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嘉突然发现了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这令她感到兴奋和激动,但因为对新世界的未知,她也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左峰说他带的设备只能通过脚下的土地大概勘测出地形, 这里是一块没有山丘起伏的平原地带,草木众多, 土地里没有其他潜伏物体, 同时在西方接收到大量短波回弹, 说明那里有建筑群遮挡。
陈文嘉对着地图看了看罗盘, 确定他们的目标地也在西方。
这里的草木非常高, 最矮的都有三米,这阻碍了陈文嘉等人的视野,也为他们提供了隐蔽场所。
几人按照路线向西方摸去,谨慎起见,陈文嘉在前打头, 丁寒次之,左峰勘测地形, 秦周游收尾。
此时是主星时间早上八点二十, 按他们现在的速度, 他们中午十一点左右就可以到达目的地。
但刚出发二十分钟,陈文嘉等人就遇到了新情况。
小路已经走到了尽头, 在转弯处, 陈文嘉忽然听到草丛中传来异响,奇异的味道也传过来。
她做了个暂停的动作, 然后和众人打了几个手势。
众人明白,左峰带着微型摄像头上前,陈文嘉小心挑开植物,让他把摄像头放进去。
微型摄像头在草丛间穿梭, 最终停在某片叶子上,将白色的、正蠕动的虫子传回显示屏。
这虫大概两米长,又圆又胖,正在原地不断蠕动。
众人一看,脸色均是一变。
这虫子他们可太熟悉了。
这白白胖胖看着就恶心的东西不是克洛族的主要食物派吞吗?
陈文嘉厌恶这种会蠕动的虫子,她生理上控制不住地觉得恶心。
她忍住呕吐,心想这里真的是克洛族的地盘?但不是说克洛族的生存环境非常恶劣吗?他们怎么改善的?靠文诗诗吗?
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冒出来,陈文嘉还没来得及细想,丁寒就拍了拍她,示意她继续看。
派吞的顶部突起,像是有什么要撕破皮囊冲出来。
“噗嗤……”
派吞被顶破,伴随着白色的浆液,绿色的人头冒了出来。
它有鼻子有眼,脸上长着密密麻麻的疙瘩,而脖子以下则是连在一起的绿色兽体。
蜥蜴人——智慧最高的一种克洛族拟人类。
这蜥蜴人机敏地左右看了看,没发现异常情况后,张开嘴长舌一卷,吸溜着派吞的汁液。
除了正面,派吞的侧面也顶出两只蜥蜴人,他们露出褐黄色的尖牙,狠狠咬在派吞身上。
看样子,他们或许正在享受早餐。
陈文嘉等人看着那白色浓稠的派吞汁液有些不适,悄无声息退了出去。
他们不愿惊动任何克洛族,所以绕了路、避开了蜥蜴人。
再往前走,他们陆续遇到了紫峰、长满毛的结合体怪物、长着牙齿的植物等,都选择绕开。
十一点时,借着草丛遮挡,他们到了建筑群的边缘。
这里的建筑群倒是正常房子大小,大多都是红白相间的小房子,看起来像是一个普通的小镇。
但陈文嘉等人并没有贸然前去,因为他们明显看到小镇外飞着一圈又一圈的‘鸽子’。
这‘鸽子’一只就有半人大小,宽大的翅膀在空中展开滑翔,而翅膀下,长着一双人类的手。
有的手随着翅膀挥舞、有的抱紧鸽身、有的拿了一块不知道什么东西正往嘴里喂。
‘鸽子’的头不断摇摆,黑眼皮的眼睛凌厉地扫视地面,似乎正在巡逻,防止外敌的撞入。
秦周游调节着眼膜参数,仔细观察这群怪异的鸽子。
他忍不住悄声道:“我天,克洛族怎么这么多奇葩种族啊,怎么什么样的都有,鸟身上怎么能长人类的手臂呢?”
虽然他已经见过很多克洛族,但他还是接受不了。
尤其是这里微风拂煦、自由广袤,一看就是旷野地段,可这里却有着各种丑陋的、危险的生物。
这就像是暖心童话故事里多了一群嗜血的阴暗怪兽一样,让人觉得格外割裂。
他问:“这小镇里面住的是什么啊?人?还是怪物人?”
左峰道:“应该是怪物,我没听说过克洛族里有人的。”
克洛族大多都是畸变体,就算是有人,也是像蜥蜴人那样的拟人态。
这里到处都是克洛族怪物,住在房子里的自然也是怪物。
陈文嘉没说话,她仔细观察鸽群,觉得如果他们离开草群、暴露在这些鸽子眼睛下面的话,他们或许会被鸽群当成入侵者而被啄瞎眼睛。
她问左峰:“有信号接入吗?”
这么久了,不知道约瑟尔他们摸进来没。
左峰看了眼光屏,摇了摇头,道:“没有,这里似乎有干扰信号的东西,我现在发不了信号,也收不到信号。”
“不过,约瑟尔长官他们也有勘定仪,他们如果进来了,一定会往这边赶的。”
约瑟尔他们做的准备应该比他们足多了,只要能进来,他们一定会尽快赶过来。
陈文嘉点了点头,她思考片刻,和丁寒商议道:“得再等等,现在进去很容易出事。”
今天是第十天,人类世界或许已经被魔入侵,陈文嘉他们其实很着急,但他们现在不清楚小镇内的情况,也没有躲过鸽子的方法,现在冲出去只会白白伤亡。
丁寒同意陈文嘉的说法。
陈文嘉有些遗憾,她道:“可惜越桃和观雪带不进来。”
他们考虑过带机甲,但那扇凭空出现的门太小,只容一个人通过,他们担心驾驶机甲会毁坏通道,便放弃了驾驶机甲。
如果机甲可以带进来就好了,他们直接驾驶机甲冲进去,然后拿了那本书就跑。
左右都是要拿、要逃,用机甲省时间多了。
丁寒安慰道:“但机甲目标太大,或许我们刚进来就会被发现,现在的情况还不算糟糕,再等等,会有机会的。”
陈文嘉点点头,继续观察起鸽群的情况来。
但还没观察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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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钟,鸽群里的鸽子突然发出一声鸣叫,然后十几只鸽子上下一转,朝陈文嘉等人所在的草丛冲过来。
“艹!”
