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泽一目十行, 淡然扫过巨额遗产目录。
“您的财产由您支配,依洄不该成为被选项。”梁泽递还遗嘱,“爷爷, 新年快乐, 保重身体。”
梁兴华略微错愕。
虽知晓梁泽在富裕环境中长大, 不缺钱, 不缺物, 但他孙子并非不食人间烟火的公子哥。相反, 梁泽从事投资工作, 必定清楚这笔遗产的价值。
梁泽的回应, 等同放弃。
梁兴华眼前闪过岑依洄的脸庞。他许久没见过岑依洄, 想起的还是她十五六岁的少女模样。
心头不由冒出深深的疑惑:周惠宣母女到底给男人灌了什么迷魂汤?
还是专门针对梁家人调制的迷魂汤。
当年梁世达赴港拓展业务,认识周惠宣, 非把她从香港带回来娶进门。如今宝贝孙子梁泽对岑依洄着迷上头,变成了“不要江山要美人”的愚蠢男人。
叔侄都不争气!梁兴华心头大骂。
梁世达一把年纪, 不争气他认了。
可梁泽还年轻啊,整个梁家, 梁泽是唯一由他亲手培养的后辈, 对梁泽灌注的用心和时间其他人望尘莫及。
梁兴华绝不能再坐视年轻人胡来。
梁泽没错过老人家的表情变化, 直白道:“爷爷,我还是那句话, 如果你们不接受依洄, 我就不安排大家见面。但是,不要阻止我,更不能去为难她。”
梁兴华意识到,梁泽确实已经长大了,言语中透露着强势的保护意味。他甚至能读出梁泽的潜台词:为难她就是与我作对。
果然被女人迷晕了!
梁兴华神情倨傲:“不过就是个普通女孩儿, 我若是真要阻止,会明着来。梁泽,你该担心的是依洄会不会像她那个妈,遇到问题就抛弃你,抛弃梁家。”
梁泽颇为无奈:“依洄是依洄。”
梁兴华不认同地摇了摇头:“母女俩的脸生得一模一样,要说性格品性没丁点遗传,我是不信的。”
梁泽不做无谓争辩。
“你别太志得意满,等着瞧。”梁兴华甩了甩手臂,“看你也没心思在家过年,要走就走吧。”
梁泽又道一声新年快乐,离开书房-
梁泽心头记挂独自过节的岑依洄,猛踩油门,伴随耳旁噪扰的风声,疾速向江兰湾。
停在一个十字路口,抬头,望见十五楼未拉窗帘的客厅。
泛着暖色灯光的落地窗边忽然掠过一道女人身影——布料单薄的浅色居家服,长发柔软地披散肩膀,臂弯抱一盆陶瓷底的盆栽,脑袋左晃右晃,似乎在寻找合适的摆放位置。
梁泽出神地透过车窗凝视十五楼的岑依洄。她仿佛是一个散发着温香气息,等待丈夫归家的妻子。
十字路口的交通灯由红转绿,梁泽被刚才想法惊到,低头笑了下,重新发动车子。
真是魔怔了。
“梁泽哥哥,我想调换花瓶位置,”岑依洄小心翼翼托着一只插了银柳的彩釉花瓶,“放在电视机边上?”
进屋的梁泽脱下大衣,挂入玄关柜,“可以。”
岑依洄安置完花瓶,抬步迈向梁泽,慢慢吞吞地抱上他的腰,用温柔的语气兴师问罪:“你来晚了一点点哦,家里人还好吗?”
梁泽没提遗嘱的事,笼统回一句:“都好。”
餐桌上的佳肴一筷未动,梁泽洗了手,牵岑依洄上桌:“怎么还没吃饭。”
“想等你,让你陪我吃。”岑依洄等到了人,高兴地拿起筷子。
梁泽松一粒衬衫扣,“我再陪你吃点。”
平日繁忙不息的宽阔街道,除夕夜空无一人,吃饱喝足的岑依洄眉目释放和煦惬意的笑意,她看了眼窗外街边路灯,然后关上落地帘。
岑依洄枕着梁泽的肩膀看春晚,小品里调侃了一句中国足球,她捏了捏梁泽手指:“梁泽哥哥,今年是不是有世界杯?”
“是,”梁泽说,“在巴西举办。”
梁泽喜欢看足球赛,上学时熬夜看,毕业后工作忙,但遇到重要赛事,还是会百忙中抽时间观战。世界杯这种重量级大赛,自然不会错过。
岑依洄不了解足球,但知道梁泽喜欢德国队,嘴甜甜地哄:“我今年陪你一起看。”
梁泽鼻尖萦绕专属岑依洄的清淡香气,她不常喷香水,那股好闻的气味来自皮肤,总是令人流连忘返。梁泽忽然笑:“依洄,你心情好像不错。”
“梁泽哥哥陪我过年,心情当然好啦。”
岑依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小品,嘴角扬着似有若无的笑,懒洋洋地把身体重量全挂在梁泽身上。
她确实心情不错——负责金融科技投资论坛工作招聘的HR姐姐提前透露,她大概率被录取了,年后将收到录取通知和培训资料。
并且就在半小时前,岑依洄意外在梁泽的书房桌面,瞥见一张金融科技投资论坛的邀请函。
岑依洄打定主意,要在会场给梁泽制造一场不期而遇的惊喜-
年后开学,大四下半学期课程数量显著减少。
岑依洄如期收到论坛活动的工作录取通知书,附带一系列话术培训材料。
材料是中英文双语的引导类用句,涉及论坛两天一晚的流程安排、会场分布、发言嘉宾等等。
活动要求工作人员穿着统一分发的商务工作装。女士着装是较为传统的白衬衫搭配过膝包臀裙,外搭一件剪裁板正的黑色西装,深色皮鞋需自备。
岑依洄为了不让梁泽察觉,神秘兮兮地将西装挂到宿舍。
申城国际金融科技投资论坛举办地,位于大学城所在区域的五星级酒店,主办方提前包下了所有房间和会议厅。受邀嘉宾每人安排单间卧室,工作人员住宿自理。
三月初春,白日阑珊,道路两侧的花坛色调鲜明饱和。
出租车后排,岑依洄收回目光,专注温习那份几乎滚瓜烂熟的话术材料。她已经接受了线上考核,今天直接去论坛现场上岗。
出租车拐弯,停在一栋现代主义风格的酒店大堂前。
岑依洄推开车门,凛峭春风直直灌进衣领,胸前工作牌随衬衫轻轻鼓动,只穿了裸色丝袜的小腿经不住打起颤。
她抱紧双臂,加快脚步。
咔哒,中跟黑皮鞋清脆地踏上台阶,进入大堂。
论坛活动持续两天,议程安排主要集中在首日。
第一天早上八点半嘉宾签到,九点整,主会场准时举行论坛开幕式。当天下午,小会议厅将展开各项讲座、行业分析会。
岑依洄负责签到板处的迎宾工作。
她和搭档,手上各拿一份宾客名单,当耳麦收到第一道大门礼仪传来的宾客信息,她们迎接嘉宾到签到板后进行核对。确认信息无误后,为嘉宾录入人脸识别系统,方便后续各项讲座的通行。
一波接一波嘉宾就位,“展合投资”始终没出现。
临近开场时间,岑依洄抽空发信息试探梁泽口风-
二回:梁泽哥哥,在忙什么?-
梁泽:去开会。
岑依洄腹诽:还知道开会呢,你都快迟到了!-
梁泽:怎么了?-
二回:没什么,你开车慢点,注意安全。
距离正式开幕前五分钟,耳麦收到通知:下面来的是展合投资的负责人。
岑依洄瞬间起了精神,向搭档自告奋勇,由她去迎接。
岑依洄拍了拍西装褶皱,煞有其事地捧起放了签到笔的桃木托盘。
旗袍礼仪小姐带着负责人进场,岑依洄嘴角扬起笑,她迫不及待想看到梁泽的惊讶表情——
“你好,梁先生,签到请往这边……”
句子顿时卡住。
“唉哟,不好意思,我姓赵。”赵及川一身西装革履,嘴角笑痕明显在幸灾乐祸,“我的合伙人倒是姓梁,今天去邻省开会,需要我帮忙联系吗?”
会场人多眼杂,岑依洄清了清嗓:“不用麻烦。赵先生,这边请,开幕式很快就要开始。”
礼仪小姐在两人间看了个来回,不明所以地折回门口,等待迎接其他宾客。
赵及川潇洒地接过岑依回递来的签字笔,在背景板上潦草签完名字,身体挪向岑依洄那侧:“依洄妹妹,梁泽应该不知道你在这儿当工作人员,否则他一定跟我一起来。”
岑依洄懊悔:“确实没告诉他。”
惊喜泡汤了。
赵及川进入会议厅,立刻通风报信给梁泽。信息发出,无人回复,梁泽大概已经在开会。他便收起手机,专心听主办方的开幕致辞。
论坛创立重要的目的是交流行业动态,除此之外,这也是各家公司趁机结识人脉的绝佳机会。
展合投资虽然是家初创投资公司,但受到业内不小关注。做投资,尤其是金融类投资,客户极为关注创始人和团队背景,梁泽和赵及川的大本营就在申城,行业许多人都对他们知根知底。
络绎不绝的面孔带着名片,与赵及川寒暄社交。
赵及川脸上焊了一抹极具精英气质的微笑,耐心、客气地应付每一位前来打招呼的同行。心里疯狂辱骂梁泽,净把费口舌的社交应酬留给他。
于是不怀好意地又摸出手机给梁泽添堵:我看到会场有人问依洄妹妹要号码,她好受欢迎哦~
邻省科技园内坐在会议室的梁泽,看到信息末尾的小波浪线“~”,忍不住皱眉头。
客户的秘书端来咖啡:“梁先生,请用咖啡。”
“谢谢。”梁泽关闭手机界面,示意其他人,“会议继续吧,我晚上回申城还有事。”
第72章 留宿 跟我回房间。
金融科技投资论坛的开幕式上午结束, 中午用完餐,紧接着各项专题报告会紧锣密鼓展开。
岑依洄和其他几位双语工作人员,立在走廊的服务站点做指引疏导。
赵及川挨到岑依洄身边, 打量她的工牌。工牌正中央放了露出五官的证件照, 底下是岑依洄名字, 以及一行方便外国嘉宾称呼的拼音标注:Yihui Cen。
“工作起来有模有样。”赵及川夸了一句, 问道, “晚上的酒会你们还在场吗?”
岑依洄:“在的, 要待到酒会结束。”
赵及川若有所思地点头:“辛苦辛苦。”
金融人士聚集的论坛活动, 少不了高端奢华的社交酒会。今晚的酒会安排在酒店户外花园, 作为工作人员, 岑依洄被分配到甜品区域帮忙。
一天赚两千块,搁任何行业都算高薪, 但高薪不是随随便便能拿的。岑依洄穿了一整天高跟鞋,小腿肌肉酸胀僵硬, 腰间也隐隐作痛。
同组搭档俞兰,一位和她同级不同校的女生, 在没有宾客注意的地方, 哀呼:“我腿要断了。”
岑依洄从包里拿出一贴膏药:“晚上回去洗完澡, 立即贴上,这个牌子的膏药活血化瘀、消肿止痛的效果很好。”
“谢谢。”俞兰接过药膏, 端详背面的使用说明, “依洄,你好有远见,竟然提前准备了膏药!”
其实岑依洄是因为以前练舞,习惯性地随身携带消肿膏药和气雾喷剂。
嘉宾分流到各个专项报告厅,廊道空闲下来。俞兰百无聊赖地拿起嘉宾名册, 感慨:“看看这些人的头衔,要么是董事长,要么是经理、总监之类的,全是大人物。”
岑依洄闲来无事,也拿起一本名册翻阅。她手里的名单并非企业名录,而是政府官方和各大协会机构的代表名单。
这张论坛中的“要客名单”,由主办方安排了专人接待,和其他企业嘉宾不走同一块签到板。某些重要人物的名字,甚至在平日锻炼听力的外语新闻中听到过。
岑依洄忽然被一个熟悉的名字吸引。
薛嘉念,属地北京。
不算大众的名字,应该就是梁泽那位大学校友,岑依洄和她有过两面之缘。
薛嘉念就职岗位是一个政府领导下的创投基金会项目主管。以薛的年龄资历,当基金会主管未免太过年轻,但考虑到薛家颇有来头的背景,倒也顺理成章。
俞兰手掌心在岑依洄面前晃了晃:“发什么呆呀?”然后顺着岑依洄的目光移向名单。
岑依洄问:“你了解这家基金会吗?”
