛇信子肆意在脖颈上扫动,哼笑了声,“哥哥不妨说说我现在存了什么心思。”


    声音就在耳畔,陌生温热的呼吸打在颈侧,季时昱睫毛颤了颤,转过头来,伸手攥住了闻湫的衣领,将他整个人往自己这边拉得更近。


    他们的脸几乎要贴在一起,交织缠绕的呼吸无故增添了几分暧昧,有道呼吸明显加重,本就炙热的眼神像团难以熄灭的烈火。


    季时昱弯唇笑了,“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闻湫喉结微动,眼神晦涩,“什么?”


    “像小狗看到了出差回家的主人,因为久久得不到主人的抚摸而感到焦渴,却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眼巴巴地等待主人的亲近。”季时昱松开了他的衣领,笑意收敛,“是不是啊,小狗狗?”


    闻湫抓起季时昱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委屈道:“哥哥,不要叫我小狗狗,我是你的乖狗狗啊。”


    “那就乖乖听我的话,你先下车,让司机送我回家休息。”季时昱嗓音淡下来,困得不想再思考其他事了。


    闻湫深呼吸,兴奋到眼尾猩红,咬牙极力忍耐身体里的冲动,点了下头,声音沙哑:“好,我听哥哥的话,但你明天醒来不准放我鸽子。”


    季时昱闭上眼,“嗯。”


    闻湫不情不愿地下了车,去后面喊司机。


    司机没多问,规规矩矩上了车,随后开车带季时昱离开。


    他们走后不久,一辆车悄然跟在了他们身后。


    闻湫很热,为了缓解那股冲动,特意将车窗打开,冷飕飕的风刮在脸上,让他躁热的身躯慢慢冷静了下来。


    当前面的车辆停下,他关了车灯,坐在车里看着司机把季时昱送进了别墅。


    等前面的车再次离开,闻湫把车停在别墅附近,开车门下来,抬头盯着上面亮着灯的窗户看,眸底被惊人的欲望充斥。


    不多时,季时昱走到了窗户前,往他所在的方向看了眼,而后淡定转身,拉上了窗帘,所有的一切都被厚重的窗帘遮挡,只剩下一片暖色的灯光。


    闻湫嘴角扬起,冷风逼退的燥热再次席卷而来。


    又被发现了呢。


    “哥哥,晚安。”


    夜里下了场小雨,持续到凌晨天微亮才停下,窗外的空气潮湿寒冷,玻璃上淋了许多水珠,由于太过寒冷,屋里那层玻璃覆盖了一层模糊的雾气。


    季时昱拉开了窗帘,往下看,昨夜守在楼下的人早已消失。


    他背过身靠着窗台,无奈摇了摇头,回想起昨晚的事,不得不承认自己醉酒后容易犯糊涂,这或许就是闻湫口中的好说话吧。


    怎么就说出了那些话呢。


    季时昱转回身,看到前面开来了一辆车,最终停在了他家楼下。


    因为窗户上有水珠和雾气,再加上季时昱穿了浅色系的睡衣,闻湫没有看到他,拿手机打了个电话。


    季时昱接通。


    “哥哥,我到了,你什么时候下来啊?”


    他们之前说好的,季时昱给地址,闻湫再来接,昨晚到现在,季时昱没有给出地址,闻湫能找到这儿来,明摆着不掩饰他昨晚跟着季时昱回来的事。


    季时昱伸出手,手指在玻璃上擦出一道清晰的痕迹,道:“二十分钟,等不了可以先走。”


    闻湫站在楼下,面上毫无愉悦的表情,声音却含笑:“哥哥,你太小瞧我对你的耐心了。”


    是吗?


    季时昱在心里这么想,嘴上说:“你慢慢等,挂了。”


    挂断电话,他看到楼下的人打开车门坐进了车里。


    季时昱洗漱好换了衣服,没吃早饭,喝了杯温开水,出门后看到闻湫抱着一捧娇艳的玫瑰花站在他家门前。


    他走到门前,打开一个盒子,指腹贴着指纹锁按下去,四米高的铁门缓缓向两边打开。


    “哥哥,上午好。”


    闻湫走到他面前,把玫瑰递过去。


    季时昱没接,“我不喜欢花,以后别送了。”


    闻湫:“好,那你喜欢什么?”


    季时昱:“喜欢清净。”


    闻湫蹙眉诉说不满:“哥哥,你这不还是防着我嘛,不可以这样说。”


    “实话罢了。”季时昱走到副驾前,打开了车门坐进去。


    闻湫紧跟着坐进车里,很随意的将那捧玫瑰扔到后座,而后拿出一个牛皮纸袋,递到季时昱面前。


    “你只让我等了二十分钟,肯定没吃早饭,这是我亲手做的。”


    季时昱接下,从里面拿出一个盒子,手指掰着边缘打开,里面是散发着蛋香味的三明治,被鸡蛋浸过的吐司煎得两面金黄,里面夹了午餐肉和球生菜,吐司里侧涂了特制的酱汁。


    他尝了一口,味道很不错,能吃出是闻湫亲手做的,还散发着温热,吃急了也不会烫嘴。


    他空出一只手拉着安全带扣上,问:“你想带我去哪儿?”


    “你不喜欢人多的公共场合,我们去人少的地方。”闻湫没说去哪儿,握着方向盘倒车转弯,随后用导航定位了一家非常小众的自由烘焙店。


    季时昱看到最终地点,不解问道:“去这种地方做什么?”


    “做蛋糕啊,哥哥你不是喜欢吃甜的吗,我可以做给你吃,而且她家有单独的房间,可以自由使用材料和工具。”闻湫已经开始想象大展身手的模样了。


    季时昱喜欢吃微微甜的,平时吃饭都要挂点儿甜口,他的口味完全不像A市人,但也不会吃太甜太腻的食物。


    他否认了口味问题,“我没说过我喜欢吃甜的。”


    “我会把控好量,不会很甜,”闻湫想到网上描述的情况,笑道:“哥哥你忘了吗,在国外那几天,我每天都做饭给你吃,你不是很喜欢吃嘛。”


    季时昱默认了他的话。


    到了地方,他懂了闻湫的想法。


    这里提供干净崭新的男女仆装,什么颜色和号码都有,布料很好,上面有股淡淡的清香,特别好闻。


    交过钱便可拿衣服去试衣间换上,店员会带领客人去楼上单独的烘焙间,所有的工具都是高温消过毒的。


    没有时间限制,但是有监控,为了确认客人不在这里乱搞,房间里贴满了各种警告。


    结束后可以带走身上穿的服装,这一切都包含在一开始的费用里。


    “……”


    季时昱听店员介绍完,站在柜台前没动。


    “哥哥,你反悔了吗?”闻湫咬了下嘴巴,“我都给过钱了,不给退的,这是我这个月最后的零花钱了,我电脑坏了都没舍得买,而且我……”


    季时昱打断他:“你去换衣服。”


    闻湫笑着点头:“嗯嗯,哥哥你可以先去楼上等我。”


    闻湫和店员去里面挑选合身的衣服。


    另一位店员带季时昱去楼上的房间,装修偏奶油风,这家店四周围绕着淡淡的香甜奶油味,对于爱好轻微偏甜的季时昱来说,这股味道很诱人。


    屋里的沙发上铺了新的毯子,店员特意强调不可以在这里做太出格的事情,还说房间里安装了五个不同角度的监控。


    季时昱:“……”


    他在屋里等了十分钟左右,屋里的门再次推开,穿了身男仆装的闻湫害羞走了进来。


    闻湫穿得是最经典的黑白配色,头上戴了对狼耳,乍一看有些像狗耳朵,身躯高大且宽肩窄腰,腰部往下的裙摆稍微蓬起来一点,裙摆遮住了小腿部分,下面穿了双黑色中腰靴子。


    他肩膀宽,又太高了,这么穿不会显得纤弱,反而能从他身上看出一股力量感。


    “哥哥,这么穿是不是很奇怪?”闻湫眼里含着荡漾的水色。


    【第一次勾引哥哥,好害羞啊。】


    烘焙房是一个40平房间,门窗关闭,自然会听到心声。


    季时昱无视他抛来的眼神,“是很奇怪,换回来吧。”


    特别奇怪,不是说不好看,反正……就是很怪,也可能是听到勾引那俩字不太习惯。


    “这样么。”闻湫愁得揪着自己头发,顺便握着狼耳捏了两下,“但是我已经穿过了,老板不退不换,我那件衣服不小心沾了水,还在烘干机里,哥哥你忍耐一下好不好。”


    【肯定是好看的,哥哥最喜欢口是心非了。】


    季时昱撇开目光,“做蛋糕吧。”


    闻湫撸起衣袖,自信道:“好,我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我专门请了位烘焙老师学了三天,绝不可能翻车。】


    季时昱不懂烘焙,全程看闻湫操作,偶尔打下手。


    看别人做蛋糕的过程比较治愈,尤其是打奶油的部分,高频率打蛋器嗡嗡作响,淡奶油慢慢变得丝滑浓稠,直到立起合适的倒三角状。


    闻湫动作熟练,期间不忘问季时昱喜欢吃什么水果,这里的水果不齐全,但是里面全是季时昱说出口的名字。


    他看着闻湫拿出那些水果,明白了这一切都是闻湫预谋好的。


    后面没有一直待在旁边围观,闻湫在尝试做其他甜品。季时昱打开了电视机,里面播放着同性题材的爱情电影,他换了频道,发现全是这类电影,干脆选中了剧情比较平淡的一部。


    【啧,都说把电视撤了,怎么没做到啊,哥哥看了电视还怎么看我啊。】


    闻湫对于季时昱看电视不看他的行为,表现出巨大的异议。


    【好想砸了这破电视,电视哪有我好看。我能讨哥哥欢心,这破电视能干什么。】


    季时昱对爱情电影没兴趣,本打算关掉电视,听到这句话,顿了片刻,将遥控器放到了一旁。


    表面是在看电视,实则在关注闻湫的心声。


    【不要看别人,多看看我不好嘛,我那么好看,为什么不看我。】


    季时昱发现闻湫朝这边看过来,及时转头盯着电视屏幕里的演员。


    【我比他高比他帅,连厨艺都比他好,哥哥为什么要看他。】


    【气死我了,看来哥哥真不喜欢这身衣服,我下次该穿什么勾引他,他到底喜欢什么啊!】


    随着吐槽的心声,房间里弥漫出诱人的香甜味儿。


    【不生气不生气,我要乖乖的,这个世界上没人比我更听哥哥的话了。】


    【呜……为什么不看我。】


    “闻湫。”季时昱打断闻湫的胡思乱想,看向他,说:“你走神了。”


    “嗯?”闻湫回头,脸蛋上沾了点面粉,表情无辜,“没有走神啊。”


    【幸好我刚才往脸上抹了点面粉,店长说好多人都靠这招成功了,我肯定也行。】


    季时昱看着他掩饰出来的发懵神情,搭在膝盖的手指微动,冷静道:“烤箱好了。”


    “……哦”闻湫走到烤箱旁。


    【算了,冷淡点挺好的,杜绝了其他人接近的可能,我只能努努力了。】


    闻湫就这么把自己哄好了,到后面虽然还在不满抱怨,好歹没刚才那么大的怨气了。


    过了一会儿,闻湫端着精致的餐盘放到茶几桌上,“哥哥,你尝尝。”


    季时昱拿起餐叉,尝了口蛋糕。


    不怎么甜,口感绵密,奶油入口即化,整体很不错。


    闻湫脸上还粘着面粉,狼耳头箍嫌不舒服早摘了,头顶翘起呆毛,期待看向他,问:“怎么样,好不好吃?”


    他给出心底最真实的评价,“不错。”


    闻湫:“我烤点不怎么甜的饼干包装起来,你带回家怎么样?”


    季时昱:“不用,我不爱吃零食。”


    闻湫无视他的拒绝,说:“你早上经常不吃饭,我给你烤点吐司怎么样?”


    季时昱眼皮微抬,看向对面的人。


    “你想吃什么,我都会做,或者我住在你家,每天帮你煮饭好不好?”闻湫说这话时,眼睛又亮了一个度。


    季时昱:“你要是不听话,就没有下次约会了。”


    那一瞬间,闻湫眼神暗淡下去,“我听话的,你都不想吃是吗,那我不做了。”


    【想勾引哥哥好难啊。】


    他们离开时,店员将闻湫做的甜品使用包装盒包装起来,放进纸袋里递过去,“欢迎二位下次光临。”


    已经中午了,闻湫问季时昱想吃什么。


    “说了你来安排,不用问我。”季时昱刚吃过一些甜品,现在没有想吃的。


    闻湫认真想了一下,带季时昱去了一家菜馆。


    从外面看着平平无奇,进去后仿佛穿进古代,古色古香的装修别有一番韵味,服务员男女都穿着马面裙,店里的氛围很好。


    二楼有雅间,雅间内摆放了泡茶的器具,边上还有一把古琴,可以选择点人来泡茶抚琴,最主要的是隔音好,适合谈生意。


    季时昱和合作商来过这里几次,知道这家味道不错,点菜时没有任何犹豫。


    站在一旁的服务员认得他,笑道:“季先生,上次谢谢您帮我解围。”


    季时昱看了服务员一眼,实在没什么印象,便没吭声。


    服务员看出了他的陌生,小声说:“可能对您来说只是举手之劳,但对我来说却保住了一份至关重要的工作。请问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我想哪天请您吃顿饭。”


    闻湫两手托着下巴看向服务员,眸底浮现出几分阴戾,笑了一声,“你话好多啊。”


    第35章 想藏起来 我以为你又要躲着我了


    雅间内另一位正在摆放餐具的服务员看了同事一眼, 低下头默默做事。


    搭话的男服务员脸色微变,连忙道歉:“抱歉,可我真的没有恶意,我妹妹在医院需要手术费, 这家开的工资较高, 我不能失去这份工作。”


    “那天是季先生保下了我, 我实在太高兴了才说那么多,如果冒犯到二位,我可以道歉,希望您不要去经理那投诉我。”


    他说着, 抬眼瞧着季时昱, 小心翼翼道:“我从没遇到过像季先生这么好的人。”


    他长相清秀, 声音温温柔柔的。


    闻湫莫名嗅到一股熟悉的茶味儿, 弯起的唇角弧度彻底消失,盯着服务员的眸子冷冰冰的, 像是淬了毒。


    服务员再三提起那天的事, 季时昱终于有了点印象,说:“你应该感谢的是当时和我一起用餐的人,是他找了你们经理不必追究, 我只是在旁边看着。”


    那天是和一位合作商来的,他们出去时碰到经理在训斥服务员,合作商想到了𝔀.𝓵上学时在餐厅打工被经理刁难的事情, 上前替服务员说了句好话,经理这才没揪着不放。


    季时昱对别人的经历不感兴趣, 那时候站在那里多看了几眼,依稀记得经理瞧见他后,笑着和他说不会追究服务员的责任。


    他不知道的是, 正是因为经理对他的讨好,让服务员只记住了他的长相和姓氏,完全把另一个真正为自己解围的客人抛在脑后。


    服务员见季时昱不为所动,表情变得慌张,道:“我后来没见过他,只见到了您,所以我才……”


    季时昱:“我来这里是吃饭的,你话太多了。”


    服务员羞愧低头,“对不起,是我多嘴了。”


    正巧他同事拉了他一下,他跟着同事一起出去了。


    雅间的门关上,屋里并未安静下来。


    【啧,哥哥好受欢迎啊,真想变成挂件每天待在他身上。】


    【想永远盯着他,任何人都别妄想接近他,他是我一个人的。】


    闻湫不满道:“哥哥,你看他怎么这样啊,明知道你是来吃饭的,还要在这里说个没完,太没有眼色了。”