陈文嘉连忙爬起来,不等她说,其他人爬起来立马就跑。
虽然已经打草惊蛇,但大家都不想再继续打草惊蛇,所以第一时间都没有反击,而是拔腿就跑。
秦周游喊道:“这群死鸽子的眼睛是十六倍镜吗?这么远都能看到???这不科学!”
陈文嘉道:“十六倍应该不到,八倍肯定是有!别相信科学,这里都这样了,哪还有科学?”
她回头看了眼,这些鸽子的速度非常快,距离已经缩短了一半了。
陈文嘉喊道:“大家先别跑散,准备好匕首,小心别被吊到空中!”
她数了下,有十六只鸽子正追过来,凭它们的眼力,再分散也躲不过去,还不如大家集中在一起,共同对付这群鸽子。
几人急速奔跑,丁寒飞快道:“秦周游跟你文姐,左峰跟我,小心背后!”
秦周游和左峰的实力不如丁寒和陈文嘉,要是把他俩放到一起,出事的可能性非常高。
这两人自己也知道,各自朝陈文嘉和丁寒那边靠过去。
鸽群的鸣叫声越来越近,翅膀扇动的风扑到陈文嘉的后脑勺。
陈文嘉望着地上投下来的影子,激发绿因子,算准时间回头就是一刀。
克洛族果真外壳厚实,陈文嘉的一刀用了全力,但只是把鸽子挥到了一边在地上翻滚两圈,鸽子的脖子上留下刀伤。
绿因子对外的能量很高,陈文嘉没空再去看那只鸽子,但她闻到了烤鸽子的味道。
丁寒对着鸽子的眼睛和人手开了枪,鸽子鸣叫一声,扑腾到了地上,看起来异常痛苦。
丁寒大声道:“打眼睛和手!”
陈文嘉一直在队尾垫后,一双指甲盖异常长的手正勾上她的脖颈。
陈文嘉看也不看,把喷筒转了个方向,从背后向上砍去。
鸽子尖叫一声,倒在了地上。
鸽子的速度很快,咬合力也很强,但眼睛和手是它们的弱点。
丁寒的枪法非常好,他几乎不需要时间瞄准就能命中鸽子的眼睛。
陈文嘉也找到了鸽子的骨骼脆弱点,她将绿因子提出来形成环,缠上鸽子脖子下三分之一处,然后双手一握,用绿因子勒死鸽子。
秦周游和左峰配合得也很好,他们吸引鸽子的注意力,将鸽子引向合适的位置,便于陈文嘉和丁寒斩杀。
“咻!”
丁寒击中最后一只鸽子的眼睛,陈文嘉拿着刀上前,用强力割断了鸽子的脖子。
他们一共逃了近二十分钟,极限奔跑让每个人都有些脱离。
丁寒离鸽群远,他没受什么伤,陈文嘉的手被爪子抓了一下,左峰右臂被啃食下来一块血肉。
而秦周游最惨,鸽子的尖喙戳进了他的屁股,气得他直接忘了疼,跳起来用匕首戳瞎了鸽子的眼睛。
“艹!给他们脸了敢捅他爹的屁股!那是能捅的地方吗???”
秦周游捂着左瓣屁股的伤口骂骂咧咧。
“嘘!”
众人还没缓过来,陈文嘉忽然面容一肃,让大家屏住呼吸。
第342章 第三百三十八章 “小心,活着回来。”……
紧张气氛蔓延, 新的危险临近。
他们已经重新跑进了比人高的草丛里,除了还在挣扎的、正扑棱翅膀的鸽子外,草丛里突然有了其他的簌簌声响。
陈文嘉凝神去听声音, 朝秦周游喝道:“往右!”
秦周游来不及管屁股上的伤,立马向右翻滚。
他刚翻过身, 一只蜥蜴人狠狠跳到他呆的地方, 绿色的蹼嵌进了泥地, 猩红的舌头在空中打了个旋。
“我艹!”
秦周游趁乱扫了眼, 冷汗立马爬上脊背。
“咻!咻!咻!”
丁寒立马连开三枪。
蜥蜴人的速度比鸽子还快, 它灵巧地躲过子弹,属于人类的脸旁瞬间狰狞,露出褐色的牙齿和又厚又长的舌头。
蜥蜴人——克洛族拟人类,速度极快、舌头的力量可以绞死成年野兽,食肉物种, 群居。
物种通辨课的知识在陈文嘉脑海里快速闪过,她抓住了关键词:群居!
陈文嘉心里大惊, 立马往周围一扫。
数十只蜥蜴人在青绿的草丛中显现出来, 有一只明显比其他蜥蜴人大一圈, 他收了长舌头,桀然一笑, 对同族吐出一串话语。
陈文嘉学过一点克洛族语言, 她听到这个蜥蜴人在说:加餐,到了。
话音刚落, 没有任何预兆,所有蜥蜴人都扑了上来,争着撕咬一口美味的食物。
四人本来背靠着背,见状, 陈文嘉立刻道:“戴面罩!”
他们带了刺激性烟雾弹,等会往这里一扔,他们或许能逃出去。
为了给大家争取几秒时间,陈文嘉踹飞跳过来的蜥蜴人,掐着蜥蜴人的嘴往里面开枪。
蜥蜴人的优势是快,但陈文嘉的速度比它们更快,她几乎完全躲过了蜥蜴人的攻击。
丁寒挥着喷筒,他摘下陈文嘉背包上的面罩,在某个间隙给她戴上,然后扔下三个刺激性烟雾弹。
他们配合默契,几乎是瞬间就完成了这个操作。
丁寒道:“快走!越来越多了!”
