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夙当然不会选择求饶。
他从小被邢磊当作出气筒摔打到大, 可从来都没有求饶过一句,所以才会被打得更狠。
现在也是一样。
为速战速决,元汐桐蓄起妖力, 朝着他的义肢给了他最后一击。
狂暴的妖力将他的左臂震碎成粉末, 他的气海随之被摧毁。
他看着无处安放的灵力被夜风吹散, 星尘般归于天地。第一反应并不是疼, 也不是屈辱,而是觉得不敢置信。
元汐桐也有些震惊。
震惊于自己获得的妖力竟然真的如此强大, 儿时被她看作高山的男子就这样轻易被自己打败,她还没有适应这份转变。
大雪扑打着面颊落下来, 她挂在胸前的传音螺在这时突然闪着光发出嗡嗡的振动声。她伸手握住传音螺, 元虚舟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是很简短的几句话——“邢磊死了,我这边完事儿了。你在哪里?”
既是兵变, 动作当然要快, 总不能等着对方将一切部署完毕再动手。邢家原本打的主意是,让天子的身体再拖几天,拖到邢夙拔营, 江南水师围城,再顺理成章地挟天子传位于六皇子。
但邢磊算漏了一步,他没想到自己所有的谋划都被炎葵看在眼里,也没料到南荒自己都一屁股烂摊子未收拾, 还能分出神来对大歧的江山指手画脚。
雄图霸业转眼成空。
元虚舟所说的完事,是指邢磊以及邢贵妃一党已经兵败伏诛, 而大歧天子子嗣单薄, 唯习风大公主可继承大统。
至此,帝都局势已定。
而与元汐桐一起听到这句话的邢夙,在原地愣了半晌, 才遥对着传音螺喃喃道:“他……邢磊死了?”
传音螺对面的元虚舟显然没有料到自己会听到邢夙的声音。他沉默了一瞬,料想此时的元汐桐能这般平静,应当是已经将局势掌控。想了想,才开口道:“抱歉,你的父亲是自杀的,拉着天子一起。”
在起事之前,邢磊早已将府内所有人都遣散。
快要失败的最后时刻,他只身杀进内宫,将缠绵病榻已久,早已不良于行的天子一起,用传送阵传回了将军府的书房,压着天子对着横梁上的铃铛忏悔过后,便直接引爆了埋藏在书房底下的聚火阵。
整个镇国将军府被付之一炬,书房内的二人尸骨无存。
就算是被摧毁了气海,也仍旧硬气站着没倒下的邢夙在此刻竟然颓然跪地,一双眼睛变得通红。
“他有留下什么遗言吗?”他哑声问了一句。
元虚舟:“他说他大仇得报,无怨无悔。”
“哈……好一句,好一句无怨无悔。”
迟来的痛意终于席卷了邢夙的全身,他想用仅剩的右手撑住身躯,却在沾上雪地的那一刻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原来没有灵力护体,便连简单的驱寒都做不到。亏他还老是笑话肖思宜体弱,现在的他更弱。倘若她此时出现在他身边,他应该连握住她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好冷,他冷得全身都蜷在了一起,一双眼睛渐渐失焦。
他想到,自己一路走来,好像一直都在失败。
但其中的绝大部分,都出自父亲的口中。
在父亲眼里,他是达不到预期的不肖子,无论他获得了什么进步,在父亲眼里,永远都不够好。
所以他一定要做成点什么,去让那个男人另眼相看。
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的终极目标,只是为了亲手杀死那个赋予他生命,却又暴虐地伤害着他的人。
但那个男人,却自己死了,连一句话,一句抱歉的话都没有对他说……
“哥哥,”看到邢夙这副模样,元汐桐突然有些不忍。她转过身,对着传音螺催促道,“你快来吧。”
她有点累了,他怎么还不来?