    季时昱看他一眼,懒得说这些事。


    闻湫也不吭声了。


    【唉,哥哥太好看了,好想把他藏起来,藏在一个只有我一个人能看到的地方。】


    【到时候我和哥哥一起待在那里,谁都找不到我们,没有人可以打扰我们独处。】


    季时昱听过闻湫太多见不得人的小心思,这点算不得什么,左耳进右耳出,根本不当回事儿。


    饭后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了。


    闻湫询问季时昱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送我回去休息。”季时昱明天要去公司,不想一整天待在外面耗费精力。


    闻湫没再纠缠,听话点点脑袋。


    【哥哥给过机会了,再得寸进尺不好。】


    季时昱难得认同他的话。


    【就算被拆穿了,也不能忘记伪装乖乖男,谁让哥哥好这口呢。】


    季时昱收回刚才的认同。


    闻湫愉悦幻想着未来的规划,殊不知内心想法早被听了个干净。


    周一上午。


    季时昱九点半和关秘书乘坐飞机飞往G市,三小时左右的航班,下了飞机坐上了来接机的车。


    关秘书坐在副驾,正在和A市的安秘书交接工作。


    季时昱看着腿上的笔记本电脑,偶尔会叮嘱关秘书一些事情。


    他们在飞机上用过餐了,直接去了与合作商约定好的地点。


    谈判拉长到三个小时,季时昱全程手机静音,关秘书收到了闻湫的消息。


    【关哥,你和季总去哪里出差了?】


    关秘书抬头看一眼周围,迅速给闻湫回了消息,关掉手机专心做自己的事。


    这场合作谈得不是特别顺利,好在结果能够让双方都满意。


    对方是位六十多岁的老先生,是季氏长久的合作伙伴,原本是他要飞去A市,前阵子腿脚受伤导致他不方便出行,变成了季时昱来G市找他谈。


    老先生条件多,要求极为犀利,整场谈判下来,他看季时昱的目光带着欣赏,“你比你爸和你叔叔都要优秀,季家出了你这样的人物,季老哥也不怕季氏后继无人了。”


    季时昱看了眼亮屏的手机,谦逊道:“您过奖了。”


    “不用谦虚,你丝毫不逊色于季老哥年轻的时候,”老先生对身后的助理招了下手,对季时昱说:“我该走了,家里还有人等我吃饭。”


    季时昱起身将人送到门口。


    人走后,关秘书走过来说了闻湫的事。


    “他问我在哪儿,我只说了G市,其他的没说。”关秘书突然想起什么,说:“您弟弟也问了这个问题,我给出了一样的答案。”


    季时昱颔首:“嗯。”


    季时昱晚点在G市有约,关秘书则是要赶航班飞回A市,他们出去后就分开而行了。


    季茵一开始和季帆嵘待在K市,自从把季帆嵘犯罪的证据交给季时昱之后,她从K市那边的分部离职,不顾老爷子的劝阻单独来G市找工作。


    季茵占有季氏的股份,每年有一笔数额不小的分红,她毕业后一直在专心工作。


    晚上。


    季时昱来到和季茵约好的店,他们没有单独开包间,而是选了个店里靠窗的位置坐下。


    季茵来这里吃过一次,知道什么好吃,上来点了三个菜,随后把菜单递给季时昱,“大哥,你看看有没有要吃的。”


    季时昱接过,随意加了两道菜。


    季茵笑着说起了季忱的事,这是她唯一能想起的不怎么压抑的话题。


    服务员走过来给他们倒水。


    兄妹俩正聊着,季时昱接到了闻湫的电话。


    季茵见状,闭上嘴巴,拿着手机刷娱乐软件。


    “哥哥,你出差怎么不告诉我,我去公司找你,安秘书说你不在,我以为你又要躲着我,差点难受哭了。”闻湫声线沙沙的,像是哭过,“你下次出差能不能和我说一声,好让我做个心理准备。”


    季时昱拧眉,“闻湫,我只是出差而已。”


    啪嗒——


    正在倒水的服务员手抖了下,热水淋到手指,一时之间没能拿稳水杯,玻璃杯子掉在纯木桌上,好在稳稳站住,但里面的水不可避免的溅了出来。


    季时昱抬眼。


    季茵放下手机,“没事吧?”


    服务员仿佛傻掉了一样,呆愣愣的维持着倒茶的姿势,整个人一动不动。


    “你怎么了?”季茵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季时昱皱着眉,缓和了语气对闻湫说:“下次提前告诉你,先挂了,你乖点儿。”


    闻湫轻易被安抚好了,轻嗯一声:“我会乖的,哥哥你挂电话吧。”


    季时昱挂了电话,放下手机看着还没回神的服务员,眸底划过深思。


    季茵推了服务员一下,“这位小哥,你没事吧?”


    小哥猛然回神,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走神了,真是对不起,希望二位不要放在心上。”


    他抽了纸巾擦干净桌上的水,接着倒水,频繁用余光偷看季时昱。


    季茵觉得有哪里不对。


    “认识闻湫?”季时昱出声问。


    服务员放下玻璃水壶,拘谨道:“高中有个叫闻湫的同学,不确定跟您电话里的是不是一个人,您不用放在心上。”


    季时昱捕捉到他眼底的纠结,眼皮微垂,沉思少顷,试探着问:“高二那年发生了什么?”


    服务员肩膀颤了下,惊恐抬起头。


    季茵面露疑惑,坐在对面一声不吭。


    四十分钟后。


    吃好饭的季茵先行离开,季时昱坐在车里等服务员下班。他抬腕看了眼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闻湫发消息询问他下周末有没有时间,他没有回。


    【哥哥,你在忙吗?】


    季时昱打开电脑处理了一些事情。


    一个小时过去,刚才的服务员换回了正常私服,走到季时昱车前,不确定地看了两眼,忐忑拉开了车门。


    前面的司机知道他们有事要谈,下去等着了。


    “先生。”


    来人坐进来,他同样十九岁,早就不上学了。


    “你叫什么?”季时昱问他。


    “杨熙。”


    杨熙长相普通,身上带浓重的油烟味儿,有点自卑,说话时低着头,声音小的让人难以听清。


    季时昱右手握着手机,左手捏着漂亮的糖纸搭在打开的车窗前,他嘴里含着颗硬糖果,微微的甜味儿在口中蔓延,紧皱的眉头有所松动。


    他用舌尖顶了下口中的糖果,若有所思道:“你听到闻湫的名字后,明显不对劲,愣了快一分钟,你做过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杨熙艰涩道:“我实话告诉你,你不要暴露我在这里,可以吗?”


    季时昱偏头看向他:“你害怕闻湫?”


    杨熙头低的更甚,说:“我怕他,也对不起他,但是我那时候实在没办法了,我不听那些人的话,他们就要群殴我,我……”


    “从头开始讲,完完整整讲出来。”季时昱没那么多时间听他讲一段不明不白的故事。


    杨熙伸手抹泪,“高一开学起,闻湫就备受老师和同学的关注,尤其是女同学,好多人给他递情书告白,年纪里有几个混混看上的女孩也给闻湫递了情书,他们看不惯闻湫,想让我把闻湫引到操场后面的器材室里教训一顿。”


    “我不想,可他们人多威胁我,他们说,只要我帮他们办成了这件事,以后再也不会找我麻烦了,我当时被这话冲昏了头,找了个理由把闻湫骗去了器材室。”


    季时昱眼神泛凉,“怎么骗的?”


    杨熙:“我是班长,我告诉他老师让我找个人,帮忙把器材室发潮的柜子搬出来晾晒一下,那时候晚自习刚下课,大家都走了,班里只剩下闻湫一个人在睡觉,他没怀疑我,就跟我去了器材室。”


    “他们让我在外面守门,我没有想到他们打那么狠,在外面听着就害怕,我想进去看,又怕他们连我也一起打,我在外面守着,直到里面真出了事才跑进去。”


    “闻湫被打的爬不起来,他们身上都有伤,最严重的一个被闻湫反抗时推倒,撞到了没合上的柜门角,后脑勺破了,全是血,他们的老大连忙打了120,事情就这样暴露了。”


    季时昱眉头紧锁。


    若是因为这件事,闻湫为什么要休学一年,还被家里人那样对待?


    杨熙:“闻湫的爸妈来了医院,那几个人一口咬死是闻湫单方面欺负他们,他们只是在正当防卫。闻家想调查事情的经过,可是器材室里没有监控,调查不出他们谁先动的手,被推倒的那个人情况有点严重,他家里人在医院不停的大喊大叫。闻家为了息事宁人,花了很多钱来捂嘴,那几家人拿着钱离开了S市,这件事从头到尾没有几个人知道。”


    季时昱:“你为什么不出来作证?”


    “我、我不敢,你不知道他们把闻湫打的有多惨,我不敢得罪他们,我怕我会成为第二个闻湫,”杨熙捂着脸,哭诉道:“他们都走了,我也不敢留在S市,恳求我爸妈带我离开S市,我们一家搬了好几个城市,四处奔波了快一年才在G市定居。”


    “我这些年很痛苦,我去年回过S市,我想跟闻家说清楚一切,可是我联系不到他们,我去公司找,前台拦着我不让我进,我让前台帮忙转告闻湫的父亲,等了好久都没有任何音讯。”


    “闻家不见我,我想找闻湫道歉,但是他转学了,我找不到他,以前的同学跟闻湫都没了联系,我在那里待了一整个暑假也没见到人,最终还是回来了。”


    季时昱心情复杂。


    闻家想查,就一定能查到。问题是他们没有报警,没有找人查,反而花钱平息这件事,究竟是默认了闻湫就是这么坏的人,还是真不关心自己的儿子?


    他明白这其中还有他不知道的,这些事或许只能从闻家和闻湫身上得到答案。


    “你既然想过找闻湫道歉,为什么现在会害怕他知道你在哪儿。”季时昱冷眼看着杨熙,眼中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厌恶。


    杨熙痛苦摇头:“我又不敢了,我没脸见他,怕他报警抓我。”


    车里只剩下杨熙的哭泣声,吸鼻子的声音吵得季时昱莫名烦躁。


    报警就能解决的事,闻家非要花钱息事。杨熙有机会站出来说出真相,却因为怕被打而选择了逃避,最终后悔到现在。


    打人的混混拿了一大笔钱走了,帮凶暗中躲了起来。


    那闻湫呢?


    从头到尾被欺负的闻湫,凭什么要接受这样不公平的结果?


    他挨了打,住了院,被迫承受莫须有的污名,还要被家里人以那种态度对待。他身为一个受害者,连他父母都不为他主持公平。


    高二那年的闻湫还没有成年,一个没成年的孩子经历这些,怪不得对闻家存有怨恨,怪不得他对回家过年的事那么反感。


    季时昱开始后悔年前劝闻湫回去的事。


    回那种家除了受罪还能干什么?


    季时昱用力捶了皮座椅,动静大到让杨熙浑身一颤,连忙捂着嘴巴挡住所有哭声。


    季时昱深吸一口气,冷静了许多,说:“你走吧。”


    杨熙:“那、那你会……”


    季时昱:“暂时不会。”


    他来G市出差而已,谁能料到会误打误撞得知这种事,闻湫肯定也想不到,况且闻湫不提,他没办法开口。


    杨熙哽咽着说了声谢谢,打开车门迅速下去跑开了。


    季时昱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待在车里,许久没有任何动作。


    车窗没有关,外面的冷风灌进来,吹得左手冰凉,身上感受不到丝毫暖意。


    他晚上回到酒店,手机里躺着一条闻湫两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还没有忙完嘛。】


    季时昱坐在床边看了会儿,摘下眼镜放到床头柜,身体后仰平躺在床上,手里的手机又响了声,他拿起查看。


    【哥哥,理理我。】


    他抬起胳膊,手指慢慢在屏幕上打字。


    【刚忙完,要休息了。】


    季时昱回过消息,将手机调成静音放床上,闭上眼睛,手臂搭在眼部遮挡着光。


    闭眼休息了一会儿,困意逐渐袭上来,他脱了外套,解着领带推开了浴室的门.


    一晃几天过去,周五下午,闻湫去了季氏。


    季时昱听到关秘书的汇报,头都没抬一下,“不用拦着,让他进来。”


    拦着没用,闻湫会找其他方法见他,说不定还会滋生一些阴暗偏激的想法,哪怕不会真正行动,可是那种想法在脑子里驻扎久了,容易被洗脑,说不定哪天就冲动了。


    A市这两天有点热,办公室的窗户打开了通风,坐在屋内穿上稍薄一点的外套也不会冷。


    闻湫推门进来,上身穿红白相配的棒球服,搭配深灰色直筒牛仔裤,窗外的斜阳落在他身上,黑色碎发呈现出镀了层金光的栗色。


    “哥哥,你最近都不怎么回我消息了。”


    他嗔怪着从那抹斜阳中走出来,暖光消失,黑发衬得皮肤更加冷白,五官精致到让人很难移开眼。


    “工作忙,没时间看手机。”季时昱目不转睛盯着电脑屏幕。


    闻湫拉了把椅子放到办公桌另一边,面对面和他坐在一起,两手托着下巴,眼巴巴地盯着他看。


    开了窗户,没有心声打扰,季时昱能做到完全无视他炽热的视线,专心致志忙工作。


    闻湫没打扰他,安安静静坐在对面看着,眼里只剩下季时昱,其余什么都容不下。


    他们在办公室安静待了一个多小时,季时昱忙工作,闻湫负责看他。


    新来的安秘书进来送文件,看到这一幕明显在门口迟疑了一瞬,而后走了过来,“季总,这里有份文件需要您签字。”


    季时昱接过,翻看了几页比较重要的信息,拿起笔在右下角签字。


    安秘书拿过签好字的文件离开,关门时尽量放轻声音。


    季时昱又忙了半个小时,终于暂时闲了下来,“找我干什么?”


    闻湫如小学生一样,将胳膊上下叠在一起,弯下腰,下巴抵着胳膊,歪着头问:“我想邀请你一起共度晚餐。”


    季时昱眼皮微抬,拿手机看了眼最新消息,道:“晚上有应酬。”


    闻湫:“那我能跟着吗?”


    “你跟着太扎眼了。”季时昱停顿一会儿,补充道:“不是纯应酬,有人会带乱七八糟的人去。”


    他这样说,闻湫更不放心了,“就不能不去嘛?”


    “饭桌上没人乱来,他们吃过饭会转移到一家会所,我不会去。”季时昱淡声说道。


    他也讨厌那样的场面,只不过有些应酬推不了,别人带谁去应酬不是他能管的。


    闻湫大为失落,纠结片刻,说:“我给你当司机总行了吧。”


    季时昱看着他。


    闻湫辩解道:“我怕你喝醉,赵哥没我高更没我力气大,扶着你太费劲了,还不如把这种事交给我来做。”


    季时昱:“我不喝酒。”


    闻湫嘴角向下撇,眼中有很多不满,却不敢不听话,半张脸埋在衣袖中,低声委屈嚷嚷:“可我想跟着你嘛,我见过我哥应酬,有的人不仅带人过去,还想用那些人讨好合作伙伴。”


    季时昱前两年不是没遇到过这种事,他拒绝的很利索,久而久之大家就不往他这边塞人了。


    他脑中浮现出多年前遇到的糟心事,皱起眉,嗓音稍冷:“那是他们的事,和我无关。”


    “我知道,哥哥才不是那样的人,我只是不想那些人有任何接近或是讨好你的机会。”闻湫下巴埋在棒球服中,声音有些闷:“他们好恶心,也不怕得脏病。”


    季时昱对此很赞同,“我们没必要去管他们怎么做,你以后在外人面前少说这种话。”


    万一办公室里有别人,被有心人听到再传出去,说不定会有人专门针对闻湫,更有甚者会设计把人拉下水。


    “我都懂,可你不是外人。”


    闻湫抬起头,笑道:“哥哥,对我来说,你从来都不是外人,你是比我家里人还要亲近的存在。”


    季时昱听他提起家里人,猛然想起前几天出差得知的一切。


    或许是受这件事的影响,他对闻湫松口了。


    “你晚上送我到了之后,自己找地方吃点东西,我出来前提前发消息给你,你到时候开车在门口等我。”


    闻湫眼睛一亮,点头:“我明白了!”