他们似乎闯进了蜥蜴人的巢穴,所以蜥蜴人都聚集过来,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啊!”
陈文嘉正要答应,就听左峰那里突然传来一声惨叫。
他受伤的手臂被蜥蜴人的舌头缠住,左脚也被死死咬住。
陈文嘉和丁寒对视一眼,丁寒立刻去拖拽在地上翻滚的秦周游,陈文嘉则激发喷筒,两步上前割了缠左峰大腿的蜥蜴人的头。
她一拳挥向企图飞扑上来的幼年蜥蜴人,就要去抓左峰手臂上紧紧扯着的舌头。
但左峰瞪大眼睛,挣扎着大喊:“让开!”
陈文嘉若有所感,但她前后左右都是虎视眈眈的蜥蜴人,她无处可躲,只能咬牙回身,用喷筒抵挡住。
那只最开始说话的蜥蜴人从陈文嘉身后扑了上来,它近两米长,身形健硕,压得陈文嘉倒在地上。
它的眼睛被刺激性烟雾熏得通红,它发着嗬嗬的怒声,蹼按在了陈文嘉的喷筒上面,滋滋声响冒了出来。
它尖叫一声,长长的舌头往空中一甩,就要缠上陈文嘉的脖子。
丁寒眼睛一沉,立马开枪干扰,但新涌上来蜥蜴人不惧烟雾,四五只全向他扑过去。
秦周游又被咬了口屁股,这会分身乏术。
一时之间,情况急转直下。
陈文嘉死死瞪着眼前那逼近的舌头,她强迫自己冷静,从喷筒中抽出了一些绿因子。
每次抽出绿因子后,绿因子都会因为失活而溢散一些,所以不到万不得已,陈文嘉不用这招。
这会正值危急时刻,她正要用绿因子裹上那散发恶臭的舌头,一只机械手忽然从她背后伸过来,捏着她身上的蜥蜴人甩到了一边。
陈文嘉一看,是机甲白鹰。
白鹰——阮子尘的机甲,2S级别。
因为靠的近,频道终于有了信号。
阮子尘那温润的声音飘了出来:“不是世界第一吗?怎么被打成这样了?”
他说话带有嘲讽,一点都不客气。
虽然他跟着陈文嘉过来了、还救了陈文嘉,但他就是看不惯陈文嘉,毕竟他也喜欢丁上校,他们本该是情敌。
不等陈文嘉说话,阮子尘一边操纵机甲挥砍蜥蜴人,一边朝丁寒那边迈步。
丁寒那边也有援军,约瑟尔驾驶A类莱茵机甲一拳挥开蜥蜴人,他的声音温柔有磁性,他道:“表弟,你还好吗?”
约瑟尔.金——把丁寒救走、让丁寒进丁家的那位军官,他和丁家是亲戚关系,所以叫丁寒表弟。
陈文嘉一听这两人对丁寒的关怀就头大。
她又不傻,当然知道这俩缺德玩意都对她家丁寒有意思。
秦周游给她打过小报告,说她不在的时候,阮子尘和约瑟尔围着丁寒转。
约瑟尔倒还好,因为李想总缠着他,他看到李想就头大。
阮子尘则是和狗皮膏药似的,丁寒去哪他去哪。
她心里不爽,下手也越狠,蜥蜴人的脖子都被她当毛巾拧。
陈文嘉从地上站起来,她一边踹开蜥蜴人一边问:“其他人呢?”
阮子尘和约瑟尔都到了,其他人在哪?
蜥蜴人从附近的湖边赶过来,越来越多。
约瑟尔踩死一只蜥蜴人,道:“你要知道,那扇门只有这么大。”
机甲手在空中比了一个长度。
陈文嘉有种不好的预感,她问:“所以呢?”
阮子尘接过话题,他说:“所以我想你们现在缺少的应该是超强战斗力,而不是人。”
陈文嘉明白了,她借助白鹰的手臂跳起来,灵活地绞死蜥蜴人,无奈道:“所以通道碎了是吗?”
再次找到那扇移动的门后,阮子尘等人应该面临同样的问题:门那么小,要不要把机甲运过去。
陈文嘉等人很谨慎,选择舍弃机甲,徒步进入;而阮子尘等人出于战斗力方面的考虑,选择让机甲先进。
在这里,人过去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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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机甲才是最强战斗力。
阮子尘道:“放宽心少尉,宋站长他们找到了通道的规律,等会就会过来。”
“至于现在……”
他顿了顿,看了眼正浴血奋战的丁寒,一把搂起了陈文嘉,他道:“约瑟尔少校会在这里拖住蜥蜴人,我会和你们前往目的地、拿到你想要的东西。”
在白家订婚宴上,阮子尘对陈文嘉的印象差到了极点,他确实不喜欢这个平民女Alpha,更厌恶她居然能获得丁寒的青睐,但在危难面前,孰轻孰重他分得清楚。
约瑟尔将丁寒周围的蜥蜴人拍散,又捞起秦周游扔向白鹰,他碧绿的眼睛看了眼丁寒,随即望向陈文嘉,他道:“小心点,活着回来。”
陈文嘉拽着左峰坐到了白鹰的肩膀上,她对约瑟尔说了句你也小心,然后拍拍身边冰冷的大家伙,对阮子尘道:“谢了。”
她迅速找出医药包,然后给左峰的肩膀进行简单包扎,她对着阮子尘道:“往西的地方有个小镇,镇上有一群白鸽,需要你尽量引开他们,护送我们进小镇。”
小镇外危险重重、人类世界岌岌可危,他们没有时间斡旋思量,所以打算抢到东西就跑,速战速决。
阮子尘翻阅着地图,开始全速前进,他回道:“收到,五分钟后将到达目的地,两位做好准备。”
蜥蜴人的汁液有毒,左峰和秦周游都受了伤,现在已经陷入半昏迷状态。
他们俩等会会被扔进阮子尘的驾驶舱,而陈文嘉和丁寒会在阮子尘的掩护下进入小镇。
在给左峰处理完后,陈文嘉跳到白鹰的另一边,给秦周游的屁股剔除了腐肉。
秦周游这家伙虽然已经快晕过去,但他谨记AO有别,死死扒着裤子不让身为Omega的丁寒处理。
丁寒脱半天脱不掉秦周游的裤子,他狠狠吸了口气,忍住在这种紧要关头把秦周游踹下去的冲动。
他想了半天,极力告诉自己秦周游毕竟是他的人、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不能看着秦周游活活被毒死……
不是,秦周游的屁股有什么金贵的?秦周游矫情个什么劲?秦周游还想让谁帮他处理?
