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爵讲完之后, 沈望并没展现出更多的情绪,而是陷入沉思,就像他得知自己的肚子里,正在孕育着一个全新的生命所体现的那样。
安安静静的。
跟电视剧里那些相爱的夫妻, 再看到验孕棒呈现出阳性时的亢奋或欣喜。
都没有。
鹤爵认真思考了一下, 选择不要把人逼的太紧, 孩子虽然是上天馈赠的礼物,但也冥冥中承载着一定的挑战和压力。
沈望独自陷入沉思, 直到感觉鹤爵的手微微发起凉, 才有所警觉地看着他说。
“不要太担心我是讲, 以前是我一个人面对怀孕的事情, 好像挺无所畏惧的,不过现在却是要面对三个人, 所以突然变得谨小慎微起来。”
也对。
他们还有一个已经成年了的可爱女儿, 而且女儿还并不知道自己是男人生的, 更不知道自己的爸爸之一,会是京城内鼎鼎大名的爵爷。
对于鹤爵来讲,他还没有完全获得沈望的百分之百的信任,更没有得到女儿的原谅与认同, 两人还没有一起更好地宠爱女儿, 补足缺失的遗憾。
总之, 二宝来的时机似乎并不合适。
鹤爵被沈望的情绪迅速传染,不由也在认真思考, 究竟该怎么做,才能达到所谓的两全其美。
沈望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晦暗不明的情绪被一扫而空,推着鹤爵催促道, “好,今天就在这里分开吧。”
什么?!
分开吧?!
鹤爵沿着沈望的视线投射去,看见沈望的破落院门外,站着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正猫着腰往锈迹斑斑的大铁门内观望。
“妙妙?”
“我女儿回家了!”
鹤爵的视野几乎是一闪而过,整个人被兴奋的沈望推到残垣断壁的后面躲起来。
鹤爵道,“什么意思?你不打算让我跟女儿见面?”
沈望面露难色,“妙妙还不认识你,我怕孩子一时间接受不了你的存在。”
鹤爵:“”
女儿认识我,我们背着你在私底下已经交手好几次了。
鹤爵:“我”
沈望双手合十,像是拜佛似的眨巴着虔诚的眼睛,“我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鹤爵,我们找一个合适的机会再公开秘密,好不好?”
鹤爵瞧他急得额头冒汗,心底一软道,“好,你不要着急,我”
他都还没说完余下的话,沈望已经一溜烟地跑回家门口,冲沈妙妙喊道,“我的公主殿下回家啦!”
沈妙妙没料想爸爸居然从身后冒出来,其实她只是从地面看到不少纵横交错的车轮印痕,心底疑惑家里住的偏僻,怎么会有这么多的来往痕迹?
总不会是鹤爵在这附近吧?
沈妙妙扑上去给了沈望一个大大的拥抱,笑得小脸灿烂,又甜又美说,“放暑假了嘛,想偷偷回家给你一个惊喜啦~”
沈望连忙将沈妙妙的行李箱拉进自己手里,拥住女儿的后背道,“上个月才在京城见了你,这个月宝贝就回家了,真好。”
“晚上想吃什么,爸爸给你做啊!”
父女俩美滋滋地走进庭院,大铁门一关,无限的父女亲情便被关在院落之内,偶尔能从半空中传出两人快乐的笑声。
被晾在阴暗角落里的某人不停地伸长脖子张望,常年失去味觉的口舌似乎正在被某种又酸又烈的味道袭击。
说他嫉妒沈望吧?沈望理应得到女儿全部的爱,完全没有他可以插足的地方,说他嫉妒沈妙妙吧?女儿早已经取代了他的地位,成为沈望这辈子最在意的人。
鹤爵完全像个遗落在隐秘角落的第三者,看着老婆和女儿在破败的庭院中开怀大笑
没办法,他遗失的十八年并不是分分秒秒的散沙,而是一座山,一条路,一片海。
沈望领着沈妙妙进屋前,还担心赵管家正在家指挥人搞以旧换新,结果完全多虑,鹤爵去找他的时候,已经把所有人都赶走了。
沈望每天都会将女儿的卧室收拾一遍,擦掉细灰,替换蚊帐,打开窗户通风。
沈妙妙像一只慵懒的猫,扑得倒进舒适的大床内,滚了三圈,眯起眼道,“还是家里舒服,真想一辈子都睡在家里。”
沈望满怀柔情地坐在床边,沈妙妙立刻将头摆放在他的大腿上,用白皙软嫩的脸蛋蹭着撒娇,“爸爸的味道是全世界最令人安心的,爱爸爸。”
父女两人亲昵地依靠成一团,沈望的手反复摩挲着女儿稠密的黑发。
妙妙小的时候,最难的就是给女儿扎各种漂亮的小辫子,毕竟幼儿园的小姑娘一个赛一个的会打扮,他的女儿不一定是最漂亮的,但绝对是最软萌的。
摸着摸着。
沈妙妙的头一直紧贴着他的腹部,这让沈望在触碰到妙妙公主的时候,连带着也抚摸到了肚子里的小种子。
当沈望意识到这一点,手指禁不住颤抖起来,忽然觉得这是一种深深地背叛。
——我发过誓,一辈子只爱妙妙一个人的。
沈妙妙似乎在一瞬间能感受到他的沉郁,不禁转头询问,“爸爸,你怎么了?”
沈望连忙挥散心底所有灰暗的烟霭,言笑晏晏说,“妙妙公主坐了那么久的火车,是不是应该先去洗个澡,爸爸晚上煮你最爱吃的菜,等晚饭点就可以集合啦。”
沈望安顿好女儿,专门出去买了一趟菜,鹤爵已经不在原地等他了。
沈望多少还有点空落落的,心说这人确实斩钉截铁,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沈妙妙隔着远远的院墙喊着,“爸爸,我超级想吃葡萄哒!”
“好!一定完成任务。”
沈望喜滋滋地买了菜回来,鹤爵又重新出现在家门口附近,朝他招手说,“来。”
沈望不知怎么,尤其担心女儿洗完澡习惯性坐在院子里乘凉,小跑着过去捂住鹤爵的嘴道,“你怎么还没走?”
鹤爵噗噗地轻笑了两声,“你要不要偷感这样重?”
沈望的脸立刻红了,不过他坚信是因为手里提着的东西太多导致。
鹤爵道,“我刚才四处转着看了眼你这房子的院墙,感觉你好像自己把高度加高了。”
沈望当初之所以搬得偏僻,只是为了隐蔽浑身散发的体香问题,随着女儿出落得越来越亭亭玉立,他又开始担心会有坏人盯上沈妙妙,所以只要有空,就将院墙加高了半米,还在上面扎满酒瓶碎片。
鹤爵却说,“可是你家的铁门,我一脚就蹬开了,都不知道该表扬你有安全意识,还是该批评你缺乏安全意识。”
“不过没关系。”
他道,“只要你跟女儿住在这里一天,我会派人24小时维护周围的安全。”
鹤爵拉住沈望的手,不停安抚着,“女儿也是我的,你要慢慢相信我,知道吗?”
沈望垫了垫手中的塑料袋子。
鹤爵离开一小阵子,拿来了一整袋进口水果,价位没有挑选特别昂贵的,都是属于普通的贵。
沈望怀疑他不但偷听到女儿想吃什么,还把车子停在隐蔽的地方。
鹤爵递给他道,“我尊重你,先不打扰你和女儿的甜蜜时光。”
沈望急忙打断,“不是的,你误会了,是因为妙妙寒假没有回来,我想跟女儿多独处一段时间。”
沈望说这些话也挺犹豫的,“不过等时机成熟,肯定会让妙妙跟你父女相认的。”
“我只怕”
他思考着自己已经跟鹤爵心意想通了,鹤爵并没有做过对不起他的事情,而他也应该慢慢学会敞开心扉,“我只是有点担心妙妙会接受不了,我能生孩子这件事,你懂的,万一被女儿嫌弃的话,我真的会去”
鹤爵低头吻住他,避免某个家伙嘴里随便吐出死字。
“知道了。”鹤爵又吻了吻他的耳垂、脖颈,“你快进屋子,女儿该饿了。”
沈望问,“要不然你先回京城吧,你的工作那么忙,总是留在我这边,要耽误你的生意”
鹤爵慢慢道,“你在这边,我的工作就不忙。”
沈望这下连耳根都红透了,周身的香味陡然浓烈了起来,冥冥中也绊住了鹤爵的身体,两人禁不住诱惑,稍微又亲了一阵。
沈望小声说,“妙妙明天约好了,要去跟小姐妹们逛街,大概有四五个小时的时间,你来接我去医院一趟。”
鹤爵不禁屏息凝神,“四五个小时,去医院能做什么?”
人.流吗?
“先做个简单的产检,我在这方面有熟人,不会节外生枝的。”
哦。
鹤爵的心脏经历过千锤百炼,唯独在一件事情上反复遭受折磨。
正是沈望肚子里这个二宝的去留问题。
他们现在正处于矛盾会被激化的重要节点,无论做哪一个决定,都是需要异常小心谨慎的。
不过。
鹤爵大抵是认定了一件事,即使最终留不住二宝,起码沈望和妙妙,他是绝对不能再放弃的。
鹤爵点头,“行,这次听你安排。”
沈望提着四五袋东西进了门,沈妙妙从院子的花架下钻出来,快步上前帮他提东西。
沈妙妙一边走一边问,“爸爸,我刚才怎么好像听见你在门外说话啊?”
沈望做贼心虚道,“没有啊。”
“哦,我手里提着好吃的,被一条野狗给跟上了,我就蹲下捡了一块砖头,假装打它。”
沈妙妙问,“那野狗打跑了吗?”
沈望点头,“打跑了。”
第52章 他不亏欠你
沈望提供的信息很准确, 要不然便是沈妙妙是个恪守时间的守时好孩子。
说早晨9:00出门,一早得收拾利索,时间点一到,立刻快乐地出门了。
鹤爵将车停在屋子后面, 小姑娘肯定是不会没事干往那个方向去的, 不过沈妙妙的身影纤细灵活, 跑过去时仿佛一只灵巧的猫儿。
瞬间吸引住鹤爵的全部注意力,差一点将视线死死地拴在女儿身上。
彻底忽视了四周一切动静。
此时此刻, 他只觉得幸福登顶, 谁想他鹤爵一生荣光, 居然在最辉煌的时候, 发现自己还有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儿。
这发现仿佛化作金光熠熠的勋章,足以终身佩戴在心脏之上。
然后, 有人小声地敲他的车窗玻璃。
鹤爵才依依难舍地收敛回视线, 看见一个带着墨镜的美女站在一侧, 对他说着开门。
鹤爵若不是听出沈望的声音,恐怕是懒得理睬。
沈望居然穿着裙子!!!
鹤爵过于惊讶,险些遗忘如何打开车门锁,慌了半晌, 才开门道。
“沈望?”
沈望肯定比他还显得不自然, 提着百褶裙的裙尾, 好似见不得人般钻进迈巴赫内。
鹤爵依旧难以相信自己的眼睛,又问一句, “沈望?”
沈望穿着一条朴素的连衣裙,裙子看起来颇有点年头的样子, 在脖颈口扎着合宜的丝巾遮掩住喉结,两条手臂和小腿露在外面, 白得发亮,应该是仔细洗去了香味,否则穿成这样子释放的香味更足。
沈望并不想打扮成这副模样,包括连衣裙也是当年怀了沈妙妙后,夏天出门掩人耳目才买的。
鹤爵同一句话询问两遍,直接给人问毛躁了。
主要还是羞耻难当。
“那那我一个活生生的男人,跑去医院里面做产检,难道不拍被人当成怪物吗!”
鹤爵立刻明白为什么当年的资料袋里,沈望从怀上女儿,到生出女儿的时间段内,会断断续续的有一点空白期。
沈望只要男扮女装去产检的时候,私人侦探也没看出来眼前的美女究竟是谁?
若说沈望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子汉,实际上他的容貌属于雌雄莫辨,装扮成女性毫无违和感。
除了胸部是平的,哪里都很合适,堪称天衣无缝。
鹤爵展臂要搂住他,被沈望一把隔开,拉出一道完全不想谈话的距离感。
鹤爵就没再招惹他,不过一路上眼睛的余光完全离不开沈望,几十遍几百次地窥视。
沈望戴的墨镜是拿沈妙妙的,遮住微挑的眉眼后,面部轮廓变得柔和许多,沈妙妙的侧面正是融合沈望的这部分优点,皮肤也跟了他,白皙到令人嫉妒的程度。
鹤爵不敢说自己跟穿女装的沈望坐在车内,依旧能保持着坐怀不乱的淡定。
男人都是血气方刚的动物,尤其三十几岁的男人,对于任何具有新鲜感的刺激,绝对是无法抵抗的。
鹤爵的喉结不断上下滚动,打量着沈望的雪白脖颈,假如没有那条碍眼的丝巾遮掩,恐怕他早已忍不住要变成吸血鬼了。
鹤爵道,“这次先委屈你,我已经在联系这边的人脉,下一次再做产检的话,可以安排更私密一点的医院。”
又问,“你在妇产科有认识的人?难道是给妙妙接生的医生?”
沈望胡乱嗯了一声。
鹤爵伸手,一把抓住他的手,两只手落在裙摆的褶皱里,不停地揉来推去。
沈望说,“你好好开车,不要捣乱。”
鹤爵笑而不语。
驱车两个小时才到了广城妇幼保健医院,都说京城堵车世界闻名,广城才更是当仁不让。
沈望下车抖了抖发麻的双腿,鹤爵已经更快地帮他摁住险些被风掀起的裙摆。
沈望说,“没事,我里面穿着四角内裤。”
我是担心那个吗?
鹤爵将人搂紧,“我是担心你的味儿被其他人闻见。”
裙子底下全部都是浓郁的香味,即使鹤爵的嗅觉失灵,也能感受到四周路过的人正在热辣地打量着这边。
沈望索性由着对方霸气侧漏的行为,两人走进妇幼保健医院,已经有人早在电梯口迎接他们。
沈望看到徐美珊,极不好意思地低笑,“抱歉,徐姐,我又来麻烦你了。”
徐美珊柔声说,“没关系,你这种情况不能挂号,跟我来就行。”
而后将目光打量向鹤爵。
鹤爵颔首示意。
徐美珊第一次见到沈望身边有如此优质有型的男性,作为医生见惯各种情况,早应该是见惯不怪的。
鹤爵的气场着实太强,实在不容小觑。
沈望才后知后觉说,“徐姐,这是妙妙的爸爸。”
讲完后,自己被自己的话羞耻到了,耳根的红痕一直蔓延到锁骨。
鹤爵则心内汹涌膨胀,万年扑克脸露出由心的笑意,与徐美珊主动握手道,“幸会。”
三人走进医院二楼,简直可以用人满为患来形容,广城的妇幼保健院远近闻名,每天光是在这座医院里降生的婴儿就是几十个之多。
鹤爵谨慎地护着沈望穿过熙熙攘攘的走廊,到处都是大肚子孕妇,还有抱着小孩子的女人,随行的家人们悉心地陪伴在左右。
沈望第一次来这里时还傻乎乎的,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癌症,本着病急乱投医的心态来做了产检。
那个时候孤零零的,与现在截然不同,可以被鹤爵护在怀里,小心谨慎得像是护着珍贵的宝物。
沈望的心情,俨然又发生了一点全新的变化。
徐美珊道,“没有办法,虽然沈望你昨晚给我打了电话,可是每天排队的人太多了,我可以给你单独做B超,但是没有办法插队。”
沈望抬眼看了一下鹤爵,鹤爵立刻心领神会,“放心,我已经叫赵管家无论如何拖延妙妙回家的时间,你不用担心。”
徐美珊只是听了一耳朵,大致也猜到了什么,不过她什么也没讲,只是给沈望递了一张挂号单。
一个小时后,终于轮到两人的号。
沈望做完尿检、血检,趴在鹤爵怀里睡了一会儿,鹤爵耐心给他打扇子,叫号的时候,沈望站起来就要走,被鹤爵拦住道,“方向错了,徐医生让我们单独去那边。”
两人进了一间单独可以做B超的房间,徐美珊道,“抱歉,我的时间可能不多,咱们尽快。”
沈望知道的,徐姐是妇幼保健院有名的产科专家,慕名挂她号的人每天都有七八十位。
徐美珊上次帮沈望把了脉,当时已经诊断出沈望怀孕,不过她只是稍微做了提示,并没有直接干预。
沈望怀过一次,若是再怀,肯定只能来求助于她。
徐美珊问,“两人最后一次的性.生活是什么时间?”
她肯定不是问沈望,沈望穿着十几年前的那条老款女裙出现,作为一个男人,已经是拿出他最大的勇气。
她问鹤爵。
“因为沈望没有例假,并不好判断胎儿的月份,所以还是问问性.生活的最后日期。”
鹤爵想了想,他和沈望无休无止地做了又做,从遇见沈望起就每天在做,实在是不好判断。
鹤爵大致推想了一个日期。
徐美珊算了下,再结合沈望的尿检,血检,言道,“胎儿应该有5-7周,已经成功着床,发育正常的话会有胎芽、胎心。”
徐美珊叫沈望掀开裙子躺平,鹤爵瞧着他躺平后,肚皮软绵绵地覆盖着一层肉,禁不住用自己的手掌心覆盖在上面,暖了暖沈望的腹部。
徐美珊笑说,“现在还没有胎动,需要再等三个月左右。”
她让鹤爵看B超仪中的模糊影像,专业性很强道,“看到了吗,这里是孕囊,已经有12毫米了,发育非常的完整。”
12毫米?