对面却没有立刻回复。
元汐桐扁了扁嘴,打算通知公孙皓把肖思宜带过来,告诉她自己并没有食言,是他自己看起来不想活了。
可她才后退一步,背脊便贴上了一副温暖的胸膛。
“你不告诉我你在哪里,我怎么快点来?”来人在她头顶轻轻叹了一口气,随即伸手捂住她沾了几块小雪片,被冻得冰凉的耳朵。
一颗同情心全放在别人身上,害他只能一边应付邢夙,一边通过传音螺的去定位她。
元汐桐的心里有涟漪在晕开,她急忙转过身,将脑袋抬起。
此时此刻她也顾不上仰着脑袋看这人会让自己脖子发酸了,她看着他那张脸,和始终没有恢复成原样的金瞳,不知道是否因为他看向她的表情太过柔和,原本冷冰冰的一双瞳孔,也变得亲切了起来。
她委屈的表情在这瞬间被放大,像是找着了责备的对象,一张嘴撅得能挂茶壶。
元虚舟只好伸出手去捏,脸上的表情看着有些欠扁,嘴里说的却是再正经不过的安慰话。
“辛苦了,阿羽。”
被捏住嘴讲话好累,元汐桐又不想推开他,只好“嗯嗯嗯”地表示赞同。她想跟他说好多话,但现在明显不是时候。
天边远远传来翅膀扇动的声音,一个黑点渐渐飘近,是公孙皓带着肖思宜坐上他那只双头虎赶到了这里。
一片狼籍的原野上,他先是看到了元汐桐,而后才看到站在她身后的元虚舟。公孙皓脸上堆起的笑容僵了僵,一时间忘记了该如何降落。直到双头虎飞出去老远,他才手忙脚乱地反应过来,将绳索一拉,控制着它落在邢夙身边。
肖思宜几乎算是从虎背上跌落下来的。
还是公孙皓及时扶住她的臂膀,她才堪堪在原地站稳。
她看着失了一条义肢,蜷缩在一团,浑身是血的邢夙,一时间不敢走过去。
怕他已经死了,也怕他还活着。
元汐桐和邢夙几乎是打得震天动地,虽然元汐桐答应过她要留他一命,但人若杀红了眼,怎么可能会不下狠手。
可他如果还活着,他会恨她的吧?
她不敢保证自己能承受住他充满了恨意的眼神,所以她站在原地,一直没有迈出脚步。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有出言催促,只是默默地看着。
肆虐了好几天的风雪在此刻竟然停了,肖思宜感觉到自己的双腿被什么东西蹭了蹭,低头一看,原来是默默跑回来的小雪狮。
她摸了摸它的脑袋,终于找到了走过去的勇气,走到已经被雪盖住了半边身子的邢夙旁边。
相伴着长大的人,能分辨出对方脚步并不是什么难事。在肖思宜蹲身的那瞬间,邢夙像是早就知道是她,缓缓睁开眼。
好奇怪,他的眼里竟然没有一丝责怪,而是奋力朝她露出一个笑,就像小时候他第一次见她一样。
肖思宜不禁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
“你的手好冷,”邢夙缓缓开口,明明他的声线才是被冻到打哆嗦的样子,“方才不是好好在帐子里待着吗?出来干什么?”
一声呜咽从肖思宜的喉咙里溢出来,她扑到邢夙身上,用斗篷将他裹住,想要让他感觉暖和一点。
元汐桐偏过头,拉住元虚舟的手问道:“大公主要对邢夙赶尽杀绝吗?”
元虚舟亦将目光从邢夙脸上收回:“他如今气海已毁,我可以当作没见过他。”
那她也算是实现了对肖思宜的承诺,留下了邢夙一条命。
这场交易至此已完全结束,元汐桐本打算不再管他们,眼睛却在这时候捕捉到一道金光。
那是一柄利剑,夹杂着千钧的杀意,从百里之外的营地冲着邢夙直接杀过来。
元虚舟瞬移至邢夙的身前,伸手替他挡住了这道攻击。
被修罗之力烧得弯折的利剑铮然落地,身着布衣的少年握着拳头站在十步之外,手里紧捏着一块蛇皮,双目通红。
公孙皓被这场变故惊退了几步,在看清来人的面孔后,失声唤道:“林……林诚?”
