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犹如疯狂的海浪,席卷着这片残缺的洞窟,明亮的丝线断裂湮灭,迷宫坍塌壁垒崩裂,毁天灭地的景象犹如奇点,生而灭,灭而生。
一小束淡金色的丝线蜷缩在断壁残垣之下,卷得紧紧地,渐渐沉睡于虚无。
……
仪器滴答的声音犹如钟表,十几名医务官将雄虫团团围住,却无从下手。
精神域检测显示这名雄虫等级极低,且因为活跃的精神丝太少,已经陷入沉睡。可想到那名军雌阴沉的眼神和军校出具的等级证书,医务官们又不敢确定。
仪器的检测结果说明了一切,针对这种沉睡,帝国早已有确切的应对办法——高匹配度雌虫。或者漫长的等待。
那位军雌显然已经符合条件,但介于这位阁下活跃度实在太低,医务官们已经暗示过可能的结果,那就是这只雄虫可能再也醒不过来了。
得到的结果是被军雌一拳砸在耳边的墙上,在迅猛的拳风下直接瘫软在地,被抬了出去。
医务官们不过是例行检查,彼此对视一眼,颇为尴尬地悄摸挪出了病房,因为他们什么也没检查出来。
军雌靠在病房外的墙上,长到腰际的灰发就那么披散着,深沉的绿眸显得有些涣散,低头看着地面。
见他们出来,军雌冷漠地盯了一会儿,便知道又是无果,什么也没说,沉默地推开门走进病房。
医务官们看着合上的病房门,再看看彼此胸章上一连串荣誉,不由得有些低沉。
心里免不了叹息,没想到一直独身的兰彻中将,找到心仪的雄虫后竟然会是这种结局。
因为这件事,五皇子云科和当时星舰上所有雌虫曾被带走调查,雄保会认为一定是他们对沃斯阁下的精神域动了手脚,可根据当时星舰的记录,沃斯的症状与他们都无关。
兰彻中将曾主动自首,未能阻止雄虫阁下使用精神力营救被困雄虫,介于他是叫醒沃斯阁下的关键雌虫,雄保会和生育院暂未收押兰彻,不过作为此次战役的最大功臣,属于他的荣誉已经烟消云散。
病房里,黑发雄虫安静地躺在洁白的病床上,面色苍白却又安详,仿佛当真像睡着了一样。
雌虫畏惧地站在门口,却又一步一步地走到他身边,俯下身用手指轻轻碰触雄虫柔软的面颊。
兰彻眼眶酸涩。
“沃斯。”他轻轻地呼唤。
雄虫毫无动静。
一颗泪珠砸在雄虫手心,兰彻趴在病床边,将脸埋进雄虫温凉的手心里,眷恋地蹭着。
精神丝牢牢地攀附在雄虫身上,源源不断的能量从他身体里被抽走,却仿佛泥牛入海,无法在雄虫身体里留下一丝踪迹。
雌虫安静地守在黑发雄虫身边,不断地擦洗他的身体,丝毫不间断地为昏睡的沃斯提供能量,完全把自己当成了补品。
除了几只高级种俘虏被另一名上将保存下来,维因族在此战中全军覆没,甚至连血肉骨头都被杀红眼的指挥官逐个捏碎扔到宇宙里化为烟尘,当真是挫骨扬灰。
兰彻极为冷静地攻破维因族的星舰,冷静地掐住它们王的脖子,甚至恨屋及乌,连那艘星舰都已经被碾成碎屑变成太空垃圾。
经此一战,虫族的凶悍血腥让不少小种族静若寒蝉,尤其兰彻宛如疯了般的行为,让周围挑衅的星盗都开始安分守己。
不过帝国地新型材料倒是引起了各方注意,频繁的打探牵扯住了耶则和莱文的注意力,倒是让兰彻得以清静地守着雄虫。
他相信沃斯会醒过来的。
狂野却又华美的精神域已经完全变为废墟,兰彻用精神丝一寸一寸地搜寻着这些断壁残垣。
他心口已经痛得失去知觉,只是麻木地日复一日探索着沃斯荒芜的精神域,已经开始出现幻觉,时常以为自己找到了那一点淡金色,却最终发现不过是妄想。
几个月过去,兰彻已经濒临崩溃。
雌虫坐在床边,轻轻地将头埋在雄虫小腹上,已长到臀部的发丝凌乱地散在雄虫身上。
双眼满布着红血丝,兰彻麻木地伸出精神丝,一边哺喂雄虫,一边找寻着里面残存的丝线。
他轻柔地延伸过倒塌的块状结团物,这些没有活性的东西不是他的目标。
兰彻迷惘地站在荒废的中核处,看着干涸的能量钮。
与之相连的精神丝早已断裂,能量钮也散发着暗淡的光芒,似乎就要彻底灭掉。
兰彻鼻头一酸,吸吸鼻子低下身摸索起来。然而还是一无所获,他不由得瘫坐在中核下方,靠着温暖的能量钮休息。
然而他想要起来时,抬眼却看到远处一块断壁下方有淡淡的亮光。
“又出幻觉了吗?”雌虫喃喃自语。
但他条件反射迅速爬起来跑到那里。
雌虫跪伏到小小的碎块前,心脏一鼓一鼓地跳动着,泪水不知不觉顺着脸颊滴到雄虫的被子上。