就读金融专业、辅修英文的俞兰对该基金会略有耳闻。
“这家基金会吧,主要是评估、筛选金融科技领域的投资项目。”俞兰手挡在嘴边压低声音,“有政府背景背书,万事好办,可别小瞧一个主管位置,她能撬动的行业资源和人脉,不是普通人能想象的。”
岑依洄垂着眼睫。
俞兰感叹道:“我最近几年都有在论坛活动兼职过,这家基金会从没派人来现场,今年不知怎的,还从北京来了个主管,可能有他们感兴趣的项目吧。”-
夜幕降临,户外花园酒会准时启幕。
翠绿的藤蔓、淡紫色藤萝、五彩斑斓的月季,组成一片舞台背景。
交响乐团演奏轻柔典雅的小调,缓缓回旋在花园。
铺了白色桌布的甜点长桌,几垄玫瑰花热烈盛放,岑依洄静静立在桌旁,为嘉宾介绍各种蛋糕,一些外国客人低声询问食品成分,防止触及过敏原。
酒会开场十分钟,主持人上台,遵循礼仪邀请主办方的亚太区负责人,以及特邀的几位重磅海外嘉宾,上台发言。
岑依洄笔直地站着,眼光随嘉宾投向台上。
众人屏息凝神,听取负责人公布的最新投资数据,岑依洄却在静默中,敏锐察觉一阵皮鞋踩踏青草地的沙哑脚步声,正慢慢向她逼近。
岑依洄下意识以为有嘉宾想拿甜点,转身欲招呼,“你好”二字刚脱口,突然对上一张熟悉的脸。
梁泽穿了一身剪裁精致、适合酒会的黑西装,双手插兜,白衬衫掖在裤腰,勾勒出劲瘦的腰线,富有光泽的布料每一处都贴合着高大挺拔的身躯,他笑着回答:“你好。”
主持人的发言声变得遥远,花园串灯梦幻光芒笼罩下,岑依洄和梁泽的目光彼此默契交缠。
岑依洄想也不想地扑上前,梁泽手臂同时动了动,做出承接她拥抱的姿势。
然而嘉宾群体间瞬间燃起热烈鼓掌声阻止了这个拥抱。
岑依洄瞥见脖子上挂着的工作者,想起工作人员的身份,为避免不好影响,她生生停下前倾的步伐。
转眼间,梁泽已来到她跟前:“你来这里,怎么不提前告诉我?”
“想给你惊喜嘛。”
下一位发言嘉宾已经上台,岑依洄收回目光:“梁泽哥哥,我在你书房看到了邀请函的。”
梁泽笑笑:“这种活动公司来一个人就够了。”
岑依洄漂亮的眼睛眨一眨:“那你为什么又来了?”
梁泽挑了挑眉,在此刻的环境中,眉宇间尽是优雅矜贵:“当然是为你,高兴吗?”
眼看有嘉宾走来甜品台,岑依洄语速飞快,却压不住雀跃:“高兴,非常高兴。”
等到舞台讲话结束,人群散开,梁泽不再多打扰岑依洄的工作。只经过她身旁时,留下一句“结束后等我”,便去和赵及川汇合。
赵及川托着香槟杯,一副“果然如我所料”的表情:“依洄妹妹在会场,我就猜你会出现,一路都在飚高速吧?”
梁泽见到了女友,嘴角勾着:“还好。”
岑依洄正招待几位外国客人,给他们介绍会场专供的一款加了肉松的中式甜品——蛋黄酥。
“别看她啦,等下结束好好再看。”赵及川话锋一转,“我下午接触了另外几家对风控算法感兴趣的公司,有联合投资的可能性,刚巧你来了,一起去聊一聊?”
梁泽点头应下。
酒会分成两块,喜静且需要商讨正事的宾客,聚集在花园另一片区域。那片区域没搭舞台,只有分散摆放的小型圆形吧台,台面上面的透明杯子里,白色香薰蜡烛的火光盈盈闪动。
赵及川还没给梁泽指明目标,忽然有道女声喊:“梁泽。”
两人同时回头望,是一位着宝蓝色缎面真丝裙的年轻女人,她的肩膀上,披了一件白色宽肩西装外套,打扮中透着一股发号施令的领导气质。
薛嘉念笑着寒暄:“梁泽,好久不见。我先前收到邀约函,看到你的公司和名字,想着也许能遇见,结果真见到了。”
梁泽客气道:“好久不见。”
赵及川问:“梁泽,这位是……”
薛嘉念没等梁泽介绍,便说了自己的名字,但没报单位头衔。
搞投资的都有眼力劲,赵及川迅速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名单,凭借惊人的记忆力找到对应:“失敬,原来是创投基金会的薛女士,没想到这么年轻。”
薛嘉念唇角翘起,带着高高在上的傲气。爸妈帮她弄进这个单位,所到之处,大大小小的投资商都得看她脸色,敬她一杯。拨了拨耳边碎发,从容道:“听说展合投资打算投一个大数据风控算法项目?”
投资圈来来去去也就这些人,若有心了解一家公司的动向,堪称易如反掌。
赵及川看出薛嘉念的目光,有意无意地停留在梁泽身上,心下有了数。
梁泽并不否认:“还在接触考察。”
薛嘉念比较懂行:“大数据相关投资都是烧钱项目,不过很有发展前景。”她暗示:“基金会有内部举荐渠道,如果通过,可以获得资金支持,当然啦,我也了解不少有影响力的投资人,对这块业务感兴趣。”
赵及川算是看明白了,这番话根本就是奔着梁泽去的。
薛嘉念点到为止,告诉梁泽“我的手机号码没变过”,随即转身去和其他宾客应酬。
赵及川见人走远,看热闹不嫌事大:“还好依洄妹妹不在附近。”
梁泽失笑:“依洄看到又如何?”
他又没打算联系私下联系薛嘉念。
赵及川:“啧。”-
酒会结束,宾客陆续返回下榻的客房。
岑依洄等到最后一批嘉宾离开,取下脖子上的工牌,挂带缠绕几圈,匆匆沿着石板路跑向通道尽头的人工湖边。
月明星稀的夜晚,林荫间的鸟儿啭着嗓子,水面波光粼粼,衬得湖边站立的梁泽愈发清俊。
岑依洄脚步微顿,看到梁泽向她展开双臂,旋即加快速度,无所顾忌地直直投入梁泽怀抱,
梁泽箍紧她的腰:“站了一天,累不累?”
“累。”岑依洄说,“我带了膏药,等下贴一副就好。”
梁泽嘴唇察觉岑依洄耳垂和脸颊的冷意,握着她的肩膀稍分开:“外面冷,先回房间吧。”
岑依洄拒绝:“梁泽哥哥,我没带换洗衣服,晚上回学校住。主办方包下了所有客房,你左右房间都是参会嘉宾,要是被人撞见,我明天工作时会不好意思。”
梁泽没同意,但也没反驳,只道:“酒店距离你宿舍十来分钟车程,不着急回。先去我房间,我帮你按摩小腿,再贴上膏药。这个点,大家都待在房间了,不会遇到你。”
岑依洄领教过梁泽颇为专业的按摩手法,想了想遭罪的双腿:“也好。”
第73章 校友 我不喜欢你去找她。
酒店客房内, 岑依洄背倚贵妃榻,绷直双腿,不客气地放在梁泽穿西装裤的腿上。
梁泽瞥了眼岑依洄等待他服务的悠闲表情, 沉默地折起衬衫袖子, 掌心包住岑依洄的小腿。
他的按摩力道缓慢精准, 岑依洄身心不由放松下来。
梁泽拇指按向小腿后面疏通经络的承山穴:“依洄, 把外套脱了吧。”
西装确实限制了动作幅度, 岑依洄担心压皱面料, 听从了梁泽的建议。
脱去西装, 里面是一件修身白衬衫, 领口微微敞开, 望进去,精致锁骨若隐若现。衬衫腰部做了收紧设计, 过膝包臀裙恰好突出腰肢曲线。
岑依洄将外套放一边,突然意识到:“梁泽哥哥, 我们好像在穿情侣装。”
梁泽下意识看了看两人的衣服。同样的白衬衫,同样的黑色下半装。
他曾经认为芭蕾舞服与岑依洄的样貌气质最般配, 如今发觉, 职业装也与她相得益彰。
普通的衬衫裙子, 套在岑依洄身上,端庄中掺了一丝微妙的诱人气息。
可预见的将来, 她会吸引到更多人。
梁泽的手劲不自觉加重。
“轻一点, ”岑依洄不满地将腿向后缩,被梁泽牢牢抓住,“你按疼我了。”
梁泽依言放轻力道。
裸色丝袜的触感丝滑轻柔,但比不上岑依洄的皮肤细腻,梁泽又提议:“丝袜也脱了吧。”
岑依洄瞬间警惕:“我不要。”
梁泽有条有理:“你不愿意脱, 我怎么贴膏药?”
岑依洄保守道:“帮我按摩会儿就行,膏药回学校我自己贴。”
梁泽嘴角勾起,手掌玩味似地沿着小腿,探入她裙底的大腿处,语气带了些许挑逗:“回学校?都跟我进房间了,你跑得了吗?”
岑依洄不服气地想收回腿,却被梁泽轻而易举制服,来回拉扯几轮,岑依洄抿唇与他直勾勾对视。
半晌,岑依洄没忍住先笑场,轻声撒娇:“梁泽,你别闹。”
梁泽的手掌退回她的小腿位置,低眉继续按揉:“没闹,怕你的腿明天不舒服。”
岑依洄贪恋梁泽的照顾,不再躲闪,任由他帮忙舒缓僵硬的肌肉。
室内灯光昏黄,光影落在梁泽深邃硬朗的眉骨,他英俊的轮廓中,带了不经意的温柔专注。
宜室宜家的好男人模样,令岑依洄心头微痒,她用脚趾尖轻点梁泽的腰腹位置:“好吧,那你帮我脱掉丝袜。”
梁泽无情拒绝:“自己脱。”
岑依洄幽幽道:“我不想动,你帮我。”
此话一出,像某种暗示,梁泽手顿住,抬起头。
岑依洄的脸颊在他探究的眼神里迅速升温,语气不自在:“……别这样看我,好像我特别主动送上门似的。”
梁泽喉咙溢出低沉笑声:“我发誓,在你让我脱丝袜前,我只打算留你过夜。”
说完,他跪上贵妃榻,一只手托着岑依洄后脑勺蜻蜓点水地落一吻,另只手利落地脱丝袜。
岑依洄半坐着,双臂撑在身体后方,眼看丝袜被卷到小腿褪下,问:“那现在呢?”
梁泽修长有力的手指,一粒一粒解她的衬衫扣:“你既然不怕累,我有什么好忍的。”
岑依洄漂亮的胸部曲线在衬衫布料下渐渐展现。
她大方地向梁泽展露身体:“梁泽哥哥,男人是不是都喜欢女人穿丝袜?”
“未必。”梁泽拨开衬衫衣襟,手臂探入,绕到她背脊搭扣处,“比如我,我喜欢你不穿。”
内衣松开了。
今晚的前期准备工作长得漫无边际,岑依洄不想因为梁泽的两根手指就认降,咬唇催促:“我可以了。”
梁泽呼吸凌乱,他跨在岑依洄腰间,正对她的脸,抽走自己的皮带。
岑依洄看到梁泽的状态,联想到即将发生的事,忍不住吞咽一下。
梁泽勾唇:“这么多次了,还紧张?”
岑依洄嘴硬:“不是紧张,是期待。”
梁泽取出一个,还没撕开包装,突如其来的门铃声阻止了屋内二人更进一步。
房门已反锁,但只一扇薄薄的门板相隔,衣衫不整的岑依洄有种被抓包做坏事的心虚感。
她抬臂挡在胸前,望着房门口:“这么晚,谁找你,是及川哥吗?”