他快步走过去,一边拉着他往后撤一边劝道:“你又发什么疯?不是说了要你别擅自行动吗?你……”
“你还记得阿茶吗?”林诚却没有被公孙皓拉动半步,他甚至没有将眼神分给他,只是注视着地面上已经奄奄一息的邢夙这样问道。
公孙皓愣了愣,才答道:“你唯一的朋友,一条灵蛇。”
他的目光定格在林诚的手上,看着那块蛇皮,像是明白了什么,踌躇着问道:“这是……这是阿茶?”
“嗯。”林诚咬着牙,只回了一个字。
他在关押玉胜仙师的牢房里找到了,被做成了琴筒的阿茶。那把胡琴只被邢夙用过一次,因为音色不佳,所以就像是扔垃圾一样,被邢夙扔在了玉胜仙师的牢房一角。
“长夜漫漫,就让你的灵宠给你做个陪吧。”
玉胜仙师至今还记得邢夙那副嘴脸,在将这一幕转述给林诚后,那少年提着剑就提着剑冲了出来。
就连明霞在身后叫他的名字,他也充耳不闻。
明霞将玉胜仙师交由一名羽族妖兵照顾,自己追上来时,他的剑已经被元虚舟折断,整个人像一只暴怒的狮子,只想杀了邢夙泄愤。
而此时的元虚舟已经从林诚和公孙皓之间简短的对话推断出了这件事的原委,他看着林诚这副模样,其实不是不理解。
这世上的善和恶本就只在一念之间,邢夙在十恶不赦的同时,也可以内心柔软。但他不该将自己的恶行建立在欺凌弱小上,浮图内关押的人、名叫阿茶的灵蛇,全都是比他弱小的生物。
人类的生命并没有比一条灵蛇高贵。
林诚要为这条灵蛇报仇的行为正当无比。
就连先前一直在劝林诚冷静的公孙皓也不再阻止他,悄然松开了拉住他的手。
元汐桐走过来,还没想好该说些什么。
一直将邢夙抱在怀里的肖思宜却在此时将他放开。
她站起来,那明明已经气若游丝的邢夙竟然也像个木偶一样,跟着她站起来,一双眼睛不知何时已经完全失焦。
众人侧目望去,只见这断了一只手的男子头顶,竟赫然插-入了三根金针。
“这是长生派的法器,用来定住玉胜仙师神魂的定魂针,”肖思宜望着林诚,解释道,“邢夙气海已毁,本就从此是废人一个,倘若连神魂都不再有,这样……够报你的仇了吗?”
明霞上前一步,站在林诚身边替他开口:“这样一个废人,既不能和你说话,你若不发出指令,他永远不会主动拥抱你,你又何苦保下他。”
他还只有一只手。
——但这句话明霞没说出口。
肖思宜却摇摇头,垂着眼睛说道:“不会思考的话,表示他再也不用为他的过往而痛苦,从此只属于我一个人。这样的结局,我觉得很好。”
人生在世,汲汲营营。
各有各的疯法。
这对奇怪的男女,带着一只软蓬蓬的雪狮,很快消失在了雪原中。
公孙皓数了一下,雪狮一共回了三次头,估计是觉得从此以后再也见不着他这个旧主人,所以每次回头时,都是泪眼汪汪。
害他当时就红了眼睛。
还是元汐桐先注意到,她走到他身边,递给他一条帕子,轻咳几声后,提醒道:“把眼泪擦擦吧,本来就冷,再哭下去,小心冒鼻涕泡。”
公孙皓瞪她一眼,倒也没推辞,接过帕子就在脸上蹭了蹭,蹭到一半才想起来手里这玩意儿究竟是什么。他下意识瞟了一眼元虚舟,果然,正好对上了他带着冷意的眼神。
那神官莫名其妙变成了修罗族,如今一双眼睛还是个金色,酷倒是很酷啦,也好看得很,但旁人看着总是有些发怵。
这块帕子在这瞬间变成了烫手山芋,他却下意识地将手攥紧。可没想到下一瞬,他竟真的感觉到自己握住了一团火。
不知所以地元汐桐蹭地一下从他旁边跳开,一脸惊诧地叫道:“着火了!公孙皓,你在搞什么?”