短短几秒里,丁寒杀心渐起、脸色变了又变,最后狠狠给了秦周游后脑勺一掌,臭着脸让他身为Alpha的女朋友陈文嘉过来处理这位同性别Alpha的屁股。
等处理好左峰和秦周游,他们也到了目的地。
数不清的白鸽在小镇上方盘旋。
阮子尘没有犹豫,驾驶机甲全速全进,企图极力靠近小镇。
白鸽发现了入侵者,鸣叫着俯冲下来。
陈文嘉和丁寒早早跳下了机甲,见白鹰吸引了鸽子的火力,从侧面向小镇奔去。
在草丛里的时候还看不真切,靠近小镇后,才发现小镇里面住的居然是人!
这些人笑容满面地和邻居说着话、晾着衣服,小孩子吵闹着奔跑。
陈文嘉和丁寒对视一眼,都觉得惊讶。
他们本以为克洛族全是怪物,没想到这里居然还住着人。
外面危险丛生,连他们这种受过专业训练的都难以抵抗,这群人是怎么在这生活的?
小镇上空的白鸽保护着小镇,白鸽是谁的?谁在庇佑着这批人类?
陈文嘉的心里来不及浮起答案,白鸽发现了他们,一部分白鸽朝他们涌来。
陈文嘉望了眼丁寒,对方会意,准备好了枪。
陈文嘉提出喷筒中的绿因子,将绿因子环套到鸽子的脖子上,然后狠狠下拽。
丁寒则趁机开枪,命中每只鸽子的眼睛。
鸽子的数量比想象的还要多,陈文嘉往回一看,阮子尘的白鹰已经变成了‘白鸽’,机甲外壳完全被白鸽覆盖。
为了挣脱束缚,阮子尘开了炮,炸飞一片白毛。
镇里的人也发现了外面的动静,惊叫着躲了起来。
大量白鸽往下飞,阻碍外来者的入侵。
陈文嘉扔下数个粘性炸弹,炸得鸽肉飘香。
虽然很不适宜,但陈文嘉还是没忍住咽了下口水。
在这种时候,她知道不该想别的,但她真的很久没吃烤肉了。
没想到克洛族的肉还挺香的,要是能撒点烧烤料就好了。
陈文嘉这样想着,又扔出几个粘性炸弹,颗颗粘在白鸽的羽毛上炸开。
约瑟尔此时也赶了过来,他引来了一批蜥蜴人。
鸽子们对蜥蜴人的愤恨显然更多,大片鸽子朝蜥蜴人飞去,只有寥寥数只围着陈文嘉和丁寒。
陈文嘉和丁寒都松了口气,他们离小镇还有百米距离,解决掉剩下的鸽子后,他们朝小镇内奔去。
陈文嘉看了眼罗盘,根据罗盘显示,那本书就在最里面倒数第三间房子,他们即将成功!
陈文嘉沉住气,正按下耳麦给丁寒报告位置,她头上却投下一大片阴影。
一片红羽如焰的巨鸟不知从哪盘旋而来,尖喙粗而长,鸟身巨大而流畅,它们的尾部分出三四份,金黄、火红的羽毛交织在一起,翅膀一扇,带起一片流风。
它们从空中俯视地面,然后冲下来挑起蜥蜴人,仰头一口吞进。
它们鸟身巨大,喉咙也粗,咽也不咽,蜥蜴人就如流水一样滑进了肚子。
见火鸟来了,蜥蜴人立马向外逃窜,白鸽重新飞上了天空。
火鸟看了看眼前的机械怪物,转了转鸟头,朝白鹰奔过来。
“艹!这都是什么东西!”
阮子尘骂了句脏话,操纵机甲对着火鸟开火,但炮弹打在羽毛上,只留下一点凹陷痕迹,甚至伤不到里面的软肉。
三十年过去,人类的炮火对多数克洛族仍造成不了什么影响。
虽然克洛族被人类称为没有脑子的邪恶生物,但人类不得不承认,克洛族文明确实比人类文明更高一层。
火鸟鸣叫几声,向前一扑,尖爪抓着白鹰上了空。
几只鸟儿把机甲抛了几下,将它甩向地面。
阮子尘启动外置能源,在空中打了个旋悬浮,又拉了把约瑟尔的A类机甲,两机甲背靠着背,被火鸟包围。
而陈文嘉和丁寒这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
一只明显比其他火鸟大一圈的鸟站在了小镇前,正低着鸟头、眨着红色的眼睛,观察着两位入侵者。
兽类的气息夹杂威势,朝外蔓延。
这鸟四五米高,陈文嘉和丁寒在它面前显得有些渺小。
丁寒握紧了枪,他低声对陈文嘉道:“我会尽力拖住它,你进去,事后立马离开。”
此时不可能保全所有人,让陈文嘉进去是最佳方案。
但陈文嘉进去、离开后,丁寒他们也可以顺利离开吗?