梁泽箭在弦上,敛着气息:“不会。”
赵及川知晓岑依洄在会场,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突然敲门打扰。就算有事必须面谈,也会先打电话确认,毕竟岑依洄出现在梁泽房间的概率太高了。
门外响起一道女声:“梁泽,睡了吗?我有事找你。”
梁泽认出声音是薛嘉念。
岑依没听出来,只知道是个女的。她看向梁泽,表情怪异,刻意加重阴阳怪气的语调:“梁泽哥哥,竟然有女人在晚上找你。”
“是我大学校友,你见过的,薛嘉念。”梁泽安抚道,“稍等,我跟她说我已经休息。”
“等等!”岑依洄一手揪着虚拢着的衬衫,另只手拽住梁泽,“还是见一下吧,我想知道她找你干什么。”
梁泽正急躁着,想和岑依洄继续亲密。但如果现在拒绝岑依洄的要求,仿佛他真有见不得人的事。
无奈地翻出一条宽松的、能遮挡身体轮廓的居家裤。
梁泽穿背对岑依洄穿裤子,看不见她,身体反应才能尽快消去。
薛嘉念听梁泽说“稍等”,等了会儿,卧室门从内拉开。
没穿正装的梁泽,倒是存有几分大学时期的俊朗潇洒,薛嘉念与梁泽一起做过项目,莫名觉得关系近了几分。
梁泽问:“找我什么事?”
此话一出,薛嘉念敏锐地从他的嗓音里,听出隐秘的、和欲望有关的沙哑。
尽管梁泽刻意掩藏,但他周身灼烈的男性气息、那股饱胀的荷尔蒙,着实令人难以忽视。
刚与男友分手不久的薛嘉念,脑海闪过一个念头:梁泽房里有女人。
她试探道:“方便进屋聊吗?”
梁泽没找理由,直接回绝“不方便”。
薛嘉念心想,果然。
她耸了耸肩:“你们想在广州投资的算法项目,我问了下助理,基金会以前接触过同类型的一些项目,如果你跟合伙人也感兴趣,我可以牵线。”
梁泽客气地颔首道谢。
薛嘉念:“基金会接下来的投资重点在长三角,我会经常来申城,有空常联系。”
开着房门,聊天内容一清二楚地飘入岑依洄耳朵。薛嘉念大学时期就对梁泽有好感,虽是过去式,可岑依洄有些不舒服。
梁泽好事被打断,回房后,难耐地重新剥去岑依洄的衣服,沿她胸口皮肤往上亲。
岑依洄身体轻轻向后仰,心不在焉地回应。
梁泽嘴唇停在她的下颌,粗/喘几声:“依洄,你在不高兴?”
岑依洄先点点头,随后抿唇摇了摇头。
梁泽分开一些距离:“有不高兴的地方,及时告诉我。如果不说,我直接做了。”
岑依洄内心天人交战。理智上,认为体贴懂事才招人喜欢,可情感上……
她在梁泽鼓励的目光下,直言:“薛嘉念的岗位好像对你帮助很大,她如果来申城,你会经常和她联系吗?”
梁泽忽而一笑:“你很在意?”
“当然在意啦。”岑依洄有些不自知的任性,“我不是质疑你人品,只是……”她的嗓音夹带郁闷,“我忘不掉当年在北京,你小组里的人默认你和她会成为一对。我早已经不把你当哥哥,你是我的男朋友,我喜欢你,所以再想到那些事,总是不太舒服。”
梁泽神情晦暗,却未作应答。
岑依洄主动贴近梁泽:“梁泽哥哥,不许常联系,我会吃醋的。”
梁泽顺势将她放平在床上,慢条斯理戴好,笑一笑:“吃醋了会怎样?”
岑依洄气势汹汹:“……会咬你!”
梁泽眉峰一挑,有些邪气,随即猛地倾身上前,没给岑依洄缓冲。
虽然平日也有过激烈的体验,但绝没有粗蛮到今晚的程度。
岑依洄起初有点难受,眉头皱了一下,幸而梁泽先前的手指准备工作起了作用,她很快适应节奏。
弄得晕晕乎乎时,听到梁泽用压抑的语调挑战她的神经:“依洄,你平时不吃醋也经常咬我,咬得我舍不得离开。”
一语双关被梁泽用得炉火纯青。
岑依洄身体骤然绷紧。
梁泽感受到了,闷笑一声,夸她好会咬。
岑依洄清冷的眉眼被折腾出朦胧的欲色,下一秒,她抱住梁泽脖子,泄愤似的张口咬住他的肩膀。
梁泽肩胛拱起,既疼又爽,手指插/入她的发丝,失控地用力揪起,埋在她肩颈的吻更加迅猛激烈。
岑依洄不松口,头皮微微泛起的疼痛感令她陌生。
梁泽因她呓语般的痛吟愈加兴奋,发疯似的让她不要停,继续咬,咬紧一点。
如果此时有人经过走廊,耳朵贴在门板上,定能听见有个女孩儿,无助地呜咽着求饶,然后换来一阵更激烈的拍打声。
梁泽仿佛突然忘了“怜香惜玉”这个词。
……
到最后,岑依洄承受不住痛感和快感的交织,泪眼迷蒙地松开嘴,看到梁泽肩膀残留两排深深的牙齿印,她毫无征兆地崩溃大哭。
梁泽在床上其实是喜欢看岑依洄哭的。
她的睫毛洇湿成一簇一簇,纤薄身体可怜地发颤。
哭吧,再哭狠一点,
梁泽心想,她也该为他情绪失控,如此一来,两人的感情深度就达到了同频。
岑依洄哭到失语,焦灼之际,察觉梁泽低下头,温柔地吻她泪湿的脸颊。
也只有吻是温柔的。
梁泽结束后,喘着气在她耳边哄:“我当然不会和她常联系。”
岑依洄撇过头,眼尾的泪珠淌了下来。
第74章 告别 两间向阳卧室,你一间,我一间。……
梁泽伸出手, 用残留欢爱热度的指关节,轻轻拭去岑依洄眼角泪水,低声安抚:“没事了, 依洄, 没事了。”
岑依洄闭起眼睛, 刚才的痛感浮上心头, 肩膀不止地颤抖。
那种痛感, 并非单纯的生理疼痛, 叠加了梁泽突然给她的, 带了少许暴力的性/体/验。
梁泽揽起岑依洄的腰, 将她抱坐在自己腿上, 轻轻拍她背脊:“哭得我都心疼了。”
岑依洄撩起眼皮瞪他,梁泽只当没看见, 更用力地拢紧:“明天你还要在会场工作,如果眼睛肿, 大家都会好奇。”
这句话奏效了。
岑依洄终于启口,嗓音拧了水:“我想洗澡。”
梁泽过火了一次, 今晚不敢来第二次, 安安静静伺候她洗完澡, 小腿贴上膏药,把她塞进被窝, “你先睡。”
岑依洄操心:“明天要穿的衣服……”
梁泽掌心抚在她的额头:“我去处理, 你睡吧,醒来就有干净的衣服。”
岑依洄再次合上眼皮,眼前顿时陷入黑暗。
梁泽窸窣整理的声音丝丝缕缕飘入耳朵,她在如影随形的陌生痛感中沉沉睡去-
隔天清晨五点半,岑依洄的生物钟比闹钟更早苏醒。
晚出门容易遇见其他论坛嘉宾, 岑依洄一刻不耽误地利索爬起床。梁泽大概昨晚也累到了,半张脸埋在枕头,没发觉岑依洄离开被窝。
沙发上,女士白衬衫和贴身衣物整齐叠码,衣柜悬挂的西装和裙子熨烫过,不见一丝褶皱。
——梁泽额外付了费用,委托酒店服务中心夜里加急清洗烘干。
岑依洄悄声摸黑穿衣服,床上的梁泽手臂落在旁边尚有余温的位置,他抱了个空,在睡梦中不满地皱起眉。岑依洄系好衬衫扣,往他怀里塞了一只枕头,抱着西装溜之大吉。
会场前厅,工作人员咨询台,岑依洄借了俞兰的化妆品上妆。她左手捧着带镜子的粉饼盒,另只手拿粉饼,轻柔地拍打眼下,遮去眼睛哭肿后浮现的淡青色。
俞兰咬一口白水煮玉米棒:“依洄,你来好早啊。我昨晚睡太沉,早上差点没起得来。”
岑依洄有点心虚:“还好,我昨晚贴了膏药,没有很累。”
“说起膏药,我也贴了!”俞兰惊叹,“比我用过的其他牌子好,你在哪儿买的?”
岑依洄说了个中药店名字。
俞兰继续啃玉米:“记下了,改天去买几副,我妈平时站在店里值班也用得到。对了依洄,你吃早饭了吗?我还买了牛肉煎包。”
岑依洄消耗了许多体力,确实有点饿,但她不想吃牛肉煎包。
一抬头,梁泽和赵及川迎面走来。
岑依洄描了细黑眼线,特意拉长眼尾,让自己显得更精神、更有气场。
然而目光和梁泽交汇瞬间,她的脸颊脖子迅速升温,莫名想到衬衫下的皮肤,全是梁泽手指掐出的印子。尤其腰间,斑痕刺目,完全不像情侣之间的常规做/爱方式。
赵及川笑道:“依洄,你梁泽哥哥给你送早饭来了。”
梁泽去餐厅打包了口味偏淡的牛油果泥虾仁三明治。
自从岑依洄放弃报考舞蹈学校,她节食多年的饮食习惯,慢慢得到改善,后来梁泽开始照顾她,时常把她带出去觅食开胃,岑依洄逐渐接受油炸、煎烤的肉类食品。
但仅限中午正餐,早晚两餐她还是习惯清淡饮食,否则胃不舒服。
俞兰心想岑依洄都大四了,还喊那男的“哥哥”,八成是有血缘关系的亲戚,体贴道:“依洄,你先吃早饭吧,咨询台这里我守着。”
岑依洄站去一边,剥开三明治包装,咬了口。
梁泽看她吃了会儿,忽然问:“还疼吗?”
“咳咳咳——”岑依洄一口食物呛在喉咙,猛灌下一口水,眼波流转,责备地望向梁泽。
梁泽:……
他解释:“我的意思是,小腿还疼吗?你昨晚睡着后,我看见你的小腿在抽筋。”
“哦。”岑依洄镇定地用纸巾擦了擦嘴唇,“不疼。”
梁泽好人当不了三秒钟:“那别的地方呢,疼吗?”
岑依洄表情一言难尽。
梁泽也不是恶趣味到非在大白天,和女朋友探讨床上的事,只是怕下手不慎,弄伤了她。
岑依洄确认十多米外正在聊天的俞兰和赵及川没注意到这边,才在梁泽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实话实说:“疼,好多地方疼。”
梁泽正色道:“找个地方,我检查一下。”
岑依洄摇头:“没有伤口,不用检查。”
梁泽生出真心诚意的懊悔,反思不该明知她有工作任务的情况下,只顾满足欲望。他轻叹着保证:“让你不喜欢的事,我以后不会做。”
那阵隐秘的痛感像一股热流席卷岑依洄全身。
她顿了顿:“也没有不喜欢。”
换成梁泽愣住。
岑依洄低下头,带着没吃完的三明治回咨询台。
没底线纵容梁泽为所欲为是不对的,但岑依洄同梁泽一样,明知故犯,无法自控-
金融投资论坛的会议结束,岑依洄婉拒工作群其他兼职邀约,专心投入毕业论文撰写。
一周时间分成两半,一半住校,一半住江兰湾。
春日的暖流彻底驱散严冬余韵,岑依洄泡在图书馆查阅文献。她有过翻译出版物,论文选题和导师商量过后,选择了翻译学相关内容,主要探讨文学翻译中的文化适配问题——
从译者的角度出发,分析译者如何在忠实原文表达的同时,平衡目标语言读者的文化背景和理解能力。
选题需要大量文学翻译作品当例证,同时需要阐述不同语言国家体系间的文化差异。
岑依洄一个字一个字敲论文,头发每天多掉几根。
在图书馆熬到最后一刻闭馆,回宿舍路上,岑依洄头晕眼花和梁泽通电话。梁泽告诉她,下周打算和赵及川一起去趟广州,与蓝天科技的研发团队开会。
岑依洄踩着林荫道上树叶的影子:“要去多久?”
梁泽:“预计一周。”
“啊,”岑依洄被论文催促过的精神世界加速枯萎,“去这么多天,好久见不到你。”
她疲惫时,爱和梁泽撒一些无病呻吟的娇。
梁泽懂她的特性,配合道:“反正你课少,既然舍不得我,要不跟我去广州出差?”
岑依洄轻笑:“出差还带女朋友,别人会说你色令智昏。”
梁泽矜骄道:“是他们请我去考察投资,谁会说我?”