搞什么?
公孙皓看着自己险些被烧得起泡的掌心和指缝中漏出的一团灰,一脸愤愤。
怎么不问问你的好哥哥在搞什么!
幼稚!
恰好此时有一名羽族妖兵来报,说那些刚解除了沐骨之术的人,望着自己那些没有任何力量注入,却还要用昂贵药物来养护的义肢,几乎各个都痛苦难堪,在营地内呼天抢地,闹着要自杀。
唉。
众人不约而同地叹了一口气。
罪魁祸首如今气海全毁,失了神智,倒是一了百了。
搞出的烂摊子还得靠他们收拾。
“看来人还是不能太讲良心,”明霞愤愤地开口,“干脆让那些人死了算了。”
话音刚落,她就感受到四道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了自己脸上。
“怎么?”她一脸暴躁地一个一个看回去,“今后最受累的可是我!我开个玩笑都不行吗?”
她能赶来这里,救下师父,还要多亏了元虚舟的传信。
但这死小孩自小就精,脑筋转得飞快,三言两语就将她绑上了贼船,让她答应替他研制出能替代机关家高昂养护膏的平价药品。
这事儿很难,难的却不是替代品本身,而是一旦出现平价养护品,就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不仅会动摇到机关家的财路,还有这背后的其他势力。所以这么多年来即便有医修动过这个念头,也从未顺利推出过。
但元虚舟的意思却是,中土和大荒,横竖已经到了洗牌的时候,何不趁此机会刮骨疗毒?
虽然他总觉得自己不是个好人,但明霞不得不承认,落星神宫未来大神官这名号,他还真不是浪得虚名。
她对着元虚舟说道:“事先说好的,我不打白工,你不仅要出钱,还要在神宫内继续帮忙到下一任呼风印宿主出现,这是拉我入局的交换条件。”
“在神宫内继续帮忙”这几个字,像是戳中了元汐桐的肺管。她虽没立刻出言打岔,但一双耳朵却警醒地竖起来,就想听听他究竟之后要如何打算。
她细微的反应没有逃过元虚舟的眼睛,他悄悄将她的手牵起,解释道:“帮忙而已,自然不会像以前那样老老实实点卯的。况且我如今半点灵力也无,满身主杀之气,继续待在神宫不合适。就是他们有事,我去一下就行。”
这样还差不多。
元虚舟转向明霞:“既如此,那就一言为定了。”
“这件事南荒也会出力的。”元汐桐及时补充了一句。
“嗯,有你们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明霞转过身,打算率先回营地去安抚那群人。走出几步,却蓦地回头看向林诚。
这布衣少年从方才起就一直很安静,他是放过了邢夙,但这不代表他能真正放下。
元虚舟赔了他一把剑,他从拿到起,就一直闷着脑袋,专心致志地将阿茶仅剩的那块蛇皮包缠在剑柄上,对这些人口中的“大事”并不关心。
现下林诚刚好将剑柄包好,抬头撞见明霞的眼神,不由得愣了愣。
“还不走吗?”明霞问。
“走……”林诚一颗心提起来,“走去哪里?”
明霞:“跟我去干活儿!年纪轻轻的,只想着回山里种地,你好歹有点医学天份,也做点贡献吧!就当是赎罪了!”