鹤爵使劲从一团黑白相间的画面中辨认着孩子,尤其说有12毫米时,脑海里直接联想到一颗饱满的小黄豆芽。
随后,徐美珊打开胎心检测仪,让两人听见孩子微弱的心跳。
最开始她并没多讲,两人才没注意,直到那颗小黄豆芽的心跳声,“噗通!噗通!”微小地传出来。
有力的,连贯的,清晰的。
沈望一把握住鹤爵的手,眼泪瞬间冲出眼眶,情绪激动道,“这孩子居然已经有心跳声了!”
沈望之前怀孕的时候,根本什么都不懂。
他从来没有听过妙妙在他肚子里“噗通!噗通!”得跟他大声呐喊。
“爸爸!爸爸!”
那个时候他还不知道,以为是颗瘤子。
这孩子俨然从某种程度上,弥补了两人之间的缺失。
所以鹤爵也显得分外激动。
徐医生给沈望递了一张纸巾,让他不要情绪太过激动,而是说,“每一个胎儿最先发育的就是它的心脏,证明着它和母体开始建立血脉共存的联系,它能感受到你的喜怒,所以孕妇的情绪对胎儿的发育起到积极影响。”
鹤爵直勾勾地盯紧着屏幕,他的手拉住沈望的手,仿佛小黄豆芽的胎心正在父母双方之间,建立出一层更为神奇的纽带。
徐美珊让沈望先坐下喝点水,而将鹤爵单独叫了出门。
鹤爵问,“徐医生,是有什么问题吗?”
“不,不要紧张,”徐美珊是沈望的大恩人,更是这些年一直见证着沈望将沈妙妙拉扯大的见证者之一。
她见过不少人,所以一眼就能瞧出鹤爵浑身上下的价值和非凡的气度,均不是普通人所能比拟的。
所以也会产生自然而然的情绪——像这样一个有钱的男人,为什么会让自己的配偶,独自一个人艰辛地抚养着孩子长大?
尤其徐美珊更是拿沈望做弟弟对待,这种怀疑的情绪极快会掺杂一部分的生气进去。
她朝鹤爵问道,“沈望今年已经三十几岁了,之前的身体亏损还没有补全,现在再怀孕的话,可能需要更周全的保胎方案。”
“我想问问你,你们两人之间是如何决定的?这个孩子,是准备要,还是不准备要?”
其实她说的已经异常委婉,她都没直接质问鹤爵——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你让一辈子都辛辛苦苦的可怜男人,用什么样单薄的身体,再给你生第二个孩子?!
不过,徐美珊并没有说这种话的立场。
鹤爵道,“我和沈望现在还在犹豫,其实我们的情况有些复杂,就像你能猜到的一样,我们还没有告诉妙妙,不知道孩子究竟能不能接受。”
徐美珊惊讶于他的坦诚,但也气愤于他的无知。
禁不住和盘托出道,“沈望之前的身体很不好,不知道他有没有跟你讲过。”
“沈望是男性生子,所以他当初的打算是,把孩子打掉。”
鹤爵:“”
“打掉?”
鹤爵的脑袋一瞬间便如同乌云扫境,雷电轰鸣,一场狂风骤雨在他的颅脑中疯狂肆虐,险些将一向镇定的男人攻击得体无完肤。
“你是说?”难以置信,太难以置信了,鹤爵一瞬间感到头重脚轻,双眸微微晃动不安。
“你的意思是说,沈望曾经想打掉妙妙?”
打掉我的孩子?
望崽?!
徐美珊一瞧果然如此,沈望什么都不讲,让面前这个男人自由快活。
她道,“没错,不过据沈望自己讲,他很快又后悔了,而且坚持要生下妙妙。”
“可是,你知道他当时属于什么样的生活水平吗?为了攒生产费用,他挺着肚子一天打四份工,还穿着厚厚的棉袄,借口自己有病。”
“最可怕的事,不是你现在所看到的。”
“沈望为了能用最少的钱生孩子,找的是一家黑诊所。”
鹤爵已经彻底站不住脚,用手臂微微扶住墙边,借以保持身体的平衡。
然而无用,他的世界正在崩塌。
不知道,不知道。
他不知道沈望逃到广城一直在过什么样辛苦的日子。
看了资料袋里的照片,他才知道。
不知道!根本不知道!
他完全不知道沈望怀孕后的艰难生活,完全属于地狱级别的苦难。
徐美珊像是要替沈望出掉这口恶气,言道,“沈望和沈妙妙差点死在黑诊所里,你差点成为这个世界上,一无所有的人!”
“这个你知道吗!”
不知道
鹤爵被连续地问题不断打击,高大的身躯已然无法保持站立姿势,而是往后退了又退,直到跌坐进长椅间,半天缓不过来神。
徐美珊的工作紧张,没时间继续留下,她最后奉劝鹤爵一句。
“你首先要自己拿稳主意,保证沈望能在健康积极的环境下生产,即使他不愿意再生你的孩子,也是绝对没有任何亏欠你的地方。”
“他是给自己生,从来不是给你。”
第53章 造孽啊
两人一同开车离开妇幼保健院, 鹤爵相对得要沉默一些,沈望虽说同样若有所思,不过却没有对方显得低气压。
尤其,鹤爵的眼眶比自己还夸张。
沈望的眼尾仅是微微扫了一抹薄红, 而鹤爵的眼眸邃深至极, 布满血丝, 浑身散发出一种难以描述的悲怆色彩。
如此怪异的情绪极难从某鹤的脸孔中出现,以至于沈望完全忽略了自己的部分, 转而偷窥起鹤爵的反应。
一路无言到了家门口, 沈望心说这人还真喜怒无常, 才三十岁就如此琢磨不透, 若是到了六七十岁,还不得是粪坑边的石头——又臭又硬煮熟的鸭子——肉烂嘴不烂。
叫什么鹤爵, 叫鹤倔好啦!
所以沈望也没给他好脸, 下车连再见也没讲, 提着裙摆往屋子里走。
鹤爵居然跟着一起进了院子。
沈望没好气道,“妙妙要回家了,你快点走。”
鹤爵一把从背后抱住他,犀利的下颌线抵住沈望的肩窝, 这才从徐美珊的话中挣脱出一丝活气。
“我差点失去你, 沈先生。”
沈望被他叫沈先生, 无端有点滑稽感,不停试着掰开鹤爵搂住腹部的手指, 避免他打扰肚子里的小豆芽睡觉,挺不客气地说, “你还没有真正地拥有过我呢,鹤先生。”
鹤爵想想也是, 情绪愈发低迷至低谷,这是他辉煌一生中所不曾拥有的挫败感,混杂着无力。
还有极大地庆幸。
他说,“沈望,我亏欠你太多,也亏欠妙妙太多,我思考了很久,越挣扎越陷得深。”
“我们应该一家三口团团圆圆地在一起,让我更好地爱你,爱妙妙,我们三个人把未来的日子过好,你觉得呢?”
他话里话外讲得含糊,沈望居然听明白了。
鹤爵抱住他的腹部,他的肚子软软的,一鼓一鼓的,连带着胸腔一起起伏,骤而剧烈得颤动。
鹤爵立刻警觉,将沈望转过身来,所见的景象已经叫他心道不妙。
沈望并没哭,一滴眼泪也没有,而是用一种恨意十足的眼神打量他。
鹤爵连忙抱住他,轻声求道,“我不是要放弃你肚子里的二宝,我是再舍不得你受苦了。生孩子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它会吸干你身上的全部营养,而且你之前怀妙妙的时候身子落下病,我真的超级害怕这次的怀孕,会让你的身体负担加重。”
“沈望,人非草木孰能无情,我对你肚子里的孩子是充满期待的,可是我们之间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宝贝。”
“我想像你一样,把所有的爱全部给予我们的女儿,我现在满心满眼只想把自己掏空,全部用来疼爱你们两个最重要的人。”
“望崽!”
鹤爵抱住沈望的嘴唇亲了又亲。
“我们一家三口会过得更好,我不能再忍受你因为怀孕而被逐渐拖垮的身体,也不希望你被生育这件事紧紧捆绑,你应该也有自己很想完成的事情,我会陪你一件件去实现,让你不再被拘束在大广福菜市场里。”
“你前十几年所遭受的苦楚,应该结束了。”
鹤爵是发自真心地疼惜沈望,所以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情况下,肯定是要选择沈望的。
恐怕连妙妙也得排在第二位。
沈望的脸一阵白一阵红,倒是没什么特别激动的反应,而是推开鹤爵,指着他说,“你稍微等我一下,我找个东西。”
转身进屋拿了一把扫地笤帚,照着鹤爵不论章法,一顿狂打,边打边气道。
“鹤爵你太狠心了!”
“你们资本家的心完全就是黑的!又狠又歹毒!”
“我肚子里的二宝已经有心跳了,你居然让我打掉它,你根本不是普通的人类,你是从石头山上掉下来的石头人!你的心太硬了!”
“你没有感情,你没有心,你活活的大畜生!”
鹤爵不能反抗他的攻击,任由扫帚满头满身的招呼,疼肯定是非常疼的,沈望杀鱼杀了十几年,臂力狠劲齐全极了。
鹤爵的胸口跟后背着实挨了十几笤帚,打得皮肉火辣辣的疼,宛若拿皮鞭抽他似的。
鹤爵不躲不闪,对沈望道,“你不要闪到腰,当心身子!”
沈望更生气了,“反正你也不要我肚子里的孩子,说什么好听的话,完全是出于你的自私自利,你们这些坏资本!”
大概是话赶话说急眼了,沈望直接抛出杀手锏道,“你知道妙妙为什么最讨厌你吗?!”
“因为在这本书里,就是你找来的私人保镖欺负她,眼睁睁看着惨死在难产中!你这个坏东西,还敢在我面前出馊主意!”
沈望连骂代打,直接将鹤爵给轰出家门口,狠狠甩上铁门,完全不听他的任何解释。
鹤爵这辈子还没如此狼狈过,真的,从来只有他打人的份儿,能被攻击到灰头土脸,浑身是痛的地步,只有发飙的沈小望可以轻松办到。
妙妙晚上兴高采烈地回家,总感觉家里的氛围感十分凝重,爸爸居然没有笑脸迎她,而是闷不吭声坐在餐桌前,桌面摆着点的外卖披萨。
沈妙妙吐吐舌头,一把搂住沈望的肩膀道歉说,“亲爱的爸爸对不起,说好只在外面玩四个小时的,结果回来晚了啦~”
用手指拨开披萨盒子,喜滋滋地讨爸爸欢欣说,“居然是我最喜欢的口味,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懂我的人呢?”
沈望沉郁的情绪稍微减轻一半,转身拉住女儿的手,轻拍了一下,“小馋猫快去洗手,我把披萨再拿去热一下。”
沈望顺便还洗了女儿最爱吃的葡萄,肚子里的二宝虽然比沈妙妙还娇气,看见什么不爱吃的东西立刻叫沈望产生恶心感。
不过两人爱吃的水果倒是一样。
都是圆溜溜的葡萄,所以沈妙妙的眼睛才又黑又亮。
沈望吃了不少葡萄,水滋滋的美味极了,不过他也不敢多吃,据说孕妇吃太多葡萄血糖会增高。
沈望给女儿剥了半盘子的葡萄皮,这才想起来问沈妙妙怎么今天玩得这样高兴,连回家时间都忘记了?
沈妙妙说,“我今天超级幸运。”
原来她跟高中关系很好的几个小姐妹约好,暑假回来后要一起玩的。
所以几个小丫头按照约定,先去了商场逛街,又去了游乐园拍照打卡。
结果遇见整座游乐园电脑系统抽奖,获奖游客不但能免费玩全套,还可以免排队,堪比优速通。
五十几个项目,说实话,沈妙妙上大学之前根本没玩过。
沈望肯定是带她来过的,可是沈妙妙不想浪费爸爸辛苦挣得钱,借口不喜欢游乐园。
从小都是。
游乐园结束之后,还有某著名歌星的私人演唱会,全场只有五十位观众。
小姐妹们都超级迷恋这位影视歌三栖明星,整场演唱会不但靠近聆听偶像的绝美歌喉,更是能与其亲密互动。
沈望立刻就明白为了拖延女儿回家的时间,鹤某人究竟做了什么小手段。
所以淡淡问,“半天都讲了你的小姐妹,难道妙妙公主不喜欢这位男明星吗?”
沈妙妙吃着葡萄摇头,“不喜欢啊。”
沈望倒是挺好奇,“怎么会呢?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姑娘最喜欢追星了吧?”
沈妙妙道,“可我是个例外啊。”
“有的人喜欢追星,我当然不能讲人家不好,单纯从我的角度来分析,我觉得追星太容易消耗感情,明星都是包装起来的人设,他现实生活中又不是这个样子,我不追求虚假的东西。”
而且。
沈妙妙给沈望嘴里喂了一颗最甜的葡萄,“根本没有一个明星能比我爸爸还好看,看他们还不如看你呢!”
沈望噗嗤笑了,被鹤某人搞坏的心情立刻得到修补,而且滴水不露。
沈妙妙差不多十一点就寝,沈望给她的屋子里早熏好蚊香。
沈妙妙说,“爸爸的香味很神奇,感觉蚊子从来都不叮我,全部绕开走。”
沈望拍拍她的腰侧,替女儿拉好蚊帐,安静地退了出门。
今夜注定是难眠的一夜。
沈望坐在花架下看了半小时的星辰,肚子里的宝宝禁不住困了,他也趁着浑身困乏,进自己的卧室去睡觉。
谁知院子墙头忽然冒出一具人影,应该是怕自己突然出现,会令沈望心生恐惧,所以小声喊着,“沈望!”
沈望怎么可能听不见人叫他的名字,下意识从屋子里提出扫帚,走到围墙附近能看见对方的距离,指着某鹤道,“你是不是今天没被打爽?”
鹤爵一夜给他发了不少信息,完全石沉大海,他现在心如刀割,肝如沥油,坐立不安,很难不顶着风险,出现在这里。
还用如此狼狈又可笑的方式。
沈望原本是打算再给他一顿暴击的,不过他隔着庭院内昏暗的灯光,发现鹤爵的面颊侧带着一道青紫色的痕迹。
打人不打脸,若是真的打了,一定是因为乱中手误。
尤其鹤爵的右臂被绷带吊着,应该刚从医院回来。
沈望这才回忆起自己的打狗棍法敲过不少欺负自己的坏人。
不过鹤爵并不无辜,他才是最大的坏人头子。
沈望将扫帚丢开一边,冷幽幽望着站墙头的鹤爵,“有屁快放,我要睡觉去了。”
鹤爵提起能动的左手,摁住突突发疼的太阳穴,强行抑制内心的糟乱与痛苦。
“真的是我间接害死咱们的女儿吗?!”
“沈望,这件事绝对不能有任何差错,假如真的是我的话,我立刻把命赔给妙妙!”
沈望才不稀罕他的烂命,言道,“所以我才故意让你来破坏妙妙跟萧诼之间的事情,即使你有罪,去找萧诼发泄吧,我这边已经报复完了,没什么可跟你多说的!”
鹤爵依旧不死心地解释,“这世界究竟是一本什么垃圾小说?我就是天下最混账的混账,怎么可能会去伤害自己的亲生骨肉?”
“难道,我就不怕遭报应吗?!”
你有报应啊,时候未到而已。
沈望说,“我到京城那夜做的梦,你找来的保镖在破烂的屋子里为难妙妙,妙妙都快生了,你的那些走狗还不依不饶,说鹤先生不喜欢男主跟鹤若妍在一起,要妙妙供出男主的藏身之处。”
不说还罢。
沈望的眼泪彻底兜不住了,指着鹤爵流泪道,“你害完我的女儿,还想来害我肚子里的,鹤爵,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比你更加残忍的存在了。”
“我跟你,想想还是算了吧,我们无缘无分,根本无须强求。”
“等等!”鹤爵显得焦急万分,“你先不要擅自下定义,你说你做梦时发现我们的世界是一本狗血小说。”
“然后呢?你梦见的剧情彻底没有发生,你怎么能用小说剧情,来判定我有死罪呢?我发誓不会这样对我们的孩子!!”
等等!
鹤爵道,“你说什么?鹤先生?”
“整个京城的人,人人尊称我爵爷,没有人敢乱叫我鹤先生的。”
说着。
鹤爵掏出手机,给鹤若妍的父亲打了一通电话,语气冰冷到仿佛没有人类情感,“鹤三少,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们两家再无来往。”
沈望:“”
“!!!!”
鹤爵说,“我跟我二哥、大哥全部都断绝亲戚关系,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沈望:“”
“你先下来,可能这剧情有BUG。”
鹤爵才不管。
两人正纠结着究竟是要跟哪个鹤家亲戚断绝关系。
沈妙妙迷迷糊糊往院子喊道,“爸爸,你大半夜的不睡觉,在院子里说什么呢?”!!!!