岑依洄和梁泽聊两句天,心情放松许多,踱步到女生宿舍门前,忽然看到熟悉的奔驰车。
车辆熄了火,静默蹲守,似乎在等人。
“依洄?”电话那头的梁泽问,“怎么不说话?”
岑依洄望着许久未见的周惠宣从车上下来:“我妈妈来找我了,晚点再聊。”
电话挂断,母女在校园道路昏暗的路灯下对视。
这一幕场景似曾相识。
陌生人之间也许能做到点头问好,但亲如母女的她们,此刻只有沉默尴尬。当岑依洄发觉,周惠宣无法像她期待的那样爱她时,便已释然。
周惠宣慢慢靠近:“依洄,我特地来学校找你,想和你聊一聊。”
“你每次的开场白,都是要和我聊一聊,但我们永远聊不出结果,也没什么重要事可聊。”岑依洄抱着书本,“我很累。”
周惠宣望着当初独自离家出走到口岸投奔她的女儿,掩饰眼底一闪而过的动容,叫住她:“我打算离开申城,回香港。你别急着上楼,和我道个别吧。”
岑依洄成功地停下脚步。
周惠宣定定地看着岑依洄:“不是短暂离开,而是重新回香港定居,我在铜锣湾买好了房子,并且已经正式向陈俨提出分居。”
生活犹如一个充满戏剧冲突的故事,当初周惠宣放弃香港稳定的生活,一心搬来申城,岑依洄千万般不愿,还和好朋友在电话里打包票,承诺以后回香港找工作。
世事难料,最后离开的人变成周惠宣,岑依洄却想在此扎根。
夜已深,校园门口的餐饮商铺大多打烊,只有电竞网吧、快递转运站、和一家消费较高的咖啡小酒馆还开着门。
岑依洄和周惠宣坐在几乎空无一人的店内,各自点一杯热饮。
袅袅水蒸气氤氲了视线。
岑依洄手捧陶瓷杯,问:“预备何时返港?”
“下个月初。”周惠宣说,“我一个人走,浩浩留给陈俨。”
岑依洄一时不知如何回复,那个有过一面之缘、同母异父的弟弟,与她别无二致,都是会被母亲放弃的角色。
周惠宣冷静分析:“他太小,跟我去陌生环境生活不合适。”
岑依洄问:“为什么和陈俨叔叔分开?”
“被我发现还在赌。”周惠宣不屑一顾,“搭上那个黎勇,死性不改,就算现在不输,以后肯定也会输,我没必要陪他担风险。”
岑依洄并不意外。计算利弊,才是周惠宣的性格。
周惠宣从陈俨手中弄到的是真金白银,虽然付出了许多时间,还为他生了一个儿子,但这笔账不算亏。
“依洄,以前我们租在铜锣湾,你弄了个小猪储蓄罐,说以后要存钱买房。两间向阳卧室,你一间,我一间。”周惠宣问,“还记得吗?”
岑依洄当然记得。
那是她年少时朴实的梦想,想与相依为命的母亲,有个真正的、稳定的家。
第75章 出差 我给你的爱独一无二。
岑依洄曾经为引起母亲注意, 特地将小金猪摆在客厅显眼的展示柜上方。
但周惠宣从没主动提起,她便以为母亲没看到。
其实周惠宣一回到家,就瞥见小金猪头上顶了一张手写卡片。她不提, 是觉得女儿的想法过于稚嫩。
单靠节流存工资, 这辈子别想在香港定居买房。
可是看岑依洄充满干劲地存钱, 周惠宣不想打击她, 只当没看见卡片。偶尔的偶尔, 周惠宣发了工资或者收到贵重礼物, 心血来潮, 给岑依洄的储蓄罐塞过几张纸币,
岑依洄在理财方面粗心大意, 多了好几笔钱,竟然完全没发现。
“当初去美国的事, 我对你始终怀有愧疚,不该挑在你上高中的时间点。但事情已经发生, 我多说无益,”周惠宣微微停顿, “铜锣湾的房子, 我会给你留一间卧室, 按你以前写作文描述的那样布置。”
岑依洄低着头:“我不会来住的。”
周惠宣并不意外:“如果你以后改变主意,欢迎随时回家。”
岑依洄一时失语。
司机等在咖啡店门口, 待店内那对母女喝完, 他下车,拉开副驾驶车门。
周惠宣入座后排。车发动离开前,她按下窗户,认真看着女儿:“依洄,你保重。”
岑依洄垂下眼睫;“你也是。”等车开走, 她才轻声叫了句“妈妈”。
她很久没叫过妈妈了,吐出字时,有些陌生。
汽车尾影消失在道路尽头,岑依洄立在路边发呆许久-
灯火通明的大学城快递站正在卸一批货。
为首的门店店长,丢给弯腰卸货的年轻人一支烟,“小傅,歇会儿,店里的架子都要爆仓了,其他明天再卸。”
傅斌接了烟塞在嘴里,低头在口袋掏半天,摸出打火机。
店长也是个烟枪,吸了三根,嘴馋,又点燃第四根,同时眯着眼和傅斌聊天:“你刚才一直盯着路边看什么?是不是那个刚才和妈妈在咖啡店聊天的女学生?”
傅斌装作不以为意:“哦,那个穿浅蓝色针织衫的是吗,看她在路边发呆,好奇多看了几眼。”
“少给我装,你八成是看人家长得漂亮。”店长笑道,“不过这种漂亮姑娘,看看就行,真要是搞对象,就会发现她们作天作地,特别难伺候。尤其她妈妈穿衣打扮跟电视里贵妇似的,看着就有钱。”
傅斌吸了口烟,跟着笑,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其实也注意到了。
女孩的母亲有专属司机,开昂贵的车,而他却因为她的一台电脑,在牢里度过两年多,这世界真是不公平。
傅斌春节期间回过一趟老家,他先前谈的女朋友,已经和同乡另一个男人结婚,见到她时,她正大着肚子。父母在家骂他没出息,去外省打工,不仅没赚到钱,竟然还坐了牢。
坐牢的事不知怎的走漏风声,一传十、十传百,村里没有媒人愿意再给他介绍女孩。
傅斌听着父母不断的数落,大发雷霆,说他就是命不好。其他人的父母给钱给资源,而他家徒四壁,一无所有,起点就比人家低,如何追赶?
大城市灯红酒绿,傅斌看透了,没有长辈托举,他再有吃苦的决心和毅力,也混不出个名堂,还不如剑走偏锋,搏个当老板发财的机会。
傅斌根本看不上家乡二十年不变的发展,和父母吵完架,年没过完就离开了。
店长起身,拍了拍裤子:“小傅,过段时间保税区的物流站要扩大店面,缺人手,工资比这高点,也累一点,你想去吗?”
傅斌想也不想摇头拒绝。
分拣快递是赚不到大钱的,他在网上认识了一个大哥,带着他做项目,上周试着跟投五千块,不到两周,就赚了两千。
他灵机一动:如果本金贷个十万,两周岂不是能赚四万?-
月亮躲进薄纱似的云层,婆娑枝影投射地面,岑依洄抱着书本,低着头,一步一步,踩着树影慢悠悠踱步回宿舍。
夜间空旷的校园,沉淀出一片哀哀的寂寥。
周惠宣要回香港了。岑依洄听见自己的叹息声。
这地球上生活着几十亿人口,个体之微渺,如尘沙,如水雾,在自然界脆弱得不值一提。所以,当一个人身体健全,会哭会笑,只是与父母缘浅而已,有什么好多计较呢?
岑依洄边走,边平复被周惠宣搅起涟漪的心情。
校园主干道并非笔直一条,它蜿蜿蜒蜒,两侧的路灯无限延展向前,仿佛永远走不到尽头。
余光忽然察觉身后出现一道强烈的光束。
岑依洄停下脚步。
她缓缓转过身,似有所感,心脏忽然没来由地剧烈跳动。
熟悉的黑色商务轿车刹停在她十米开外,驾驶门推开,一双笔直修长的腿跨出车厢,随后摔上车门。
梁泽逆着车灯光,朝她大步走来,身形在光里异常笃定清晰。
岑依洄嗓子哽咽堵住。
等梁泽靠近,岑依洄才看清楚他藏在夜色中不易被察觉的忧心忡忡。
“梁泽哥哥,你怎么来了?”
梁泽观察她的表情:“怕你见到母亲后,心情不好。我在家待不住,直接开车来了。”
岑依洄的笑容比哭更勉强:“我还好。”
梁泽接过她手里的书本,“今晚接你回家住好不好?”
岑依洄定定地看着梁泽,即便交往许久,仍然怦然心动。
回到江兰湾,岑依洄不想动,脑袋抵在梁泽胸膛。
梁泽最怕见到她消沉:“想哭就哭吧。”
“不是,我没想哭。”岑依洄解释,“我就是发现一件事,这个世界果然能量守恒,我爸妈缺我的那份爱,好像都由你补给我了。”
梁泽的胸膛因轻声哼笑而微微震动。
岑依洄不用看,就能想象梁泽此刻眉目俊朗清冽的模样。
“难道我说得不对吗?”
“不对。”
岑依洄还想争辩两句,就听到梁泽忽然压低声音:“依洄,我给你的爱独一无二,不当任何人的替补。”
岑依洄抬起头。
梁泽带着戏谑的笑意却郑重其事:“你父母生了你,但没爱护好你,拿什么和我比?目前为止,这个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是我。”
这一番话,以摧枯拉朽的狂放姿态在岑依洄心中卷起滔天巨浪。
梁泽的目光专注、认真、深情。
岑依洄于微渺中,窥见短暂的永恒,那是一簇爱意燃烧时,不寂不灭的火焰-
梁泽再次提出要带岑依洄去广州出差,就当散心。
岑依洄这两日比较黏梁泽,也不管梁泽算不算色令智昏,当即打点行装。
赵及川听闻此事,倒是没意见,只是和靳平春喝酒时,吐槽梁泽这回栽得彻彻底底。
靳平春认识梁泽许多年,从梁泽第一次带岑依洄进火锅店,他就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意味。
岑依洄不愿意以梁泽女朋友的身份出现广州,显得展合投资公私不分,于是自告奋勇,声称自己是梁泽的随行翻译。
飞机上,赵及川闻言,笑道:“依洄妹妹,还不如说你是梁泽助理。蓝天科技全是一群技术宅男,虽然平时看许多英语文献,但没人讲英语,一个赛一个内敛,你见到就明白了。”
说实话,岑依洄想象无能。
她印象中,做投资工作的,都是那晚酒会上的觥筹交错,或者像香港中环的精英们,西装笔挺,手指一动,分分钟千百万上下。
梁泽对此评价:刻板印象极深。
真正搞技术的能人,日常不会在表面功夫上花费太多时间,除了路演或者上台讲PPT,大多数和普通人打工人一致。
出差酒店定在市中心,高层望出去,能看见广州塔。
梁泽和赵及川,出差住宿都是五星酒店套房起步。岑依洄自然和梁泽住一间,考虑到要在广州待一周,岑依洄一半行李箱全是借阅的论文参考书。
梁泽把西装、睡衣、外套,井井有条依次挂入衣柜,看到岑依洄的箱子打开着,顺手帮她也整理好。
箱子中央,是那枚失而复得的舞伶胸针,岑依洄把它当成护身符似的随身携带。
梁泽笑笑,收好胸针。
广州出差的行程相当紧凑,梁泽晚上睡觉,抱着岑依洄亲了会儿,便关灯睡觉。
岑依洄反倒不习惯,她以为到了陌生环境,梁泽会很有感觉。
结果梁泽睡着了!