陈文嘉一时没说话,她紧紧握住了丁寒的手。
对方也紧紧回握。
谁也不知道现在一别,后面还会不会再见面。
意外总是突然到来,人也总是在不停做抉择。
陈文嘉的心还在因为剧烈运动而狂跳,她深呼了口气,大拇指用力抹了一下丁寒的虎口,然后放开了他。
陈文嘉低声道:“小心,活着回来。”
丁寒回道:“你也小心。”
陈文嘉激发绿因子,企图束缚住火鸟突破火鸟防线。
丁寒则向火鸟扔了粘性炸弹,又对火鸟的眼部开枪,企图吸引火鸟的注意力。
“砰!砰!砰!”
炸弹被引爆。
火鸟扑腾翅膀挣扎,它鸣叫几声,鸟头转向了丁寒,看样子,似乎被丁寒激怒了。
丁寒拿出喷筒、拉出长刃,已经做好了应对准备。
但那鸟只是看丁寒一眼,随即立马转头去追陈文嘉。
看样子,它对陈文嘉的兴趣更大。
“小心!”
丁寒喝道,随即把手中的炸弹全部扔出去,尝试激怒火鸟、吸引注意力。
但火鸟任由炸弹在身上炸开,它不顾陈文嘉的高能量喷筒阻碍,将陈文嘉叼了起来。
丁寒呼吸一窒,怒从心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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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火鸟并没有将陈文嘉吞进去,而是含着她鸣叫,翅膀不断扑腾,似乎有飞走的意向。
谁也不知道它是想将陈文嘉从空中抛下去,还是把她带回巢穴、做明天早上的点心。
陈文嘉奋力挣扎,眼见火鸟已经离地,她下意识望向了丁寒。
丁寒什么也没说,只是朝陈文嘉伸出了手。
火鸟一个展翅,正要起飞。
蓝天之下,白云之间,被阳光烤暖的风丝丝缕缕穿透衣襟。
火鸟鸣叫着翱翔,领头的那只火鸟嘴里含着什么东西。
陈文嘉被尖喙侧夹住腰身,丁寒紧紧搂住她的脖颈,随她一同远去。
第343章 第三百三十九章 “嗨!晚晚宝贝!!……
大风呼啸, 吹得人脸变形。
在火鸟飞起的瞬间,陈文嘉拉住了丁寒的手,把他捞了上来。
火鸟上了天, 两人在逼仄的尖喙中间相拥。
丁寒趴在陈文嘉肩头喘着气,陈文嘉抱着他的腰, 看向了火鸟的喉咙。
她刚刚把喷筒激发的光刃捅进了火鸟喉咙上的软肉, 但这鸟非常抗揍, 她都闻到烤肉的味道了, 这鸟却不为所动, 叼着她飞上了天。
陈文嘉从未听说过克洛族有这种鸟,在这近三十年里,克洛族似乎进化得更强了……
她正想着,就感觉脖子被勒了一下。
丁寒扯住了她扣得紧实的衣领,他说:“别看它了, 看我。”
面罩不知道掉哪去了,丁寒的脸上溅上了好多鸽子的血液。
陈文嘉也浑身血迹, 她把手在衣服上抹了抹, 然后替他把脸擦拭干净, 说:“好了。”
军人都有点洁癖。
丁寒长得好看,应该白白净净的。
“不是说这个。”
丁寒笑了, 他在陈文嘉的衣服上蹭了蹭脸, 然后仰起头轻碰了下陈文嘉的嘴唇。
干燥、温软的触感让陈文嘉有点懵,她望了眼身下荒芜的黑色大地。
火鸟钳着他们在万里高空高速飞行, 飞过了如梦如幻的草原,到了真正的克洛族领地。
太阳无影无踪,一切都布满黑尘,密密麻麻的克罗族在地上匍匐行走, 硝烟和黏腻的恶臭飘进了鼻腔。
谁也不知道火鸟会飞向哪里,谁也不知道他们会被如何处置,谁也不知道他们能活多久。
在这种绝望的时候……
在这种时候接吻也不错。
陈文嘉也笑,她问:“现在吗?”
她没想让丁寒说话,刚问完,她就抬着丁寒的下巴吻了上去。
同样干涩的唇瓣碰在一起,在长久的纠缠、舔舐下,慢慢变得湿润、饱满。
丁寒轻轻用舌头碰了碰陈文嘉的齿尖,他说:“我带了降落伞。”
如果火鸟要把他们抛进克洛族族群,他们还有逃生的机会。
“嗯。”
陈文嘉轻咬了下丁寒的腺体,她深呼口气,淡淡的栀子花香慰籍了她焦躁不安的心。
火鸟开始向下俯冲,目前它仍没有抛下陈文嘉和丁寒的意愿。
陈文嘉更抗造,她让丁寒埋在她的肩膀上防止疾风刺激鼻腔。
眼见离地面越来越近,陈文嘉捂着手拢了空气,呼吸一口后,她拔出了腰间的喷筒。
火鸟到达了目的地,靠近地面时,可以看到一片由黑色石头建造出来的房屋,这些房屋多是椭圆形状,像一个又一个的狗洞。
洞里钻出长相丑陋、尖嘴獠牙的怪物,他们趴在地上、望着火红的鸟儿,伸出长舌舔了舔自己的鳞片。
火鸟鸣叫一声,全身的羽毛一翻,竟变成了黑色,与这昏暗的大地融在一起。
领头的火鸟扑腾着翅膀落了地,尖喙一张,把嘴里的人轻轻放在了地上。
它轻轻推了推陈文嘉的腰,然后在原地转着圈鸣叫。
其他火鸟也跟着它叫。
克洛族可以靠波频交流,它们正在向同族传递着某些信息。
陈文嘉拿着绿刀,警惕地注意着周围被吸引而来的各种怪物。
丁寒靠着陈文嘉的后背,两人都没有轻举妄动。
从火鸟刚刚推的那一下来看,它似乎对陈文嘉并没有恶意,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陈文嘉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她的心突地跳起来。
她正想着,领头的火鸟突然看向她。
火鸟的头左右晃动,最后垂下来用尖喙蹭了蹭陈文嘉的肩膀。
然后它又直起头来,用尖喙啄着地面。
它的喙极其坚硬,直接把地面刻出了痕迹。
陈文嘉和丁寒对视了一眼,向刻字看去。
领头火鸟的速度极快,它似乎担心陈文嘉看不清,鸣叫了声后,有火鸟把陈文嘉和丁寒顶了起来。
陈文嘉看去,只见地面上写着:徐执见过
它的字歪歪扭扭、极其丑陋,看起来它不常写字。
陈文嘉领悟了它的意思,她打量着火鸟,问:“你是徐执?”