沈望用手一指鹤爵,叫他快速消失,自己则假装打着哈欠,往屋子里去稳住女儿道,“没什么,你睡糊涂了,爸爸是睡不着,在院子里瞎转悠呢。”
然后,隐约听见鹤爵踩着的高梯子似乎没撑住劲儿,连人带梯子翻倒在地,还有人类痛苦的闷哼声。
第54章 两个老父亲
第二天一早, 家里的破铁门就被人敲个没完没了。
沈望勤奋了十几年,每天准时起床去码头进货的人,因为怀了孕身子变懒了,所以也就没正常出门。
不过他若是不起床的话, 女儿就得去开门。
沈望踏着拖鞋走出卧室, 沈妙妙也同时带着耳机出现。
沈望惊奇地问, “你怎么没睡懒觉?”
沈妙妙将耳机摘下来,“我正在备考11月份的BEC中级, 每天早晨做点听力练习。”
“BEC是啥?”沈望完全听不懂这高级词汇, 不过一听就是很牛逼的感觉。
我女儿真是太优秀了。
沈妙妙解释, “爸爸, BEC就是Business English Certificate,是商务英语的缩写。”
哦。
沈望立刻来了兴趣, “难道我的宝贝将来想做生意?”
沈妙妙笑了, “多项技能多条路嘛, 我也想尽力找到好工作,为你分担一部分。”
“感谢老天给我这样优秀懂事的乖女儿,我现在就去给你弄早点,咱们今天吃得丰富一点。”沈望笑着打量掌上明珠。
沈妙妙说, “爸爸, 门口敲门的人手快断掉了吧?”
哦哦。
沈望又不开心起来, 真是讨厌,哪个讨人厌的家伙大清早跑来打扰他的宝贝女儿学习。
嘟嘟哝哝去开门。
结果大铁门外站得居然是右手臂吊起绷带的鹤爵。
鹤爵今天穿得异常隆重, 高级定制的深蓝色西装紧紧包裹颀长的身姿,遍体洋溢出矜贵奢华的气质, 尤其头发也用摩丝抓得极其有型,看起来完全不像是来敲他家破门的, 而是足以登上T台的模特。
沈望睡得头发都蓬乱了,人也懒洋洋的,抬头凝视着金装玉裹的优质男人,言道,“先生,你恐怕走错门了?”
鹤爵则照着他的脸颊。猝不及防地亲了一口,“别想跟我假装不熟。”
而后大咧咧往屋子里走。
沈望吓得三魂丢了六魄,尾随鹤爵低声警告,“你在做什么?你往哪里走?!快出去呀!”
鹤爵已经快步走进屋,毫无避讳,与沈妙妙笔直地对视三秒。
沈妙妙:“鹤先生?”
鹤爵道,“沈小姐不知道有没有空,我想跟你商议一件重要的事情。”
沈妙妙瞧他意气风发,不像是捉弄人的样子,禁不住问,“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怎么敢让鹤先生来跟我谈什么商量。”
沈望原本扯住鹤爵的西装后面,但见沈妙妙的目光飘来,双手举起道,“我不认识他!”
鹤爵瞬间被气笑。
沈望又叉腰盯住俩人,“你们俩什么时候背着我互相认识的?”
“鹤爵!”
是。
鹤爵当着沈妙妙探究的视线,一把搂住沈望的腰,亲昵又不失风度道,“我想请沈小姐同意,我和你爸爸的婚事。”
沈望用拖鞋狠狠地碰触鹤爵的真皮皮鞋,用嘴角挤出满满地抱怨,“你在讲什么蠢话,谁要跟你结婚呀,不要再添乱了,快点走吧。”
沈妙妙则显得分外平静,这一点上她是活生生地继承了鹤爵的优秀基因,敌不动我不动,敌动我也不动。
冷冰冰问,“据我所知,鹤先生是京城鼎鼎有名的大富大贵人家,平常的追求者早已经把鹤家的门槛踏破了吧?”
沈妙妙看了眼沈望,沈望感觉她这犀利的眼神分外眼熟。
不对,这类眼神的正主此刻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沈妙妙一把拉住沈望的手臂,给人拉到自己的身后,气势逼人道,“我讲这话并非在说我爸爸不如那些人,而是我的爸爸实在太珍贵了,尤其是对我来讲。”
“所以鹤先生若是想结婚的话,随便去那些预选人里大抓一把,我的爸爸没有参加豪门婚姻游戏的爱好,这边恕不奉陪了。”
鹤爵肯定不会轻易放弃,他昨晚彻夜思考,分明沈望就是他的爱人,为什么要躲着沈妙妙搞地下活动?
他们又不是在偷情!
况且,沈妙妙也是他的亲骨肉,不应该让女儿像对待陌生人一样对他。
他也希望女儿祝福他俩。
鹤爵说,“妙妙,你误会了,我这辈子只爱过一个人,那就是你的父亲沈望,我来询问你的意见,是因为我也必须要尊重你,你是沈望的宝贝。”
也是我的。
沈妙妙轻笑一声,朝沈望问道,“爸爸,这个人好奇怪啊,他居然说他爱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刚刚?昨天?还是很久以前?”
“假如说是很久以前,那这些年他在京城吃香喝辣,八面威风的,可曾有想起过你一星半点?可曾派人找过你的踪迹?有没有在这十几年里主动问过你,究竟是怎么过日子的?又有没有关心你,是怎么艰难求生存的?”
本来不打算激动的,小姑娘的城府终究是有点稚嫩,忍不住吸了吸鼻子,“我不同意你再来追求我爸爸,这就是我的决定。”
沈望最见不得女儿难过,即使沈妙妙比一般女孩子更加坚强,只要情绪中有一丁点儿的波动,便会成百上千倍地传递向沈望。
沈望承认自己有时候是挺没有什么出息的,眼眶极快地泛了红,肚子也微微有点坠痛感,可能肚子里的小豆芽也不怎么开心。
鹤爵不能用白寒书的罪名,将这些问责全部抹平,他自己也有做得很不对的地方。
“是的,妙妙你讲的很好,这些确实是我最大的错处,我承认。”
“但是我的前半生已经积累了很多的错误,如果我不能用余下的半生将这些错误一一改正,那我也不配站在你的面前,讲这些可笑的誓言。”
鹤爵拉住沈望的手,眸中尽显真挚的深情,“我绝对不是想补偿你爸爸,我是想认认真真地跟他共度余生。”
感觉女儿并不信任自己,鹤爵准备再表明一下态度。
不过,等等。
鹤爵仿佛从沈妙妙的话外音中,抓到一丝隐藏的小尾巴。
“不对,为什么你能准确的说出在十几年前,我辜负了你的爸爸?”
鹤爵凝视沈妙妙的目光犀利至极,“你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了,张嘴说话肯定不是胡说,你”
沈望也二丈和尚摸不准头脑,转而看向沈妙妙。
沈妙妙的小脸瞬间变得通红,双腮微微气鼓,不一阵又转变为青白,失色得厉害,也极不正常。
好吧!!
沈妙妙突然大叫一声,“好吧,我也不伪装了!”
她用纤纤细指指向鹤爵,“我早知道你是谁,鹤先生!”
这句话乍听没什么毛病,实际上仔细回味一番,隐藏的信息量达到惊人的程度。
沈望作为三个人中反应最慢的,也在下一秒明白了沈妙妙究竟在说什么?
“这怎么可能呢!”沈望抱住肚子,难以置信地摇摇头,他知道女儿比平常孩子要聪明许多,可他似乎遗忘,女人敏锐的第六感也同样是一种锋利的锐器。
“妙妙,妙妙你!”沈望拉住沈妙妙的手,“你怎么可能知道”
我是个会生孩子的怪物?!!
“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沈妙妙反手抓住爸爸冰凉的指尖,“你肚子上的疤痕,我的出生证明,你梦里哭着喊姓鹤的名字,而且你也从没有重组家庭的想法,更不喜欢女性!”
能够翻找出来的细节太多太多!
沈妙妙道,“爸爸,我和你一直都生活在一起,我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亲近你,最懂你的人啊!”
“我是从爸爸的肚子里生出来的,我小时候说过,爸爸的肚子里有好吃的、好玩的,我从小就知道这一切!”
瞒不住,瞒不住,根本瞒不住!
沈望的内心先是一阵强烈的窒息,生怕秘密暴露的那一刻,在女儿的心底便宣判了他的死刑!
爸爸是怪物,爸爸是一个能怀孕,能生孩子的怪物!
这过度的忧惧仿佛捆绑的绳索,狠狠地勒住他的咽喉,使得沈望在逐渐窒息中眼冒金星、天旋地转。
他真的不能失去沈妙妙,即使如今失去鹤爵,也没有什么感觉,但是在女儿的心中,他必须是最值得依靠,顶天立地的存在。
在女儿说出隐藏多年的秘密时,沈望迎来的并非是宣判,而是彻头彻尾地解脱。
这突如其来的疏松感、轻快感、解脱感迎面扑上心头,使得他的情绪经历大落大起,也等同于给人致命一击。
沈望悲极生喜,眼前的金光更是蒙起一层浑浊的烟霭,等他想紧抓女儿的小手时,人已经彻底虚脱地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
沈望压抑在心底十几年的磐石,才一点一块地移开,令他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黑沉沉的眼帘中也慢慢渗透进光明。
沈望摸了摸鼻子,原来他的脸上挂着吸氧装置,人还眩晕得不像话,已经张嘴喊着,“妙妙,妙妙”
鹤爵一把握住他的手,不让他随便拨开吸氧装置,小声解释,“你是最近休息不好,怀孕了还疲于奔波,营养也没好好跟上。”
沈望摇摇头。
鹤爵道,“女儿很好,她并没有情绪激动,现在人在外面,我去把人叫进来。”
沈望点点头,又说,“都怪你。”
鹤爵帮他掩了掩被子,“是,全部是我的错,妙妙不喜欢我是正确的,无论多少年,我会弥补。”
“可是,我们不能永远隐瞒孩子,我们隐瞒地越久,对孩子来讲才是一种残忍。”
“这个坏人彻底由我来做,你不用担心。”
鹤爵摸摸他的脸,又轻柔地抚摸了一下沈望的腹部,叫他再睡一会儿,等营养输完他们就一起回家。
鹤爵安顿好沈望,转身出门去找沈妙妙。
沈妙妙刚和徐美珊了解完沈望的情况,一张小脸带着几分愠怒与冷然,等着事情的正主显身。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鹤爵伸手抓乱了头顶的发丝,又微微整理了一下,走到沈妙妙面前道,“你爸爸没什么大碍,不用太担心。”
沈妙妙啧了一声。
之前还伪装成乖乖女,跟鹤爵有来有回地打了几轮太极,现在纸窗户已经被捅破了,也没有必要再伪装自己。
对,就是那种纯天然的厌恶情绪。
沈妙妙双手环在胸口,一副高高在上的质问语气。
“你是不是没有生理常识?”
嗯?
鹤爵明显感到对方的冒犯,不过是自己的女儿,暂且忍耐一下,现在的家庭情况正处于分崩离析,需要更多的爱和耐心来修修补补。
他活真么多年,爱好像并没有很多的样子。
沈妙妙越想越生气,可是越生气才越容易令人感到冷静。
“你跟爸爸做那种事,完全不戴措施的吗?”
难以理解这些脑残的男人,当然绝对不包括他爸爸。
“你是不是故意的?”沈妙妙问,“你是不是知道爸爸能生孩子,故意弄个牵绊出来,套住他?”
“真卑鄙啊。”
鹤爵打断道,“我并不知道沈望能生。”
而且,让亲生女儿来讨论两个老父亲为爱鼓掌,是不是很不妥帖?
沈妙妙闻言更是难以置信极了,“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这种事情很显而易见吧?动动脚趾也能想清楚,好吗?”
第55章 二宝在肚子里盯着呢
鹤爵还真是被气笑了, 倒是没有跟沈妙妙生气的念头,只是颇为讨嫌地回了一句。
“我若是前些年感受到你爸爸能生的话,现在的你,早就被我训练成一只真正温顺的淑女猫了。”
啊?猫??!
沈妙妙才是真心要翻脸了, 面前这位是什么品种的老不羞?!居然还觉得, 有朝一日能用父亲的名义压制自己一头?
他配吗?
沈妙妙冷冷地笑了声, “恐怕你还真不好有这样的机会,鹤先生。”
鹤爵亦冷然地颔首示意, “我一向喜欢迎接挑战, 沈小姐。”
哼。
俩人的目光兵刃相接之后, 沈妙妙突然跑了起来, 等鹤爵有所反应的前一秒,小姑娘快如闪电, 滋溜钻进病房, 反手锁了门。
沈望被关门声惊醒, 眨巴眼朝向女儿,忽然有点成年人难得的害羞,但也因为女儿的救赎,感到无比的幸福。
人真是一种充满各种矛盾的复杂体。
沈妙妙先去看了眼他手背间的输液器, 谨防针头从皮肉间穿刺, 而后问爸爸还感觉头晕吗?
沈望羞愧的点委实太多, 例如到了他这个岁数的人,极少数还会有生育的想法;例如他一个六尺男人居然还能生育。
还例如:他去京城是提防女儿被渣男骗身骗心骗怀孕的, 结果恰恰相反,是他被鹤爵给弄怀了, 还灰溜溜地滚回来。
沈望:“”
沈望偷偷摸了一下腹部,有点犹豫道, “其实我跟鹤爵之间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两个纯属意外”
“假如宝贝介意的话这个孩子可以”
“可以什么?”沈妙妙在鹤爵面前趾高气扬,反倒在沈望面前心平气和,两张面孔切换自然。
“你们打算当作没有这回事?没拥有过肚子里的宝宝?在我不知道的时候,背着我偷偷把这孩子处理掉?”
“不是处理。”沈望咬了咬嘴唇。
沈妙妙道,“肯定全部都是姓鹤的提出的坏主意!我当初第一眼看他就不像是个善类。”
坐在病床一侧,用手抚摸着沈望苍白的面颊,“爸爸,你知道流产对身体其实也会有损伤的吧?”
“既然怀了,那就生吧。”沈妙妙换成释然的微笑,“我和爸爸可以一起努力抚养它长大,无论是弟弟或者妹妹,但凡是爸爸生的,我都超级喜欢。”
“而且,我想,只要是爸爸的孩子,都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天使,虽然我一个人很幸福,但是多一个人,我们会一起分享幸福,也会一起来爱你的。”
不知怎么的,沈望感觉自己再一次被女儿救赎,他虽然总在强调自己是一个宠女狂魔,但更多时候,女儿也在反过来宠他。
病房的门适时被敲响,传来护士的柔软细语,“您好,我来给病人测量一下.体温。”
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
沈妙妙打开门,护士的前面站着纹丝不乱的鹤爵,有外人在场,沈妙妙肯定不会乱讲话的。
俩人又是一阵目光对射,火光电石。
护士替沈望拔掉手背的针头,鹤爵上前帮他摁住,避免针孔回血。
沈望说,“没关系,这种小事,我自己就好。”
鹤爵道,“刚说了,你最近操劳太多。”
沈望:“摁个棉签而已,不算累啊。”
沈妙妙:疯狂翻白眼。
鹤爵驾车给父女俩人送回家去,沿路上鹤爵一个人坐在主驾驶,父女俩有说有笑地坐在后排。
很难融入感+1
沈妙妙像是故意要找他的不痛快,微笑道,“我和爸爸决定,要一起抚养肚子里的宝宝。”
鹤爵闭嘴不接。
沈妙妙继续说,“可是我现在仍然处于上学阶段,没有很多时间悉心照顾爸爸,而且他这种身体情况要生出健康的宝宝,除了营养跟上,医疗也必须要跟上,这样我才能放心。”
是,沈总
不对!!
这一切与鹤爵的担心决然不同。
鹤爵以为的沈妙妙:知道自己是亲爹,发疯大叫!知道俩爹又造出来一个新生命,疯狂咆哮,知道俩爹经历十八年岁月沧桑,依旧死灰复燃,重浴爱火,势必摧毁一切,做断情绝爱的覆灭圣手。
实际上的沈妙:冷静、从容。
甚至隐隐中有点憋着大招之后前,先算计你几把的小狡黠。
但是女儿也在看见沈望住院的情况下,聪明地做出了退让。
当然,只针对沈望。
沈妙妙道,“我决定和鹤先生轮流照顾爸爸。”
都已经开始下决定了吗?
“我正好放暑假,先照顾爸爸一个月,等我回京大的期间,就劳烦鹤先生操心。”
“我算了下日子,寒假之后,爸爸临产差不多是二月,我们一家三口的生日居然都在春天,真是不错。”
一家三口里肯定是没有计算鹤爵的。
鹤爵简直被某些小聪明的算盘精到了,他这辈子做生意的唯一准则便是,没有绝对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小姑娘为什么没有去学金融,简直屈才。
鹤爵想了想,便真得问道,“沈小姐学习成绩一向名列前茅,有兴趣到国外留学吗?”
他居然如此着急得打算除掉我?