岑依洄便闭起眼睛,心想,自己也被梁泽感染得心术不正了,一到夜里就跟着想那档子事。
听到梁泽匀稳的呼吸声,岑依洄脑海过了两遍论文提纲,在卡顿的地方苦思冥想,没有任何思路,很快生出困意。
隔天上午,写不出论文的岑依洄以助理身份,跟着梁泽一起去了蓝天科技。
蓝天科技是个初创公司,全公司成员平均年龄不到三十岁,是个相当年轻、有潜力的团队。
梁泽一行三个人,穿了较为正式的职业装,反观蓝天科技,全员也穿了正装,但明显是临时东拼西凑起来的衬衫西裤。
技术核心研发团队的负责人姓顾,叫顾航,毕业于东北一所老牌军工名校。顾航大学专业学的计算机,毕业后在一家证券公司IT部门工作,在职期间,又修了一个金融硕士学位。
金融和计算机双背景,和梁泽一样,只是两人主修专业有差别。
会议室已经提前收拾好,考虑到可能涉及一些敏感的技术问题,并非展合真正员工的岑依洄主动道:“梁泽哥哥,我在外面等你们。”
梁泽嘴角弯一下:“这场会议可以旁听,一起进去吧。”
第76章 毕业 一定来。
蓝天科技急缺资金运转, 顾航接触了多家投资公司。
琢磨一圈,展合投资的两位年轻老板精通市场和技术,不会妄加干涉技术研发, 还能给项目有利指导, 简直是完美资方。
唯一美中不足, 展合投资对风控算法结构没有完全认同, 给了蓝天科技一段时间精进方案, 年后如果达到展合的要求, 展合便会联合其他两家公司, 签署投资协议。
顾航带领研发团队牟足劲加班加点。
会议厅气氛凝重肃穆, 但墙边突兀地竖了一排二次元模型墙。
赵及川入坐后, 嘴角忍不住抽了下。
岑依洄坐在梁泽身边,打开笔记本, 偷偷瞄了眼模型墙上穿各种裙子的动漫人物。
就……真的挺宅。
梁泽全程目不斜视,对墙壁装饰完全无动于衷。他敲了敲桌子, 对着会议讲台上的顾航道:“开始吧。”
梁泽的语速不疾不徐,嗓门也不大, 但就是有种领导人的威严感。蓝天科技算法项目的命运, 某种意义上由他拍板。
顾航关闭照明灯, 幕布上的投影渐渐清晰。他拿着激光笔,圈出屏幕上的数据:“梁先生上次提出, 我们的算法在历史存量数据上表现好, 但面对实时数据波动,响应速度稍慢。”
说着,切了页PPT。
“针对这个问题,我们的技术人员做了调整,结合流数据处理和边缘计算技术……”
梁泽听汇报时, 手里握一只钢笔,精神高度集中,时不时低头在笔记本上记录一些关键数据
顾航的PPT布满文字和数据,涉及许多金融和计算机的专业名词,对岑依洄而言阅读稍有困难。
她尚未读完,梁泽高速运转的大脑已经抛出技术问题。
底下人明显捏了把汗。
但顾航淡定许多,显然早有准备,针对梁泽一环扣一环、思维极其跳跃的问题,他都给出了大致构想。
赵及川针对他的构想,紧接着询问数学算法方面的难点。
顾航喝了口水,当场在白板上演示。
岑依洄才听两个小时,头昏脑胀眼冒金星,颅内压强激增。熬到会议中场休息,她长舒一口气,去露台呼吸新鲜空气,防止大脑缺氧。
蓝天科技租赁在一栋适合创业公司的园区,内部林立一排排低层建筑,进驻的公司门类五花八门,大多是互联网相关,据说当地政府给了互联网企业税收优惠。
咔嚓,通往露台的玻璃门从内被打开。
岑依洄回过头。
进行完密集脑力活动后的梁泽,神态轻松自在。这种强度的会议,于他而言只能算日常,他和赵及川平时工作也是这样的节奏。
岑依洄很担心:“你们的会议,但凡我多听几场,肯定要长白头发了。”
梁泽笑了:“不至于。”
“梁泽哥哥,”岑依洄问,“做你们这行,压力是不是很大?”
金融投资相关工作的压力肯定是大的,不仅是工作,还有人脉维护、不得不出席的社交应酬,但梁泽从没在岑依洄面前提及过这些事。
梁泽始终以气定神闲的模样出现在她面前,仿佛他不会累、不会疲倦,有取之不竭的能量。
岑依洄心安理得地受他照顾。
梁泽不明白,岑依洄旁听个会,怎么忽然变得多愁善感。
原本想哄她一句“我真的不累”,话到嘴边,突然改口。
梁泽说:“压力确实大,所以经常需要找到释放途径解压。依洄,如果心疼我工作累,以后少拒绝我,更配合我一点。”
岑依洄表情一言难尽:“……这也能扯上联系吗?”
梁泽煞有其事地点头:“就事论事。”
岑依洄嗔他一眼,推着他回到会议室认真工作。
当天晚上,蓝天科技的领导团队安排了接待宴席。是一家高端粤菜餐厅,包厢正对江景,望出去,大片绿植和对岸的高楼相映成趣。
聊天仍然围绕风控算法项目,岑依洄听着听着走了神,眺望远处高楼的灯光发呆。
这才是出差的第一天,岑依洄就已经体力不支,回程的商务车内,顾不得赵及川在场,她倚在梁泽怀里闭眼休憩。
梁泽手臂圈着岑依洄,让她保持一个舒服姿势睡觉,同时轻声和开车的赵及川聊今天开会情况。
两人共同认定,蓝天科技的这套算法项目绝对潜力无穷,唯一高风险的是烧钱,与其他公司联投,能分担掉一部分风险和资金压力。
赵及川瞥了眼后视镜:“今天累到依洄妹妹了,到了酒店快休息吧,明后天的会议还得上强度。话说我有个表妹在广州读书,要喊她来陪依洄逛逛吗?”
“暂时不用。”梁泽手指顺了顺岑依洄的发梢,“让她自己打算吧。”-
岑依洄回到酒店,放弃了每日看文献的计划,早早上床睡觉。
半夜是被梁泽贴上来的热度闹醒的。
梁泽说的是真话,他白天的工作,消耗了大量脑力,晚上就会很想做些事情解压。
岑依洄被闹醒时,梁泽已经将她的双臂,摆放在头顶。
即使身体强烈渴求睡眠,岑依洄的意识却清醒地接纳梁泽。梁泽的吻断断续续落在她的嘴唇、脸颊和其他部位,岑依洄眯着眼,手臂蛇一样缠着他的脖颈。
往常岑依洄半夜被吵醒,总是不太乐意,梁泽想做前,必须先把人哄好。
今晚一反常态,梁泽一抵上去,岑依洄自觉地抬起腿圈住他的腰。
梁泽诧异地挑了挑眉,压着她的双臂,吻了会儿,便开始大开大合的动作。
他弄了会儿,望着身下予取予求毫不不反抗的岑依洄,恶劣因子又作祟,让岑依洄转过去,腿跪着,手臂趴在枕头上。
岑依洄迷迷糊糊点了点头。
这个姿势是看不见梁泽的,她只能揪住床单。梁泽趁着她好说话,尽情地翻来覆去摆弄。
到最后,梁泽的嗓音也哑了,他紧紧地箍着岑依洄的腰,迫使她抬高:“今晚为什么这么听话?你也很想要我,是不是?”
岑依洄不悦地拧眉:“是你说的……”
梁泽没懂:“我说什么了?”
“……你让我少拒绝,多配合,这样能释放压力。”岑依洄还是太单纯,把梁泽的调戏当了真,她心疼道,“梁泽,我不想看到你太辛苦。”
梁泽完全没料到,会在上/床时,被他的宝贝女朋友心疼宠溺。
胸腔一震,身体在猝不及防的迸发中,停下动作。
岑依洄疑惑地“嗯”了一声。
心想:这么快就结束啦?
虽然和梁泽平日的时长不符,但她很满意。既能得到快乐,又不至于太累,希望梁泽以后也保持这样的时长,你好我好大家好。
岑依洄手指松开皱得不成样的床单:“结束了我先去洗澡。”
梁泽:……
“没结束。”
岑依洄转过头:“我明明感觉到你已经……”
梁泽:“还有第二次。”-
接下来一周的会议议程,岑依洄不再参与,她不想折磨自己。
找了家酒店附近的书店,继续写论文,期间与导师视频一次,电话一次,邮件沟通若干次。
广州地处低纬,气温高,光照强,与香港的天气相似,只是香港靠海,雨水更多一些,空气闻起来潮湿闷热。
展合投资敲定了投资计划,随之而来的,是梁泽越来越繁忙的业务项目。
五月初,岑依洄和导师一起,敲定了论文最终稿。
解决了毕业大事,岑依洄制作了一份个人简历,把自己当成自由译员,挂在一家业内较为知名的翻译机构。
虽然岑依洄专业课成绩优异,但缺乏实操经验,在翻译行业内,她资历尚且,接到的活基本都是国内的一些主题会议、展会、论坛等等。
自由译员每个月工资不稳定,平均下来,也算高收入人群。
岑依洄接了两趟展会翻译,拿到一笔可观收入,高兴地跳到梁泽身上。
梁泽托住她的双腿,失笑:“赚了几千块,高兴成这样?好像我平时亏待你一样。”
“不一样啊,工作攒到的钱就是很开心。”岑依洄打开手机,扫了眼余额,“我好厉害,攒了几年,马上攒够钱买一套小公寓了!”
岑依洄沉浸在漂亮的余额数字,没察觉梁泽倏尔放下的嘴角,以及些许不悦:“为什么想买公寓?”
“定居呀。”岑依洄说,“下周毕业答辩,正式毕业以后,我就成了社会人士,得有个固定的家。”
梁泽停下脚步:“这里就是你的家。”
岑依洄笑嘻嘻地同他撒娇:“不一样的。”
梁泽有心再说两句,但岑依洄已经跳下到地板,嚷嚷着下周答辩,她要再熟悉熟悉论文,梁泽便歇了谈话的心思。
没过几秒,书房里传来岑依洄的声音,说让梁泽记得空出时间,参加她的毕业典礼。
梁泽走到书房门口:“毕业典礼是哪一天?”
岑依洄:“六月二十八。”
梁泽快速过了遍工作安排,点头:“好,我一定来。”
第77章 修理 不要不高兴。
江兰湾隔壁的高级商场, 定制珠宝店早上开业,梳妆齐整的女店长双手交错身前,立在门口, 频频低头看表。
九点整, 电话里预约的那位梁先生准时出现。
女店长不动声色地将他从头打量到尾, 恭敬地确认:“你好, 请问是梁先生吗?”
梁泽点头:“是的, 你好。”
店长嘴角挂着笑, 迎接这位想定制求婚戒指的大客户进入VIP室, 手一挥, 另位年轻店员端来茶水与一捧图册。
“梁先生, 根据您在电话中描述的需求,我们设计团队做了简单的讨论, 除了款式简约一些,方便日常佩戴, 正中央镶嵌宝石,还有其他方面的要求吗?”
梁泽拿出当初舞伶胸针的图片:“戒指的设计, 和这枚胸针配套着来。”
店长双手接过胸针图, 扫描了一张备份。
定制珠宝的制作周期漫长, 梁泽要得很急,要求六月底前拿到手。
店长有些为难地问, 是否能放款日期, 因为设计和制作都由法国的团队操刀,沟通的时间成本更多。
梁泽表示时间不能改,但愿意付加急的费用。
只要钱到位,店长咬牙许下承诺:没问题。
梁泽下完珠宝店的订单,直接去了公司。蓝天科技的投资项目正在推进, 今天约了另外联合投资的公司负责人开会。
会一开就是一整天,展合的行政部门安排了接待晚宴,梁泽和赵及川陪客户用餐。结束后叫了代驾,回到家已经接近十二点。
岑依洄还没睡,捧着电脑坐在客厅沙发,听到玄关动静,随手将电脑搁一旁,起身穿拖鞋。
她雀跃地跑向梁泽:“你回来啦!”
梁泽唇角勾起,张开双臂接着。
两人距离仅剩小半步,岑依洄猝不及防一个刹车,嫌弃地揉了揉鼻子:“梁泽哥哥,你身上有香味和酒味。”
梁泽抱了个空,偏头凑近衬衫袖管闻了闻:“餐厅包厢沾到的味道,我先洗澡。”
岑依洄:“那你洗快一点,我有事找你。”
梁泽轻轻抬手捏了一下她的脸颊,解着衬衫扣迈进浴室-
岑依洄电脑屏幕同时打开了十几个网页,都是在她预算之内的房源介绍。
梁泽擦着头发,挨坐她身旁,自然而然地搂着她的腰:“找我什么事?”
岑依洄把令人眼花缭乱的屏幕转到他面前:“梁泽哥哥,你觉得哪一套好?”