徐念曾经捡了颗蛋,她把蛋认作弟弟,叫它徐执。
火鸟的意思是说他叫徐执,他们曾在地下室里见过。
克洛族群的波频承载了记忆,徐执也知道陈文嘉是谁、长什么样。
徐执高兴地眯眼,然后亲昵地蹭蹭陈文嘉的衣服。
它摇晃着头,又开始刻字:母父姐想你快来了
母亲、父亲、姐姐都很想念陈文嘉,徐执刚刚告诉了他们,他们正在赶过来。
看着徐执刻下的母、父二字,陈文嘉有些愣神。
母亲、父亲。
文诗诗、陈怀川。
陈文嘉在被卷入各种事情后,曾频繁听到文诗诗和陈怀川的名字,她自己也这样自报家门,承认自己是文诗诗和陈怀川的孩子。
但她心知肚明,同一时空、不同时间线的人不会出现在同一个世界。
她的父母真的死在了那架出事的空轨上。
这里的文诗诗和陈怀川是平行空间的人,他们要找到、想念的也不是她,而是那个平行空间的陈文嘉。
平行空间理论是于宫琪告诉陈文嘉的,于宫琪是【零】的人,或许她说的这些是假的,目的是挑拨关系,故意诱导陈文嘉。
但对陈文嘉来说,和亲生父母见面、和平行时空的父母见面没什么两样,她都觉得陌生、迷茫。
他们十年未见,因为亲情的血液在流动,所以他们要抱头痛哭吗?所以要觉得悲惨吗?
陈文嘉知道她或许会和陈怀川、文诗诗见面,但知道又如何?她还是觉得茫然,不知道该做出怎样的表情、拥有怎样的心绪。
她不想停下来思考这件事,所以她拉着丁寒的手,不停问徐执问题。
比如驾驶机甲的那几个人还好吗?比如今天他们有看到新的人吗?比如那边的草原是怎么回事?
听陈文嘉发问,徐执鸣叫了两声,粗壮的黑藤蔓突然动了起来,缠上了徐执的鸟身。
徐执也不挣扎,它推了推还在发懵的陈文嘉和丁寒,示意他们站远点。
紧接着,它用翅膀拍了下藤蔓,藤蔓猛地把徐执倒吊起来,开始疯狂地上下摇晃。
徐执的大鸟头被甩来甩去,吐出个人来,这人身形很胖,身上裹满了银丝状物质,他的胸口有起伏,看起来是睡着了。
陈文嘉和丁寒一看,是宋站长。
其他火鸟见状,也让藤蔓把自己吊起来,开始给自己催吐。
徐执吃的少,吐出来的就只有一个人,其他鸟杂七杂八都吃了一些,吐出什么的都有。
比如蜥蜴人啦、蜘蛛怪啦、勘定仪啦、枪械啦、人啦什么的,都被银丝物质裹着。
蜥蜴人已经被消化得只剩半边了,人和东西倒是好好的。
徐执刻字说:母亲不让吃逗他们玩
母亲不让火鸟吃人。
火鸟是一种玩心很重、很调皮的物种,它们很喜欢逗人类玩,因为它们觉得人类被吓得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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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的样子很可爱。
而最近它们族群里流行一种新的游戏,就是用藤蔓把自己倒吊起来吐东西,这样很酷,很得雌鸟们青睐。
为了展示自己,火鸟们经常吞镇上的人,再吐出来,大家也都配合。
可火鸟们逐渐觉得无趣,因为小镇上的人们已经不怕它们了。
今天火鸟们突然收到了小镇的求救信号,意思是小镇遭到了外敌入侵,徐执知道是那些臭蜥蜴来了,立马带族群赶了过去。
在路上,它们看到了新的人类面孔,这些人警惕地看着它们,非常有意思。
于是它们高兴地冲了下去,全给嗦进了嘴里。
徐执低着鸟头,问:姐姐玩吗
如果姐姐想玩的话,它可以带姐姐玩一次。
徐执展示了和它强大外表十分不符的天真。
陈文嘉连忙摆手,说:“算了算了,那个,我等会得帮他们收拾收拾,我们老朋友好久没见,得聊聊天。”
虽然徐执是好意,她不太想沾上胃液和口水。
火鸟们一共吐出了七个人,有些人睡着打起了鼾,有些人把自己从固化的口水里绕出来、迷茫地打量四周。
丁寒已经过去查看情况了,陈文嘉问徐执:“小镇上的人是你们保护起来的吗?他们是……”
陈文嘉斟酌了下措辞,说:“你们这里的人类?”