    季时昱戴着眼镜,清楚从他眼中看到了自己的身影,默不作声地移开视线,“没事不要随便进去找我,里面没几个好东西。”


    闻湫:“嗯嗯,我都听你的。”


    季时昱眸光微闪。


    三两句妥协的软话就可以让闻湫满足,但愿这种状态能够一直这样保持下去。


    傍晚。


    闻湫接替赵屈开车送季时昱到应酬的酒店,等人下车后,他没有按照季时昱说的那样找个地方解决晚饭,而是将车开到附近的停车位停下,而后下车,站在酒店门口等了一会儿,手机响了一声,他看到上面的消息,才迈开脚步进了酒店。


    酒店内。


    经理带季时昱到达包间,打开房门,“季先生,请进。”


    季时昱进去,里面已经有人落座,其中有五个都是被带进来的。


    见他进来,有人笑着打招呼,有人特意走过来跟季时昱握手,还有人递来了烟。


    季时昱拒了烟,走到他们给他留出的位置那儿坐下。


    递烟的那位是刚从外地转到A市的老总,姓范,第一次和季时昱见面,不清楚季时昱的为人作风。这不,刚看人坐下,他就给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


    季时昱两侧比较空,没有人离他太近。


    服务员推着车来上菜,端着精美摆盘的菜品摆上桌,转盘外围一圈很快被摆满,接着又摆上了几瓶不错的名酒。


    服务员打开了酒,正要帮他们倒,从外地来的范总说:“你出去吧,倒酒的事我们自己来。”


    服务员点点头,推着车离开包间,动作放轻帮他们关上了门。


    范总笑道:“小朱,你来倒酒。”


    有人摆手笑着说不用,接着吩咐自己带来的人倒酒。


    名为小朱的男人站起来,看着年纪不大,顶多二十岁左右,长相清秀,属于越看越舒服那类,可惜眼神里充满了想攀高枝的精明。


    小朱倒完两杯酒,坐在他身旁的老总端了一杯,另一杯转着桌子到了季时昱面前,自作主张道:“小朱,你不是崇拜季总很久了,趁着今天敬季总一杯吧。”


    在场的人都跟季时昱吃过饭,知道他不喜欢这些。年纪四十岁左右的林总听到此,不由挑眉,却没有打算出声提醒。


    带范总来A市发展的人干笑了声,正要说话,却晚了一步。


    小朱端着酒杯,腼腆开口:“季总,我敬您一杯。”


    第36章 我在乖了 干嘛看那种人


    季时昱认出小朱是上次在菜馆里感谢他解围的服务员, 因为说了太多话,闻湫专门找他抱怨了几句。


    没想到才过去一周,他们会在这样的场合下见面。


    他无视桌上的酒,淡声道:“开车来的, 不能喝酒。”


    范总见他拒绝, 刚准备开口, 桌下的腿被老朋友踹了一脚,顿时意识到不对,想对季时昱说声抱歉,谁知身边的小朱并没有罢休。


    小朱忐忑道:“季先生, 我上次就说过了, 我只是想好好感谢您, 没有其他目的。”


    包间的其他人发现其中有戏, 暗自交换了几个眼神。范总犹豫了下,和朋友对上眼神, 两人默认了小朱的举动。


    “是啊, 季总,小朱是我前两天在一家菜馆里带出来的,当时正被经理欺负, 我看他可怜就带他走了,他跟我念叨过您的名字,特别崇拜您, 我以为是他单方面崇拜呢,没想到您还跟小朱认识啊。”范总笑呵呵道, “这孩子可怜得很,您给他个机会,喝了他敬的酒吧。”


    “范总, 你这话就不对了,季总不能喝酒,你非要让小朱敬,这像什么样子。”林总皱着眉头,就差把‘你是无赖’四个字写在脸上了。


    范总神色尴尬。


    小朱窘迫低头,傻傻端着酒杯站在那里,包间里没人比他更尴尬。


    季时昱当作没看到,偏头跟林总谈着生意上的事。


    其他人见状,主动说起今天的目的。


    小朱红着脸坐下,默默抬手擦了擦泪。


    范总不敢得罪季时昱,又心疼小朱,桌下的手伸到小朱腿上拍了拍。


    监控室。


    闻湫懒散坐在椅子上,冷眼地盯着放大的监控画面,手里的塑料笔不自觉被他掰断,视线在五官清秀的男人脸上停留了整整一分钟,满眼讥讽。


    这场应酬结束的很快,林总是在场除了季时昱以外,唯一没有带人来的存在。


    范总的朋友提议转到会所再喝一场,林总笑着拒绝:“回去晚了,闺女儿子会生气,我可不敢跟我们家的孩子反着来。”


    范总喝醉了,指着他笑:“这么大了还怕孩子,真没出息!”


    周围气氛僵了一瞬,范总的朋友沉下脸,非常后悔把这个没情商的东西带来这里。


    林总毫不在意,摆了摆手,“你们玩,我回去了。”


    “晚点有事,各位玩的开心。”季时昱没有废话,说罢便起身离开。


    范总张开嘴,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朋友塞了一筷子的姜堵住嘴巴。


    季时昱提前给闻湫发了消息,走出门,一眼看到了停在外面的车。


    闻湫开着车窗,对他笑道:“哥哥,你没有喝酒吧。”


    “没有。”他走到后座,开车门坐进去,随后关上,问:“晚饭吃了什么?”


    闻湫关了车窗,回答的没有任何犹豫,“前面街口有家小吃店,随便吃了点。”


    【在监控室看了快两个小时,哪有时间吃饭。】


    季时昱眼底没有波澜,“好吃吗?”


    闻湫:“好吃啊,还不小心吃撑了。”


    【好饿,早知道去监控室前买点零食了。】


    季时昱看他自作自受的结果,轻笑了声。


    “哥哥,你笑什么啊?”闻湫通过后视镜看他一眼,酸溜溜道:“遇到开心的事了吗?”


    【为什么要笑?哥哥在想谁?难道是那个小绿茶?可恶,都跟别人走了还跑到哥哥面前装可怜,哥哥也真是的,干嘛看那种人。】


    【哪有住院的妹妹啊,我都查了,明明是他赌博把家底儿输光,他爸气得把他赶出家门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他那点小心思,下次再敢出现在哥哥面前,我一定给他点教训尝尝。】


    季时昱对上后视镜里投来的眼神,说:“你专心开车,别乱想。”


    闻湫:“哦。”


    【到底为什么笑啊。】


    【不想哥哥对别人笑,好想把他的笑容藏起来。】


    闻湫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季时昱真不知道该怎么把他的思想带回正途了。


    晚上十点半,车抵达一幢别墅门前。


    季时昱下车,转头嘱咐道:“回去开车慢点儿。”


    闻湫眼巴巴望着他,面露难色。


    季时昱拧眉,疑惑问:“怎么了?”


    “哥哥,车没油了。”闻湫专门让出一些,确定季时昱能够看到亮起的的油表灯,“跑不到我住的地方了,附近好像没有加油站。”


    季时昱看到油表灯,一时无语。


    这个状态明显是回来之前就提示没油了,闻湫愣是一声不吭,把最后能跑的几十公里也用了。


    一定是故意的。


    闻湫似乎猜出他在想什么,无措道:“我本来想去加油的,接了个电话忘干净了。”


    季时昱安静看着他。


    闻湫红了眼眶,自责又担忧:“这里不好打车,怎么办啊,我今晚要睡大街吗?”


    “把车停到边上,我明天找人来处理,你晚上住我这儿。”


    季时昱撂下这句话,走到门口去开门。


    闻湫盯着他的身影,把车在门口停好,开车门下去,嘴角微扬,声音依旧自责:“对不起,都怪我太粗心了。”


    别墅包含了车库,但里面的车在前天晚上被季忱借走了,要不然可以让闻湫开那辆车回去。


    别墅里有好几间卧室,并且都铺了被褥,每天有人来打扫,直接就能住进来。唯一不足的是,这里没有闻湫的换洗衣服。


    季时昱让他进来住就不错了,不管他有没有换洗衣物。


    闻湫也没有开口要,走进距离季时昱最近的一间客房,里面有单独的洗手间。


    季时昱见他进了那间房,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你换一间房住。”


    “为什么?”闻湫眼尾微垂,眼里参杂了几分受伤,道:“你嫌弃我离你那么近,是不是?”


    季时昱抿唇,摇头:“……没有,你住吧。”


    他失眠时偶尔会在隔壁住一晚,洗手间里有他的日常用品,倒没有见不得人的,只是会不习惯。


    他回了房间,去浴室冲过澡就睡了。


    闻湫如愿以偿住在了隔壁,他原本以为季时昱嫌他离太近了,进了卫生间才知晓是怎么回事儿。


    里面弥漫着一股很熟悉的清香,是季时昱身上经常出现的味道。


    这股淡香勾得他心痒,身体莫名燥热起来。


    闻湫站在卫生间门前,里面是干湿分离的,他浓稠晦暗的眸光在用过的牙刷、毛巾、包括日常对洗护用品扫过去,最终停留在架子上叠起来的白色浴袍上。


    他拿起浴袍,低头闻了下。


    浴袍是洗干净的,带着和浴室里相似的味道。


    早上。


    季时昱不去公司,睡到上午九点多才起床,他拉开窗帘往下瞅了眼。


    昨天没油的车已经拖走了,外面的车位上停了一辆黑色轿车。


    他关了窗户,去卫生间洗漱了一下,换身衣服出门,意外闻到了诱人的香味儿,厨房里还传来了切菜的声音。


    季时昱猜到了怎么回事儿,去沙发上坐着,看了会儿新闻。


    闻湫以前在国外和季时昱共度过双休,知道他没事的时候会在几点起床,所以掌握了做饭的大概时间。


    季时昱看了快半个小时的财经新闻,闻湫端着菜从厨房出来了。


    “哥哥,你起了啊。”闻湫毫不意外,道:“他们早上把车钥匙放到门口的箱子里了,我开车去外面买了点菜,都是按照你口味做的。”


    季时昱走到餐桌前坐下,“怎么不开车回去?”


    闻湫脱下围裙,“那是你的车,没有你的允许,我不敢轻易开走的。”


    谎言,全是谎言。


    季时昱看到这桌子的菜,没拆穿他,接过他递来的筷子,“我晚上要跟朋友吃饭,等会儿先送你回去。”


    闻湫坐下,瞳仁浓黑像化不开的墨,紧紧盯着他,声音不带任何感情:“你要和谁吃饭?”


    季时昱看他一眼。


    闻湫眨了眨眸子,软着声音说:“我不能跟着吗?”


    “不能。”季时昱慢条斯理地吃饭。


    闻湫坐在那儿没动筷子,只是眼神特别可怜。


    季时昱想起他昨晚没吃饭,说:“吃饭,别让我说第二遍。”


    闻湫拿起筷子,乖巧吃饭,没有再提跟着一起去的事。


    他们吃过饭,季时昱送闻湫回去,闻湫问他明天有没有时间。


    “明天回老宅处理点事,你乖一点,等我有时间了再和你出门。”


    季时昱前阵子和老爷子老太太闹矛盾后还没回去过,前天晚上,老爷子打电话让他周末回家。


    “我在乖了,你不要生气。”闻湫低头掰着手指。


    【不想装了,直接带哥哥去个没人的地方过日子算了,谁都别想找到我们。】


    对于他的这类发言,季时昱向来左耳进右耳出。


    他开车送闻湫回去,到了地方,后者摸着安全带卡扣没有动。


    “下周可以见面吗?”闻湫想确定一下时间。


    季时昱将手搭在方向盘上,“再说。”


    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闻湫下车时满眼阴郁,只不过垂着眼皮,所有情绪都被他敛藏起来。


    【这是最后一次,下次哥哥再这样敷衍我,我就……】


    开了车门,季时昱听不到后面的话。


    就什么呢?


    他猜不出来,只确定闻湫不敢轻举妄动。


    闻湫关车门前对他笑道:“我上去了,哥哥再见。”


    季时昱颔首。


    车门关上,闻湫转过身往楼里走,脸色阴沉,所有黑暗且见不得人的心思在心头环绕,眸底闪过一丝痛苦的纠结,很快就被汹涌的风暴吞噬,幽深的深眸中再看不出丝毫犹豫。


    季时昱完全不知闻湫的变化,打灯变道,朝着老宅的方向开去。


    他许久没回老宅,进屋发现季帆嵘又蹲在老爷子身旁伺候,尹安玥和老太太坐在一起商量事情。


    这一幕勾起了上次不愉快的回忆。


    他确定,老爷子喊他回来吃这顿饭,是为了让他和季帆嵘缓一下关系。


    季时昱和二老打过招呼,无视季帆嵘夫妇,依旧坐在了单人沙发上。


    季帆嵘脸色难看。


    他们当下所待的位置,与上次争吵时一模一样只不过季帆嵘上次站在沙发后面给老爷子捏肩,这次蹲在老爷子身前捏腿。


    很讽刺,也很丢脸。


    尹安玥更尴尬,她上回不明真相把二老和季时昱全指责了一遍,现在有点无颜面对季时昱。


    其实这也是那件事以后,她第一次回老宅陪二老,来之前忐忑了好久,生怕被赶出季家。


    上次是气昏了头,回家后有了离婚的念头,后来仔细想了想,发现还是赖在季家比较好,起码季家的地位摆在那儿。


    嫁给一个和季家没有血缘关系的养子又如何,就凭老太太对季帆嵘的态度,别人不敢轻易给她脸色看,去哪儿都风光着。这样比起来,那点窝囊气根本不算什么。


    尴尬的何止是他们夫妇二人,老爷子和老太太也有点难堪。


    尤其是老爷子,一直教育季时昱遵纪守法,不得触碰有为法律的事,老了却开始包庇触碰法律的养子。这要是换作年轻时候的他,早就亲手把人送进去了。


    季时昱倒不觉尴尬,只是想到老爷子今天的目的,心中有些不舒服。


    开饭之前,老爷子没有说话。


    到了饭桌上,在林管家拿了瓶酒放到桌上后,老爷子提起了上次的事。


    老爷子声音微沉:“时昱,帆嵘已经知道错了,也在改了,你给他一次机会,他往后肯定不敢再犯,我会管着他,绝不给他接触到那些事的机会。”


    他气自己心软,但是没办法,已经养出感情了,舍不得真让孩子进去受苦。


    老爷子看了季帆嵘一眼,后者点头,讪笑道:“是啊,咱们都是一家人,何必闹那么难看,我知道以前做错了事,现在已经改了,保证绝不再犯。”


    尹安玥倒了两杯白酒,一杯放到季帆嵘面前,另一杯推到季时昱那边。


    老爷子坐在前面的主位,季时昱在他右侧,左侧是老太太、季帆嵘和尹安玥依次往后。


    林管家站在季时昱身后,将这个局势看在眼里,不由在心底叹口气。


    季帆嵘端起酒,站了起来,郑重其事道:“时昱,当初是我不对,我今天亲自敬你一杯,喝了这杯酒,以前的事就当翻篇了,怎么样?”