梁泽粗略扫了眼,鼻尖在她颈部轻嗅:“都不好。”
岑依洄撒着娇抱怨:“你根本没仔细看。”
梁泽再次转向电脑屏幕,逐页逐页认真过一遍,下结论:“没一套房子比我的好。”
“跟你的房子当然不能比,不是同一个价位。”岑依洄点开位于中环外的一居室新房效果图,“对比之下,我最喜欢这套,小区边上建了一个公园,离地铁也近,销售说全款能打九五折。”
房子的唯一缺点是面积太小,连上卫生间和厨房,总面积三十三平米。
梁泽从小到大没踏进过空间如此局促的房子:“才三十三平米,划成一室一厅,人都转不开,怎么住?”
岑依洄无语:“香港很多这种面积的房子,我和妈妈以前就租过。再说了,大学宿舍面积更小。”
梁泽:“我大一刚入学就在学校边上租房了。”
岑依洄:“……我的钱只够买这点面积,没得挑。”
梁泽扣上笔记本电脑,捧着岑依洄双颊,与她四目相对:“你平时大多时间住在我这里,为什么毕业了想搬走?如果是想要单独空间,我帮你重新装修一间属于你的卧室。”
岑依洄想也不想地拒绝:“不用麻烦。”
在梁泽皱眉头之前,岑依洄先发制人抱住他,嗓音温柔耐心地解释:“梁泽,我总得真正独立嘛。别担心,就算买了房子,我也会经常来陪你的。”
经常是个什么频率?梁泽不满:“我每天都需要你陪。”
岑依洄嘴甜甜地哄他:“那我每天都过来。”
梁泽知她已下决心,无奈道:“依洄,是不是我对你的照顾不够好,在我身边,你没有归属感?”
“不是不是,别多想。”岑依洄蹭了蹭梁泽脖子,“你很好,你最好。”
梁泽拿她没办法-
六月刚过中旬,申城已经能窥见盛夏闷热倦人的暑气。
岑依洄论文答辩顺利,只等毕业典礼,期间抽空订下一套小公寓。
梁泽陪她前往房产营销中心,实地参观完房子,还是嫌弃空间不够用,想帮她加钱换套大面积的。
岑依洄抱住梁泽手臂,婉拒:“我想自己买。”
买一间完完全全、只属于自己的房子。
梁泽若有所思地看她一眼。
在销售合同尾页签字的前一刻,岑依洄有些紧张地检查合同内容,确认无误后落笔,规整地签下名字和身份证号码。
她抱着合同,坐入副驾驶,跟随梁泽回到江兰湾。
夜晚江兰湾卧室,台灯的昏黄光影,静谧微弱地落在床头柜打开着的房产销售合同。
空气中推挤出一股泛着情/欲气息的律动热潮。
梁泽今晚的状态又凶又狠,沉默的蛮干冲撞中,岑依洄不退反进,主动将细白胳膊圈上他脖子,臂稍用力,将梁泽压向自己。
充满依赖的动作,如一阵忽如其来温存的风,细腻地化解了梁泽的烦躁情绪。
岑依洄嘴唇贴在梁泽耳边:“梁泽哥哥。”
梁泽在床上耐心有限:“说。”
岑依洄眼里闪过一抹带着害羞的邀请:“今天是安全的,摘了吧。”
梁泽忽然顿住,死死地盯着她,胸腔率先激动地激烈起伏。
岑依洄被他看得不好意思,垂下眼睫,不多时,就看到梁泽稍退离,然后他的手下探,摘去什么东西。
其实没有百分百的安全,岑依洄明白。
她闭起眼,承受更鲜明的亲密接触,梁泽闷/哼爆发的瞬息,岑依洄攀住他的肩,哑声道:“梁泽。”
梁泽没给回应,鼻尖深埋在她的颈窝,紧紧抱住她,平息身体的激颤。
岑依洄四肢缠着他,安抚:“我订那套房子,只是想更独立一点。独立的人,才能好好谈长久的恋爱。梁泽哥哥,我爱你,真的想和你长久。”
所以,你不要不高兴了-
班长提议大家一起拍一组毕业录像,众人纷纷在毕业典礼前夕返回学校。
岑依洄为了毕业典礼的拍照,特地带一套分体白色裙装,一双新订购的裸色高跟单鞋。
化妆时,大忙人苏睿前来探班。
苏睿成功面试上了一家日本留学服务机构的教务岗,等拿到毕业证书,就能办理正式入职。
原本以为装了一条假肢,找工作易受影响,谁知对方HR得知以后,完全不介意,并且告诉苏睿,大领导要亲自与她面谈。
“大老板面试你?”岑依洄诧异。
“那个老板本来出差回申城,是打算直接回家的。结果人事经理汇报完我的情况,老板当场让司机开回公司,说必须见我一面。”苏睿不卖关子,“3.11东日本大地震,老板也在仙台。”
仙台地震,才过去三年,岑依洄却觉得远得好像上辈子的事。
心理诊所治疗的日子历历在目,夜半人静的时刻,偶尔还是会想起一双双盯着她、充斥不甘和恐惧的眼睛。
苏睿显然也想起同样的画面。
地震带来的心理创伤长久难愈,也许一辈子无法真正走出阴影,岑依洄午夜梦回有时很恍惚,总是下意识地挨去梁泽身边。
苏睿岔开话题:“不聊这个了,说起来,何家俊的助理昨天联系我,说他们收不到我的定位数据报告。”
岑依洄知道这件事,她也收到了数据监测团队的抄送邮件。
“定位器的电池是新换的,但何家俊团队还是收不到行踪,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苏睿剥下纽扣大小的磁吸定位设备,捧在手心里端祥。
岑依洄道:“我帮你找家维修店送检。”
大学城附近的公共交通没有市区方便,苏睿最近在做锻炼,马上要去香港,接受身体检查,身体不能过度疲劳。
岑依洄找了找了家与定位器同品牌的电器维修铺。
修理师傅拆开检查,边卸零件,边夸赞美国人做的这个定位玩意儿袖珍又精密。
里里外外全部查过一遍,修理师傅判定,定位器未损坏,只是由于维护不足,没有定期清理内部灰尘,导致部分电路因尘垢而停止工作。
“这一个磁吸定位器得好多钱吧?能不换就不换,我给清理下,估计还能用个几年。”师傅开了张押金单,“清理费一百块,定金先付一半,修好收尾款,修不好全退。”
岑依洄麻溜地付了钱:“师傅,我什么时候来拿?”
师傅说:“最快三天。”
时间恰巧和毕业典礼撞车。只能赶在正式典礼的前一晚,去店里取定位器。
第78章 打车 车上没信号,你能跟谁发信息?……
毕业典礼前一晚, 岑依洄联系电器修理店,对方说定位器已经修好,可以领取。
岑依洄拿包下楼, 同时拨打出租车公司的召车电话。
对面电话客服调配了三分钟, 没有司机接单。
客服亲切温婉道:“岑小姐, 系统显示您定位的区域暂无运营车辆, 请稍等片刻, 一旦有师傅响应, 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您。”
岑依洄生怕电器店关门:“我赶时间, 能麻烦加快一下吗?”
“好的, 了解。”客服那头传来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 她建议,“如果着急用车, 可以增加加急费,有助于提高召车效率。”
岑依洄没仔细问加急费数额, 不假思索:“可以的,我愿意付加急费。”她抬起手腕, 扫了眼时间, 已经快晚上十点, “尽快吧,谢谢。”
客服很快给出回应, 说有司机愿意接单, 但完成手中的单子后赶到她定位的地点,需要半小时。
岑依洄别无他法,只能干等。
挂断电话,握着手机立在原地,犹豫着是否先回宿舍。
她站在宿舍门口实在太挡路了——
临近学期末, 宿舍楼的快递寄送需求猛增,快递小哥开了辆小面包车,在宿舍门口加班加点揽收快件。陆陆续续有女生抱着行李下楼,从岑依洄身旁绕过。
室友陈一沁趿了双透明拖鞋,踢踏踢踏下楼拿奶茶外卖,见到岑依洄还杵在原地,惊讶问:“依洄,你不是要去修理店吗?怎么还没走?”
岑依洄晃了晃手机:“公交停运了,我叫不到出租车。”
“这个点打不到正规出租,”陈一沁随口提议,“要不去校门口叫辆黑车吧。”
校门口的“黑车”,价格并不“黑”。这些没有运营执照的私家车主,默契地约定好一个略低于出租车的的距离价格,专做大学生生意。
即使学校三令五申别搭乘黑车,但由于公共交通不便,黑车生意依旧如火如荼。
陈一沁考虑到岑依洄独自一人,便推了个比较熟悉的司机号码:“我预约过好几次这位大叔的车,他开得挺稳挺安全,你如果还是打不到车,可以联系他试试。”
岑依洄接过黑车司机的自印名片。
她平日不在晚上出校门,即便已经考到驾照,偶尔来回市区也由梁泽亲自接送。在她的认知中,大晚上搭乘陌生人的黑车,总感觉不靠谱。
犹豫的间隙,忽然有一道声音:“同学,我们要拉一波快件回转运点,你去哪里?顺路的话可以稍你一程。”
岑依洄和陈一沁同时望过去。
是常来女生楼揽件的快递小哥曾杰。
曾杰学期末的订单量抵日常三个月,忙得不可开交,天天加班。订单量上去了,收入水涨船高,虽然揽件揽得汗流浃背,但曾杰翘着的嘴角怎么也压不下去。
岑依洄认得曾杰,曾经为了预约寄件,还加过曾杰的社交好友,静谧地躺在彼此联系人列表。
不止她,整栋女寝估计都认识这位长相圆润开朗的快递小哥。
陈一沁乍然拍了下大腿:“对啊!快递转运点和修理店在同个方向,依洄,你可以搭曾杰的车。”
曾杰听见修理店地址,笑道:“哟,这不巧了,不仅是同个方向,还在一条街上。刚才就看到你们在讨论叫黑车,这个点,黑车也不多,省得浪费时间多花钱,我送你吧。”
顾及次日还要举行毕业典礼,岑依洄想尽早为苏睿取定位器,颇为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谢谢,那麻烦你了。”
面包车后排空间被裹了黄色塑料胶带的快递箱挤得满满当当,勉强剩余一个座位。
岑依洄坐入车内,眼睛适应了黑暗,才发现副驾驶还有个人。
那人穿着与曾杰同款的快递制度,鸭舌帽檐微微低垂,看似在睡觉。
岑依洄下意识放轻了动作。
danq下一秒,曾杰大大咧咧拉开驾驶门,又声势浩大地砰一声合上。
系安全带、挂档、起步,一气呵成。
如此吵闹的动静,副驾驶的人竟然完全没醒。
岑依洄有点佩服他了。
曾杰早已习惯副驾搭档傅斌的生活习性,再吵闹的环境,他也能睡过去,不知是从哪里学到的好本事。
去往修理店二十分钟的车程,曾杰叽里呱啦讲了整整一路。岑依洄坐了人家的车,不好意思不回复,基本上有问必答。
即将到达修理店,曾杰胳膊肘推了推副驾驶:“小傅,该醒醒了,等送完这位同学,我们要去转运点卸货。”
副驾的鸭舌帽动了动,“嗯”了声,但没转过头,始终留给岑依洄一个后脑勺。
岑依洄莫名觉得眼前带帽子的后脑勺轮廓有点眼熟,但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苦思冥想之际,面包车一个急刹车,停在修理店大门口。
曾杰心有余悸:“我去,习惯性往转运点开,差点开过头。同学,你先下车取东西吧。”
岑依洄不敢耽搁时间,抛弃脑海乱七八糟、毫无头绪的念头,快步迈入室内。
傅斌的眼神紧锁岑依洄的背影。
曾杰趁机掏出水果味电子烟吸两口,降下车窗散味:“小傅,刚才是你提醒我有同学需要帮助,怎么人小姑娘一上车,你就睡着啦?”
傅斌说:“搬货搬累了,一不小心打盹过去。”
曾杰嗤笑:“切,少来,我还不知道你?”
傅斌心下一咯噔。
就听曾杰胸有成竹猜测:“你呀,八成看那女学生长得漂亮,想帮她忙。但是人真上车了,你又腼腆不好意思,就在那儿装睡,我没猜错吧?”
傅斌“呸”了一声,语气带着嬉笑挪揄:“谁他妈装睡了,你就瞎扯吧。”
他再次转过头,看向窗外。
岑依洄的身影已经闪入店内,视线焦距缩短,对焦在玻璃窗的倒影上。
傅斌看见自己的嘴唇挂着公式化的笑。
曾杰突然想到:“对了,傅斌,你之前说,后面不打算干快递了,要弄那个、那个什么投资来着?在哪里啊?”