小镇上的房子很多,不像是文诗诗和陈怀川从人类世界带过来的,所以陈文嘉猜测那些人类是克洛族中的原住民,也就是本地人。
徐执刻字说:是伊甸我们的和母亲很像保护
徐执虽然有智慧,但它不会说话,也没有手,只能这样刻字。
陈文嘉琢磨了一下,觉得徐执说的应该是:镇子上的人是我们保护起来的,那里被称为伊甸,那里的人类是我们族群的人,因为人类和母亲很像,所以被保护了起来。
陈文嘉对徐执说了一遍,后者点了点大鸟头。
这时候,在伊甸接阮子尘和约瑟尔的火鸟也回来了。
因为陈文嘉写了个纸条,让火鸟带给阮子尘和约瑟尔,所以他们并未反抗,被火鸟架了过来。
阮子尘还有些警惕,白鹰手中的枪没收回去。
约瑟尔倒是看清了形势,他微微一笑,通过耳麦对陈文嘉道:“少尉同志,您怎么不早说能攀关系呢?早知道我们就不反抗了。”
他知道的事情可比那群酒囊饭袋的议员多多了,他相信陈文嘉的说辞,也猜测文诗诗和陈怀川现在在克洛族族中。
陈文嘉看了约瑟尔一眼,懒得理他。
攀关系?要不是遇到徐执,她从哪攀关系?
总不能一来就站在那喊:我是谁谁谁,我是谁谁谁的女儿,要是识相的话,赶快过来接我。
先不说这话神不神经,她要是真喊,估计周围的怪物早围过来了,哪能等徐执他们过来?
但不理约瑟尔,这家伙的眼神就要往丁寒那瞟,有什么好瞟的?人家都有对象了,人家对象还就在跟前呢。
陈文嘉看不惯约瑟尔,她道:“少校同志,你来的正好,我们家小想刚刚还在问你呢。”
约瑟尔全名Josiel.king,李想叫他金哥。
一听李想的名字,约瑟尔就头疼,他捶捶自己的头,找借口道:“机甲开得我有点累,我得休息一会,你们先忙。”
听李想也在这,约瑟尔连机甲都不愿下了。
但这时候李想已经凑了过来,她高兴地拍拍驾驶舱,说:“金哥,你开开门,我想和你说说话。”
李想永远都是这样直接。
陈文嘉深藏功与名,转头去询问宋站长他们的情况。
这次一共来了七个人,除了宋站长和他的助理小袁,还有李想、纪非凡、温絮柳、十二和向晚。
向晚是伪装成别人的模样上星舰的,陈文嘉知道她想找陈怀川,半睁眼半闭眼就让她混上来了。
火鸟的胃液洗净了她脸上的伪装,她站在边缘处,和陈文嘉对视一眼,又别开脸。
看起来,她似乎觉得难为情。
陈文嘉倒是没什么别的想法,她觉得向晚的气色比之前好多了。
陈文嘉把十二叫过来,让她给向晚披件衣服。
宋站长说他们推了一早上,终于推出来通道的跳跃规律,然后找到了其他的门。
因为知道机甲会毁坏通道,所以他们带着武器、单枪匹马地进来了。
可没想到他们刚进来,还没看清周围怎么回事呢,就被一群鸟给嗦啦到了胃里。
这胃液让他们犯困,他们就睡了一觉,醒后就到了这里。
宋站长问陈文嘉现在是什么情况。
陈文嘉看了看丁寒,张了张口,不知道该怎么说。
宋站长只知道他们要进安娜之门寻找什么东西,但不知道陈怀川和文诗诗的往事。
虽然陈文嘉已经把这两个人的名字提了数遍,可不知为何,到了这里后,她反而难以开口。
丁寒握住了陈文嘉的手,这给了陈文嘉一些勇气,她组织措辞,说:“情况是这样的……”
“嗨!晚晚宝贝!!!”
陈文嘉正想说,一个高亢清脆的女声突然传来,听尾音都知道对方高兴又欣喜。
第344章 第三百四十章 “我再听我是小狗!”……
这声音很年轻, 陈文嘉觉得她好像听过,又好像没听过。
众人的目光都向陈文嘉身后看去,陈文嘉不知道这人本来离她有多远, 但在她转身时,这人已经扑进了她的怀里, 紧紧抱住了她的腰身。
陈文嘉猝不及防, 她连对方的脸都没看清, 就先感受到了对方灼热的体温, 然后听见对方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们会见面的!我一直在等你!”
对方死死抱着她, 扬起来的脸挂着洋溢的笑容,她的面容很年轻,就像当年离开时那样。
在陈文嘉为数不多的记忆里,文诗诗其实并不像母亲。
她会笑嘻嘻地和陈文嘉抢糖、她会因为自己赖床起不来给陈文嘉请假、她会带着陈文嘉在雨夜里疯跑。
她永远充满活力,眼睛也总是忽闪忽闪、亮晶晶的。
此时她也眨眨眼, 期待地看着陈文嘉,问:“你好吗?你过得好吗?你还记得我吗?我很想你, 真的, 我无时不刻都在想你!”