    按道理来讲,叔叔给侄子敬酒这种事是不合规矩的,季帆嵘劝了自己许多次才肯放下脸面敬酒。


    季时昱靠着椅子,没有动,筷子摆在餐盘中,不曾拿起来过。


    他抬起眼皮,目光从老爷子身上慢慢转移到到老太太那儿,再到季帆嵘、尹安玥,眸底的寒意愈发没有掩饰。


    老爷子凑过来,低声相劝:“喝了吧,别让你叔叔脸上太难看。”


    季时昱突然觉得很没有意思。


    他有件事从一开始就做错了,他不该放任季帆嵘这样待在家里。


    在季帆嵘待在家里照顾二老的时候,季帆嵘有足够的时间语言催眠二老,让二老对他心软的程度放到最大。


    这样的场面,他反倒像这个家的外人。


    季时昱抬腕看了眼时间,肩膀后被一只手轻轻拍了下,他回头看到身旁的林管家,心中的烦闷减少,转过头面向站着的季帆嵘,冷声说:“时间快到了,你有什么话尽快和爷爷说出来。”


    季帆嵘端着酒有点懵,没听懂他的话。


    季老爷子皱眉,很快琢磨透这句话,眼中多了几分凌厉,“时昱,你不会……”


    话未说完,门口走来一个人,表明身份之后,问:“季帆嵘在吗?”


    除季时昱以外的所有人朝门口看去,看到了两个穿着警服的男人。


    季帆嵘瞬间脸色惨白,吓得没能端稳手里的酒杯,玻璃杯子砸在桌上,里面刺鼻的白酒尽数洒在了桌上。


    季老爷子沉着脸坐在主位上,没有动,更没说话。老太太站起了身,询问警察有什么事。


    警察说了来的目的。


    尹安玥慌忙解释:“警察同志,您是不是搞错了,他不可能犯罪的,肯定是举报的人瞎说的!”


    警察不管这些,他们只需要把人带走,后续进行相关调查。


    老爷子给老太太使了个眼色,后者按住了尹安玥,让她不要着急。


    季帆嵘知道现在无论说什么都要跟着走一趟,深吸了一口气,颤巍巍地对老爷子说:“爸,你一定要替我洗清冤屈啊。”


    他看到老爷子点了头,才三步一回头的跟警察离开。


    围观这一切的林管家松了口气,怪不得少爷回来时叮嘱他不让人守在门口,原来早就做好了打算。


    警察带人走了,老爷子吩咐林管家尽快找律师,转头又叮嘱尹安玥放宽心,后续需要配合调查的地方不要乱说。


    全部叮嘱过后,季老爷子看向了季时昱,摇头叹气道:“何必呢,今天的事会让多少人看季家的笑话,你有想过吗?”


    “我公事公办,谁会笑话?”季时昱不为所动。


    季老爷子:“你把你叔叔送进去了,就不怕摊上个冷血的称号!”


    “他不是我亲叔叔,我和他没有血缘关系。”季时昱起身,看了眼迟迟未说话的老太太,确定她的情绪没问题,淡声说:“我有事先走了,下次有时间了再回来陪你们吃饭。”


    他说罢,不顾老爷子的劝阻就离开了,老爷子大喊着让其他人拦住他。别墅里,不管是林管家还是其他佣人,都仿佛没听到似的。


    那一刻,老爷子才恍然意识到自己老了,话也不顶用了。


    季时昱提前跟二老打过招呼,今天的局面并没有让他们太过意外,但孙子坚持要把季帆嵘送进去的决心还是让人心惊。


    季帆嵘被逮捕的事很快就在圈内传开了,大家不由感到唏嘘,没想到季时昱真会这么心狠,好歹生活了那么多年,居然丝毫情面都不给。这事儿加深了他们对季时昱的印象,本就不敢招惹他的人连句坏话都不敢说了。


    岳裎得到消息,第一时间联系了季时昱,问他传言是否真假。


    “是真的,这次没人能保得住他。”


    季时昱坐在车里剥开糖纸,递到嘴边,咬着粘了白色糖分的糖果含在口中,带着轻微水果清香的淡淡甜味在口中蔓延,缓解了中午在老宅积下的烦躁。


    这些糖是闻湫放在车里的,前阵子无意看到他吃了颗糖,专门送了他一盒包装非常漂亮的糖果,今天开车出来,发现这辆车里也被塞了糖。


    他睨了眼漂亮透光的彩色包装纸,觉得口中意外符合口味的糖果是闻湫亲手做的。


    他看着糖纸微微怔神,贴在耳畔的手机响起岳裎的声音:“祸害了你这么多年,可算是要有个结果了,你外公那边知道这件事吗?”


    季时昱应了声,“提前和我表哥打了声招呼。”


    “那行,闫家知道就好,我这边有事,先挂了。”岳裎挂断了电话。


    季时昱收起手机,很快又接到了闫霖的电话。


    “你给的证据很足,这次不管谁出面都保不住他。”闫霖叹道:“没想到季老爷子这些年帮他垫了那么多钱。”


    季时昱清楚那些金额,眼底寒意更甚。


    闫霖:“季老爷子刚才给我爸打电话了,不过我爸没接,看老爷子那势头,说不定晚上会来闫家。”


    季时昱摘掉眼镜,按了按太阳穴,问:“外公呢?他怎么样?”


    闫霖:“爷爷昨天去了奶奶老家那边,看样子打算在那边住一段时间。”


    季时昱和闫霖聊了快十分钟,随后挂断电话,开车回去了。


    为了避免老爷子打电话劝他收手,干脆将手机关机,进书房处理了一些事情。


    他手机关机,老爷子联系不上他,同样联系不上他的还有闻湫。


    闻湫刚听到风声,立即给季时昱打了电话,打了四五个都没有人接听。季时昱双休,今天不在公司,他联不系上人,不知道季时昱待在哪里,于是联系了关秘书,关秘书和他知道的一样多。


    闻湫想起通讯录里有林管家的号码,又给林管家打了过去,林管家只说季时昱开车离开了老宅,具体去了哪儿却不知道。


    直到此刻,闻湫才认清了现实。


    假如有一天,季时昱不想再见到他,他真的会找不到人。


    闻湫用力握着手机,冷冷盯着面前门锁紧闭的别墅,挂了林管家的电话,将手机顺着打开的车窗扔进车里。


    上次爬墙,还是元宵节之前被抓回家的时候,他家里的墙没那么高,上面更没有长满荆棘的藤条。


    他站在门口纠结了一会儿,选择了爬四米高的铁门。


    闻湫动身之前,看到了铁门右上角安装的监控,他盯着看了片刻,轻啧一声,放弃了爬门的想法。


    第37章 我好难受 哥哥,我没办法放弃你


    季时昱从书房出来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半, 他将手机开机,上面弹出了几十个未接电话和微信消息。


    一小部分是老太太的电话,老爷子没有联系他,另外三十多个未接电话全部来自于闻湫, 相比之下, 微信里只躺了十条消息。


    季时昱划动着未接电话, 满屏红色的号码入眼,一直划到黑色部分,期间没有夹杂着任何来自于别人的来电。


    他不清楚闻湫现在是什么情况,视线落在那串数字上看了一会儿, 手指落下, 手机弹出了正在拨打电话的页面。


    没多久, 闻湫接通了。


    “哥哥。”


    和他想象中的反应不一样, 闻湫的声音比较冷静。


    “下午把手机关机了,你找我有事?”季时昱将手机放到床上, 按了下免提。


    闻湫:“没事, 只是想见见你。”


    季时昱察觉到闻湫有点不对劲,不等他多想,听到闻湫问:“你吃饭了吗。”


    “没有。”季时昱没有点私厨, 更没有找人来做饭,他没有胃口,什么都吃不下去。


    闻湫一语道破他今天的状态, “你中午也没吃吧。”


    季时昱沉默。


    “哥哥,这样是不行的, ”隔着手机,闻湫的声音变得有些模糊,像罩了一层塑料, 听得很不真切,“你在哪儿,我买点菜去找你。”


    季时昱:“不用,吃不下。”


    “不吃饭对身体不好。”闻湫说,“我做好饭就回来,绝不多留,你不相信我吗?还是因为我昨天意外睡在你家里了,你觉得我又在耍小聪明?”


    不等季时昱吭声,闻湫又说话了,声音有点颤抖,“你不信我是正确的,毕竟我那么坏,连我爸妈都不相信我,没有人会信我的话。”


    “说多少次了,别乱想,”季时昱皱起眉,对他这种行为感到无可奈何,“我不想吃东西,和我信不信任你没有任何关系。”


    手机里,闻湫泄露了一丝哭腔,“可我现在想见到你,特别特别想,你都不知道我下午有多担心你,我好怕季帆嵘□□你,好怕有人对你做什么事。”


    “哥哥,你告诉我地址好不好,不吃东西真的不可以,就这一次,你下次可以再换个地方住,我找不到你的。”


    “……”


    “你又不理我了,你每次都这样,我好慌啊,心里好不安,我怕有一天你再也不理我了,我每天晚上想你想得快疯了。”


    “哥哥……”


    季时昱打断他,给了他一个地址,说:“别告诉其他人我在这儿。”


    闻湫:“嗯,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季时昱放下手机,躺在床上,手臂搭在眼部休息了一会儿。


    A市最繁华的地带内,车辆拥堵不通,闻湫提前看到导航的提示,在前面调头换了条道。


    他眼睫微湿,眼眶周围泛着红,刚才哭了一场,眼睛有点干涩,脸上没有丝毫难过,唯有眼底深处偏激发狂的执拗让人心惊,好在车里只有他一个人,不会有外人看到这一幕。


    早在一个月前,他就让人盯紧了季帆嵘,只要季帆嵘有什么计划,他会第一时间知道。他当然也可以找人盯着季时昱,但他不敢那么做,也不想那样。


    闻湫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欲望,内心被锁链扣着的猛兽疯狂挣扎,松动的锁链似乎控制不了多久了。


    深夜。


    临近十一点,闻湫敲响了纯黑色带着指纹锁的入户门,紧接着又去按门铃。


    没过多久,门开了。


    季时昱穿了身深灰色睡衣,衬得皮肤白得发光,侧颈有几道抓痕,看着像是新抓上去的。


    “进来。”


    闻湫进屋换鞋,提着食材往里面走,眼睛死死盯着季时昱脖子上的痕迹,不自觉磨了下后槽牙,他深呼吸,攥着塑料袋的手指不自觉用力,手臂上的青筋慢慢凸起。


    “哥哥,你脖子上的痕迹是怎么回事?”


    季时昱下意识摸了摸脖子,“换了一件新睡衣,对布料有点过敏,已经抹过药了。”


    闻湫眸底的风暴逐渐褪去,笑道:“原来是这样,你也太不小心了。”


    他提着食材进了厨房,想起什么似的,探出头问:“睡衣你扔了吗?”


    “扔了。”季时昱感觉脖子又有点痒了,伸手挠了两下。


    闻湫没问扔在了哪个垃圾桶,转身进厨房做饭了,他怕季时昱太久不吃饭对身体造成伤害,做了几道没那么浪费时间的家常菜。


    季时昱一开始没多少胃口,随便尝一口被勾起了食欲,低头吃了口米饭。


    闻湫坐在他对面没动筷子,专心致志地看他吃饭。


    闻湫的目光比其他任何时候都要灼热,好似看到了世间最好的……食物。


    季时昱眉头微皱,提醒他,“别一直看我,你不饿?”


    闻湫托着腮点头,“饿呀,但我想先看你吃。”


    季时昱停了筷子,脑中浮现出一个不太好的想法,盯着桌上的菜,吐出一句惊人的话。


    “你下药了?”


    闻湫眼眸微微睁大,吃惊道:“哥哥,你好聪明啊,这都能猜得到。”


    季时昱抬眼,不带任何表情看着他。


    闻湫笑了,拿起筷子夹了块金黄的炒鸡蛋送进嘴里,满眼雀跃,“怎么可能会对你下药呢,哥哥把我想的太坏了。”


    “下次别开玩笑。”季时昱看着桌上的菜,没有再动筷子。


    “哥哥,你别这么防着我,就算给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对你怎么样。”闻湫夹了其他菜放进碗中,笑道:“我们一起吃。”


    季时昱吃得心不在焉。


    饭后,闻湫收拾碗筷放到了洗碗机,等他出来,发现季时昱已经回屋休息了。


    他眼神微眯,仿佛被摸了头的狗狗,心情愉悦极了。


    没有赶他走,岂不是说明他可以住下?


    闻湫没急着去卧室,而是去翻看屋里的垃圾桶,并未找到那件让季时昱过敏的衣服。


    扔哪了呢?


    他转悠了一会儿,什么也没找到。


    屋内。


    季时昱坐在落地窗前,茶几桌上的笔记本电脑开着,上面显示着和别人的聊天框,对方发来了一条又一条消息,上面全是季帆嵘的罪行。


    早已过了夜间十二点,他看到了老爷子打来的电话,许是想到他会在晚上开机,专门守在这时候尝试联系他。


    老爷子很清楚,这件事只要闫家收手,只要季时昱不追究,他有办法让季帆嵘所判的年份降到最低。


    季帆嵘涉及的金额巨大,进去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改变不了,只能尽量让季帆嵘在里面少受几年罪。


    季时昱没接电话,起身去床头柜里翻出一个取卡针,把主号卡拆卸出来,只留一张副卡用着。岳裎他们知道这个号,关秘书和司机也知道,至于工作上的事情,那些人会第一时间联系关秘书。


    主卡拆了下来,手机还没有彻底安静,毕竟微信还登陆在手机里。


    为了图个清净,他干脆把微信卸载了。


    这次终于安静了。


    闻湫躺在季时昱隔壁的卧室里,面朝着季时昱房间的方向,心里不可说的想法像根嫩芽一般,仅仅一晚上长成了难以拔除的大树。


    早上。


    季时昱要参加婚宴,换完衣服出门,看到桌上做好的早餐,早餐还热着,但昨夜睡在这里的人已经走了。


    他微信卸了,猜想闻湫应该发过消息。


    他坐下随便吃了些垫肚子,下楼看见外面停了辆黑色商务车。


    季时昱坐进车里,拿着手机以短信形式回复闫霖的消息。


    司机开车去往婚宴的酒店。


    没有人发现,在黑色车辆后的几十米开外,一直有辆车跟着他们,从住宅区到市区再到酒店,每一次都巧妙的藏在其他车辆后面。


    季时昱没睡好,眼皮跳个不停,两只眼换着跳,可见昨晚睡得有多差。


    今天这场婚宴是合作商邀他而来的,老爷子不知道,他到了酒店,看到了几个比较眼熟的人。


    季家的事只在豪门圈子里传开了,许多人暂时不知道,今天到场的熟人不喜欢到处乱说。


    季时昱坐在婚宴主人安排的位置上,遇到了上次饭局的林总。


    林总和季时昱身边的人低声说了几句话,成功和那个人换了位置。


    “季总,幸亏咱们上次没和他们去那家私人会所,我听说当天晚上发生了点事儿,那一屋子人连着好几天被喊走配合调查。”林总放低声音,以免其他人听到。


    “配合调查?”季时昱倒是没听到丝毫风声。


    林总瞥了眼桌上的其他人,说:“那个从外地来的范总,身上带了点…毒品,他当初就是在外省被其他人发现了,留在那里害怕才来了A市,发现过去一个月了都没事,那天晚上就把东西拿出来了。”


    季时昱眼神微凉,“有谁碰了吗?”