他小心地揭开碎块,捧起蜷缩成一小团的精神丝抱到怀里,温暖的能量迅速朝这里汇集,柔和地充盈着这团脆弱的希望。
雌虫泣不成声,唇角却几个月来头一次勾起,他将意识退出,俯身抱住雄虫的脖子,长发散落满床。
“沃斯,该醒来了。”雌虫柔声道。
伊戈尔和穆起得知沃斯可能转好的消息时,兰彻已经将雄虫的精神域修补完成,每天喂大量营养品给沃斯,感受着慢慢运转起来的能量钮,他的精神才算放松下来。
只是意识还沉睡在那一小团精神丝里,不知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
“你也休息一下吧。”伊戈尔坐在病床边,有些心疼地劝兰彻。
同为雌虫,又同样对雄主感情深厚,他完全理解兰彻的感受,但是伊戈尔还是希望兰彻也能重视他自己。
“要是你累垮了,沃斯该有多伤心。”他摸了摸崽崽的头发,发现被打理得很干净。
当时趁着维因族进犯主星紧张混乱之际,穆起把伊戈尔带出了皇宫,以防万一他直接跟虫族宣布即将搬去自己的星舰上,在他早就准备好的情况下,伊戈尔的病情恢复得更快。
“我知道,雌父。”兰彻还不太适应这么叫伊戈尔。
伊戈尔微微一笑,对沃斯还是有些担忧,兰彻便把情况详细地说了一遍。
伊戈尔知道匹配度高的雌雄精神力对彼此的影响力,他相信兰彻能够唤醒沃斯,只是时间问题,不过现在看来也快了。
他隐藏身份过来不便多待,穆起很快就带着他走了,视频通讯其实也很方便,但身为母体,亲眼看到自己的孩子安然无恙。总是不能完全放心。
兰彻为他们遮掩着行踪,不得不暂时离开病房,精神丝便从雄虫精神域里抽出,渐渐远去。
温暖安全的气息骤然离开,雄虫还带着修补痕迹的精神域陡然震荡起来,他不安地抓紧床单,迫切地想把那个气息找回来。
醒来。
醒来啊。
雄虫挣扎着握紧拳头,手背青筋暴露。
就在他力竭的一瞬间,意识终于突破黑暗沉重的堵塞,淡金色的精神丝霎时间焕发活力,跟随雄虫清醒的意志穿梭在残垣断壁,积聚的能量源源不断地转化,被用来修补破损的地方。
沃斯缓缓地睁开眼,看着洁白的天花板。
“……”
他听到一些动静,急切地微微侧过脸看向门口,心脏一下一下地剧烈跳动着。
他的雌君呆滞地站在门口,红着眼眶看着他。
在他失去意识前还在肩胛骨的发丝,现在已长到腰际,碧绿的眼眸似乎又浓深了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自己。
“兰彻。”沃斯嘶哑出声,“我回来了。”
“抱抱我吧。”他说。
雌虫破涕为笑,几步冲过来将半起身的雄虫紧紧拥进怀里。
沃斯嗅着雌虫发间的清香,眼角也不禁流下一滴泪,被他悄悄擦在雌虫肩头。
沃斯醒得突然,一群医务官接到警报鱼贯而入,把兰彻挤到一边。
雄虫霎时冷下脸色,医务官着急忙慌地解释,却被他一把拨到旁边。
“兰彻。”雄虫依恋地叫道。
兰彻走过来摸了摸他的头:“乖乖的,检查一会儿就好,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黑发雄虫点点头,终于不再抵抗,躺在病床上接受仪器检测。
“奇迹啊!”医务官们啧啧称奇,“不过短短几个月,那么低的活跃度竟然可以被调动到这种程度!”
现在坦白来说,沃斯的精神力又有点过于活跃了,不过这也不是坏事,只是超出了雄虫的正常范围。
这些个医务官要是没了仪器还有什么用?虫族真正的医务官都在精神力研究院此话果然不假。
沃斯醒来还没高兴多久,就在自己手环上看到了法庭的传票。
他震惊地看向兰彻:“你……到底怎么回事?他们为难你?!”
兰彻苦笑:“是因为我,你才……”
“胡说!”雄虫一把揽过他,让他不要再说了。
“是我自己太过鲁莽,这和你没关系!”沃斯掰过雌虫低垂的脑袋,吻在他唇角,“是我想帮你,是我一意孤行。”
“兰彻……”他温柔地附到雌虫耳边。
“把自诉撤了好不好?撤了嘛,求你了……”
兰彻受不了他嗲兮兮黏糊糊的语气,伸手挠了挠耳朵,推开雄虫热乎乎的脑袋:“好啦好啦!我待会儿就去撤,你正常点!”
沃斯嘿嘿一笑,爬到雌君身上黏了吧唧地贴在一起,跟有皮肤饥渴症似的。
兰彻心疼他,也无事可做,让他还没断奶的小雄主蹭了个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