沈妙妙双手环在胸口,“先不说这个,我爸爸原本计划不再做鱼店的生意,准备开一家饭店的,现在计划全毁了,你应该感到自责。”
鹤爵掀起眼帘看了一眼沈望,沈望夹在两人之间的明争暗斗中,显得颇为无奈。
但不难过。
足以见得妙妙这孩子确实懂事,凡事都先以沈望的心情为主,他作为沈望的爱人,这一点上完全被女儿比了下去。
深刻检讨一秒钟。
鹤爵道,“你爸爸是自由的,如果他希望我能在事业上对他有所帮助,我会极力做到最好。”
沈望终于找到了讲话的机会,赶紧插嘴道,“我有手,不需要你帮忙。”
鹤爵将两人载到家门口,沈妙妙下车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阻挡住对方下车,并提出要求道。
“之前已经说定了,爸爸在暑假期间由我照顾,鹤先生这段时间应该也被叨扰很久,快点回京城吧,这边就恕不送客了。”
鹤爵:“赶我走?”
沈妙妙挥挥手道,“一个月后,我会将爸爸亲自送到鹤公馆。”
鹤爵思索了片刻,“那我想跟你爸爸道个别,沈小姐不可能连这种小事都不同意吧?”
沈妙妙啧了一声,转身走了,留下两人的独处空间,不过鹤爵耳朵灵敏,似乎听见某人偷偷给他下了定义。
黏黏糊糊。
鹤爵头顶起被亲生骨肉嫌弃的名头,稍微抱了抱沈望,禁不住许久没有认真汲取对方体香的念想,又将头部掩埋进对方的脖颈。
“之前的打全白挨了。”
沈望想起自己抡起笤帚打他,下手确实怪重的,怀着担心问,“你的胳膊怎么样?”其实早晨一见面就打算问来着,怎么昨晚上还吊着绷带,今天早晨连绷带瞬间拆掉了?
鹤爵道,“你女儿太厉害了,我怕一条胳膊拧不过她。”
其实浑身疼得要命,从梯子上跌下来时还闪到了老腰,不过沈望突然晕厥的时候,他就彻底忘记全部伤痛。
现在女儿嫌弃他,用好听的话逼他快走,鹤爵又不能不同意。
沈妙妙这小棉袄只负责给沈望保暖。
沈望其实也摸不透女儿内心究竟是什么打算,不过他从小便像是一只小狗,只要能咬住尾巴尖那一点点的幸福,完全能快乐地度过一天。
四舍五入,沈妙妙算是勉强接受了鹤爵的存在吧。
不然还能怎么样?
难道要搞得妙飞鹤跳不成?
“总之,女儿不算太排斥你。”沈望也实在找不到更好的解释,“肚子里的宝宝也应该很开心。”
他抓住了鹤爵的手,放在自己的腹部,两只手掌锲合地叠加在一起,积蓄了全部的热量。
鹤爵凝视他的一举一动。
沈望道,“我想生这个孩子,不仅是因为妙妙的原谅,也不仅是因为你,我想多给自己创造一个家人。”
他的眼睛亮晶晶的,以至于鹤爵再不忍心说任何忤逆他的话,微微点头道,“好,我在九月的京城等你。”
沈妙妙进屋后,早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单手紧紧攥住窗帘的一角,内心积攒的恼怒全部发泄在手中的布料上。
朝向那个抱着爸爸的不要脸的家伙,隔空挑衅道,“等我顺利毕业了有你好看!”
沈望第二天起床,沈妙妙已经将香喷喷的粥饼出锅,摆在漂亮的瓷盘中,还给爸爸专门温好牛奶。
沈望大喜过望,又忍不住建议说,“不用太照顾我,你每天早晨起来不是还要学习吗?我自己弄早点就好。”
话是如此,沈望还是高高兴兴地跟女儿享用了一顿丰盛的早点。
沈望说,“午饭你就不要管了,咱们中午下馆子,把你朱叔叔和宋叔叔都请上。”
沈妙妙说,“行,今早我陪你一起去鱼店帮忙。”
沈望其实挺不想让她去的,鱼店又不是什么好地方,脏兮兮乱糟糟的,生意忙起来连个坐的时间都没有。
可是,这就是他和沈妙妙赖以生存的环境啊。
他还记得自己刚开始杀鱼,沈妙妙被他放在一旁垫了垫子的圆桶里,沈望一边要笑着接受各种顾客地挑剔,还要照料桶里的妙妙,眼睛一点也离不开女儿,担心孩子被人给抱跑了。
后来妙妙再大一点,沈望就给她买一双小雨鞋,让她在充满腥臭环境的鱼店里帮点力所能及的小忙。
沈妙妙长得水灵可爱,甚至帮沈望招揽不少生意,也出主意赶走不少故意找茬的客人。
沈妙妙从小闻惯了沈望的香味,同样也浸润了不少腥臭的血腥味。
沈望和沈妙妙两人一并走到大广福菜市场,沈望停驻在市场门口,忽然不走了。
沈妙妙问,“爸爸怎么了,很不舒服吗?”
她上网专门查过怀孕的资料,像爸爸这种怀孕初期的人,再加上频繁的孕吐,生活作息的混乱,情绪难以自控,需要耐心引导。
沈望说,“总感觉自己像做了一场极其漫长的梦。”
这梦又黑又长、又可怜又无助、又臭又辛苦。
不过他转身摸了摸女儿的头,沈妙妙的发质极好,乌黑油润,被晨光抚照时会漫散出一层金光。
我的救赎,我的希望,我的前半生。
沈妙妙被爸爸突然摸了头,心情挺开心的,抱住沈望的手臂道,“快进去吧。”
正说着,好兄弟龅牙朱和宋思聪喜滋滋地出来寻找他。
龅牙朱看见沈妙妙时眼前一亮,大喊道,“妙妙宝贝,什么时候回来的?大城市就是养人啊,怎么变得更漂亮啦!”
沈妙妙甜甜叫他一声,“朱叔叔,宋叔叔。”
听得两个老兄弟心情大好。
宋思聪挺担心沈望的,“你最近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鱼店一阵子开门一阵子关门,再好的生意也会被搞臭。”
沈望不好意思说,“最近身体不太舒服,准备再干一个月,想再休息一段时间。”
两个兄弟立刻问他究竟哪里不舒服,沈妙妙帮着爸爸打圆场,“其实主要是我一个人在京城上学,爸爸总牵挂我,心里担心的事情太多了,打算暂时关了店之后,去京城陪陪我。”
“嗯。”龅牙朱仿佛能理解这种幼稚的做法,“确实像你爸爸这种女儿奴能做出来的事情。”
沈望瞬间红了脸,一方面也是因为愧疚,向最好的兄弟撒谎。
可是再过两个月,他的肚子就藏不住了,到时候好兄弟会更担心,以为他是不是肚子里长出了瘤子。
宋思聪终究是要稳重一点,言道,“反正你也早计划要开饭店,趁早把铺子盘出去也不错。”
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对了,你现在往出盘店正是很好的机会。”
“就在昨天,听说有位大老板把大广福给收购了,而且要把房租降到了全城最低,差不多就是这两天的事情,现在已经有人挤破头想进市场租店面了。”
什么?房租要减到全城最低?这不是赔本吗?
沈望还没转过弯来,沈妙妙已经明白是谁做的好事。
可是她偏不说,哼。
九月说到及到。
沈妙妙不禁惆怅地凝视日历,淡淡地忧伤着,“开学恐怕是每一个学生难以承受的噩梦吧?”
沈望笑着拧了她的耳朵尖,“难道学霸也会有不想上学的时候?”
“主要是不想把爸爸交出去嘛!”
沈妙妙坐飞机的时候还挺开心的,不过两人一下飞机,接机口远远地就看见某个焦急的身影时。
公主的微笑消失了。
鹤爵不顾形象,一把将沈望搂进怀里,其实如果女儿没有死死瞪着他的话,鹤爵也想展臂抱住女儿。
一个月不见,沈望似乎微微地圆润了一点,看来跟女儿独自相处就是不一样,连呕吐的次数也在减少。
鹤爵问怀里的人,“什么东西在顶住我?”
沈望禁不住面红耳赤,小声说,“是肚子啦。”
鹤爵想摸一把,被沈妙妙一把擎住手腕,淡淡警告道,“公众场合,鹤先生是不是应该注意一下形象?”
咳咳咳。
鹤爵说,“我们先回家吧,一切我都安排好了。”
沈妙妙自然而然地挽住爸爸的手臂,将亲昵地两人隔开,并且稍微领先鹤爵一点。
鹤爵早已将小姑娘的小心思看透。
不,应该说,沈妙妙的小计划,鹤爵忽然之间明白。
怪不得女儿偏偏要独自照顾沈望一个多月的时间。
鹤爵隐隐感受了一下沈望顶出来的肚子幅度。
沈妙妙是担心鹤爵趁爸爸还没有显怀,还能继续做点什么可耻的事情。
现在完全没机会做啦?有二宝盯着呢。
一想到小孩子终究是小孩子,何况跟萧诼也没怎么谈过恋爱,终究是稚嫩着呢。
她怎么可能真的懂男人?
第56章 你也不要太爱他啦
全京城鼎鼎大名的爵爷继续充当司机的角色, 为了家庭未来的和谐,暂时牺牲自我,感天动地。
鹤公馆四周新添置了不少花草树木,将北面的小花园改造成小桥流水的造景, 路面重新铺了一遍, 保证洁净与整洁。
沈妙妙跟沈望下车, 重新打量了一遍鹤爵的宅邸,上次来时光线昏暗, 看得不是很清晰, 这次倒是感觉蛮震撼的, 有钱人家果真财大气粗, 并不是从建筑方面体现的壮观,而是从细枝末微处透出来的精致。
以小见大。
还有一位站在庭院中迎接他们的和蔼老先生, 正悄悄地抹眼泪。
沈望担忧地问, “赵管家这是怎么了?你是不是乱骂人了?”
“冤枉, 我从不骂人,只会开除人。”鹤爵抓住他的手轻声安抚,“只是真情流露而已。”
赵管家远远看着这和谐的一家三口,尤其是沈妙妙的模样, 简直就是自家少爷的翻版。
人的视觉也是一种很奇妙的存在, 若是认定了两个事物之间的联系, 便会越看越像。
上次沈妙妙跟学校辅导员进门,赵管家只是依稀觉得眼熟, 但不敢多想,避免给少爷引来误会。
这下好了。
赵管家得知少爷居然已经有了这么聪明漂亮的女儿, 而且还有第二条新生命等待降生。
除了喜极而泣,完全无法诠释他此刻的反常举动。
沈望说, “那就不要过去了,免得他尴尬。”
“不过去他才会生气。”鹤爵拉着沈望走向赵管家,赵管家连忙换成排练好的微笑,言道,“沈先生的房间早已经准备好了。”
“还有我们的小小姐。”
沈妙妙完全不想承认自己是鹤爵的孩子,不过她还是很有礼貌地叫了声,“谢谢赵爷爷。”
赵管家愈发绷不住眼泪了。
沈望不好意思地抱了他一下,靠近赵管家的耳畔,轻声抱歉,“以后还请您多多关照。”
沈妙妙开始细致地打量这栋三层的小别墅,总感觉内部装修换了一下风格,低调简奢的家具装饰都换成了沈望会喜欢的模样,突出了房屋的生活化,有棱角的一律换成圆角。
鹤爵先领着两人看了婴儿房,距离沈望的房间一墙之隔,内部采用柔和的橘黄色,无论是男宝女宝都很合适。
鹤爵道,“婴儿用品、床具全部等你们来,让你们俩挑选,我这边只是先装修的屋里,都是采用环保材料,平常多通风晾晒,明年二月份宝宝就能安心入住。”
鹤爵又领着人去看沈望对面的房间,面积直接大出四五倍,有学习空间,还有每个女孩子都超级喜欢的奢华衣帽间,床具是公主床,铺垫得都是鹅绒,松软得像是云彩。
不用讲,这房间应该属于谁。
沈妙妙努努嘴,“我住校。”
鹤爵道,“也不能永远住校。”
沈妙妙道,“我准备自己攒钱买一套新房。”
鹤爵道,“人永远不会嫌弃房子多,是吧?”
沈望也不敢怂恿女儿进去瞧瞧,只能转移话题说,“今天机会难得,我亲自下厨给所有人做一顿好吃的。”
鹤爵这辈子还没尝过他的手艺呢,即使不忍心让沈小望做家务,假装配合道,“我也去帮忙。”
俩人这一次倒是很有默契,跑得飞快。
沈妙妙看了眼二层的所有房间,心里肯定是满意的,毕竟全京城也只有鹤爵能给爸爸,以及未来的宝宝提供这种等级的生活条件。
沈妙妙心中小声发誓,先委屈爸爸和宝宝在这里住着,等她毕业找到工作,立刻能把俩人救出去。
沈妙妙才不稀罕看某人给他堆砌的金屋,慢悠悠转了一圈,发现鹤爵的书房门正大敞着,窗户外吹来了一阵秋风,将书桌间的东西吹乱了。
沈妙妙主动过去将窗户关上,避免初秋的凉风把书桌整个掀乱,又将翻开的部分收拾一下。
她并没有偷窥别人物品的习惯,眼神扫量地很快,收拾完就离开,走了两三步,发现地面落着一张纸。
一般她是不会随便乱看的,可是这张纸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完全出自于沈望之手。
沈望的字迹简直太好认了,因为很丑。
哈哈哈。
沈妙妙小时候请爸爸在考试卷上签名,沈望每次签完,老师都会提醒沈妙妙,小孩子不要自己签字,而且你还拿了满分呀!?
认出爸爸的字,沈妙妙下意识多看了几眼,上面写着:
乐康LTZ——余朗文——余疏影
华旗银行——罗梓晨——罗兮玉
光伏制药公司——王文浩——王婷婷
隆泰电网有限公司——鹏宇——鹏美嘉
看起来完全属于华国最富有的那拨人,和家里的千金小姐。
沈妙妙将纸条重新摆回桌面,显得心思深沉。
难道说,这纸上的女生全部是大型后宫选秀名单?
鹤爵?
或有可能,毕竟鹤爵已经三十好几的老男人了,皇帝不急太监急的,鹤家怎么也得给他挑好一群来选。
沈妙妙顿时觉着这些女生好不幸,从小生活在富贵人家,到头来还是要被更有钱的挑剔。
“所以只有做人上人,才能更好地掌控命运。”沈妙妙清亮的眼神中透出一股从未有过的犀利感。
“我的命运必须得靠我自己说了算。”
下楼去找那两人,结果发现两人根本没有做饭,厨房里热辣滚滚,比同时开了十几个天然灶炉还火热。
沈望被抱在中岛台坐着,两条腿都不知该往哪里摆,只见拖鞋挂在足尖摇摇欲坠,一只早不知掉到哪里去了。
鹤爵忘情地攻占他的嘴唇,两人弄出的水声十分黏腻浓稠,彼此的气息仿佛都化作流淌的液态,击打出甜丝丝的波纹。
沈望说,“不要再亲了,女儿要下楼了。”
鹤爵道,“我们是合情合理的。”
沈望笑了笑,“可我们不是合法的。”
鹤爵道,“现在还有点时间,民政局还没关门。”
沈望抱住他的背脊,用莹润的下颌戳他的胸肌,面颊粉嫩泛红,一双秋水剪瞳泛起柔情蜜意,被高大的男人控制在无处翻身的空间内,弱小且无助。
鹤爵还要吻他,轻轻啄着沈望的唇珠。
沈妙妙佯装没看见,重新走到楼梯口,朝门外喊着,“请问厨房怎么走,房子好大,我好像有点迷路了。”
鹤爵快速将衬衫拢进西装裤,微微抚平了褶皱,还将沈望的衣服纽扣系好,遮掩住一连串的吻痕。
自欺欺人做完遮掩活动,鹤爵忽然笑了起来,淡道,“没关系,小姑娘不进来的,你不要慌张。”
沈望怎么能不慌张,他最好不意思在女儿面前丢脸,尤其是像个娇妻一样被鹤爵弄得头晕目眩。
鹤爵说,“你的体香,估计妙妙早已经闻到了。刚刚应该很浓烈。”
女儿只是在提出抗议。
沈望发觉沈妙妙说完这句话,确实没有走进来的意思,而是转身去了花园。
不由放松口气,拉起鹤爵的手腕狠狠咬了一口。
鹤爵像是不知疼痛为何物,叮嘱他,“你慢点咬,女儿走了之后,让你狠狠咬。”
晚餐吃得很丰富,沈望在厨房里狠狠操作了一把
咳咳咳。
赵管家也被邀请上了餐桌,几个人难得地围坐在一起,鹤爵还将酒窖中珍藏品取出来两瓶。
沈妙妙用筷子夹起一片新鲜翠绿的笋片,观察了两眼,又放在鼻子间详细地闻了一下,挑眉看向鹤爵,“这菜里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吧?”
鹤爵微微藏起了贴满OK绷的右手,言道,“你爸爸亲自掌得勺,很好吃的。”
说着还示范性自己尝了一口菜,脸上流露出非同凡响的表情。
毕竟是第一次尝到老婆做的菜,好吃。
沈望道,“放心吧,他只负责切菜,我负责烹饪,味道很好的。”
说着自己也尝了一口,下一秒抽出餐巾纸,连忙吐在纸巾上扔掉。
鹤爵以为他要孕吐,过来帮他递水。
沈望借机跟他咬耳朵,“不是叫你放一勺盐吗?你为什么放糖?”