    林总:“范总劝其他人试试,他们都没碰,倒是有两个被带过去的人碰了点,据说量小,所以没事。”


    季时昱见范总第一面就觉得不适,事实证明有些第一印象还是很准的。


    “谁举报的?”他更好奇这个问题。


    林总笑了声,说:“是那天想敬酒的小朱,他可立了大功呢。”


    季时昱轻轻颔首。


    婚宴结束,季时昱一滴酒没有碰。


    他下午去了趟闫家,在闫家待到晚上也没出来,不知道附近停了一辆车,车里的人等他等得有些焦虑。


    闫老爷子不在,闫舅舅让季时昱留下来吃顿饭再走。


    季时昱和闫霖坐在一起,对面是表姐。


    闫老爷子不在,闫舅舅也没有坐主位,和舅妈表姐一起坐在了对面,吃饭时分析起季帆嵘的情况有多么严重,顺便说了季老爷子今天中午来拜访的事。


    季时昱默默听着,没有插话。


    饭后,闫舅舅看时间太晚了,想让季时昱留下来住一晚上。


    季时昱摇头,“不了,我回去要办点事。”


    闫舅舅:“那行,闫霖,你送送时昱。”


    季时昱婉拒:“不用了。”


    闫霖起身,拿起外套披在身上,“送到门口而已,走吧。”


    闫家的院子比较大,院里种满了许多花草,都是舅妈亲自照看的,这个季节已然开出了许多翠绿的嫩芽,有些开花比较早的鲜花已经完全绽放,可惜在黑夜里看不太清楚。


    闫霖送季时昱到了闫家门口,看了眼门前亮着灯的商务车,道:“爷爷让我告诉你,这件事别心软,不管季老那边如何劝说,都不要心软。”


    季时昱点头:“我知道。”


    闫霖:“季帆嵘这样的人一旦出来了,很可能会报复你,当初就敢抱着那么小的你和人贩子交易,真给他机会出来了,后果不堪设想。”


    那件事是季家的禁忌,同样是闫家所有人心里的一根刺,只要季帆嵘还能潇洒一天,闫老爷子就不放心。


    “我都懂,你不用担心。”季时昱从没打算在季帆嵘的事情上心软。


    事发到现在,不管是季茵还是季忱都不曾联系他,显然是做好了准备。


    闫霖见他神情坚决,稍微松了口气,“你明白就行,快上车吧,晚上有点冷。”


    季时昱应了声,走到车旁,拉开车门坐进去。


    车门关上,车窗下移,他淡声说:“走了。”


    闫霖点点头,亲眼看着他的车离开,刚转过身,发现远处照过来一道光,一辆车从门口经过,没来得及看清那辆车的车牌号,那辆车就开远了。


    他顿了一会儿,拿手机发了个短信。


    车上。


    季时昱魂不守舍地垂目沉思。


    叮——


    他拿出手机,看到闫霖的短信。


    【好像有辆车在跟踪你,你注意一下。】


    闫家住的大院位置比较特殊,那里的路不会通向哪里,附近住的都是邻居,平常没有陌生的车辆在周围转悠。


    闫霖的直觉向来很准,他察觉不对,才会专门提醒一声。


    季时昱收起手机,回头往后看,看到远处跟了一辆亮着灯的车,除此之外什么都看不清。


    他暗自思忖一会儿,给闻湫拨去了电话。


    闻湫没有他这个号码,不知道会不会接听陌生号码的电话。


    没过多久,电话通了。


    “哥哥,你找我吗?”


    含笑的语气和称呼没有任何变化,电话里的人显然知道这是谁打来的。


    季时昱眼皮微抬,“你怎么知道这是我号码?”


    闻湫笑道:“哥哥,你的所有联系方式我都知道。”


    季时昱回头看了眼那辆车,幽深地眸子微闪,道:“你在跟踪我?”


    “啊?”闻湫似乎很惊讶他这么说,“哥哥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只是在保护你而已。”


    季时昱嗓音冷下来,“闻湫,我不喜欢这样。”


    电话里静默一阵儿,闻湫笑了一声,声音听不出丝毫笑意,“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季时昱:“你是可以演,可以伪装,但你没办法维持一辈子。”


    又一次被拆穿,闻湫好久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季时昱看了眼手机,发现电话早就挂了,回头看,也没有亮着灯的车辆跟在后面。


    一切陷入了平静。


    司机在前面听得清楚,自觉对闻湫有了防备。


    夜里变了天,不到半个小时便电闪雷鸣,暴风雨来临,窗户被雨滴拍打的响个不停。


    整整一周过去,季时昱没回老宅,没去公司,许多事待在家里办公。


    这几天里,他几乎没有出过门,需要签字的文件都由关秘书送过来,关秘书偶尔会传达季老爷子的话。


    这几天除了关秘书和家政阿姨以外,季时昱没有见过其他人,自从那晚拆穿了闻湫,他再也没有接到过闻湫的电话,更没有收到任何短信。


    清净了是好事,可他总觉得闻湫在憋什么坏。


    周六日,他难得休息了两天,期间没有其他人来打扰,季帆嵘的事全部交给闫霖和律师处理,季时昱从一开始就没有露面,仅当一个旁观者来看待这件事。


    周日的夜晚,闫霖打来了电话,告诉他会重新翻案二十一年前的事。在闫家调查清楚后,闫老爷子就准备翻案,是季老爷子再三阻止,拿性命保证绝不是季帆嵘做的,闫老气归气,终究是没有和季老闹翻。


    闫絮刚嫁进季家的时候,对季家二老的态度很尊敬,因为这事儿,说话再也不顾季家的脸面了。


    “当年的证据都留着,再加上季帆嵘涉嫌多类犯罪,全部证据充足,他很可能会被判死刑。”闫霖说道,“季老最近几天频繁来闫家,我爸复印了一份季帆嵘的犯罪记录交给他,他看过后应该会有所考量。”


    季帆嵘所涉及的不止是挪用公款、偷税漏税这些,他还做过很多让人唏嘘的恶事,只不过都瞒得好好的,没有人发现。


    季时昱费力才调查到这些,他确信,老爷子之所以还在劝他,是因为前几天一直在找关系,没顾得了解季帆嵘都干了什么,一旦看完那几份调查的资料,老爷子再舍不得,也会狠心做个决定。


    季时昱轻应一声,说:“他不能死,那样太便宜他了,我要他在里面待一辈子。季帆嵘很懦弱,他在里面哪怕看不到出来的希望,都不敢轻易死去,等着他的只会是无尽的折磨。”


    那么贪财自私的人,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只有未来的日子看不到一点希望,才是对他最大的折磨。


    闫霖:“我会给你想要的结果。”


    周一下午,关秘书来送文件。


    “季总,董事长今天上午又来了。”关秘书吐字清晰,“他希望您不要再躲着他了,他不会再为…季帆嵘求情,他想让您抽时间回家吃顿饭。”


    季时昱微微颔首,知道老爷子是看了季帆嵘的犯罪资料,里面记录得太详细了,如果老爷子看了之后还舍不得季帆嵘,那么爷孙俩这辈子都没办法坐在一起吃饭了。


    季老爷子是季氏的董事长,拥有季氏最多的股权,可他不会把家里的事和公司挂钩。何况季时昱在季氏的能力有目共睹,他更不会随意拿身份压人。


    季时昱接过文件签了字,问了点公司里的事。


    关秘书汇报完,拿着文件离开。


    季时昱去卧室翻出了前几天卸下来的手机卡,重新安装到手机里,又下载了微信登陆,里面许多消息电话一涌而进。


    最新一条消息来自三天前,是季忱发的,可能是觉得联系不上他,后面没有再执着联系。


    他挑了些比较重要的事回复,手指最终停留在闻湫的名字上,最新的消息是他发现闻湫跟踪他那晚发来的。


    【不管我伪装成什么样,哪怕我再听话、再乖,你都不会喜欢我,不可能和我在一起,对不对?】


    【我好难受,你一直在敷衍我,你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也只是因为不想让我缠你太紧,每当我开始着急了,你就会说几句好话来安抚我。】


    【可是怎么办,我就是吃你这招。】


    【哥哥,我没办法放弃你。】


    【对不起。】


    季时昱右眼皮剧烈跳动了几下,眼皮的肌肉很快又恢复如常。


    他反复看着那段文字,想起闻湫乱七八糟的小心思,心脏不知不觉加速了跳动。


    整整心悸了快五分钟才停下来。


    他微抿着唇,内心惊疑不定,还有股陌生的复杂感,却唯独没有惶恐不安。


    叮咚——


    外面响起了门铃声。


    这些都是一周前的消息,季时昱不知道闻湫现在如何想的,他放下手机,起身去外面开门。


    家政阿姨提着购物袋进来,里面是刚买的新鲜食材,她打过招呼就去厨房做饭了。


    季时昱关门之前,听到外面响起了手机短信的声音,转头往外看,空荡的走廊毫无一人,短信声仿佛是他的错觉。


    “季先生,您吃姜吗?”


    厨房里传来家政阿姨的询问声。


    第38章 亲了一口 不要再无视我了


    季时昱瞄了眼外面楼梯间的方向, 反手关门,回过头往屋里走,“不吃。”


    他回到书房,从电脑里调出监控, 没有在走廊看到任何可疑的身影。监控只安装在门口, 其他地方拍摄不到, 也没办法调出来。


    晚饭后,他打电话和闫霖聊了几句,说了老爷子让他回家吃饭的事。


    闫霖:“季老爷子今天没有来闫家,看来他还没有完全糊涂。如果你心里过意不去就回去吃顿饭, 实在不想就算了。”


    “等周末吧, 最近让他们冷静一下。”季时昱明白现在不是回去的好时机。


    “行, 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及时告诉我。”闫霖叮嘱完就挂了。


    对闫家来说, 季老爷子不属于完全正面的人,若不是亲家的关系摆在那儿, 闫老早和他闹翻了。


    二十一年前的事对闫家来说永远不会翻篇, 闫霖对季老向来没多少好感。


    季时昱四岁那年,闫霖七岁,将那些事记得清清楚楚, 小姑哭晕的画面在脑海中挥之不去,这辈子都没办法忘却。


    闫霖不喜欢季老,但是没有办法改变季时昱是季老的亲孙子, 有血缘的牵扯,他不会干涉季时昱的决定.


    季时昱在家里接着办了两天𝔀.𝓵公, 直到周四,他坐车去了公司。


    司机听说了季家的事,对此感到生气又无奈, 再次看到老板坐上车,很想安慰几句,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于是沉默了一路。


    公司的员工都以为季时昱去出差了,今天看到他回来,蓦然想起上周来调查账务的警察,大家知道季总和那位嵘总不和,分部那边对嵘总的声音更大,如今发生了这种事,好多人偷着乐呢。


    季时昱到了办公室,安秘书和关秘书跟往常一样进来汇报工作。


    临到中午,季忱找过来了。


    他得知二十一年前的事情后天都要塌了,不敢相信他爸居然做过那么过分的事。连夜给季茵打电话询问,季茵也是听他说完才知道的,姐弟俩一夜没合眼。


    季忱前几天联系不上季时昱,后来没坚持联系,今天听说季时昱来了公司,立马找了过来。他来之前想了一肚子话,进来后看到季时昱,憋屈的一个字都吐不出来,气得直抓头发。


    “毛毛躁躁的,谁惹你了?”季时昱看了眼安秘书,后者点头,抱着文件出去。


    门关严,季忱坐在沙发上捂住了脸,叹道:“哥,我真没想到我爸居然是那样的人。”


    季忱早知道他爸的情况恶劣,没想到还背着所有人干了那么多坏事,最让他气愤的是,他爸曾经竟然想把他哥卖给人贩子,每想到这件事,他就一阵心惊后怕。


    “我以为他就是贪了点,每想到那么坏。”季忱声音沙哑,完全没脸抬起头。


    季时昱长久未吭声。


    对于那件事,他记忆很淡,只记得闫絮当时晕了过去,在医院躺了整整一周才有所好转。


    “哥,我、我……对不起……”季忱嘴唇嗫嚅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季时昱无声叹息,“季帆嵘干的事,你说什么对不起。”


    季忱抬头,露出一个很难看的笑容,“可他是我爸,大家不都说父债子偿。”


    “季忱,别想那么多,看开点儿。”


    季时昱把季忱当成亲弟弟来看待,季忱和季帆嵘的反差太大了,季帆嵘是坏透了,季忱却比许多人都要纯良。


    季忱心里过意不去,待在办公室跟季时昱说了好久,其中包括季茵让他带的话。那时候的季茵才一岁多,哪里会记得这种事。


    他们谈到快下班,季忱想请季时昱吃饭,刚说完,接到了尹安玥的电话。


    尹安玥喊他回老宅一起求老爷子把季帆嵘保出来。


    季时昱站在一旁,将尹安玥的话听进耳中,神色淡然。


    季忱等尹安玥说完,道:“妈,他出来了,你以后会有数不尽的罪,你忘记前几天他是怎么打你的了?”


    自从在老宅发生过矛盾,季帆嵘果真如他们想的那样,又一次开始了家暴,当时只来得及打一巴掌,被季忱看到了,季忱二话不说拿起椅子就往季帆嵘背上砸。


    尹安玥没尝到真正的疼痛,轻易被季帆嵘哄好,她是个没主见的,儿子和丈夫说什么就信什么。


    就如此刻,尹安玥听了季忱的话,彻底沉默了。


    季忱知道她想明白了,语气缓和了许多:“我有点事,晚上回去再和你细说,”


    他没敢说和季时昱吃饭的事。


    电梯抵达停车场,季时昱往外走,季忱将手机放兜里,连忙跟上去。


    他们离开不久后,白色吉普车后面走出来一个人,眼神阴沉躁郁,面无表情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看了好久,最终开车跟上。


    傍晚的车比较多,季时昱坐在后座接电话,后背不自觉爬上一抹凉意,不等他细想,那股感觉就消失了。


    “嗯,就这样,剩下的见面说。”


    他挂了电话,皱起眉头,前两天的不对劲又涌了上来。


    司机在前面开车,导航提示前方红绿灯路口右转。


    天暖和了许多,哪怕晚上也不像之前那么冷,季忱有点热,脱下了外套放在臂弯间,拿手机给季茵回消息。


    季时昱忽然问:“你最近见过闻湫吗?”


    “我这几天忙着陪我妈,学校那边请了假。”季忱叹了口气,“其实我有阵子没看到他了,我上周去学校,听说他请了一个月的长假,理由是家里出了点事,我问他怎么了,他不肯告诉我。”


    季时昱眼睫微动,“是不肯告诉你,还是不回你任何消息?”


    季忱尴尬挠头,“他不回我消息,不过是关于他家里的事,我不好问那么多。”


    季时昱轻嗯了一声。


    季忱:“岳哥不是他表哥吗,应该知道他家里的状况。哥,你能托岳哥帮忙打探一下消息吗?”


    季时昱手指动了动,轻轻敲着手机屏幕,“你很关心他?”


    季忱:“好歹是朋友,他帮了我那么多,如果他有什么困难,我肯定会帮他的。”


    季时昱没有再说什么。


    吃过饭,司机先送季忱回去。


    季时昱在半路上想着事儿,背后那股阴凉又来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明显,他回过头,后面车辆不少,每辆都亮着灯。


    他若有所思看着,直到手机响起,看了眼上面的来电显示,滑动接听电话。


    电话那头,响起岳裎的声音:“我和展绮在一起呢,出来喝点儿?”