傅斌收回目光:“在云南,西双版纳那一带,有个朋友带我。”
那位网上认识的贵人朋友,手里都是高风险高收益的短期项目。
傅斌心想,财神爷终于愿意眷顾他了。
万事俱备,只差一笔投资本金-
“定位器里面的尘埃清理过了,只要电池不坏,再用五六年不成问题,精准度跟新的一摸一样。”
修理店的店主信誓旦旦。
岑依洄没法检测,得等何家俊那边收到的路迹数据汇总,才能评断定位是否精准。
将定位器装在透明塑料袋,放入包内,同时一道取回几个进行润滑保养的关节替换零件。
刚坐回面包车,曾杰小幅度转过身,指着街道尽头亮灯的转运点:“同学,你稍等,我和同事先去卸个货,卸完稍你回学校。”
岑依洄自然不能耽搁人家正事。
曾杰发动车子,问:“不过这么晚,你去修理店修什么啊?那家店铺我去过,说是专修紧密仪器,价格死贵。”
岑依洄没提定位器,笼统回复:修一些连接装置上的螺丝和搭片。
曾杰只是随口一问,并非真的关心,岑依洄回答完,面包车就停到了转运门口。
前排两位快递小哥一左一右下车,先将货搬到推车上,又扶着推车入仓。
灯火通明业务繁忙的转运中心,墙边一堆小山似的待分拣的新快递。
岑依洄瞥了眼,低头打开盒子,研究保养过后的金属零件。
原以为要等好一会儿,谁知才过十分钟,驾驶门忽然被拉开。
是刚才副驾位的鸭舌帽男。
不过这回,鸭舌帽坐到了驾驶位。
“快递数量出了点问题,曾杰哥要帮忙留下核对,我先送你回学校吧。”
岑依洄不疑有他,关上塑料盒:“好,谢谢你。”
鸭舌帽男没说话,也没回头,兀自开动面包车。
岑依洄心头浮现说不出的怪异。她从包里拿出手机,想与梁泽打一通电话,但右上角的信号格,显示“无信号”三个字。
很不合常理。
岑依洄没吱声,默默地关机重启,同时取出包里不起眼的定位器,放在裤子口袋深处。
从转运点回学校,会途径一段施工中的柏油道路。穿过这段路,便是路灯明亮、双向两车道的主干道。
岑依洄不记路,但她明明记得,去程时,这段昏暗的柏油路只开了两三分钟。
而现在,路灯越来越稀暗,车子也比来时更颠簸。
岑依洄心下一紧,不由握紧手机,思考此刻开车门的跳出去的可能性。
她沉了沉气,若无其事问:“你好,请问我们还有多久能到学校?我哥刚发来信息,说给我送毕业典礼的一些文件,快到宿舍楼了。”
傅斌敲了敲方向盘:“马上就到。”
他的声音敦厚短促,岑依洄心头再次生出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但她没吭声,只道一句“谢谢”,随后在手机上戳戳点点,装作玩手机聊天的模样。
“演的真像那回事。”驾驶位的男人,忽然摘下鸭舌帽,嘲笑道,“车上没信号,你能跟谁发信息?”
果然。
一股冷厉的电流霎时从岑依洄的脊椎蔓延到大脑。
她指尖僵在半空,抬起头,看到后视镜中,正与她对视的,一双奸狭怨恨的眼睛。
第79章 求救 我的男朋友很有钱。
岑依洄快速扫了眼车内触手可及的空间, 黑漆漆的,空空如也,没有可当作武器的尖硬利器。
她盯着开车司机的后脑勺。
如果从后袭击, 其实是她更有胜算。但在这片杳无人烟路况复杂的慌僻地段, 冒然干涉司机驾驶, 有可能导致车辆失控。
面包车继续往前开一段路, 岑依洄扫了眼手机右上方, 仍然显示“无信号”。
申城犄角旮旯的郊外地方, 信号平日也能全部满格。
岑依洄推测, 大概率是那人在车内放了信号屏蔽装置。她定了定神:“我室友发现我没回去, 一定会起疑心的。”
“又是哥哥又是室友, 少他妈蒙我。”傅斌拨转方向盘,拐进一条幽黑狭窄的泥路, “我观察了一段时间,有个男的, 应该是你男朋友,三天两头晚上接你离校。你经常不住宿舍, 室友早就习惯了吧?不可能怀疑。”
岑依洄不详的感觉越来越重。
预谋犯案, 比临时起意的犯案更难挣脱。
可若真的是预谋犯案, 动机何在?
岑依洄并非热衷社交的角色,与人相处, 称不上热络, 但扪心自问,她绝对没有得罪谁。
一团疑云笼罩心头,没等她想明白,傅斌毫无征兆地急踩刹车。
岑依洄没系安全带,身体骤然前倾, 她下意识抬起手臂抵住前排座位椅背防撞伤。
哗啦,傅斌凶悍粗鲁地拉开侧边车门:“你,下车。”
岑依洄见他没拿利器,便坐在位子上没动:“明天的日子很特殊,是毕业典礼,老师同学联系不到我,肯定会报警。”
傅斌不屑一顾:“那是明天的事。”说着一把拽住岑依洄细瘦的胳膊,将她踉跄拉出车厢。
乡间泥路地面不平整,岑依洄没站稳,脚踝一崴,膝盖跪摔磕在路面碎石上,刺辣的疼痛直窜脑门。
岑依洄拧了拧眉心,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手掌撑在地上爬起,夜晚泛潮的泥土松软湿润,带了一股尘封过期的霉味。
岑依洄手掌心撑在地面,站起来的瞬间,抬眸,瞥见极度不耐烦的傅斌,正弯腰打算再次拽起她。
从这个角度看他的脸……好熟悉啊。
突然,岑依洄的脑海电闪雷鸣,光焰照耀下,是一张仅有过一面之缘的面孔——当日宿舍入室抢劫的案犯!
岑依洄只知道那小偷最后蹲了监狱,没料到他出狱后,竟然敢来报复,霎时间心脏剧烈跳动,快要跳出嗓子眼。
傅斌对上她的眼神,就知道她想起来了。
“就是因为你报警,老子在牢里蹲了两年多。只不过是一台破电脑和一些破玩意儿,凭什么关我这么久?”
岑依洄不敢轻易激怒他,只能沉默地避开眼神对视。
傅斌也不是真想听她回答,毕竟最后的量刑是法院的决定,他总不可能去绑架法官吧?在所有相关人员中,岑依洄这样的女孩子,是他唯一敢出手报复的对象。
“我的人生因为你毁了一大半,”傅斌理直气壮,“必须给我点补偿。”
岑依洄不想和无赖讲道理,她心中只有一个燃烧的念头:跑。
她慢吞吞站起来,同时在大脑中回忆面包车开进来的路线。
傅斌看不惯岑依洄磨磨唧唧的模样,一把紧握她的左手臂,大步拖往三米开外、一辆不知何时停靠原地待命的空置大众轿车。
大众车的外形颇具年代感,像是哪家二手店淘来的老古董。
傅斌把岑依洄扯到轿车副驾驶位:“你配合点,我就弄点钱。要是敢反抗或者耍花样,有你好看的。”
岑依洄扫了眼看着快散架的轿车,只有车牌是崭新的,很有可能是掩人耳目的□□。
面包车毕竟是快递公司的官方用车,内部也许携带备案手续和导航定位。
如果室友帮忙报了警,也能快速锁定车辆位置。
但若坐入傅斌准备的私家车,真发生危险,警方找人必定增加了不少难度,因此耽误的救援时间,也许会发生一些不可意料的事。
绝对不能上车。
傅斌替拉开副驾驶车门,催促:“你最好听我的话,赶紧的,坐进去!”
岑依洄低眉顺眼矮身钻入副驾驶。
傅斌得意地想:女人就是怕事!
他正打算合上车门,岑依洄出其不意地调转坐姿,双腿朝门外方向,那双看似纤细的腿,重重地踹向他的胸膛。
傅斌被踹倒在地上,嘴里的脏话甚至没来得及蹦出。
他没想到岑依洄的双腿这么有劲儿!
捂着胸口颤颤巍巍站起来,摸出口袋里早已转备好的手电筒,大骂一声,吐了口唾沫,拔腿追向跑路的岑依洄。
“操!被老子逮到就弄死你!”
岑依洄全身上下,腿部力道确实最强劲,得益于多年芭蕾功底。
没有路灯,看不清路,她凭借模糊的记忆,沿泥路反方向跑,半口气也不敢停歇。只是膝盖的擦伤干扰了她的发挥,疼痛感愈演愈烈,她跑步的速度渐渐慢下来。
碎石子和干草遭踩踏挤压的声响在夜色中回荡。
岑依洄跑不动了,身后的脚步声却越来越近。
马上要被逮住了。她有点绝望。
绝望之际,忽然有点想念梁泽。
如果她真的出事,最难过的人,应该就是梁泽哥哥了。
岑依洄鼻子一酸,停下脚步,不知从何生出的勇气,让她陡然调转方向,钻进路边沿河阴幽僻静的芦苇荡。
芦苇喜水,通常生在水边,岑依洄钻进去,右脚瞬间一大半陷入泥泞的沼泽地。
岑依洄回头看了眼。
脚后跟已经浸没在未经开发修缮、不知深度的天然湖边缘,稍有不慎便会跌入其中。她将身体重心前移,慢慢使力让脚脱离泥泞。
一束白光忽然在她头顶的芦苇荡来回巡扫。
岑依洄倏然僵住。
人在危险攸关时刻肾上腺素激增,岑依洄压低身体,尽量把自己的身体缩起来。耳边的虫鸣声此起彼伏,身旁似乎还有不知名的物种窸窸窣窣爬过,她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
再熬一熬,等他走掉,就能找人求救。
岑依洄反复安慰自己。
傅斌盯着芦苇荡,漆黑不见五指的夜晚,蛇虫鼠蚁横行,连他也不敢钻轻易钻进其中,料想岑依洄一个小女生更是不敢。
傅斌退回到主路,沿反方向继续搜索,才走出两部,忽然听到芦苇荡丛中传来一阵轻快音乐。
他警惕地转过身,瞥见芦苇荡深处,冒出一点及闪而逝的荧光。
手机离开了面包车里的信号屏蔽源,再次接受到信号。
岑依洄的手机原本开了静音,但她设置过白名单联系人,哪怕手机处于静音状态,这两位联系人打来电话,也能响铃。
白名单其中一位是梁泽,她的男友。
另一位是苏睿,岑依洄担心苏睿的假肢行走出现问题,半夜联系不到人。
铃声惊得岑依洄一趔趄,背脊汩汩冒冷汗,她手忙脚乱地从袋里掏出手机,立刻切断通话。
嗡嗡的惊惧耳鸣声尚未停歇,遮掩她的芦苇荡突然被被粗暴扒开。
犹如审讯室里的一道白色强光,直直照在她脸上。
岑依洄畏光地微微避开。
光芒背后若隐若现傅斌阴森森的脸庞:“妈的,敢跑,你死定了。”-
苏睿坐在单人宿舍的床上,纳闷地盯着手机通话界面。
岑依洄说帮她去取定位器,取到没?怎么不接电话了呢?
调出聊天界面,在编辑框输入“依洄,你在哪里?”,尚未按发送键,岑依洄的信息率先蹦出来-
二回:事情都办好了我今晚不回宿舍住明天毕业典礼见哦
苏睿皱了皱眉头,总觉得这段话有点说不出的怪异。
但一时间没找出不对劲的地方。
她给岑依洄发了一条语音,问:依洄,你到底在哪里呀?
这次,岑依洄也是用语音回复:东西我取好了,晚上有点事不回学校,明天见,我先休息。
苏睿听到岑依洄的声音,便安下心。她知道岑依洄经常离校住梁泽身边,已经见怪不怪-
“咳咳——”
大众车后排,手脚被绑住的岑依洄看到聊天框里苏睿发来的“晚安”,终于不用忍耐差点窒息后又吸到新鲜空气的呛咳。
她咳得心肺生疼,泪水不断涌出眼眶。
衣服在芦苇荡里沾满泥点,脖子上两道鲜红掐痕赫然醒目,傅斌瞥了她一眼,重重合上车门,绕到驾驶位。
轿车开出十几公里,停在一栋废弃的仓库前。
岑依洄望着四下无人的房屋,肩膀止不住地发抖。她的手机已经被傅斌没收,深更半夜没人会联系她,如果室友没有发现异常……
岑依洄不敢继续想。
旧仓库断了水电,空气腐浊腥潮,岑依洄被所以地丢在边角,后背撞在水泥柱上,但她感觉不到疼,只有漫无边际的、未知的恐惧。
傅斌开了一盏应急灯,把她的随身背包翻了个底朝天。
只有几百块现金。
他从钱包抽出银行卡,将一把瑞士军刀的锋刃抵住岑依洄脖子:“你的卡密码多少?”