糖吗?
鹤爵道,“我可能拿错了。”
沈妙妙露出一脸的了然,将笋片包进餐巾纸再悄无声息地丢掉。
鹤爵道,“没关系,我没有味觉,这菜我自己吃。”
而后,将甜到要命的清炒笋片拨进自己碗中。
晚上七点的时候,私人医院的张院长带着产科专家,专程来替沈望做产检。
沈望问鹤爵,“你要不要顺便测个血糖?”
鹤爵笑说,“我的肾功能很好,谢谢。”
又说,“这下子,你就不用专门穿女装去做产检了,我还有点怪想念的。”
“想念什么?”沈望换成方便穿脱的家居服,一脸迷茫地看向某人。
“你穿裙子的迷人样子。”鹤爵道,“妙妙那屋子里全部是进口高定女装。”
沈望立刻啐他,“你敢?我跟你拼命!”
沈望躺在B超仪之下,全家人都围过来看显示屏间的状况。
妇科专家指了一下黑黢黢的屏幕中央,一边详细讲解着,“这是头部,这是腿,这是手。”
胎儿发育得非常棒,能看见脊背处的小脊柱整齐得排列成一条清晰的线段。
沈妙妙道,“我家二宝终于不再是小黄豆芽了嘛,看起来跟我长得还蛮像的。”
鹤爵握住沈望的手,这也是他第一次直观地看到新生命的变化过程,内心充斥着无限敬畏与感动。
想当初他还建议打掉孩子,这件事绝对不能再提,让它沉下去变成秘密。
家里已经有一个女儿讨厌他了,假如再来一个,鹤爵可承受不起啦。
检查结束,沈妙妙扶沈望去花园转一圈散步。
张院长终于逮到机会,朝鹤爵表明了态度,“三少爷那边我完全没有走漏一点风声,尤其沈先生现在怀孕的情况,来得所有人更是签署了保密协议。”
三少爷就是鹤爵的三哥——鹤慈,这间私人医院是鹤慈开的,鹤爵也入了点股。
“三少爷还是很关心您哪,爵爷,他知道错了,每天都在懊悔中度过。”
三哥知道个屁。
鹤爵道,“好,我知道了。”
医院的一行人走了,沈妙妙不愿在鹤公馆住,执意要回宿舍休息。
沈望送她出门口,担心宿舍经过一个假期该落不少灰。
沈妙妙笑说,“放心吧,夏璇已经帮我收拾干净了。”
又道,“我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来看你跟二宝,你们在这边好好吃鹤爵的,不用跟他客气。”
沈望听见女儿直呼鹤爵大名,不禁担心这两人的关系更上一层霜。
沈妙妙突然抱住沈望,有点委屈道,“爸爸,你也不要太爱他了啊。”
多心疼心疼自己,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不要再流泪,也不要再晕倒了。
沈望理解错了意思,也抱住女儿宽慰道,“宝贝,我最爱你。”
第57章 第二只小猫
沈妙妙前脚刚走不到半小时, 鹤爵示意家里的佣人们可以先去休息了。
沈望回来之前,家里的佣人全部签了保密条约,不过一多半的人转移去打理鹤爵的其他房产,留下的人并不是很多, 保持在可控范围之内。
赵管家领着人一走, 鹤爵便缠过来问, “今晚打算怎么睡?”
什么怎么睡?
沈望打算找一件事情,来转移对方的注意力, 发现餐桌早已经被佣人收拾干净, 地面清理得光可鉴人, 屋子内纤尘不染, 最可恨得连盆栽的水都浇了。
只好说,“鹤爵, 你的佛珠呢?怎么好久不见你拿着它?”
你有空也多念念清心咒啊~
鹤爵哦了一声, 直接抱起沈望说, “你打算先跟我洗澡,然后再一起睡,Good Choice 。”
唔。
沈望喊道,“你说的每一个字都跟我讲的不一样!”
那就不用多说了。
鹤爵给人放进浴缸中央, 自己也大步迈了进去, 单手随便一挑加水器, 俯身跟沈望吻作一团。
沈望逐渐感觉自己被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从脚趾到腰肌, 再到因紧张而弓起的蝴蝶骨,而后是高高扬起的脖颈。
水位线越来越高, 将他整个人托浮而起。
沈望轻颤着说,“鹤爵, 你把衣服也脱掉吧。”
对方回应,“遵命。”
鹤爵搂住蜷缩在身边的沈望,两人一起沉淀在满溢着泡沫的浴缸中,入水口一直源源不断地注入温水,适宜的温度和宽阔的怀抱,弄得人心里麻麻痒痒的。
沈望用手指小心地划拨着鹤爵胸口的旧伤伤痕。
他之前怕极了这些创伤,如今只想更多地帮鹤爵抚平它们。
沈望的五官明艳绝丽,嘴唇因为过度的接吻微微泛着点肿,头发湿漉漉地沾在面颊两侧,仿佛刚从海中浮出的海妖,一点点地撩拨着成熟男性那点岌岌可危的自制力。
鹤爵问,“跟妙妙在家的时候,每天怎么洗澡?”
沈望懒洋洋地伸直了腿,“广城那边的天气闷热,每天稍微动一下就会出汗,随便站在淋浴器下冲一阵就可以了。”
他正狐疑鹤爵为什么问这些小事。
鹤爵已经逐渐露出狼尾巴道,“那老公给你今天好好做个全面清理。”说着,嘴巴沿着沈望的脖颈不停地摩擦起来。
沈望只得双手紧紧攀附在他的肩膀,避免自己坐不稳,滑进浴缸里去呛水。
说来好笑,沈望的出生地是北方,属于天生的旱鸭子,即使后来辗转到了广城做生意,也没有时间去学习游泳。
人天生对水是充满敬畏之心的。
鹤爵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负他,只能用自己的手来寻找平衡,转而伸出右手,紧紧抠住浴缸边沿,泛起粉的甲片不停在陶瓷间打滑。
鹤爵拨了拨他的心口,盯着沾了白色泡沫的红尖儿,问他,“这里每天不好好做清洁的话,将来二宝也会嫌弃的吧?”
沈望小声说着,我不能喂小孩子的,我没有。
其实他是撒谎,沈妙妙是吃什么长大的,他心里最清楚不过。
鹤爵认认真真地清理了很久,临了还故意咬住沈望滴血的耳畔说,“我的味觉好像有点恢复了。”
“怎么是甜丝丝的感觉?”
“不行,我再体会一下。”
沈望被他从水里裹住抱出来,已经是一个多小时后的事情。
鹤爵吩咐佣人提前铺了鹅绒垫子,沈望酥软的四肢百骸刚放上去,便沉甸甸地在云朵中央进去,显出一抹妖娆的身影。
鹤爵也爬过来,抱住他微微突出的腹部亲了一口,将嘴唇贴近雪白的皮肤,讲了一句,“里面的小宝宝,想不想现在立刻跟爸爸见个面?”
沈望简直怕了他,颤抖着手臂将人勾了过来,朝一脸坏笑的某人软道,“你正经一点,注意宝宝现在是有听觉的,你不要把它带坏了。”
“那不可能,我很小心的。”
鹤爵说着又亲了一口沈望的肚皮,下一秒两人如同两条滑溜溜的白蛇一般,彼此交缠到难以分离的程度。
鹤爵刚准备要跟小宝宝亲密接触,沈望的腹部中央,忽然鼓起来一个圆溜溜的小凸起。
沈望提高音量叫道,“你不要乱动!”
鹤爵立刻举起双手,“不是我,是二宝。”
沈望连忙微微侧了身,鼓起的腹部间那一个小圆包忽然移动了起来,如同鱼叼莲花转眼消失不见。
猛地,又在沈望的肚子里跳了跳,这次是很明显的胎动,绝对不是双眸产生的错觉。
沈望立刻想起沈妙妙的胎动也差不多是在同样的月份,胎动早通常是一个好兆头,表明胎儿在子.宫内的发育情况可能较好。
沈望也总从老人嘴里听说,怀女孩儿的话胎动就是要早一点,因为女孩天生灵巧。
沈望用柔软地手摸了摸二宝,像是抚平二宝的不高兴,轻声道,“不要气你爸爸,他只是太想早点看见你啦。”
二宝仿佛能听懂他的话,又乖乖去睡觉,再不跳来跳去了。
沈望将手转向鹤爵,也摸了摸他道,“你也乖乖忍一下,生完二宝再好好喂你,嗯?”
鹤爵趴在他怀里,有点不开心说,“现在这个家,只有老婆肯和我好。”
沈望噗嗤笑了,“孩子们会跟你熟悉起来的,就像你自己不也才做了几天爸爸,怎么可能一下子能做得跟我一样好?”
鹤爵同样笑了,“只有这一点我完全比不上你,拍马不及,好气呀。”
第二天鹤爵从外面搬运回来一个崭新的木质婴儿床,全程由他亲自搬运,完全没有借用他人之手。
沈望还挺奇怪的,“不是讲要让我和妙妙去选婴儿用品吗?”
鹤爵的理由是,“据说这个婴儿床是特殊木材磨制的纯手工品,散发天然香气,小宝宝睡在里面特别安心,像是睡在妈妈的肚子里一样,晚上不会起夜闹脾气,这样你也能睡个好觉。”
当然,价位也十分昂贵,木材据说是南太平洋岛的特殊树种,颇受当地土著岛民的青睐。
沈望觉得他是乱花钱,即使如此,他还是帮着鹤爵将婴儿床组装出来,小小的一张,造价就要十几万软妹币。
沈望:“其实你根本不用买这么好的婴儿床,小孩子长得特别快,一眨眼的功夫而已,就要换成更大的床睡觉了。”
鹤爵却觉得物有所值。
沈望又说,“其实我的体香很能安抚小宝宝的,妙妙小时候从不闹觉,我每天干活很累的,可是只要抱着她睡,妙妙总是能睡得很香甜。”
鹤爵说,“难怪你抱着我睡觉的时候,我也睡得很香甜。”
沈望:“你要是一直跟孩子们争宠的话,恐怕很难得到孩子们的信任。”
鹤爵道,“那我只要老婆。”
到了周日,沈妙妙抽空过来探望沈望,鹤爵这边已经备好了车子,说一起去寺庙里替二宝求个好名字。
其实是借口带两人出门兜风,培养亲子间缺失的感情。
沈望趁沈妙妙不注意,故意凑到鹤爵身边挑衅他问,“不是说只想要我一个人的吗?”
鹤爵在他屁股上拍了一把,意外手感不错,“成年人才不做选择,肯定是全要了!”
赵管家负责开车,沈望则坐在后排中间,被鹤爵与沈妙妙夹住,跟女儿聊十几句,还得再应付鹤爵几句。
鹤爵倒是没怎么抢着说话,他安静地听沈妙妙讲学校的事,小时候的事情,一点一滴地积累着与女儿错过的点滴。
沈妙妙道,“我开学是大三,明年则需要到公司实习,辅导员已经帮我联系了四五家外企公司,我觉得还需要慎重考虑一下。”
鹤爵轻咳一声,“经纬是一家不错的公司,可以考虑一下。”
沈妙妙道,“我学的是汉语言文学,不可能直接对应公司的核心部门,只想在实习公司里平平稳稳地学习点以后能切实用到的,提升专业技能,顺便学习一下如何在职场中与人有效沟通。”
“我觉得你很有眼色,头脑也聪明,这些东西完全不用学,浪费时间。”
沈妙妙道,“可能鹤先生毕业后直接上位,成为一名成功的掌权人,但我的节奏是怎么样能比其他人更快地适应新环境,并且创造我自己的独特价值。”
沈妙妙:“(﹁﹁)~→”
鹤爵:“←( ̄_ ̄)”
沈望哎呦了一声。
鹤爵与沈妙妙同时问他,“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沈望冲两人笑说,“没什么,是二宝刚才踢了我一脚,超有劲儿的。”
鹤爵不禁笑着抚摸他的腹部,“真是个小调皮,搞不好生出来比姐姐还不听话呢。”
沈妙妙也显得格外开心,抱住沈望的肩膀,亲昵地蹭着爸爸说,“调皮才好呢,说明思维活跃,不古板、呆滞、木讷,一意孤行。”
到了京城最为著名的寺庙广岩寺,庙门宏伟雄阔,远远地便能看见香火缭绕,直冲云巅,往来之人虔诚信念,出入如同鱼群穿梭。
鹤爵安抚沈望道,“附近的风景不错,赵管家会带你去四周转转,寺庙里的香火味含有麝香,味道呛人,不适合你现在进去。”
沈望倒是不怎么信这个,不过鹤爵是商界巨贾,不得不信。
尤其镇压他暴戾气质的佛珠,也是追求心灵净化的一种证明。
鹤爵与沈妙妙一并走进广岩寺,沿路讲了许多寺庙间发生的奇闻异事,以及这座寺庙历经百年浩劫,依然屹立不动的漫长历史,这次沈妙妙倒没对他牙尖嘴利,乖乖听得挺认真。
鹤爵虽然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但他的胆魄与阅历,确实是一位难得的引路者,或者说是人生导师。
沈妙妙听得有些入迷,鹤爵给她指了几个方向,清楚说明里面供的佛祖专门庇佑什么,虔诚则灵,要沈妙妙自己去心之所至。
沈妙妙给沈望求了一道平安符,也给二宝求了一道,两道符装进精致的小锦囊中,只要挂进脖子里就好,一点也不麻烦的。
沈妙妙忽然听到来往的游客说,庙里的洪恩大师今天居然做法事,洪恩大师是得道高僧,一般很少见到这种盛况的,纷纷涌过去要看热闹。
可惜这场私人法事并不允许对外展示,大家兴冲冲地过来,又败兴地离开。
据闻这场法事早预订了很久,一般普通老板姓是根本请不到洪恩大师亲自主持。
被严密关起来的寺庙一角很快地响起浩浩荡荡的声响,诵经声、念咒声、舞蹈声、奏乐声连声一片,洪亮的钟声时而贯穿其中,从红墙青瓦将涌出的白烟滚滚而来,眨眼弥漫了一半的天幕。
不少人又被这夸张的阵仗吸引过来,扒住门缝朝里使劲张望个不停。
沈妙妙半晌找不见鹤爵,被来来往往的人一宣传,冥冥中感觉这个能求到高僧作法的人,一定是她那个有钱的冤家。
沈妙妙则更机灵一点,趁所有人扒在朱红大门前偷窥,她则绕去了偏远的侧墙,爬到墙头胡乱看了两眼。
庙中云雾缭绕,烟火纷飞,既呛人又喧闹,鹤爵精赤着上半身跪在蒲垫间,双手合十虔诚无我,手里紧攥着那串早见过的翡翠佛珠,嘴里低声默念着什么。
高僧洪恩拿着净瓶柳枝,往鹤爵身上掸水,口中默念大悲咒。
沈妙妙依稀看见鹤爵身上参差不齐的伤痕,心底隐隐不是滋味。
后来因为她的臂力有限,很快便放弃继续偷窥,拍拍双手和裤子间的浮尘,决定还是先自己再去转转。
这场法事做得很久,大约一个小时左右。
沈妙妙耐心在门口等待,鹤爵才收拾整齐,被寺庙中的沙弥们恭敬地送了出来。
沈妙妙感觉鹤爵隐约有点不一样,像是真的被坛场里的法事清净一般,步履轻松,人也祥和平静,甚至自带风清气朗的宁静感。
“他不会是要出家当和尚去吧?”
沈妙妙走过去,道一声,“鹤先生,你害得我等了好久。”
鹤爵回头看见她,有点惊讶道,“我以为你已经去找你爸爸了,怎么,在这里等我?”
说完他就微微散出些笑意,看得沈妙妙内心极为不爽。
沈妙妙闻了闻他浑身的气味,浓郁的烧纸味儿,不禁嘀咕说,“我其实看见了。”
“看见什么?”鹤爵系了一下袖扣,但却放松了领口间的纽扣。
“你浑身是旧伤,”沈妙妙凑过去,“是因为做了什么坏事,让里面的高僧打得吗?”
坏事?打得?
“对,”鹤爵居然主动承认,“我确实做过一些很坏的事情,但我做得时候很爽快,一点也不觉得难过。”
不过。
“我的孩子都是好孩子,从来不必知道这人世间的险恶,以后也该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鹤爵对沈妙妙招手,“二宝的名字已经求到了,是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你要不要瞧瞧。”
说着,鹤爵从随身携带的锦囊中取出一张红艳艳的纸,专门递给沈妙妙看了一眼。
沈妙妙跟他一起看向红纸中央,字面先是讲了名字的吉祥寓意,又写了名字的来源出处。
沈妙妙很认真地读着二宝的名字,“沈淼淼?”
对,我们家的第二只小猫咪。
沈妙妙有点不理解,“你居然会让二宝跟爸爸姓?”
她还以为二宝必须得姓鹤呢,尤其越是传统的豪门大户,更是注重姓氏的开枝散叶、血脉延续。
沈妙妙都已经做好准备,无论用什么手段,都要抢到二宝的冠名权!
鹤爵道,“我觉得你一定想让二宝姓沈,我也很希望它跟你一起姓沈。”
他突然将靠近身边的小姑娘摸了一下,他还没有机会很好地抚摸过女儿的头顶呢。
“高兴吗?”