    季时昱:“地址。”


    岳裎报了个地方。


    季时昱让司机送他过去。


    他到了地方,岳裎和展绮已经点好了菜和酒,展绮今天来A市补拍代言,在拍摄附近碰见了岳裎,两个人聊了几句,约着出来吃饭了。


    柳今需不在A市,岳裎猜想季时昱这几天心情烦闷,专门打电话喊他过来。


    季时昱这几天的确快闷坏了,他和季忱才吃过不久,坐下后一直在喝白酒,偶尔动筷子夹了些下酒菜。


    “听我爸说,二十一年前那件事已经查清了,季帆嵘还在嘴硬,非说自己是被冤枉的。”岳裎昨晚回了趟家,听他爸提了句这个案子。


    季时昱应了声,“闫家保留着足够的证据,他承不承认并不重要。”


    展绮倒抽了口冷气,“所以真有这回事儿啊?我有次听岳裎喝醉酒讲过,还以为是假的。”


    岳裎看气氛有点凝重,笑着来了句:“我酒后不说假话,你们今天最好把我灌醉,看看能不能趁机套点儿有用的话。”


    展绮轻笑:“得,今需没来,可有你说话的份了。”


    展绮不能多喝,季时昱几杯就倒,他们俩可没办法灌醉岳裎。


    三个人聚在一起随便聊家事、某明星谈恋爱的事,亦或是公司的事,什么都聊,喝到最后,只有展绮保持着清醒,毕竟他明天有事,不能喝太多。


    岳裎把自己灌醉了,顺便吐槽一下跟家里长辈的矛盾。


    十一点多,展绮的助理来喊他,展绮穿上外套,戴好帽子口罩走了。


    季时昱醉得趴在了桌上,喊都喊不醒。


    岳裎从他兜里掏出手机,推着他的肩膀,说话有点大舌头:“时昱,你手机密码多少,我让赵屈过来接你。”


    没有反应。


    岳裎今天开车来的,他知道季时昱会带司机来,喝酒前没喊自己的司机过来,这会儿拿起手机,想掰着季时昱的脸来解锁。


    手机连着两次解锁失败,他快站不住了,连忙坐下缓了一会儿。


    “时昱,醒醒,”


    没动静。


    季时昱完全睡过去了。


    岳裎心想赵屈也不打个电话问问,无奈叹声气,晕乎乎地掏出了自己的手机,打算找个人来接他们,联系人翻了两页,来电显示弹了出来。


    他看着上面的联系人,犹豫了一会儿,赶在铃声结束之前接了电话。


    “喂。”


    “表哥,我和朋友在外面吃饭,好像看到你的车了,”闻湫笑了声,“也可能是看错了,打电话问问。”


    岳裎看着季时昱的后脑勺,问:“你走了吗?”


    闻湫:“刚吃完,正打算和朋友走。”


    岳裎:“开车来的?”


    闻湫:“嗯,前阵子瞒着我妈买了辆二十万的代步车。”


    “我在三楼,你来找我。”岳裎说罢,补上了包间的名字。


    电话挂断不久,他等了一会儿,包间的门刚被推开,季时昱的手机响了。


    是赵屈的电话。


    岳裎看了眼走进来的闻湫,接听那通电话,听到对面的询问后,他说:“你先走吧,我找人送时昱回去。”


    赵屈听出了他的声音,道声好便挂断了电话。


    岳裎大脑晕得不能思考,这会儿头晕得要命,只想快点回家睡觉,所以只选择离他近一点的人。


    闻湫嘴角微扬,走到季时昱身边,动作自然的架起了季时昱,不忘回头问岳裎:“表哥,你能走吗?”


    假如岳裎现在还清醒着,一定会能看出闻湫脸上的笑意有多么不正常,可惜他醉得眼前出现了重影,人都看不清了。他晃了晃脑袋,扶着桌子站起来,“勉强能走,时昱睡着了,你扶着他吧。”


    “那好,我先带哥哥出去,等会儿返回来接你。”闻湫揽着季时昱的腰离开。


    岳裎扶着墙往外走,视线落在闻湫的手上,一边想闻湫为什么要把手放在季时昱腰上,一边又想闻湫好像当着他的面喊季时昱哥哥了。


    他醉糊涂了,任何事想到一半就丢了神儿,所有的事情都没想出个答案。


    闻湫怕季时昱不舒服,没有走太快,眸子黑沉晦涩,压制许久的欲望即将挣脱牢笼。


    他带季时昱出了菜馆,一辆车停在外面,车里坐着个陌生司机。


    司机见到他们,下车帮忙开车门,“闻先生。”


    闻湫把季时昱放进车里,从兜里拿出手机,找到一张照片递过去让他看,“他醉糊涂了,在三楼,可能出包间了也可能没出,你去扶他,开我那辆车把他送到我给的地址那里,事后记得跑远一点,别坐能查到身份的交通工具。”


    “这些卡里的钱足够你还完债再挥霍几十年了。”他从兜里拿出一张卡塞进司机手里,补充道:“他姓岳,你要喊他岳总,记得跟他说你叫赵屈,是季总让你接他的。”


    司机看着那张银行卡,问:“把岳总送回家后,我该怎么处理您的车呢?”


    闻湫:“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随你处理。”


    司机笑得谄媚,“我明白了。”


    司机把卡放钱包里,带着满脸捡了便宜的喜悦朝菜馆走去。


    闻湫关好后面的车门,通过贴了层膜的玻璃看着季时昱,手指蜷起,深吸了一口气,想到接下来要干什么事,兴奋到肩膀颤抖。


    他身体燥热的不像话,为了防止自己太过冲动,回去的路上特意打开了窗户吹风。


    在这之前先往季时昱身上盖了张毯子,因为车窗开的缝隙较小,再加上季时昱躺在后座,所有的风都被座椅挡住了。


    另一边。


    岳裎靠在包间门外睡着了,突然有人推了推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眼前是三道不怎么清晰的重影。


    来人说道:“岳先生,我是赵屈,季总让我来送您回去。”


    岳裎点点头,非常配合的站了起来。


    要不说他不能在外面喝酒呢,不仅酒后吐真言,还容易被其他人忽悠走,醉酒后的岳裎没有任何思考能力。


    夜还长,A市最繁华的地带灯光璀璨,从高楼往下望,恰好能看到一片赏心悦目的夜景。


    几万块的黑色轿车穿过市区,逐渐向外环驶去,路上遇到的车辆越来越少。


    凌晨一点多,道路两旁的路灯敞亮,一辆轿车飞速行驶着,两排路灯清晰照出了上面的临时车牌号。


    凌晨两点半。


    闻湫抱着季时昱下车,嘴角的弧度不曾收起来过,闻着怀里独属于季时昱的清香,心脏跳动的非常快。


    走进别墅的大门,他耳廓泛红,眼神染上了痴意。


    闻湫带季时昱来到了郊外的独栋别墅,他开门进去,反手关了身后的门。


    若仔细看,会发现这扇门特别厚,而且面朝屋里的这一面没有门锁,没有门把手,也没有可以看向外面的猫眼。


    或者说,这些都被另一扇没有打洞的门遮盖了起来。


    当房门彻底关上,想出去的人来到门前看见这一幕,会感到一头雾水,因为这扇门完全没办法从屋里打开。


    复式别墅所有的窗户都采用单项的钢化玻璃,可以清楚从屋内看向外面,但外面的人只能看到一面镜子。窗外安装了一层防盗设施,如牢狱一般,比手指还粗的钢筋插进上下窗台的砖瓦中,缝隙留得小,只有几岁孩子的手臂能够伸进去,一道道钢筋彻底将里面的一切封住了。


    客厅内放置了三台大容量双开门的冰箱,乍一看特别夸张,有间三十平的房子里更是堆满了成箱的速食产品和零食,宛如一家小型超市。


    闻湫每抱着季时昱往卧室里走一步,就愈发的激动,亢奋到双眼猩红,额角的青筋隐约凸起,呼吸早在不知不觉中变重了。


    他进了卧室,把季时昱放在了亲自铺好的床上,紧紧盯着床上的人,眼睛亮得惊人,狭长的眼尾微弯,明显能看出其中的兴奋。


    他深呼吸,再深呼吸,想起还有正事没做,不舍看了眼熟睡的人,艰难转身离开卧室。


    闻湫进入一间房,打开电脑,手指在键盘上飞速打着程序,最后把他和季时昱的手机都关机,


    那一瞬间,世界好像安静了。


    他进了卧室,整个人兴奋的不像话,以为等这一天要等好久,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


    闻湫知道季时昱讨厌肮脏的手段,所以他不会动用心里那些暗黑的心思,他在等机会,每天都在等,等不到就一直等。


    他做好了长久的准备,没想到这个机会来的这么快。


    闻湫摸着季时昱的脸,微微低下头,在那张脸上亲了一口。


    分明是他在亲季时昱,他自己却害羞的红了耳朵,手指下移,触碰到了略有些温热的唇瓣,指尖在强烈激动下轻微颤抖起来。


    “哥哥,好喜欢你啊。”


    “好喜欢好喜欢,喜欢的快要疯了,见不到你的日子好痛苦。”


    “你是不是发现不对劲了?”


    他跪趴在床边,两只手托腮,认真看着季时昱的睡颜,越看越喜欢,怎么都看不够。


    “哥哥,我来A市上学,只是因为想试着能不能碰到你,没想过打扰你。”


    “后来我梦见你了,还做了那样的梦。”


    “真没想到,原来我和哥哥本就是天生一对。”


    “呜……好开心,开心的要哭了,哥哥你都不知道他们对我有多坏,你是第一个保护我的人,我怎么可能会忘记你。”


    闻湫睁着眼睛,泪水早已溢满眼眶,只要眨一下就能落下来,但他不想哭,所以强忍着不眨眼睛,不让泪落下来。


    和他的激动不同,季时昱此时眉头紧皱,似乎做了噩梦,嘴里喃喃着让人听不清的话。


    “我不跟你走……”


    “滚开……”


    “…停下……快停下……”


    季时昱眼前漆黑一片,什么都看不清,他眼前被蒙了一层布,有人和他紧贴在一起,炽热的吻落在耳侧,哭着说好喜欢他,好想得到他。


    “哥哥,其实你不反感我这么黏着你,对不对?”


    “你要是不喜欢可以打我骂我,不要不理我,不要当我不存在,我受不了你这样。”


    有人在哭,身后的人搂住了他,“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们试一试,我会好好爱你的,你相信我。”


    季时昱身上很不舒服,想推开身后的人,却被抓住了手指,下一刻感受到湿软的舌头舔舐他的指尖,边咬边吮的亲遍了整只手,手指上残留着透着光的水渍。


    他挣扎许久无果,叹道:“闻湫,我们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了,我们是最相配的,没有人可以拆散我们。”闻湫埋在他肩窝哭泣,哭得特别可怜,“你分明就是喜欢我的,你自己不想承认,非要骗自己把我当弟弟来看。”


    “哥哥,你没必要这样克制自己,我们的路早就和原书里不一样了,从梦醒的那一刻起,我们就不会走上那条路,你到底在怕什么?”


    “你给我个机会,我们试一试好不好,如果这个过程中让你有任何不舒服,你可以骂我的,我会改,我一定会改,只要不分手什么都好。”


    闻湫哭得全身发颤,搂着他不肯松手,眼泪滴落在他侧脸上,神色发怔的胡言乱语:“如果你真的很讨厌我,早就想办法让我离开A市,但我做了这么过分的事,你只是在劝我放手。”


    “哥哥,承认吧,你是爱我的。”


    “从一开始,我们都是最爱对方的人。”


    “你不要对我这么冷漠,不要再无视我了。”


    “呜呜……我爱你……”


    “好爱好爱好爱你。”


    “你爱我吧,求求你了,你爱爱我。”


    ……


    季时昱猛然睁开眼睛,看到了陌生的天花板,呼吸急促的缓了半分钟,才察觉到腰上搭了条手臂。


    第39章 舍不得放 我只是……离不开你


    季时昱身上穿着舒适的睡衣, 旁边的人穿了同款不同色的衣服,紧贴着他睡得正熟。


    梦里的一切历历在目,闻湫哭诉的话语一遍遍在耳边回荡。


    他爱闻湫吗?


    他不知道。


    好像没有感受过很强烈的感情,他此前唯一所希望的是闻湫能够好好生活, 不要与他搅和在原剧情线里, 那样会毁了所有人。


    但现实里的一切都离那条线很远, 或许事实就如梦里的闻湫说得那样,在他们觉醒的那一刻起,事情已经不可能回到原来那条线上了。


    季时昱把腰间的手臂拿开,正要坐起来, 那只手臂又返回来搂住了他, 他这才发现双腿被夹了起来, 现在整个人被闻湫以八爪鱼的形态搂在怀里。


    他额角突突的跳动, 用力挣开缠着他的四肢,刚坐起身, 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不敢睁开眼。】


    【万一哥哥对我产生厌恶了怎么办。】


    【如果我假装不知道怎么回事, 醒来发现就这样了,哥哥会信吗?】


    “……”


    季时昱有时候真想谢谢读心术。


    他扫视着屋里的装修,由于窗帘没有拉上, 清楚看到窗户外面的防护,牢笼一样的视角让他皱起眉。


    他转头看着闻湫轻微颤抖的睫毛,似乎很担忧醒来后要面对的事实。不知为何, 紧皱的眉头莫名有了松动。


    这几天的不对劲仿佛有了落实,原来闻湫真的在寻找机会使坏。


    季时昱听过闻湫许多暗黑的小心思, 却没有放在心上,总会认为闻湫不敢那样对他,谁知会把人逼急了。


    他掀开被子从另一边下床, 找到床头柜上的无框眼镜戴上,穿上拖鞋往外走。


    【哥哥怎么不生气,这时候不应该骂醒我吗?我都这样了,他怎么能继续无视我。】


    “……”


    闻湫就像是新婚夜被爱人抛弃的小可怜,在心里诉说着得不到爱的恐惧和担忧。


    季时昱从卧室出来,发现所有窗户外面都被封锁了,下了楼,在看到那间堆满食物的房间后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再往外走,看到三台大冰箱,来到门口,看见了那扇没有门把手的门,顿时眼前一黑。


    恰巧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回头看去,发现闻湫站在二楼的玻璃护栏前,双眼泛红的看着他,眸底有担忧亦有痛苦。


    “下来,我们谈谈。”


    他声音很冷。


    闻湫站在那儿没动。


    季时昱走到皮质沙发前坐下,“别让我说第二遍。”


    二楼的人终于有了动作,嘴巴微抿,眼里含着晶莹的泪意,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哭红的眼尾显得特别有破碎感。


    季时昱差点气笑,他才是被关起来的人,闻湫却哭了。


    这算什么?


    闻湫磨磨唧唧下了楼,走到他面前,无措站在那儿,别开脸不敢直视他,小声赌气:“我是不会放你走的。”


    不想放,也舍不得放。


    每想到季时昱离开后,他们可能再也见不到,他的心脏就好痛,痛得快碎成几瓣,拼都拼不起来。现在心口就缺了一角,需要渴望已久的那份爱才能填补好。


    季时昱全然不知闻湫的感受,何况他心系工作,此刻皱起眉,嗓音冷清:“别闹了,把门打开,我还要去公司。”


    闻湫眼睫微动,眼里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及时被他伸手擦掉,声音颤抖:“出不去的,我们都出不去。”


    季时昱抬眼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闻湫抹去另一边的泪,吸了吸鼻子,“我没有把你关起来。”


    季时昱冷笑:“你当我傻?”


    闻湫摇了摇头,沙哑着声音艰涩道:“哥哥,我的意思是,我们共同被关在了这里,不仅你出不去,我自己也出不去。”


    他想永远和季时昱待在一起,至于食物问题,早就安排好了人定期来送。


    “……”


    季时昱耳鸣了一阵儿,用一种百思不得其解的眼神看着闻湫,没过多久又变为平静、冷漠、不赞同。


    他态度强硬道:“找人来把门拆了。”


    “我不要!”闻湫摇着头,往后退了一步,抱怨道:“你走了就再也不会让我见到你了,我不要这样,我受不了!”


    季时昱感到头痛,“闻湫!”


    闻湫走到了他面前跪下,半个身体趴在他腿上,拉着他的手,眼里偏激的执拗没有任何掩饰。


    “不走好不好,我们永远待在这里,其实你对我是有点喜欢的对不对,你只是不想承认,你害怕我们走向两败俱伤的结局,但是不会的,只要我们相爱,就不会走到那一步!”