岑依洄抿了抿唇,报出一串数字,气息虚弱:“卡里没多少钱……如果你只是要钱,我……我可以想办法给你……只要你放了我……”
傅斌冷哼一声:“我上次看见你妈妈找你,有豪车有司机,你说卡里没钱,谁他妈信啊!”
他不会傻到拿银行卡去摄像头遍地的自动取款机。
翻出岑依洄的手机,逼她依次登陆每一张卡的网上银行。
傅斌一看余额,傻了眼,几张卡合起来竟然才四位数存款。
岑依洄没说谎,她的钱全部付小公寓的房款了,现金所剩无几。
傅斌原本打算搞到钱后连夜去云南,那边有人接应他,带了钱远走高飞,出了中国国境,谁也抓不到他。
第一计划不奏效,傅斌只好行险招,勒索岑依洄的家人。
他在通讯录翻找岑依洄母亲的电话。
“我妈妈……在香港……她不会给你钱……没用的……”
傅斌停下动作,狐疑地望向她。
岑依洄垂下眼睫:“我可以……问我男朋友要一笔钱给你,他很有钱,你……应该见过的……”
傅斌将信将疑:“万一他不给钱直接报警怎么办?”
“你让我和他打一通电话,”岑依洄说,“我保证不让他发现……我已经被绑架了……”
第80章 电话 她在向我求救。
鉴于岑依洄刚才有伤人逃跑的“前科”, 傅斌并不信任她的话。
万一电话接通,这小妞胆大包天喊救命,那他可就完蛋了。
申城摄像头数量密如天网, 若警察第一时间立案调查, 他成功逃脱的概率几乎为零。届时偷鸡不成蚀把米, 不仅没弄到钱, 还得回牢里蹲几年。
可是……
傅斌皱眉凝视岑依洄所剩无几的银行卡余额。
原本计划干完这一票后远走高飞, 结果根本没弄到几个钢镚儿。人已经绑来了, 没有回头路。
傅斌心里门清儿, 今晚过后, 快递站的工作彻底丢了, 申城更是待不下去。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岑依洄理应比他更怕死。一个女人, 在他手里也翻不出花样。
傅斌从工具袋里翻出一柄十五公分长的匕首,将开过刃的那一侧, 抵住岑依洄脖颈细薄皮肤。
刀刃和皮肤接触的地方,若隐若现一道血线。
岑依洄指甲掐进手心, 不敢吞咽, 流着眼泪央求:“你不是要钱吗?只要让我打电话, 我一定能要来钱,保证不让男朋友发现异常。”
岑依洄的表情过于惊恐惶然, 中和了五官的浓烈冷艳, 平白令人生出错觉:这个处于极度害怕状态的女孩很柔弱,绝不敢违逆他的要求。
傅斌一手架匕首,另只手拿出她的手机,威胁:“不要再耍花招。我拨号,你跟他要钱, 如果说错话,我一刀抹了你脖子。”
岑依洄嗓音发颤:“好。”
傅斌滑到梁泽的号码,尚未拨出,被岑依洄幽声叫停。
傅斌不耐烦骂道:“别他妈又出幺蛾子,你是想拖延时间等人找你?”
“不是,不是的。”岑依洄仿佛被他的骂声吓到,“他听见我哭,会起疑心,让我缓一缓,声音恢复正常以后,再给他打电话。”
傅斌是个粗人,没考虑到这一层面。
他松了些警惕,打量岑依洄白嫩出挑的脸蛋。
忽然想起两年多前,宿舍楼道,他眼前一闪而过的,那截漂亮的腰。
在牢里,有几次梦中也见过,虽然看不清脸,但那片白色肌肤给他心痒痒的感觉,令他记忆犹新。
如果能顺利要到钱——傅斌心里打算盘——离开前得让自己快活一回。
岑依洄似乎对傅斌骤然带了垂涎的注视无知无觉。只在傅斌的手放下刀刃、色眯眯摸她脸颊时,稳定了情绪抬起头:“我已经准备好,拨电话吧,再晚他要休息了。”
傅斌不甘心地缩回手,以“勒索”的正事为优先。
心想,等拿到钱,他要好好“教训”眼前不知好歹害他坐牢的女人-
展合投资近期全力推动蓝天科技的算法项目,全员加班加点,办公室彻夜灯火通明。
高强度的脑力工作消耗人精气,还好两位年轻老板出手大方,用大把奖金分红,把员工消耗掉的精气加倍补了回来。
会议室里,梁泽握着激光笔敲了敲桌子,宣布:“今天会议就到这里,关于蓝天科技提出建立可疑账户模型库的构想,我们后天下午继续开会讨论。”
员工陆陆续续离开会议室。
赵及川背脊啪地挨在皮椅上:“梁泽,算法项目做完,我白头发都要多长几根。”
梁泽低头整理文件。
“你也好不到哪儿去,”赵及川伸了个懒腰,“话说依洄妹妹就要毕业了,她之后什么打算?”
“挂靠一家机构当译员。”梁泽看了眼日历,“七月太忙了,我打算八月份抽两周,带她去毕业旅行。”
“你宠她真是宠得没边。”赵及川很自觉地领任务,“不过呢,大学毕业确实算一件人生大事,你们安排好旅行时间,提前告诉我,我一个人来公司加、班。”
梁泽路过走道,拍了拍他肩膀,“谢了。”
话音刚落,手机亮起来电显示。
赵及川瞥了眼,八卦着挪揄:“哟,是依洄,你俩不会还要在晚上煲电话粥吧?”
梁泽没理他,接通电话的瞬间,唇角却荡起笑意。
刚开始照顾岑依洄那会儿,小姑娘是个贴心乖巧的“好房客”,除了必要的礼节问候,绝不擅自叨扰他。后来确定交往关系,岑依洄在他面前越来越放得开,梁泽很享受她的亲昵依赖。
电话那头,岑依洄叫了声:“梁泽哥哥。”
梁泽一手举着电话贴耳朵,另只手合起笔记本电脑:“怎么还没睡?”
赵及川听到梁泽温柔的嗓音,忍不住摇了摇头,他有无数段恋爱经验,却受不了别人在他面前秀恩爱。起身正欲撤退,忽然看到梁泽神色遽变。
岑依洄在匕首和傅斌的胁迫下,说:“我睡不着,明天就要毕业典礼了,梁泽哥哥,你真的不能来吗?”
赵及川簇起眉心,用眼神询问梁泽:怎么了?
梁泽几不可见地抿了抿唇,眸光微颤,合上会议室门,将手机声音功放。
只几秒的停顿,梁泽立即接话茬,语气带着刻意哄小女友的讨好劲:“依洄,我解释过了,最近项目忙,等忙完这个月,我好好陪你。”
岑依洄娇纵地埋怨:“工作有我重要吗?”
赵及川不由和梁泽对视一眼。
梁泽面容紧绷,压抑惊涛骇浪般的情绪波动,语气却维持全然不同的伪装出来的温柔:“当然是你比工作重要,别不开心了,想要什么补偿,我都给你。”
傅斌听到这句话,喜上眉梢,嘴型示意岑依洄:多要钱!
岑依洄轻摇了摇头,顶着傅斌急切的目光,强调:“不要补偿,就想要你来参加我的毕业典礼。别的同学都有家属陪同,我下午碰到苏睿,她告诉我,她妹妹专程请假从杭州赶来参加典礼,只剩我孤零零一个人。”
梁泽默默记下岑依洄提到名字,苏睿。
“依洄,我真的走不开。”梁泽再次试探,“不能陪你参加毕业典礼是我的错,给个机会,让我用其他方式补偿你。”
岑依洄听见梁泽默契接话,心下明白,他已经听懂了她用故意说反话的方式求救。
傅斌等不及了,匕首刀背抬起岑依洄下巴,让她加快速度。
岑依洄看傅斌一眼,对电话道:“梁泽哥哥,你总说补偿补偿,到底要怎么补偿?便宜的东西可打发不了我。”
果然,另一头的梁泽似乎很吃她这套:“那你想要什么?包、衣服鞋子,或者买车?”
傅斌听见“买车”,眼睛都直了!
岑依洄的语调明显带了雀跃:“包和衣服我有很多,梁泽哥哥,我拿了驾照还没怎么开过,我想要车。”
梁泽引导着:“我对女孩子喜欢的车不了解,你有心仪的吗?”
岑依洄提了几款车型。
梁泽稍一思索,那几款车的价位在五十万左右,岑依洄的潜台词,是在向他讨要这笔钱。
或者说,禁锢岑依洄人身自由的案犯,正支使岑依洄索要钱财。
梁泽不敢立即给钱,怕匪徒达成目的后,对没有利用价值的岑依洄下狠手。
他尽力用稀松平常的语调许诺:“早就想给你买车了。这样,明天上班后,我让财务在你尾号693的银行卡里打五十万,喜欢什么车,到时自己去挑。”
傅斌竖起食指,在岑依洄鼻前晃动否决。
他希望梁泽立即打款。
岑依洄点了点头,启口:“梁泽哥哥,为什么要等明天?你不会只是在哄我开心吧?”
梁泽失笑:“一辆车,不至于哄你。现在都几点了,我总不能让财务半夜起来打钱吧?乖一点,等明天上班。”
岑依洄不情不愿:“那好吧。”
挂了电话,傅斌撤走匕,他心思流转:熬到明天,拉长时间线,于他而言有点冒险。
为了给自己争取跑路的时间成本,就是让其他人,找不到岑依洄。
等别人在荒郊野岭发现岑依洄,他已经带着钱,飞到西双版纳,跟着接应的人偷渡出国境线,带着本金开展生意。
如此大费周章,五十万好像有点不够。
傅斌又扫了眼岑依洄哭过的漂亮脸蛋,暗自琢磨,走前得再拿点东西。
岑依洄眼神在幽暗的照明光线中,盯着地面一条歪歪扭扭的水泥裂缝。
她假装察觉不到傅斌愈加炙热的贪婪目光,低着头,缩起膝盖,让自己多一些安全感-
展合投资的会议厅,梁泽挂断电话的瞬间,喉结一动,低沉的嗓音掺了慌乱:“她在向我求救,我要报警!不对,不对,只凭这通电话立不了案,立了案也得等,我等不及,我现在就去她学校!”
梁泽条理清晰的大脑此刻失误频出。
“没错,我就该立刻去她学校弄清楚状况!”梁泽在纷乱混杂的自言自语中拣出一条线,他求助赵及川,“你帮我开车吧,我现在的状态,没办法握方向盘。”
赵及川从未见过梁泽露出这般惶然恐惧的模样。
车辆从办公楼地下车库驶出,疾驰向大学城方向。
梁泽担心岑依洄宿舍周围有人监视,没有大张旗鼓找宿管,车辆悄悄隐在另一栋女生宿舍楼后方。
梁泽没存过苏睿电话,他找了些门道,让人弄来苏睿手机号。
对方办事高效,把苏睿全家的联系方式都给扒来了。
大半夜打苏睿电话,出乎意料的是,苏睿第一时间接了电话。她的嗓音清明,显然没在睡觉。
梁泽快速表明了身份。
苏睿霎时紧张起来:“梁泽哥,你好,我晚上一直想办法找你的联系方式,还给你们公司邮箱发了邮件。是这样的,依洄晚上帮我去取假肢的定位器,然后信息里说不回学校了,请问她有跟你在一起吗?我找她也没什么事,就是想确认一下……”
“没有,”梁泽整颗心揪了起来,“她没跟我在一起。”
平躺床上的苏睿,蹭一下鲤鱼打挺坐直身体。
一楼特别改造的无障碍宿舍,在起了薄雾的夜色中亮灯。
梁泽推开车门:“我在你宿舍楼后的停车位,有事想问你。”
苏睿忙不迭披上外套:“我马上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