沈妙妙立刻呈现出防御姿势,远离他半步,还不停地抖一抖被宽厚大手碰触过的发丝。
“你这个名字起得完全像是女孩子的,万一二宝是男生怎么办?”
鹤爵说,“淼淼也很适合男孩子,你们一个妙妙,一个淼淼,都是我和爸爸的心头肉。”
说着,鹤爵从裤兜里取出一枚挂着平安福囊的白金项链,二话不说给沈妙妙套进脖子里。
“所以,换我给你送一点小礼物,你应该不是很讨厌了吧?”
沈妙妙确实有点生气,脸颊气鼓鼓的,总感觉面前这个男人真的很不好应付,总是出其不意的。
她最不喜欢鹤爵总能准确无误地猜透她的想法,轻易掌控全场。
不过,她倒是没有将平安福囊取下来。
她给爸爸、二宝都去求了平安符,唯独没有给自己求。
姓鹤的好像她肚子里的蛔虫似的,直接给她也求了一个。
沈妙妙抓住胸口的福袋,一句谢谢憋了半天,总是很难讲出口的。
鹤爵疑惑道,“怎么?不喜欢求平安?那不然我帮你换成考试必过的怎么样?听说你马上要考BEC了,给你加油。”
语毕,笑着转身往前走。
沈妙妙气坏了,跟在他后面小跑着反驳。
“你是魔鬼吗!!”
“我才不需要考试必过的符呢,我学习超级好的。”
第58章 男妲己
沈望在赵管家的陪同下, 两人一并在广岩寺附近散步,居于寺庙后方有不少的商业街区。
俗话说:庙前贫庙后富,庙的左右多孤寡。
因为庙宇在风水上属于“镇物”,修建的庙宇一般会位于所谓“形煞”的位置, 据说是为了接通神人鬼三途, 而庙宇是人们朝拜的地方。朝拜者面朝佛像跪拜的方向, 是舍钱的;而建在后面的房屋,则是在接受朝拜, 是纳福的。
商业街建立在庙宇后面简直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好像是人人将钱朝一个方向送的一样。
沈望一般也不怎么喜欢逛街, 这是所有男人的通病, 对于花钱的事情不怎么上心,但他有很强的赚钱欲.望, 所以看见商业街面车水马龙, 好像挺赚钱的样子, 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劈啪作响。
他现在只是因为怀孕了,才需要依靠鹤爵的照料,等肚子里的二宝一卸货,他也要继续将生意做起来。
广城的店铺已经全部盘出去了, 以后的生意可以安顿在京城这边。
当然, 广城的老兄弟们绝对不能断掉联系, 有可能的话,他还想拉着大家伙一起发家致富。
沈望让赵管家打听了一下这边的门面, 大抵上需要多少钱才能租到。
赵管家完全不用打听,直接告诉他, 50-80万的租金可以租到100平米左右的门面。
这种事情赵管家最熟悉了,鹤爵手里的不动产基本都是他在打理, 好地方的门面房租金确实很高,鹤爵在商业街的几家面店一个月的租金都是按照百万级别算账的。
沈望瞬间枯萎了,要知道他把妙妙精品鱼店盘出去,总共才收回来11万,在寸土寸金的京城,恐怕连块地砖都租不到。
他正在惊讶于耳朵所听到的天文数字,一个身穿廉价运动服的沧桑男人带着一个妙龄少女,两人像是正在争吵,与沈望相遇时,不小心撞了沈望的肩膀。
“当心。”赵管家快速将沈望稳住,沈望则关心道,“我没关系,赵叔你也小心一点。”
“你这个人走路都不看前面的吗?!”沧桑男人面露不快,连带着他身边的女生也一脸不满。
沈望一向不是个主动寻事的人,言道,“抱歉,我刚才没有注意你。”
对方像是终于认真撩了他一眼,从漫不经心的模样,转而变成瞪大双眸,再看清楚时恨不能将沈望活生生地从壳子里剥出来。
“望哥?是你吗?”
沈望也在第二眼中看出来对方是谁,连忙扭头道,“不好意思,你看错人了。”
对方一把扯住沈望的手臂,不依不饶说,“怎么可能呢?望哥,我是孟瑜啊,你的姑姑是我母亲,我是你至亲的表弟啊!”
沈望内心想着京城真是小,怎么越是不想碰见的人,越要碰见,连声道,“你真的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
赵管家一瞧,忍不住拨开孟瑜,义正言辞道,“我家先生已经表明不认识你了,假如再纠缠个没完没了的,我会立刻报警。”
孟瑜连忙将手松开,对别过头的沈望抱歉,“对不住啊对不住,我可能眼花认错人了,你好走先。”
沈望这辈子最不想看见的人便是他,抬起脚走得飞快,一整天的好心情彻底烟消云散。
孟瑜转身后,他的女儿孟小雨紧跟着爸爸,禁不住好奇问,“那是谁?爸爸你认识吗?”
“认识啊,化成灰都认识,”孟瑜想起当年的点点滴滴,对沈望的恨意中,不由增加了不少鄙视的成分。
都是因为沈望,才害得他的父母之间产生罅隙,最终选择离婚收场。也正是因为沈望的存在,才使得自己和孩子一辈子过着猪狗不如的普通生活!
呸,贱人居然混得还挺好!
孟瑜越想越生气,掏出手机从里面不停翻找,最终找到了一个收藏许久,一直不曾打开的电话号码。
忙音接通之后,对里面慵懒的声音发出警告道,“你知道我今天看见谁了?!是沈望那个小垃圾!他现在混得可好了,出门还有专人保护!”
电话那头的慵懒声音陡然一转,言道,“沈望是谁?我对这个名字已经不是很熟悉了。”
孟瑜内心啐一声妈的,“就是你当年利用我,给他传假消息,说鹤爵有个青梅竹马叫白寒书,才拿他做替身的家伙”
“白寒书,你总认识吧!”
对方原本像一只百无聊赖的狮子,但在听到白寒书的名字时,陡然提高音量,冲着电话朗声道,“你有什么资格提白寒书的名字?!难道鹤爵没有找人打歪你的嘴!”
不提还不生气。
孟瑜道,“总之我根本不想跟你再扯上关系,但是这个沈望又回到京城了,当年鹤爵最宝贝的也不过是这个人,假如你想替白寒书报仇的话,找他是肯定没有问题的。”
切。
电话那头的人道,“白寒书都死了快十年,鹤爵如今又是京城一霸,我即使想报仇,恐怕根本不是对手。”
孟瑜一听对方的丧气话,简直是所托非人,气恨道,“既然你知道自己不是鹤爵的对手,当年为什么又让我打着白寒书的旗号,去狠狠地刺激沈望?!”
“你知不知道!鹤爵只是稍微动了动手指,就彻底毁掉了我父亲的事业!我原本也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应该过锦衣玉食的生活,现在还得每天风吹日晒开大车拉货!”
对方则尽显轻蔑,言辞冷嘲热讽道,“谁让你在高中时,四处造沈望的黄.谣,包括你那个不成气候的爹,曾经觊觎沈望,还胆敢去强.奸人家?幸亏是未遂,假如成功了的话,恐怕现在连你也被鹤爵逼着去死了吧?”
孟瑜的脸一阵青红一阵紫白,脸像调色盘似的来回变幻,最终吼道,“你不是牢牢记得沈望是谁吗!!”
“嘟嘟嘟”
电话那边已经彻底压掉,任由已经成为社会底层的孟瑜无力翻身,无能咆哮。
电话这边的男人,伸出手指轻松摁了几下,将讨债鬼的号码永远拉黑。
而后,起身整理身上洁白如玉的医生长袍,双手揣进兜里,迈开笔直的长腿离开房间。
屋子的走廊很漫长、幽黑,仿佛穿过一条深不见底的幽深隧道,时而路过的玻璃或者金属,能映衬出一张极为英俊的面庞。
成熟、稳重、很有几分成功人士的精英质感,同样也很危险、低调、目光深邃如同隐藏于鞘的利剑。
他打开了处于房间最内层的一道紧闭的房门,屋子里的光线惨白,与屋外的昏暗呈现出截然不同的视觉感官。
屋内面积很大,空悠悠得仿佛魔鬼的巢穴,四处放着各种医疗设备,屏幕间跃动着的低频生物电,24小时监控着生命体征。
而病床中央躺着一具又枯又白的身躯,双目凹陷面颊坍塌,仿佛一具紧紧包裹着人皮的骷髅,珍贵的生命似乎已经要走到尽头,但又被强行悬挂在头发丝间,不高不低,等待着最后一口气的咽下。
男人立在病床一侧,认真而有残忍地打量着病床上孱弱的生命,现在假如没有周围的医疗器械辅助,病床上的生命会立刻被迫停止。
男人道,“白寒书,你还不能死,知道吗?”
“起码,你必须死在鹤爵的手里,而不是我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已经成为植物人的白寒书,仿佛神经元接收到某种刺激似的,产生了意外的波动,促使生命检测仪小幅度发生变化。
微乎其微。
男人将双手插进医生白袍的口袋内,紧紧攥成一双坚硬无比的拳头,纯正的黑眸中并没有任何怜惜,只有隐忍且压抑的怨恨.
鹤爵手端一本《越听越聪明,胎教好故事》,以低沉磁性的嗓音对着沈淼淼的安乐窝,富有感情地诵读。
沈望感觉他的嘴里含着气流,一点点地往自己的肚子上喷溅,又凉又痒,无奈提议,“咱们今天已经讲了好几个故事,二宝差不多该睡了。”
鹤爵合上书,问他,“要不要给你的肚皮抹点油?免得过两个月肚子太大,绷出妊娠纹来。”
沈望说,“应该不需要,我怀妙妙的时候,肚子上根本没留什么痕迹。”
“你那时候营养不好,而且光顾着讨生活奔波劳累,妙妙生下来差点夭折,还住了一个月的保温箱。”
沈望如今再回想起当时的辛苦与绝望,委屈和痛苦的感情似乎减淡了不少,索性他依靠自己的坚韧勤劳撑出一片晴空,否者鹤爵哪里有现在这种机会?
鹤爵也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眸光一沉道,“我已经从徐医生的嘴中知道一切,你去黑诊所堕胎的事情,你在黑诊所生妙妙,险些一尸两命的事情,我统统知道了。”
沈望瞧他的表情十分沉重,压抑的痛苦再也绷不住,将鹤爵的整个人往深渊中拉拽,直至消亡。
沈望一把扶住他低垂的面颊,“不要陷入自我伤害中啊,你虽然有错,但我也错得很离谱,我们之间绕了那么多弯路,总算能好好得一家团聚了,你不要自顾自得往消极情绪里钻啊!”
说到消极情绪,沈望想起自己今天意外遇见了孟瑜的事情,只要想起孟瑜曾经对他做过的一切坏事,沈望恨不能立刻狠狠报复对方。
但是,他前半生的生活已经比卧薪尝黄连还要痛苦了,这些已经属于难以逆转的事实。
他的后半生只想跟鹤爵在一起,跟孩子们在一起,只有未来才是可以掌控在手中的。
善良的人们永远获得幸福,丑恶的家伙陷入地狱煎熬。
“我现在只想盘下一个店面,认认真真地赚钱,自自然然地生活。”
“然后跟你一起变成糟老头子。”
鹤爵:“”
“什么?”鹤爵抱住他,“救赎的话题为什么突然跑偏题了?沈先生?”
沈望被他抱着好温暖,笑着说,“因为幸福的生活才是我更想要的呀,人总是要学会往前看,不是吗?”
鹤爵想起女儿说过的,沈望原本打算开一家饭馆,其实别说一家,他只消动动嘴皮,直接能给沈望开上百家全国连锁的饭馆。
不过他知道,望崽早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只会嘤嘤嘤求保护的小可怜儿,人跟自己一样用尽全部之所能,追求理想中所希翼的生活。
鹤爵道,“你打算做生意的话,本金现在有多少,我算是在投资和风险控制上小有心得,给你提前预测规避一下。”
这简直是魔鬼级笑话,谁不知晓鹤爵掌控的经纬风投在业界属于东方不败的地位。
只有沈望不怎么关心他的工作内容罢了。
沈望拿出自己的全部积蓄,堆在鹤爵面前给他看,这是盘店收回来的部分,那是几年内辛苦积攒的部分,还有专门给妙妙预留的购房基金,不过这部分钱坚决不能乱用就是了。
鹤爵看了一下总金额,陷入沉思。
沈望说,“你什么意思?你刚才是不是笑了?”
鹤爵一脸无辜,“我没有笑,而且我怎么可能笑你呢?嘴角稍微有点痒我抠了一下而已,绝对没笑,真的。”
沈望更生气了,“你笑话我挣得少,是不是?这些钱肯定是比不上你一个月的花销了,可我也是早起晚睡,辛辛苦苦挣的家底子啊?”
鹤爵更加无辜道,“我真的没有任何鄙视的意思,况且这些钱全部是你的血汗钱,我只会特别地敬畏这些钱!”
凭这几十万打算在京城租一间像模像样的门面房,简直比掏走人民广场守门石狮子的眼珠还难。
而且,鹤爵每天的生活开销也不止这么一丁点儿吧?
“我可以帮你钱生钱”
“不用了,谢谢,”沈望一把揽住所有的存折银行卡,“现在天也晚了,我和二宝要睡觉了,你回自己屋去睡吧?”
鹤爵一脸震惊,“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可以帮你把钱投入短线期货,过半年能多翻十几倍,到时候你也可以顺利地租到门面”
沈望说,“晚安!”用手指了一下卧室房门,示意关门送客。
鹤爵愈发待着不动弹,“可我晚上不搂住你,根本睡不着,淼淼也离不开我,必须跟爸爸睡”
沈望的肚子鼓了鼓,俨然二宝跟着他同仇敌忾,一起驱赶鹤爵离开。
鹤爵简直哭笑不得,单臂夹住自己的枕头,从沈望的卧房走出来,振振有词道,“我面瘫,我真没笑。”
鹤爵用了三天时间才把沈望哄好,沈望的情绪比六月的天变化还快,朝晴夕阴。
一切皆是因为激素作祟,他本身是堂堂正正的男人,虽然长了可以孕育生命的子宫,然而雌激素分泌颇低,尤其年龄也不小了。
一般这个岁数的女性生育,已经被形容成过鬼门关了,更不要提沈望目前的状况。
私人医院张院长给出的意见是,从国外邀请专注于男性生育方面的专家团队,专门过来给沈望和二宝保驾护航。
鹤爵欣然同意,并且将相关事宜交给张院长去办理。
按照鹤爵的预想,他原本是打算一辈子孑然一身,等岁数到了就把家产捐赠一部分,再给哥哥们的孩子馈赠一部分的。
现在他突然有了两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鹤爵这颗漂浮自由的心,瞬间吞了锁心石,牢不可摧地拴在沈望身上。
——以后都不生了,有两个宝贝人生无憾了,以后做事必须戴套.子,再不叫望崽受苦受罪了。
鹤爵谨慎地赔小心,幸亏低眉顺眼的行为都是在家里,若是在社交场景中,必然所有人都会惊掉下巴。
鹤爵抱住沈望坐在家里吃水果,沈望的肚子又沉了一点,医生说要特别注意产夫血糖容易过高,鹤爵专门从国外空运来的有机水果,切成小块喂给对方。
赵管家突然行色匆忙,火急火燎来报告说,“少爷,少爷,大事不好,老爷带着大少爷他们杀过来了,感觉气势汹汹的,好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鹤爵不紧不慢给沈望递了一张湿巾纸,言道,“通知保镖多派点人手,把他们拦住都劝回去。”
“拦不住啊,老爷子火气正足,恐怕少爷你这么做等于火上浇油,还是想个其他办法吧。”
鹤爵与沈望对视一眼,朝赵管家叮嘱说,“你先把沈望护送去书房坐一会儿,我先看看我那个老子今天是抽什么风?”
沈望一直没见过任何鹤家人,尤其两人还没结婚,只是按时的同居关系,也不好干预鹤家的家事,只能叮嘱鹤爵要小心一点,自己跟着赵管家先转移去了书房。
人前脚一走,后脚便听见院子里打打杀杀的。
其实主要是鹤爵七十多岁老爹,手里拿着龙头嵌玉的金拐杖,看到人就挥杆,顺便将鹤公馆里养的花花草草连瓶带盆地捣翻在地,打得支零破碎。
嘴里高声喊着,“小爵崽子,你现在给老子出来磕头谢罪!”
“还有把你藏起来的男妲己给我拽出来!我今天非给你捣穿狐狸精的骚窝!”
鹤爵只听了这两耳朵,已经面色不快,站姿挺拔如松,迎风不催道,“哪里来的狐狸精?老爷子您这顿怒气究竟是冲谁来的?”
鹤老爷子一听,恰恰好,正主真的在家窝着呢,又是撂开公司不好好上班的一天,愈发气得横眉怒目,抄起手杖往博古架间一扫。
什么清朝的瓷器啊,宋朝的花瓶啊,唐朝的笔洗啊,统统砸到一片狼藉。
鹤家大少爷、二少爷、三少爷鹤慈,还有三太太文欣月一起跟在老爷子身后,纷纷朝鹤爵使眼色,示意他不要再火上浇油了。
鹤爵双手插兜,一点也不Care道,“我这些瓶瓶罐罐的少说也一个多亿了。”
“是吗?!!”