    季时昱眼皮跳得厉害,想起了昨晚的梦,梦里的话像是一个钩子,一旦上钩就再也没办法变回原状了。


    他不清楚这是好是坏,望着闻湫脸上的泪水,大拇指在那张脸上划动擦去泪痕,眼眸微垂,“喜欢是强迫不来的。”


    闻湫仰起脑袋看他,抓着他的手贴在脸上,下意识用脸颊蹭了蹭,微湿的眼睫扑簌着,上面细小的泪珠子跟着颤了颤,哽咽道:“不是……强迫……我没有强迫你,我只是……离不开你。”


    “没有谁离不开谁,即便我们真的确定关系了,也不能随时待在一起。”季时昱看他哭得那么可怜,郁气消了一大半,温声解释:“你是受几个月前的那件事影响,才……”


    话未说完,闻湫眼神明显有一瞬的愣怔,哑声说:“所以我没有猜错,你也梦到了对不对?”


    季时昱沉默。


    闻湫猛地向前抱住了他的腰,头埋在他怀里,身体不停的发抖。


    季时昱骤然僵住,两手抬起,僵硬在空中无处可放。


    怀里的人泄露出一丝可疑的哭声,双臂越拥越紧,好像怕他凭空消失一样。他僵持片刻,手掌慢慢放在了毛茸茸的黑色脑袋上。


    “哥哥。”


    “我真的好喜欢你,不是受那件事的影响,和那件事没有关系。”闻湫埋在他怀里不肯出来,声音闷闷的,“很早以前就喜欢你了,我本来不想打扰你的生活。”


    这些话很莫名其妙,但是季时昱听懂了。


    这要追溯到他们的第一面开始,闻湫坚持要来A市找他,没有想过和他更近一步的发展,是因为那个觉醒的梦境,才有了和他在一起的打算。


    “你都不知道他们有多坏,因为我不喜欢说话,不喜欢和他们玩,他们抱团欺负我、围堵我、嘲笑我,我好痛苦。”闻湫抽泣了一声,从他怀里抬起头,满脸泪痕,被泪水遮盖的双眼模糊到只剩下回忆带起的痛苦。


    季时昱想起幼时的初见,依稀记得小男孩脸上很脏,头发上全是泥土和小石子,心里突然像是被人敲打了一棍子,又闷又痛,手指在闻湫脸上轻轻拂动,擦掉上面湿湿的泪痕。


    “我告诉老师没用,家里又没人管我,我太难受了,是你那天出现后,我告诉他们你是我哥哥,谁再欺负我,你会帮我教训他们,就是靠着这样的谎言安稳度过了幼儿园。”


    “我怎么可能会忘记你,我这辈子都忘不了你,你是唯一一个对我这么好的人。”闻湫眼神忽然暗淡下来,失魂落魄道:“可你忘记了那年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季时昱嘴唇微张,刚要说话,就见他笑了。


    “不过没关系,只要我不会忘就好了,而且我们现在又相遇了。”闻湫刚才哭得太厉害,这时候不断喘着气儿,说:“我是想着你才成为了好学生,坚持考进了A大,没有你,我可能早就变成一个废人了。”


    那种被欺压的日子过久了,迟早有一天会冲动,说不定后半辈子就毁了。哪怕闻家有能力保住闻湫,但闻湫这一生都不会快乐。


    “哥哥,和我试一试吧,我会对你好的。”


    闻湫眼里含着期望,两只手握住他的右手,“我会成为一个合格的恋人,我保证这个过程中你会开心的,而且……而且到那时候我就不缠你那么紧了。”


    先不说后半句话是真是假,季时昱是绝对不会信的。


    他听了这些话,先前因为被关起来而生出的愤怒消散的一干二净,胸腔中更多的是闷痛,他也说不清这种感觉是怎么来的。


    季时昱沉默了好久好久,在闻湫眼中的耐心快要耗尽之前,开口问:“你爸妈为什么对你不好?”


    闻湫松开他的手,苦笑道:“我上面有哥哥有姐姐,我是他们意外怀上的。”


    季时昱没料到会是这种答案。


    “我妈妈以前是医生,因为怀我错过了一个很重要的升迁机会,她讨厌我,我爸也不喜欢我,哥哥姐姐都比我大十岁以上,我和他们很陌生。”


    闻湫眼睛里多了几分怨毒,不甘道:“他们本来就对我不好,后来发现我性格特别坏,还喜欢打架,就把我当成个天生坏种来看待。明明是别人的错,是别人先来欺负我的,我只是还了手,不小心打重了,他们却认为我性格阴暗暴力,认为我不是好人,甚至认为我有精神病,好几次都想把我送去精神病院治疗。”


    闻湫在最需要爱的那个年纪,遇到了为他出面解围的季时昱,以至于对季时昱有了不一样的爱慕。


    季时昱心脏抽痛,特别难受,他承认自己在心疼闻湫。但是事情一码归一码,不代表他不追究闻湫这样对他。


    他抽出手,说:“我说过了,你可以追我,没必要用这种手段困住我。”


    “可我追不上你,你不会答应我的,你从一开始就在敷衍我。”闻湫趴进他怀里,耍起了无赖:“只有这样我才能得到你,我没有办法了,是你先不认真对待我的,是你把我逼成这样的。”


    季时昱身上穿着扣式睡衣,闻湫把那里拱出了一点缝隙,说话时的气息喷在皮肤上,温热的气体时短时长,让他不适皱起了眉。


    “我没有逼过你,是你自己不肯放手。”


    闻湫不吭声了,搂着他的手臂下意识收紧。


    季时昱敛眸看着怀里的人,“你这样做,就不怕我生气?”


    闻湫在他怀里拱了几下,又哭了,“我好怕你生气,可我更怕见不到你呜呜……你前段时间对我好冷漠,我心都要碎了。”


    季时昱感到心累,闭了闭眼,用力推他,“你先起来,跪那么久也不怕膝盖废了。”


    地上没有铺地毯,闻湫的膝盖早就在疼了,可他不想起来,起来了就没机会抱着季时昱了。


    季时昱看他无动于衷,嗓音多了分冷意:“起来,不然我生气了。”


    闻湫咬着嘴巴,松开手臂,缓缓站起身。


    季时昱起身去了楼上。


    他每走一步,闻湫就紧巴巴地跟一步,生怕看不见他,一刻都离不开他。


    季时昱本想去次卧,发现所有房间只有卧室有张床,他按了按太阳穴,转身进了卧室,在闻湫跟上来的那一刻,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闻湫站在门外,只失落了一小会儿,转身背过门,靠着门板蹲下身,继而坐在地上守着。


    季时昱待在房间里,摘了眼镜躺在床上,本想闭眼休息一会儿,却不想满脑子都是闻湫哭泣的表情,耳边重复着闻湫哭诉的童年。


    他睁开眼睛,心里的闷痛加重,转身面向明亮的窗户侧躺着,看见外面一根根封住窗户的钢筋,眼底的烦躁一闪而过,拉着被子蒙住了脑袋。


    他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总之没有睡着,恍惚间,听见门外响起了委屈的哭声。


    “哥哥,我真的好爱你。”


    “我不想放你走。”


    “如果你答应和我结婚,我可以考虑放你离开。”


    “……”


    季时昱就没见过这么得寸进尺的人,他坐起身,视线在房间里扫视一圈,拿起床头柜上的钟表,用力朝窗户砸过去。


    屋内发出一声比较尖锐刺耳的声响,钢化玻璃毫无痕迹。


    门外的人着急慌忙问道:“哥哥,你怎么了?”


    “你开一下门,我好担心你。”


    “哥哥,你说句话啊。”


    “你又不理我,你每次都这样对我爱搭不理,正因为这样我才没忍住计划了这一切。”


    “哥哥……呜呜呜你快开门啊!”


    季时昱过去给他开了门,没有从他眼里看到丝毫眼泪,反而捕捉到没来得及掩藏的躁郁。


    闻湫没想到真会开门,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顿时露出担忧的模样。


    “哥哥,你终于肯理我了。”


    季时昱:“我手机呢?”


    闻湫眼巴巴瞧着他。


    季时昱眉头微拧。


    闻湫身上的怨气还没散,不情不愿道:“我去给你拿,你要保证不能联系其他人来救你。”


    季时昱气笑了:“你还知道我需要有人来救啊?”


    闻湫低头不语。


    “去拿,”季时昱神色微冷,补充道:“不会找人来救我,我找关秘书交代点事儿。”


    被人关起来这种事儿,他没脸往外说。


    闻湫不信他的话,又不敢每件事都和他反着来,把人关在这里已经用光了勇气,委屈点了点脑袋,转身去给他拿手机了。


    季时昱昨晚喝多了本就有些头痛,如今经历这么一场,耳边不断回荡着哭嚷声,简直是头痛欲裂,一点脑子都不想动。


    他坐在屋内的椅子上,往后靠着椅背,微微仰起脖颈,手臂搭在眼前挡住光。


    闭眼休息了一会儿,身后响起了脚步声,他放下胳膊,听着脚步声到了跟前才睁眼,接过闻湫皱眉递来的手机,按了下没反应,又长按开机。


    闻湫坐在床上盯着他,满脸紧张,好像很怕他突然打电话报警或是找人过来。


    季时昱神色淡定,等开机后看到了关秘书和赵屈的电话,他挨个回过去,交代了几句话便挂了。


    闻湫见状,要伸手抢夺手机。


    季时昱抬起手躲开,“发条短信。”


    闻湫凑了过来,蹲在他身边,监视他发什么短信。


    季时昱动作微顿,当着闻湫的面翻到岳裎的联系方式,长按选择了信息,接着毫不畏惧的打字。


    【找人查一下我手机的位置,带几个人过来。】


    他用余光观察闻湫的反应,见后者不慌不忙,点击了发送,随后问:“又干了什么事?”


    闻湫实话实说:“我在周围动了手脚,他们查不到这里。”


    叮——


    他们同时看手机,发现岳裎回了消息。


    【你怎么了?被绑架了?需要多少钱?】


    季时昱:“……”


    闻湫小声嘀咕:“哥哥是无价之宝。”


    【怎么不回消息?】


    【你别吓我啊,要不要帮你报警?】


    闻湫揪住了季时昱的衣袖,轻轻晃了两下,低敛着眉眼劝说:“不能报警,大家知道你消失了会方寸大乱的。”


    季时昱何尝不知这个道理,所以一开始就没想过报警,怕岳裎冲动,手指快速在屏幕上打字。


    【情况有点复杂,暂时不用报警。】


    岳裎秒回。


    【什么情况?你总得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季时昱叹气,回了条消息。


    【被你的乖表弟关起来了。】


    闻湫揉了揉眼睛,发现没有看错。


    岳裎彻底安静了。


    闻湫也沉默下来。


    “有电脑吗?”季时昱突然问。


    闻湫迟疑点头。


    “拿过来,我要办公。”


    “哥哥,你还没答……”


    “你不听话,这辈子都不可能。”


    “听话就有可能了吗?”闻湫学会了反驳。


    季时昱打字和关秘书交代着其他事情,说:“或许吧。”


    闻湫观察着他的神态,似乎在思考他是不是在敷衍,最后还是站起身,憋屈着去外面拿电脑。


    没过多久,季时昱待在卧室里办起了公。


    闻湫见他没有找人来,放心了许多,低声问:“哥哥,你想吃什么啊,我去给你做饭。”


    “随便。”季时昱这会儿没有胃口,什么都不想吃。


    闻湫并不气馁,能得到他的回应就很开心了,“那我去做饭,做好了喊你。”


    季时昱应了一声。


    闻湫走两步就要回头看他一眼,几秒就能走出门,愣是被他拖延了快半分钟。


    季时昱锁上了门,打开电脑登陆了工作专用的账号,和几位高层开了场视频会议,期间谈到了季帆嵘的事,大家避重就轻的询问季董事长对此有什么看法。


    季时昱看着视频里的几个人,说:“这件事全权交给法院来处置,董事长不会包庇任何人。”


    有位姓金的高层笑了声,“季总,您这话太没有信服力了,谁不知道董事长这些年对季帆嵘怎么样。”


    在这种会议中发表这样的言论不是理智的选择,之所以那么说是因为忍耐太久了,好多人都对季帆嵘忍到了极限。


    大家只知道季帆嵘被带走调查,至于之后会是什么结果一无所知,更怕季老爷子重新把人保回来,多年前发生过一起类似的事件,季帆嵘不还是好好的待在公司,虽没有资格进总部,但放任这么个害虫留在分部足够令人忧心。


    金总:“季总,我没有恶意,在座的各位都是季氏的人,谁不希望季氏越来越好?只是害怕今后又要被季帆嵘祸害。”


    季时昱:“我向各位保证,季帆嵘这辈子不会有机会出来了。”


    视频开了快一个小时,季时昱终于将他们安抚好,会议结束之前,门外响起敲门声。


    叩叩——


    “哥哥,饭做好了,可以出来吃了。”


    视频中的金总和其他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约而同的笑了。


    金总:“季总,我们可都等着喝你的喜酒呢。”


    季时昱没有理会金总他们的打趣,反正重要事谈完了,干脆利落的退出了视频会议。


    他合上电脑,开门出去,看到闻湫泛红的眼眶,什么也没说。


    从闻湫身边路过时,闻到一股熟悉的眼药水味,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闻湫那双含泪的眼睛。


    闻湫被他看得有点激动,强行按压着冲动,问:“哥哥,我脸上有什么吗?”


    第40章 你有感觉 好想吃掉他


    季时昱逐步逼近他。


    闻湫呼吸错乱, 怕暴露眼中的兴奋,垂眼遮挡眸底情绪。


    “你滴眼药水了?”季时昱问。


    闻湫眼底不可见人的欲望顿时退去,发懵抬头,“啊?”


    季时昱离闻湫越近, 眼药水的味道越浓重, 确定那双眼里滴了眼药水, 他皱了皱眉,不理会闻湫的紧张,转身下楼吃饭。


    闻湫跟在他后面,摸了下口袋里的眼药水, 心情更雀跃了。


    又被拆穿了, 好激动啊, 哥哥好厉害。


    他今天哭太多次了, 现在的眼睛干涩哭不出来,当然要借用眼药水, 不然怎么博取同情呢。


    楼下餐厅。


    闻湫做了六七道季时昱爱吃的菜, 每道菜的量不是很多,不至于吃不完浪费。


    季时昱在开会时就没那么生气了。


    气消了,胃口也就来了。


    他拿起筷子吃饭, 无视闻湫眼巴巴的目光。


    闻湫看着他的一举一动,看他张张合合的嘴唇,后悔昨晚没有多亲一会儿。


    季时昱:“别一直看我, 吃你的饭。”


    闻湫哦了一声,艰难移开视线, 胡乱扒着碗里的米饭,一口都吃不下去。


    事情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跟他想象中的差远了, 他思考着怎么样才能进行下一步。


    季时昱漫不经心吃着饭,垂目看到身上的浅色睡衣,再瞥到闻湫同款的深色睡衣,此时才意识到,昨晚是闻湫帮他换了睡衣,从他醉酒昏睡之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不得而知。


    他放下筷子,眼皮微抬,问:“你昨晚对我做了什么?”


    不问还好,这么一问,闻湫直接脸红了,眼神闪躲,“没做什么啊,就是抱着你去浴室洗了澡,换完睡衣搂着你睡了一觉。”


    季时昱:“……”


    他想到了各种不能直言说出来的事,被占便宜的心理准备都做好了,没料到会听到这些。


    比起亲昵,他更不能接受有人帮他洗澡。


    他回想起卫生间里足够容纳下两个人的浴缸,嘴唇动了动,握着筷子的手指不自觉用力。


    季时昱沉默许久,吐出几个字:“没有下次。”


    闻湫委屈点头,“我知道了。”


    为什么不可以一起洗澡,昨晚明明很舒服啊。他还专门问了水温和按摩的力度,哥哥都点头了,怎么一觉醒来就翻脸不认人啊。


    他们吃过饭,岳裎的消息发了过来。


    【查不到你的位置。】


    【你真被闻湫关起来了?】


    季时昱没有回复,因为闻湫把他的手机夺走了。


    “你拿到手机后一直在看,都不理我,我在你心里是透明人吗?”闻湫把手机藏在背后。


    季时昱起身从他身边离开。


    到了房间,发现电脑被收了起来。虽然早就把大部分事情交代好了,他这几天不去公司也没什么,但闻湫这种行为还是让他感到火大。


    “不能看手机,不能处理工作,你让我待在这里陪你过家家?”他语气稍冷。


    闻湫把他的手机放兜里,红着眼睛摇头,说:“不是这样的,我只是想让你多看看我。”


    季时昱头痛不已,“多看看你又能怎么样?”