说罢,她又一把揪住公孙皓的领子:“你也跟我走!没一点儿眼力见。”
“啊?我……哦。”
公孙皓莫名其妙被她拖行了一截后,才意识到,他在这两人中间也是个多余的啊!
他悄悄觑向林诚,没想到那少年却被突如其来的喜讯给砸晕了头,根本没想到要计较些别的,反倒乐呵呵地冲着公孙皓笑了笑。
原来这小子笑起来这么傻。
公孙皓挠挠头,难怪他之前一直不笑。
身量高挑的女神官一手拎着个少年,瞬行着飘远了。
闹哄哄的一行人,终于只剩下两个,肩并着肩,一齐朝着营地走去。
方才没时间好好说话,这下元汐桐终于有时间去仔细询问他在帝都发生的事。
的确是变天了。
天子驾崩的消息不日便会昭告天下。
落星神宫几位星官,从龙之功与抗旨之罪功过相抵,待到习风大公主祭告天地祖宗,正式登上那尊帝位,确保权力平稳交接后,他们便可回神宫继续当差。
至于元虚舟本人,能选择回来替元家保住这尊帝位,是为报答他们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他对元氏仁至义尽,既已不再是元氏血脉,便一并连神官一职也辞去,从此与皇室再无瓜葛。
但习风却不愿那么轻易放人。
元虚舟不是政客,不会弄权,清除邢氏残党的工作他做不了。但正如神宫内其他两位神官的意思一样,他的呼风印消失得太过突然,所有人都毫无准备,落星神宫失去了未来的大神官,如今更是被动万分。
他总得等到下一任宿主出现,才能彻底甩手不干。
听完这一切的元汐桐耷下脸,郁闷道:“好像,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先别想这些,”元虚舟倒是很乐观,“事情总是做不完的,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是啊,事情总是做不完的,好在她再也不用赶时间,一件事情没完成,就赶着要去做下一件。
只要元虚舟能在她身边,那些他装在宝珠里的漂亮风景,她总有一天会亲眼见到。
报信的妖兵在他们头顶远远地跟着,翅膀张开,顺着夜风慢悠悠地往前滑。
大雪止住后,月亮就出来了,清亮的月光将雪地照成一面镜子,镜子上并肩而行的两道影子忽然交叠到了一起。
元汐桐闭着眼睛,任由元虚舟捧着脑袋亲了许久,脑海里最清晰的念头是,原来在雪地里接吻是这种感觉。哪里都是冷冰冰的,只有对方的口腔和舌头是热的,僵住的双唇要靠呼吸交换才能回温。
分开的时候,元虚舟亲了亲她的手背,正打算牵着她继续往前走。
元汐桐却撤开几步,然后猛地跳上了他的背。
小时候她最喜欢这么做,明明还可以走,但见到哥哥就想让他背。
她勾住元虚舟的脖子,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蓦地笑起来:“浮极山的时候,你让我背你,是想着这样割我的喉会比较方便吧?”
“你还有脸说!”元汐桐在他背上推了他一把,“是谁先谎称自己是天子亲卫!还不给我解药,让我一路瞎着回去的啊?”
他反扣住双手,将她背得更紧。
“是我的错,”他偏过头,盯住她的眼睛,终于坦诚地告诉她,“因为我想多看看你。”
元汐桐呼吸顿了顿,下意识别开眼,又梗着脖子看回去:“看什么?看看你五年未见的妹妹有多漂亮吗?”
“嗯,很漂亮。”
听到这句话,她一颗心像是有鸽子在振翅,震颤得她连眼睫都在发抖。
她避开他的视线,将脸埋进他的后颈,小声问道:“那是能让哥哥倾倒的那种漂亮吗?”
“何止是倾倒。”
他的声音更轻,是已经完全放弃抵抗的语气。
倾覆才对。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