鹤老爷子转身,将另外一个博古架上的瓷器也全部扫荡。
鹤爵临危不乱道,“行吧,事后您给我开张支票过来就行。”
“支票你个头啊,你这个活生生的败家子!”
鹤老爷子砸完上亿的家当,完全没有解气似的,朝他发难道,“这些东西有价有市,砸完了改明天我给你再找新的就行,可是鹤爵你现在是打算拆掉我的家啊,逆子!”
说到这一句,三少爷鹤慈最有发言权,凑到老爹身边道,“爸,你也不要跟幺弟生气,他只是被人迷惑了而已,才跟咱们搞决裂的。”
这里的咱们包括:鹤大少爷鹤文,鹤二少爷鹤潜,以及被驱逐出境的鹤家宝贝鹤若妍。
文欣月怀里抱着一个胖嘟嘟的橘猫,禁不住地附和着,“小叔原本还好好的,突然打电话要跟我们全家断绝关系。”
“哼!”鹤老爷子回头警告她,“把我猫抱好,不然给你好看。”
文欣月立刻偃旗息鼓,将橘猫胖蛋抱得稳稳妥妥的。
鹤爵听了半天,终于听出点意思,不禁露出让人更加生气的微笑。
“我确实说了这些话,嫂子没有讲错,而且我有我的理由。”
他的宝贝女儿,不知道会被哪位叫鹤先生的家伙害死,现在看来,鹤老爷子也很有可能。
鹤老爷子听他供认不讳,原本飙升的血压快要直逼180,双眸泛红道,“你不是这样的人,你现在讲的话完全不像话,肯定是有人故意挑拨离间,而你又被人给套牢了!才鬼使神差到要做蠢事!”
“是屋子里这股味道的男妲己干得吗!!”
鹤老爷子也并非整日消闲,自己的儿子每天懒于上班,并且适时传出鹤爵与某漂亮男性出双入对的传闻。
这简直是让做爹的痛彻心扉啊!
鹤老爷子手持拐杖,字字泣血道,“你以前的风评多好,人人眼中不近美色的京城佛子,现在tmd天天浸泡在这狐狸骚气里,还tmd是沉迷男色!”
“你坐怀不乱的修为呢?你不是总拿着佛珠装高洁吗?你现在究竟是在做些什么啊!”
“你开始玩男人,你还跟哥哥们断绝关系,你连事业都不要了!”
“我今天就要打断你的七情六欲,你不要继续做经纬的总裁了,你立刻出家做和尚去吧!”
老人家越说越激动,三个儿子异常紧张,把人扶到一旁坐下,鹤慈还快速从衣兜里掏出清凉油,给老爹抹在太阳穴上。
鹤爵不知是谁嚼的舌根,或者面前的家伙们全部都嚼了舌根。
反正他也并不在乎,慢悠悠坐在对面的沙发上,言道,“公司发展到现在,即使我不去,里面也全部是我的亲信,我花精力物力培养出来的干事,假如连正常运作都维系不到,干脆直接滚蛋好了。”
他的所言非假,他早已经培养出一大批冲锋陷阵的优秀人才帮他坚守阵地,像他这种等级的人物,假如每天还按时按点出入公司大楼,恐怕外界早传言经纬经营不善,面临倒闭了。
鹤老爷子在这件事情上做文章毫不占理,毕竟鹤爵才是真正将经纬规模扩大到几十倍的功臣,家族里等着分红的人完全没有发言权。
大哥鹤文一派老成,见幺弟分毫没有怕的,不禁主动站出来道,“老四,你知道的,爸也不是怕你把经纬给整破产了,爸其实主要是为了咱们家庭的和睦,咱们的妈妈走的早,大哥我对你是什么感情,你应该心底清楚吧?”
“你怎么能说不来往就不来往呢?”
提到这个痛点,鹤二、鹤三都很有发言权,纷纷提出抗议。
鹤二:“你生下来的时候,还是我天天给你换的尿不湿,走哪里玩都把你带上,生怕你性格太冷,没人跟你做朋友。”
“对,”鹤三接着道,“大哥二哥都是优秀的人才,哪一个不是国外财经大学毕业的优秀学子?经纬为什么最后交到你的手里?嗯?还不是因为大家都惯的你!”
尤其是。
“你出事的那一年,哥哥我陪你做了多少理疗,才保住你的两条腿?你小子太没良心了,大半夜给我打电话,说再也不来往,你想过我的心情吗?”
三哥鹤慈快要委屈得哭出来,他老婆文欣月小心提示,“还有咱们妍妍,也被他给发配到国外去了!心忒黑了这小子!”
话赶话说到这里。
鹤老爷子也不无伤心道,“今天咱们来只有两个目的。”
“第一,你要跟三个哥哥们,包括三嫂道歉。”
“第二,你跟男妖精立刻把关系断掉,好好做你的京城佛子,不要整天窝在家里了,也出去正正经经找个联姻对象,早点生个继承人出来,你瞧你都快四十岁的人了,马上那精.子还有活力吗?我像你这个岁数的时候,都已经生了四个儿子了,你真是让人一点也也不省心啊!孽障!”
文欣月连忙抱着胖橘猫,挪到鹤老爷子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袖道,“爸,爸,让小叔同意妍妍回国的事情啊,你怎么把这件事情给忘掉了呢?”
鹤爵道,“爸说的是,我确实不该意气用事,这里跟三个哥哥们,还有嫂子道歉了。”
他也没起身鞠躬弯腰,坐在沙发中央,淡淡地将这件事给解决了。
鹤大:“行吧,我也没跟你真的计较。”
鹤二:“以后不要再说这种搞分裂的话了啊!”
鹤三:“你能健健康康蹦蹦跳跳全靠我呢,你再胡说八道,就让爸把你两条腿再打断!哼。”
文欣月:“我不要道歉,我要妍妍~”
鹤老爷子的怒气算是消解了一半,用手杖往地面狠狠一戳。
“你们也太容易原谅他了,还说是我惯得,分明你们几个才是罪魁祸首!”
又说,“男妖精呢!现在立刻把男妖精交出来!你也不闻闻家里的这股味道!这是人间应该有的香味吗?哪个正常男人闻了不犯迷糊啊!”
鹤爵越听越不顺耳,言道,“什么男妖精,沈望是我将来要娶的,对我来讲是最重要的人。”
说着,他觉得现在家里人太多,很不适合解释清楚。
对鹤老爷子道,“哥哥嫂子们就算了,爸,您现在跟我去书房一趟。”
“去了以后,您就消气了。”
第59章 皆大欢喜
鹤老爷子原本并不打算听鹤爵的, 尤其在一众儿子面前,显得特别好摆布可不行。
然而鹤爵已经动身,并朝他示意,“来看一眼, 您就懂了。”
鹤老爷子重重咳嗽一声, 将手杖提起来道, “那就勉强信你一回,假若是敢连老子都欺骗, 今天非得拿家法伺候。”
父子俩人登上二楼, 赵管家正守在书房门口, 没有少爷的特别允许, 是不准随意出入这里的。
鹤老爷子的鼻子灵着呢,越往楼上走越能清晰得嗅见一股子无法形容的喷香气味。
老爷子年轻时也算是风流人物, 见过不少花枝招展的男女, 浑身喷洒浓郁芬芳的香水, 自以为是增加了魅力,实际上闻多了头疼还腻歪。
现在闻到的这股味道只有纯粹的香甜,不掺杂任何杂质,被柔软的肌肤恰好得温着, 熏发出一股股沁人心脾的干净。
老爷子旋即萌生退缩之意, 思忖臭小子自己被男狐狸迷得五迷三道, 现在居然还敢来陷害自己的亲爹?!
只见鹤爵打开书房屋门,朝里面喊了一声, “我爸来见见你和孩子,不要紧张。”话说得温柔入髓, 尾音蕴含着“一切有我”的韵味。
鹤老爷子的谨慎与狐疑,在听见“孩子”这个单词的瞬间, 化为乌有,甚至因为突如其来的惊讶,蓬勃成一颗即将爆炸的惊喜云。
于是,看见一脸羞涩的沈望慢吞吞走出来,被鹤爵快速地搂住,以颇为防备的架势言道,“这是沈望,我要共度一生的重要男人。”
随后,他又隆重地介绍了二宝,“这是您期待已久的金孙,现在已经有五个月,再过四个月能跟您正式见面。”
还有
“之前专门领去您那边,叫您务必想办法留在京城的沈妙妙”
鹤爵的脸上逐渐露出骄傲的神情,无论沈望怎么暗中叫他不要再讲了,他还是提高音量道,“那是我和沈望生的女儿,今年已经20岁了!”
鹤老爷子这辈子什么风浪没有见过?历史上最著名的全球股市大崩盘、金融次贷危机、某国的核电站泄露,所造成的深远影响跟他半毛钱关系也没有,然而
沈望这个人明显是个成年男性吧?!这个男人的肚子如今明显像顶着一口锅吧?!幺子居然二十年前就跟人家睡了,还生出个漂漂亮亮的小丫头,那算是他的亲孙女吧?
而且现在肚子里还怀着一个!!!
鹤老爷子脑袋里的老CPU简直快被烧报废了,整个人晕眩得要命,心底里翻涌着热滚滚的油花,但凡不够理智的火星子碰触一下,瞬间能给老头子整个人干报废了!
沈望小声说,“鹤爵,你突然给老人家讲这么多没有准备的话,是不是没有考虑过老人家的身体情况?”
赵管家连忙过去要搀扶住摇摇欲坠的人,被鹤老爷子阻挡开去,冲鹤爵冷不丁说一句,“你跟我到书房一趟。”
鹤爵看他面色沉郁,并不像是开心的模样,不过也是,老爷子的前三个儿子早已经给他生了五六个孙子,多他这一房的确实没什么可稀罕的。
只要他自己稀罕得紧就可以。
鹤老爷子拄着手杖,亦步亦趋地率先进了书房。
鹤爵也跟着进去。
门刚一关,就听见鹤老爷子爆喝一声,“畜生玩意儿!!”
奈何书房的隔音效果委实太好,余下的声音,或者激烈的争吵、或者提枪带棍的对峙,全部被严严实实地密封在内。
沈望瞬间担心起来,趴在书房门焦急地想要听到些什么动静。
赵管家将他扶在一边,耐心道,“放心吧,老爷子对咱们少爷从小就宠爱,从来舍不得真打他的。”
“可是”沈望即使再着急也没有办法,他现在肚子沉沉的,浑身提不起劲儿,完全拿不出跟人在大广福打架的劲头。
不等五分钟,书房门倏然打开了。
沈望往后退了几步,迎面走出来的是慈爱祥和的鹤老爷子。
老爷子将沈望的双手拉住,充满柔和的情绪,言道,“都怪我家这个逆子,从小被家里人宠坏了,居然惹下滔天大祸!孩子都二十岁了,他也不去找,害得我的宝贝孙女在外流落几十年!”
鹤老爷子真情实感道,“小沈啊,你也真是受了不少苦,以后还麻烦你多忍耐一下他,他会好好补偿你们娘三个的。”
沈望突然不知该喜还是该忧,主要是他一个大老爷们,被人称作娘三个,不管怎么想都背脊炸毛。
鹤老爷子安抚完受惊吓的沈望,冲赵管家道,“里面那个不用管他,晚上也不准他吃饭,闭门思过去!”
又转换成笑眯眯的表情说,“等你身子还可以,带上妙妙来我这边吃饭。”
不。
“明天就过来,我把鹤家人全部叫上,有重要的事情宣告。”
沈望一听居然还要聚集全部鹤家人,内心隐隐感觉不是什么好事,可是又不敢忤逆老人家,只能看着赵管家将鹤老爷子亲自搀扶下楼。
猛地一想,怎么没见鹤爵出来,转身进入书房。
只见鹤爵跪在地面,面色惨白,乌黑的头发丝浸润了一层湿汗。
龙头嵌玉金手杖丢在地上,中间居然已经弯了一点。
沈望赶紧要扶起鹤爵,被对方阻止,自己扶住书桌颤巍巍站起身道,“没事,我爸打我没下重手。”
沈望肯定是心疼他的,掀开鹤爵背后的衬衫,并没有找到明显的痕迹,又去扯鹤爵的西装裤,被止手摁住。
鹤爵道,“没事,他知道我浑身是伤,打我是有分寸的,也就给了一杖,是我自己没有站稳。”
沈望听他讲得风轻云淡,心底愈发不踏实,言道,“还是请张院长来家里看一眼吧。”
手杖都被打弯了呀!
鹤爵依靠着沈望站直,但又不能将全部重量压在对方身上,小心翼翼地寻找支撑点,一张脸因为剧痛过境,反倒回血涨得泛红。
“我爸是气我一直端得太高,傲气过重,事后完全不去找你,更没有把妙妙早点带回家认祖归宗,让你们流落在外吃了很多苦,才打我消气。”
沈望已经从鹤老爷子的话音中猜出一二。
主要是
“你爸爸还说,明天要我带上妙妙去他那边,在所有鹤家人面前,宣布重要的事情。”
原本沈望对鹤爵的父亲满怀敬畏,如今看来,这老人家也绝非满心糊涂,最重要的是。
沈望心底还是有些惴惴难安,总觉得自己一个男人,不可能一点阻拦也没有,就能顺利进了鹤家的大门吧?
鹤爵叫他不必担心这些,现在鹤家最有话语权的人,不再是老一辈的,早已经换成自己。
现在最难搞的,反倒是沈妙妙。
孩子不肯认他啊!
鹤爵说,“你给妙妙讲一下今天发生的事情,重点把她爷爷打我的部分扩大渲染,没估计错的话,妙妙明天一定会去参加家宴的。”
不为什么一家团圆啦,认祖归宗啦,只为能亲眼看着鹤爵挨揍,亲闺女心情立刻舒爽极了。
沈望觉得他是被亲爹暴击之后糊涂了,谁想沈妙妙居然答应得极其爽快。
小姑娘第二天提着两盒跌打丸,看见鹤爵的瞬间笑而不语,只是递给沈望道,“这不是能走吗?”
鹤爵暗自苦笑着摇了摇头。
说女儿不关心他吧?
还知道买跌打丸过来探望,说女儿心里向着他吧?
真没见过沈妙妙此刻笑得像花朵一般灿烂。
归根究底,是妙妙不够信任他,对他保持着随时可以抽身离开的距离。
一家人驱车赶到鹤老爷子的住所,沈妙妙下车就看见门口排列站着不少人。
鹤老爷子怀抱胖乎乎的橘猫,领在一群衣冠楚楚的儿孙面前,显得鹤发童颜、慈爱可亲。
鹤爵老远就看他演得太过分,以手抵唇轻咳一声。
沈望立刻问他是不是伤口疼?
鹤爵转脸换成微笑,“如果你永远这样关心我,其实当反派也没什么可孤独的,顶多最后破产住马路。”
沈望揪了揪他的耳垂,吹了口气道,“我跟你现在是一根绳子上的两根蚂蚱,你要做反派的话,那我算什么?”
沈妙妙这次没坐在两人中间,倒不是不想跟爸爸贴贴,而是担心着沈望的身子越来越沉,挤在一起坐势必最不舒服的人是爸爸。
好女不跟男斗。
何况对方的脸皮从未薄过。
所以,最先下车的人也是沈妙妙,灵巧的女孩子走到哪里都招人喜欢,尤其沈妙妙穿着朴素洁白的连衣裙,衬托得人完美又不落俗套。
她冲鹤老爷子礼貌道,“鹤老先生,您好呀,好久不见。”用手指戳了戳胖橘猫的小脑瓜子,“胖蛋你现在可幸福啦,找到这么慈祥和蔼的主人善待你。”
要知道鹤老爷子一辈子不愿碰这些猫猫狗狗的,嫌弃小动物又吵又闹,还浑身掉毛。
可是胖蛋不一样,这是亲孙女送的礼物。
鹤老爷子将猫递进沈妙妙的怀里,笑眯眯说,“就辛苦妙妙帮我这老人家抱一阵这宝贝啦!”
鹤爵拥着沈望缓缓下车。
鹤老爷子瞪了儿子一眼,对沈望和蔼可亲道,“小沈来啦。”
鹤家的三个兄弟,包括自家的媳妇,孩子们,以及鹤氏族群中其他有头脸的人物,全部傻眼了。
尤其是看到沈望圆滚滚的肚子,被他们那不食人间烟火的爵爷谨慎簇拥着,宝贝着。
统统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
好像关于男人生孩子这件事情不是什么大事,鹤爵未来的媳妇是男人也是在可以理解的范畴。
鹤爵终于有继承人了这件事,明显更叫人振奋。
一家人众星拱月般跟在身后,眼瞅着沈妙妙抱着胖蛋,被鹤老爷子亲昵地叫来身边,无论如何要挨着沈妙妙坐。
至于鹤爵,肯定是跟沈望坐在主位上的。
其余人也满怀心事,纷纷坐在圆桌的四周。
文欣月看了眼沈妙妙,又看了眼鹤爵,包括沈望更是看了无数遍。
跟一旁的丈夫嘀咕,“今天这算什么情况?你搞清楚了吗?”