    “我们可以培养感情,”闻湫眨了下眼睛,泪珠子顺着脸颊滴落在衣领上,“我想你试着爱我啊。”


    闻湫渴望季时昱的爱,渴望到快疯了。


    他计划是强行让季时昱接受他,可是贼胆只敢在季时昱醉酒时暴发,看到清醒的季时昱就没胆子那么做了。


    “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感情是不能勉强的,你这样死缠烂打没有任何用。”季时昱不为所动,冷声说:“出去,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闻湫咬了咬嘴巴,微湿的眼睫扑簌,用一种很心碎的眼神望着他。


    季时昱心中莫名闷痛,终究是狠下心来,“我不想再重复一遍。”


    闻湫抹掉眼泪,失魂落魄离开了卧室。


    倘若他真是只小狗,尾巴可能已经耷拉了下来。


    季时昱感受着着心脏的疼痛,眼底复杂一片,他摸不清这是怎么了。


    难不成真喜欢上了?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下午过去,季时昱待在卧室没有去。


    晚上,闻湫端着一碗番茄鸡蛋面进来了。


    “哥哥,你可以不理我,但你不能不顾自己的身体,吃点东西吧。”他声音沙哑,眼睛哭得泛起红肿,走进屋把番茄鸡蛋面放到床头柜上。


    季时昱躺在床上没有动,“不用你管。”


    他还没有搞清这份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心情很烦闷。


    过了一会儿,闻湫掀开了被子。


    季时昱以为闻湫要拉他坐起来吃饭,没想到身后的床垫轻微凹陷,有人搂着他的腰贴了过来。


    “……”


    他就没见过这样一会儿胆小如鼠,一会儿又胆大妄为的人。


    季时昱无声轻叹,身后传来了浓烈刺鼻的酒味儿,随着后颈温热的气息逼近,炙热柔软的唇瓣贴在了他耳侧,不由分说的顺着脖颈往下亲。


    原来是去借酒壮胆了。


    季时昱一阵头大,伸手要推他,却被抓着手又吮又咬的,五根手指沾了许多口水,黏腻腻的湿感让他头皮发麻,仿佛回到昨夜的梦境中。


    他心脏扑通扑通地跳动,节奏很乱,背后贴着的胸膛同样如此,两个节奏完全不同的心跳彻底打乱了他的思绪。


    以至于等他回过神,闻湫已经扒开他的衣领咬很久了。


    他脖子上湿湿的,齿尖轻轻咬着嫩肉,带着轻微的刺痛,闻湫毛茸茸的发丝蹭着他下巴,蹭得他下巴好痒,心里也痒。


    他心跳突然漏了一拍,怔怔望着天花板,思忖这是什么感觉。


    倏然间,闻湫又往下了一步。


    季时昱用力推开身上的人,见他又要缠过来,说:“起来,我要吃饭。”


    闻湫不管不顾搂了过来,闷声说:“吃过饭就来吃我好不好。”


    季时昱:“你……”


    闻湫:“哥哥,你有感觉了。”


    他们待在同一个被窝里,呼吸错乱,肢体相贴,能够清晰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所有变化。


    季时昱不知道该说什么。


    闻湫:“我会让你舒服的,你相信我,我看过视频教学了,我知道该怎么做。”


    季时昱推他,语气强硬:“你先松开!”


    闻湫松开手,满眼哀求的望着他。


    季时昱从床上下来,对于自己的生理反应,心里又气又无奈,不知该如何面对闻湫,索性端着碗去外面吃了。


    闻湫这次没跟着,待在卧室里等他回来。


    别墅里只有卧室里这一张床,连枕头被子都是如此,在沙发上睡觉不舒服,他相信季时昱肯定会回来的。


    季时昱端着碗到了楼下,在厨房里发现了一堆空了的易拉罐瓶子,其中有个显眼的白酒瓷瓶,里面也空了。


    闻湫身上的味道不重,足以见得是洗过澡了,即使这样,还是没有完全醉过去。


    他不禁皱眉,意外闻湫的酒量那么好。


    季时昱这会儿没胃口吃东西,随便吃了几口面就不想吃了。


    他待在楼下没有上去,考虑今晚要不要睡沙发。可惜这套沙发偏硬,睡上去不舒服,地上还没有地毯。


    他白天看过了,柜子里除了换洗的床单被罩以外,连张多余的毛毯都没有。闻湫把所有的一切设计好,让他没办法在其他地方入睡。


    他坐在沙发上沉思,二楼传来令人怜悯的呜咽声。


    “哥哥,你宁愿睡沙发也不和我睡。”


    “呜呜……我就让你那么讨厌。”


    闻湫站在玻璃围栏前,满眼破碎地望着他,喝了那么多酒,脸色不红反而苍白没有血色,看不到丝毫生气,本就红肿的眼睛又蓄满了泪水。


    季时昱又开始心软了,这种感觉让他再也没办法为自己找借口,按了按脑袋,长叹一声,无奈道:“我上去睡,你不准乱来。”


    “我不乱来,你快上来。”闻湫声音特别小,可可怜怜的,带了点勾人的意味。


    季时昱去楼上睡了。


    闻湫怕他下楼睡沙发,真的没有乱来,但是双手双脚一定要缠着他,表面没对他做什么,心里早就用十几种方法臆想该怎么进行下一步了。


    他毫无睡意,睁眼看着漆黑的夜,心情乱的不行。他对闻湫心软的次数太多了,早该察觉到不对了。


    季忱有句话说对了,闻湫的确是长在他审美上的人,这样的人在他面前耍小心思,用各种生动的表情来讨好他,不知不觉中,这份心软建立在了心动之上。


    季时昱睡不着,他质问自己,这样下去真的没有问题吗?


    同时也感受到了埋藏在内心的一丝懦弱,他为什么要因为一个不知真假的梦境,而恐惧目前根本不可能发生的结局。


    清晨。


    季时昱是被脑子里的声音吵醒的。


    【好幸福,终于实现了睁开眼就能看到哥哥的愿望。】


    【睫毛好长啊,嘴巴好干,想舔舔。】


    【不会吵醒他吧?】


    【我就舔一下,就一下下而已。】


    随着呼吸声到了跟前,季时昱睁开了眼睛,看着眼前凑过来的人,嗓音有点哑:“你想干什么?”


    【好可惜,怎么醒了。】


    【好想亲啊,真的好想亲,不如试一下吧。】


    闻湫眨巴眨巴眼睛,没有开口说话,提心吊胆亲了过来,舌尖在他唇上舔来舔去,没有色情旖旎,反倒像是小动物在帮同伴舔舐伤口一样。


    季时昱翻身背对着他,温热的舔舐落在侧脸没有停下。


    【哥哥好香啊,好想吃掉他,想和他的血肉融为一体。】


    “别舔了!”


    季时昱真受不了,起身下床离开了房间。


    闻湫怕他生气,连忙跟了出来,狡辩道:“对不起,你别生气,我以为是梦……”


    季时昱:“我很好骗?”


    闻湫默了一会儿,楚楚可怜道:“那你要我怎么办,你不给我亲,我只能装糊涂。”


    季时昱冷声说:“下次别这样。”


    然而这种事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只不过闻湫第二次不装糊涂了,仗着他第一次没有发脾气,第二次胆大妄为亲了舔、舔了亲,好像有皮肤饥渴症一般。


    季时昱再三阻止,闻湫见他态度强硬就开始哭,软着声音道歉,不过下次还敢那么做.


    天气逐渐升温,上班族早已换上了单薄的外套,路边种植的树木开出了带着淡香的花蕾。


    关秘书最近有许多疑问。


    为什么季总出差没有告诉他?为什么季总会交代完事情突然消失两天再出现?为什么打电话时,季总那边总会响起其他人的哭声?


    关秘书的脑子好像变成了十万个为什么,没有人为他解答,他愁得厉害,许多文件堆在一起需要季总签字,虽然目前还不着急,但是季总再这样不露面,会耽误许多项目的进程。


    今天中午的视频会议里,关秘书想问:“季总,您多久回来啊,有份文件再不签字就来不及了。”


    还没有问出口,季总那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哭声,紧跟而来的便是质问:“你是不是讨厌我了,你今天看电脑的时间比看我还要长。”


    关秘书恍然大悟,随即感到无语,到底是哪个小妖精勾得季总往昏君方向发展了啊?!


    岳氏大楼内。


    岳裎抓了把头发,皱着眉头想事情,一周前收到季时昱的消息后,他第一时间找专业人士调查位置,却没有得到任何结果。


    他经常酒后断片,对于和季时昱醉酒那晚的事毫无印象,后来去调查了附近的监控,同时跟踪了两辆车。结果那两辆车,一辆在外省废弃的桥下,一辆调查不出位置。


    他联系不上闻湫,担心季时昱受到伤害,很纠结要不要报警,却不想每隔两天都会接到季时昱的电话,不是让他查这个,就是让他查那个。


    查来查去一点结果都没有!


    两天前的晚上,岳裎不放心,在季时昱又一次联系他之后,提到了打视频电话。


    视频通了,乍一看季时昱的气色还挺好,除了脸色冷了点,其余没有任何不对劲。


    不对,还是有的。


    岳裎听见了闻湫的哭声,还听到闻湫说:“你看了好久的手机,手机到底有什么好看的,就不能多看看我吗?”


    季时昱让闻湫闭嘴。


    闻湫没再说话了,只是发出了特别憋屈的哭腔,似乎在捂着嘴巴哭。


    “……”


    岳裎没见过这种情况,怀疑他俩是不是在玩情趣。


    就在今天下午,岳裎又收到了季时昱的消息,发给他一串代码,让他顺着这串代码查。


    岳裎找了几个人秘密调查,依旧没什么结果。


    有人告诉他:“岳总,我有位师哥在这方面很厉害,他后天就回国了,不如您让他来试试?”


    岳裎留下了那个人师哥的联系方式,开了高价,跟对方商量好后天见面。


    此刻郊外的独幢别墅里,正上演着一场哭哭啼啼的质问。


    “你不打我不骂我,也不承认喜欢我,今天还不让我亲了。”闻湫哭得有些喘不过气,“我到底怎么做,你才能多看我一眼。”


    季时昱又气又好笑,“你那是亲吗?分明是在咬!嘴巴都被你咬破了还想怎么样?”


    他嘴巴被咬的红肿,即便这样都没有对闻湫怎么样,有没有感情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为什么闻湫非要他说出那句话!


    季时昱不是喜欢说情话的人,更说不出口,但是闻湫非要逼他,每隔两天到了能看手机能用电脑的时候,就要在他面前无理取闹。


    闻湫趴在他身上,眼泪要掉不掉,柔软的嘴唇在他脸上蹭个不停,哽咽道:“我又没亲过别人,不熟悉这些,我会慢慢进步的,所以你不要看电脑了好不好。”


    闻湫还想做更过分的事,想让季时昱身上每天都沾上属于他的痕迹,可他最多只敢搂抱亲舔,不敢再做其他的了。


    季时昱平静躺在沙发上,别开脸,“我那是在工作,又不是天天看,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每隔两天看一次,所有时间加起来不到四个小时,他毕业后从来没这么闲过。


    闻湫眼里的泪落到他脸上,不等他擦掉,闻湫就低头把眼泪舔干净,小声祈求:“你可不可以对我说一声我爱你。”


    “不说。”季时昱神情冷硬,对他用刑都说不出那三个字。


    “说喜欢我也可以,你说一声就行。”闻湫舔着他的嘴巴,将他微干的唇瓣舔得发亮,委屈道:“承认爱我很难吗?我就那么让你拿不出手?”


    季时昱皱眉,想推开身上的人,又被抓着手亲,无可奈何道:“你再这样,我们晚上分开睡。”


    三天前的晚上,季时昱嫌闻湫太黏人,实在是受不了他那股黏黏糊糊的劲儿,半夜趁闻湫睡着,从柜子里拿出一件干净的浴袍睡到了沙发上。


    闻湫第二天醒来哭着抱怨个不停,他当时说:“再这样闹下去,晚上还分开睡。”


    闻湫硬生生止住了眼泪,晚上如愿以偿的抱住了他,好在没有像头两天晚上亲那么狠,分床睡的威胁还是有点用的。


    就像现在,闻湫听见分开睡三个字,着急慌忙地从他身上起来,“不说了不说了,我不让你说那些话了,我们不能分开睡。”


    季时昱缓了口气,“把电视连上网络,我要看新闻。”


    他不知道这里的网络密码,闻湫会给他连上电视,等他看完再重置电视网络,他这几天连看电视的自由都没有。


    幸好闻湫没偏执到无可救药的地步,愿意让他看新闻了解一下外面的行情。


    闻湫帮他连好网络,调到了财经新闻频道,说:“那我去做饭了。”


    季时昱轻嗯一声。


    闻湫轻轻撅起嘴唇,像个怨鬼一样去厨房做饭,他望着餐厅旁边酒柜上的白酒,心里又憋起了坏。


    冰箱是强度保鲜的,里面许多食材都打了真空包装,不至于提前坏掉,这些食物足够他们吃好久。


    闻湫联系了人过几天送新鲜食材,时间是在凌晨三点半,那时候季时昱睡得很熟,只有那样他才能放心用特殊方法开门。


    今天的主菜是葡萄酒炖牛腩,葡萄酒的度数不高,但是量足够多,以至于出锅的那一刻起,淡淡的红酒味儿弥漫了整个厨房。


    外面的天黑了下来。


    闻湫从柜子里拿出蜡烛和烛台摆上桌,又开了瓶红酒,一顿烛光晚餐就这样呈现在了季时昱面前。


    屋里关了灯,仅有的光亮就是蜡烛的烛火,他们面对面而坐,脸上的所有神情都被晃动的烛火模糊了。


    季时昱盯着那盘味道极其浓郁的牛腩,问:“你又耍了什么花招?”


    餐桌是正常大小,他们横着对坐,不至于离那么远。闻湫端起盛了红酒的高脚杯,自作主张和季时昱手边的那个高脚杯碰了一下。


    “没有耍花招,我只是想和你吃一顿烛光晚餐。”闻湫怕他不答应,蹙着眉头,一副凄楚受伤的模样,“你不肯对我说那些话,这么个小小的愿望总可以满足我吧,求求你了。”


    季时昱看了眼高脚杯中的红酒,没有凑近就能闻到轻微刺鼻的红酒醇香,度数不低,起码对他而言不能多喝。


    他猜到了闻湫的打算,没有拆穿,反而说:“我已经坐在这里了。”


    这便是答应了共享烛光晚餐。


    闻湫眼里迸发出很亮的光芒,拿筷子给他夹了块炖到软烂的牛腩,“哥哥,我第一次加红酒炖的,你尝尝味道如何。”


    这顿烛光晚餐和西餐厅里的不一样,他们吃的是中餐,桌上不止有炖牛腩,还有许多简单美味的家常菜。


    季时昱拿起筷子尝了口,红酒味很淡,意外符合他的口味,于是在闻湫期盼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那你多吃点,我没有放多少红酒,吃不醉的。”闻湫又给他夹了一块,眼睛亮的不可思议,显然在谋划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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