鹤慈已经被鹤老爷子警告过了,心里明镜一般清楚,言道,“还能是什么情况,就是我幺弟的两个孩子,今天要正式被老爷子认下来,准备认祖归宗啊。”
文欣月:“!!!!”
这个沈妙妙!!是小叔子的女儿???那么!!!
文欣月想起自己女儿说的宿敌沈妙妙!!居然是鹤爵的亲生女儿!!难怪她第一眼看见沈妙妙,就觉得这个孩子分明像极了鹤爵,当时还完全没有往这方面去深思呀!!
文欣月趁大家伙没有注意她,抓住餐桌上的手机,偷摸地转移去了僻静的角落,看了眼时间,推测一下M国的时间,鹤若妍这个点儿差不多刚起床。
赶紧给女儿打过去,直到鹤若妍睡眼惺忪地责怪她,究竟是什么情况,偏要给她大清早叫起床来?
文欣月不无紧张道,“你知道,你小叔叔为什么突然不愿意宠你了,还把你发配去了M国?”
“你那个宿敌沈妙妙!她是你小叔的亲生女儿啊!你个笨丫头,当初我说什么来着?说她从某个角度来看,尤其像是你小叔叔!”
这下子惨了,女儿无意间招惹了沈妙妙,鹤爵骨子里那么狠,肯定不会叫鹤若妍再回到华国的。
文欣月催促说,“你现在起床,赶紧找辆迈巴赫在上面劈个叉,再拍张照片发过来,权当是跟你小叔叔求饶,臭丫头!”
鹤老爷子举杯圆桌,与鹤家所有的族人子嗣碰了杯酒,作为一族之长,发言难免冗长些,最后提到了鹤爵的名字。
不跟鹤爵碰杯,而是先敬酒给沈望,喜上眉梢道,“这第一杯酒可肯定是要先敬给小沈,他受了委屈,都是我这不孝子架子端得太高,才让小沈十几年过得辛苦,这杯酒算我替鹤爵向你赔罪!”
越是殷实的大家族,越是注重子嗣绵延,家庭和协,尤其是鹤家的产业能发展到如今这个规模,只凭着一句祖上流传下来的祖训——家和万睦。
鹤家的孩子每一个都在不同领域做着生意,即使鹤爵占据核心企业,但是哥哥们也从未心生嫉妒,这都是鹤老爷子遵守祖训的功劳。
尤其当年鹤爵被绑架九死一生,鹤家每一个人也没有轻易放弃他这一条生命。
如今更不要提沈妙妙,更是不容缺失的鹤家成员了。
沈望不能饮酒,但他也十分敬重地用果汁跟老爷子碰了杯。
鹤老爷子第二个面向的人是沈妙妙,笑着说,“刚才妙妙称呼我鹤老先生,这个称呼难免生疏了些,不知妙妙愿不愿意赏我老人家一份薄面,重新给我定位一下呢?”
沈妙妙大抵上也猜出今天来鹤家是做什么,鹤爵是鹤爵的部分,其余的鹤家人又没有招惹她,所以沈妙妙爽快地起身,端着酒杯朝老人家甜蜜蜜叫一声,“爷爷。”
一句称呼将鹤老爷子叫得热泪盈眶,连声说,“我的好孙女,我的好宝贝!”
严厉的目光洒向桌子间的所有鹤氏族人,朗声道,“这是我鹤淇的第二个宝贝孙女,跟妍妍一样,是鹤家的掌上明珠!”
“但是妙妙这些年吃了太多的苦头,所以我现在的要求是,必须狠狠给我宠妙妙,全家必须每一个人都要宠,哪一个做不到,就是跟我作对!”
其余的人接连点头称是。
而后,鹤老爷子专门将目光朝向鹤爵道,“小沈肚子里的宝宝也是宠爱对象,咱们就等孩子生下来再提。”
“你是妙妙的亲爹,这十几年也没给人家孩子、小沈做什么贡献。”
“我现在就替你做主了,你那个经纬的总裁位置,现在直接预订给妙妙,咱们的妙妙宝贝毕业也不要去其他公司实习,你趁着现在,着手培养新的接班人吧。”
第60章 再挺两周
经纬风投是鹤氏集团的核心企业, 无论后来又扩展出其他的子企业,唯独这一块属于重中之重,更是支撑鹤氏集团的脊梁。
沈妙妙不过是一个大三学生,从小没有接受精英式教育, 更未经过任何风投方面的引导, 而且专业也彻底不对口。
让鹤爵将她当作继承人来培养, 恐怕会有些难度。
鹤老爷子见鹤爵并没有在第一时间答应下来,瞬间变得不怎么高兴, 言道, “怎么, 你舍不得啊?”
鹤爵回复, “我手里的权利,是您薪火相传传递给我手里的, 我再把这份光荣传递给下一代, 肯定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只不过
鹤老爷子忽略掉他的欲言又止, 直接将沈妙妙揽住,言道,“小四已经首肯了,我相信你们这些做哥哥嫂子的, 应该也没有什么异议吧?”
鹤家一直是鹤老爷子统筹大局, 取掉他的分量, 便是鹤爵最有发言权,最有地位, 肯定是没人愿意在这两人面前提一个不字的。
这仅仅是一个小插曲。
一家团圆的时光总是欢乐又充满温馨,尤其是沈望, 他从小经历坎坷,能有鹤家这一大群的人接纳他, 欢迎他成为家庭中的一员,允许他在森林之下扎根发芽,分享雨露滋养,受到应有的庇护。
用一个词语来形容,就是风雨同舟。
沈望是餍足的,不过他又有点担心鹤爵和女儿的关系,总觉得这两人的性格太像,谁都不肯轻易服输,又不肯率先退让一步,甚至有种剑拔弩张的意味。
所以饭局刚一结束就去找妙妙,打算先跟女儿谈谈心。
哪知鹤爵早已经给沈妙妙约走了,根本等不到他来从中做调解。
鹤爵从鹤老爷子的车库里开出来一辆法拉利,这辆车肯定不是给老人家开的,是他买下来暂存在车库里的。
鹤爵朝沈妙妙侧了一下头,“有没有胆量跟我飚一圈?”
沈妙妙对他家宴上的表现不是很满意,心底里暗自给亲爹安上一个葛朗台的美名。
“这大黑夜的,”沈妙妙双臂环胸,“鹤先生的岁数也不年轻了,走夜路能看清方向吗?”
“那算了。”鹤爵轰了一下油门,眨眼窜出去几十米,喂了沈妙妙一嘴的车尾气。
沈妙妙气得原地冒烟,连声打了好几个喷嚏,法拉利在远处转了个弯,居然又从身后的方向钻了出来。
鹤爵依旧潇洒地打开车窗,手指敲击着方向盘,一脸挑衅道,“我这车是全球特制的,没有倒车档。”
言下之意是,没有第二次的机会。
沈妙妙拉开车门大胆地坐了进去,还将安全带捆得紧紧的,大声宣告,“我是嫌弃你这车真丑,基佬紫,太俗气了。”
鹤爵噗嗤一笑,“我确实不是基佬,只是我爱的恰好是你爸爸而已。”
根本连“坐稳”两个字都没提,一脚油门轰到200迈,如同奔驰的骏马一般一纵千里。
鹤老爷子家附近有一座公路盘桓的废弃路段,之前执意买下的是宅子附近的土地作为不动产,没想到这段九曲十八弯的旧路成了鹤爵的游戏场。
沈妙妙这辈子还真没感受过,人在300迈的速度中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仿佛风景已经不再是关注的重点,与呼啸而过的狂风一般,拉长成乌黑发亮的线。
五感六神全部关注在心脏的律动和血管的流速上,以及脚底逐渐产生腾飞的错觉。
十几分钟后,鹤爵的车子紧急刹车,以一个完美漂移的滑动,将跑车停靠在公路的尽头,不远处便是断崖,十分凶险。
随着车轮胎与地面砾石的摩擦声暴起,连同沈妙妙的心脏一起在半空做了个抛物弧线,狠狠得撞击在肋骨,又反弹胸腔内。
“哇哦~”
小姑娘总觉的自己假如再多坐几分钟,一定会呕吐得天旋地转。
索性还好。
她还能快速地打开车窗,将泛凉的夜风灌进来,吹散满头汗涔涔的汗珠。
鹤爵抬起手腕看了眼手表,“果然老了,居然比去年慢了三分钟。”
其实最主要,他这辆车的极限速度是350迈,毕竟女儿宝贝一并坐在车里,还是在脚踩油门的时候,松了一点劲儿。
沈妙妙却像是故意戳他痛点,直接称赞道,“鹤先生还是有两把刷子的,宝刀未老嘛!”
嗯。
鹤爵气笑,“我才三十几岁,还没到四十,不要总是把我跟五六十岁的看齐。”
沈妙妙才不管他接受不受,趴在车窗朝外看去,鹤爵认真打量女儿的背影,偶然一瞥,看见沈妙妙露出的雪白脖颈间,一条白金细链子闪闪烁烁,自然光下宛如发亮的银线。
鹤爵并不抽烟,不过这时他倒挺想抽一口的,“你今天这声爷爷叫得挺快,不知我这声爸爸什么时候能听到?”
沈妙妙知道他接下来肯定要长篇大论了,不由淡淡道,“我从小只有一个爸爸,我只叫他爸爸。”
鹤爵并不是一个遇见困难会率先放弃的人,前一句不过是随口问问,反正女儿不肯叫他爸爸,他可以继续多等几十年。
迟早的事情。
他就是想逗逗女儿,让对方开口说话,一直沉默不理人的话,接下来的事情就没法谈。
鹤爵道,“经纬的事情,你是怎么考虑的。”
果然,老狐狸怎么可能会缺心眼呢?
沈妙妙转身朝他,一双莹亮的眼珠子淬了亮粉,闪闪烁烁道,“鹤先生,你害怕我?”
鹤爵以手抵唇,洋溢着笑意,“为什么会得出这样的结论?”
“你当然怕我,”沈妙妙有理有据地分析,“我年轻、聪明,也能吃苦,万一有朝一日,我顺利接手了经纬,你害怕我会彻底翻脸,一脚踢开你!”
不是开玩笑的。
沈妙妙仔细思考了一下,假如等自己大学毕业找到工作,顶多是能给爸爸和二宝最基础的生活保障。
可是假如能得到经纬,她可以做得更多,也可以将鹤爵随便捏入掌心。
没错,她确实不够信任鹤爵,这个男人太有权势,也太聪明了,他现在保证会好好地爱爸爸,爱二宝,可是他的爱那么高高在上,终归有一天飘到爸爸根本够不到的位置。
沈妙妙也了解沈望,爸爸看起来认真,踏实,坚强不屈,可他同样容易自卑、消极,陷于自我怀疑的漩涡。
沈妙妙承认这种突然膨胀的东西叫做野心,假如老天爷将机会双手奉献在面前,只有胆小鬼才会选择退缩。
她看着鹤爵的目光不够单纯,而是一种更为直白地挑衅,不服输。
“毕竟,人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不是吗?”
鹤爵很熟悉她眼中闪烁的亮光,没错,当年鹤老爷子说要将经纬交给他的时候,鹤爵眼底所暴露的野心,恐怕比女儿的还要直白赤.裸。
鹤爵道,“我不是小气,这一点我必须要在你面前阐述清楚。”
“爷爷突然叫你做继承人,我肯定是高兴的。”
我也想多跟亲生女儿制造相处机会的。
“我只是必须先问一问你的意思,是否愿意来承担一份沉重的责任,而不是为了皇冠间闪耀的宝石。”
“妙妙,欲戴王冠必受其重。我今天只是想知道,你确定这件事是你自己希望做的,而不是爷爷或我,强加给你做的。”
沈妙妙一时语塞,她倒是没料想鹤爵原来是真的在替她着想,一点微小的局促感袭上心头,只能伸手攥住胸口的护身符来排解。
鹤爵将一切看穿,不禁伸手摸摸她的头,换作温柔道,“你是只有一个爸爸,他从小抚养你长大,我绝对不会否认这一点,更不会去强制夺走属于沈望的殊荣。”
“我也只是想让你知道,不管我在你的心中处于什么定位,你在我的心里只有一个定位。”
“你就是我鹤爵最宝贝的女儿。”
“在未来,我会成为你的老师、引导者,同样也是你最坚强的后盾,懂吗?”
沈妙妙心里乱乱的,但她绝对不会承认,是鹤爵搅乱了她的决心,嘴硬道,“有了徒弟饿死师傅,我是绝对会狠狠缠住你的,把你吸收干净的。”
“愿效犬马之劳,我的公主殿下。”
说完这句话,鹤爵叮嘱她不能多吹山顶的凉风,两人又轻轻松松地开车下山。
后来鹤爵把自己这段话,又跟沈望重述了一遍。
沈望道,“其实公司是你的,你平常有多么忙,我也是有目共睹的,你不希望女儿活得太辛苦,这点你不解释,我也是可以轻松理解的。”
鹤爵笑着搂住他道,“原来我的老婆变聪明了啊?我真的超级怕你和妙妙以为我是小气鬼呢。”
假的。
沈望的肚子转眼到了七个月,已经到达了恐怖的程度,必须用绷带从肚子底下兜住,不然所带来的沉坠感异常痛楚。
沈望说怀妙妙的时候,可能真的是吃不到有营养的,那个时候同样的月份,肚子只像塞了一只气球而已,现在完全像塞了两只气球。
鹤爵也挺奇怪的,不禁再安排张院长来检查,难道说怀得根本是双胞胎?
张院长来时还带了五个外国人和一名华人医生,兴冲冲向鹤爵介绍,原本想找的研究人员因为试验期的耽误,现在终于能腾出时间了。
张院长一一引见,全都是国际上有名的,专门研究男性生子的实验专家,尤其其中几位致力于去ECMO人造子宫试验,已经在这方面获得突破性的进展。
张院长着力介绍其中最年轻的华国医生,“这位是著名的外科医生柏庭修先生,他的医学论文多次刊登在《柳叶刀》上,备受业界瞩目。”
叫做柏庭修的医生拥有一双犀利且深邃的眼睛,跟鹤爵握手时,感觉右手充满平稳扎实的力量。
鹤爵定然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不过一个外科专家来做沈望的手术,叫他还是几分不怎么信任。
柏庭修算是一个极具分析和观察力的医生,只消鹤爵的目光稍作停留,便猜出一二,言道,“在跟鹤先生见面之前,张院长已经将鹤夫人的情况详细地传给我们。”
鹤爵订正,“不是鹤夫人,是沈先生。”
“对,沈先生。”柏庭修并不觉得冒犯,反倒冷着嗓音耐心解释,“他的子宫生长与常人有异,哪怕是跟传统的女性生殖器官相比,也是位于一个比较尴尬的位置,在肠道内部。”
“一般女性怀孕,子宫会随着胎儿的成长膨大,由骨盆底肌肉、子宫韧带和腹肌等支撑。”
“而沈先生现在却是由肠道、骨盆肌肉在支撑,所以负担极重,沉坠感也在与日俱增。”
“沈先生在怀初胎的时候的身体素质,跟现在的完全属于天然之别。”
只听他寥寥几句话,已经直指问题的关键,彻底将鹤爵平静的心湖搅乱,甚至掀起巨浪。
“那”鹤爵隐隐觉得不好。
柏庭修道,“我建议尽快安排手术,最好不要再拖延下去。”
“可是!”张院长插嘴道,“七个月的孩子还有点早,属于早产儿,出生后成活率相对比较低,宝宝也容易出现感染,诱发并发症。”
鹤爵问道,“那跟产夫相比,谁的风险更大?”
柏庭修道,“肯定是沈先生的风险更大一点。”
一众人瞬间陷入了沉默,尤其是鹤爵,他已经开始沉不住气,在原地来回打转了。
“没关系的,我再忍两个星期也是可以的。”
鹤爵是在客厅接待的客人,沈望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睡觉,不过他现在身体太重,睡觉也不会陷入深度睡眠,稍微闭目养神十几分钟而已。
所以,他下楼时正好听见了几人之间的对话。
沈望扶住肚子说,“之前怀妙妙的时候,我也是差不多足月才生的她,现在这个宝宝已经足七个月了,我想多让它再长一点,哪怕极限时间是两周,我也是没有问题的。”
“你怎么下楼了。”鹤爵走过去搀住他,沈望全身心地依赖着,慢悠悠地从楼梯间走下来,与新来的医生专家致意。
最后面朝面地看向柏庭修,不好意思道,“我刚才偷听了两句,真是抱歉,不过我也想请问您,假如我再多挺两周,不要很多时间,只要两周就可以的。”
想了想,沈望努力维持住自己的情绪波动,声音轻轻的,还带着一丝恳请,“这个事情不用鹤爵同意,当初孩子是我自己执意要生的,所以何时将孩子剖出来,我也想自己拿主意。”
鹤爵肯定是舍不得他受罪的,但他一辈子若是没有这些孩子,恐怕只是一个可怜的、残缺的人。
现在,他只想为这个孩子再坚持一下。
只要一点点就好。
柏庭修道,“既然沈先生执意如此,那我也肯定会竭尽全力,不过这事关到两条人命,我也不能拿自己的职业生涯做为赌注。”
“我希望鹤先生这两周内不要擅自打断,或者改变我制定的计划,就这一点要求,鹤先生肯定能答应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