文诗诗的身上有着温暖的气息, 陈文嘉无措地看着她,连手都无处安放, 她只能下意识点头:“我很好, 你……”
过往尘烟难叙,各种苦楚难言。
十几年过去, 陈文嘉已经成了成年人,她已经比文诗诗高很多了。
陈文嘉能站在这里,就说明她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有勇气和决心,她已经不能像十年前那样对待。
在此刻, 谁也无法预想见面时应该有怎样的表情。
陈文嘉张了张口,怎么也吐不出来字。
另一个熟悉的男人也从远处踱步而来,他年轻了不少,明明和陈文嘉长相非常相似,但他的脸是沧桑的、感伤的。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看着陈文嘉张了张口,又咽回去。
他的眼圈有些红,他的手握了又松、松了又握、一会放前一会放后,他一会抬头一会低头,他无措地站在那里。
陈文嘉注意不到陈怀川的动作,因为她的眼睛看不见别的,她只能感受到身/体传来的温暖,这让她觉得有些烫。
陈文嘉努力了半天,小心按住文诗诗的肩膀,然后往后退了一步,保持在一个礼貌、恰当的距离。
她轻轻点头,说:“您好,文……女士。”
他们之间的关系太特殊,这让陈文嘉一时想不到更好的称呼。
她又朝陈怀川的方向看去,礼貌道:“陈叔叔。”
在饮冰星上,陈怀川曾化名贾叔和陈文嘉一起吃过饭,他们算是认识。
文诗诗和陈怀川均是一怔,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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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是文诗诗。
陈文嘉推开了她。
她想过陈文嘉会如何如何,但她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陈文嘉看着他们的表情,心里有些沉重。
这份感情真的很难算,也很难处理。
“我过得很好,我都记得,我……”
陈文嘉说不出自己的心绪,她只能宽和地看着两人,轻声说:“好久不见。”
事隔经年,陈文嘉想得很开。
像她这样的人、像她这样痛苦的人、像她这样经历诸多磨难的人,如果想不开,她不会活到现在、不会走到这里、也不会成为现在的模样。
陈文嘉不愿再承担眼泪和悲伤,她觉得她的父母已经死了,她不怨也不恨。
她不知道文诗诗和陈怀川还记挂多少,她只能把丁寒拉过来,牵着他的手说:“这是我男朋友,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他一直都很照顾我,他很喜欢我,我也很喜欢他。”
丁寒坦然地站在陈文嘉旁边,他握紧陈文嘉的手,然后对两位打招呼:“两位好,我姓丁,我叫丁寒。”
陈文嘉不是孜然一身、一无所有。
不管之前如何,现在她过得很好。
文诗诗后退了一步,她看看平静温和的陈文嘉,又看看两人紧紧相握的手,好像懂了对方的意思。
时间过去那么久,好像怎么理都理不清,再怎么理都会觉得伤心和难过。
与其抓着不放,让彼此永远陷在悲切的过去,还不如默契地‘忘记’、一起重新开始。
这对他们两代使用APP、都曾痛彻心扉、生不如死的人来说,或许是最好的方法。
文诗诗一时没说话,她低了下头,等把眼意憋回去后,她才重新露出一个笑容,她道:“好,那就好,我过得也很好。”
她往后看,陈怀川就站到了她的旁边,拉住了她的手。
陈怀川深深看了眼和他长相近乎相同的陈文嘉,对方已经成长得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了,她经历了很多他知道的、却无能为力的苦楚,这让深切的疼痛和愧疚浮上他心头,他有些哽咽、难言。
他深呼一口气,缓了一下,才说:“我……我们都很好。”
往事太重,压得几人都拘谨、沉默起来。
陈文嘉看着他们,压下心中不自觉堆积的情绪,露出一个轻松的笑。
她看向最近的宋子史,说:“这位是安娜之门观测站的宋站长,这是他的助理小崔,这是我的同事和战友阮子尘、李想……对了,还记得温家吗?这是温絮柳,这是十二……”
她大概介绍了她带来的人。
文诗诗和陈怀川客气地朝对方点头。
文诗诗长得显小,瓜子脸、白皮肤、大眼睛、小嘴巴,看着就和二十四五岁一样,她很年轻漂亮。
陈怀川也不复那时苍老的模样,他的五官偏深邃,高鼻梁、薄下颚,看起来温润儒雅。
如果没人说的话,谁都不会相信他们会有一个已经二十多岁的孩子。
陈文嘉和他们站在一起,就像是同龄人一样,他们像是朋友。
但在场的人大多对他们三人的身份心知肚明,谁也没有点破,只是跟着寒暄。
跟着文诗诗和陈怀川过来的还有别人,温絮柳恭敬地打完招呼后,望向了站在不远处的温自酌。
温自酌曾说,他要通过安娜之门,去往文森特文明,但最后,他还是留在了陈怀川的身边。
温自酌抽着烟,双眼迷离地看着温絮柳走过来。
对温絮柳来说,温自酌从小到大都是他的偶像,他曾以温自酌为荣。
他看着说要离开的温自酌,沉默一会后,他问:“他们……他们找到了你,对吗?”
明月城那晚的事情有诸多漏洞和疑点,他也看到了温自酌给陈文嘉的那条项链。
后来温絮柳思考良久,心想他的舅舅或许也参与其中。
温自酌沉默了很久,他最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问:“清瞳呢?”
在这批人里,他没有看到清瞳。
温清瞳的性子其实并不适合成为家主,她太乖巧腼腆,总喜欢跟在温絮柳后面。
温絮柳都来了这里,那清瞳呢?清瞳在哪?
温絮柳没有回答,他握紧拳头,眼里的红色和獠牙都有些收不住。
但到了最后,他呼出了口气,什么都没说,转身离开。
陈文嘉把向晚带到了文诗诗和陈怀川面前。
寒暄一圈后,大家的情绪都缓解下来。
文诗诗打量着向晚,新奇道:“你就是向晚?你的名字和……和我家宝贝很像唉。”
文诗诗听说过陈怀川收养孩子的事,她轻轻碰了下向晚的脸,后者被唾液扭在一起的头发就变得干净顺直。
她说:“你长得好乖啊,就是脸色好白,你的身体不太好。”
向晚一直紧紧抱着她的背包,她一一回应文诗诗的话,然后看向了陈怀川。
对她来说,陈怀川拯救了她,把她带出了暴虐、酗酒的家庭,满足了她对父亲的幻想。
但有些东西不是她的,她侵占了很多年,她不能再侵占下去。
陈文嘉看出向晚有话要对陈怀川说,她便对文诗诗道:“那个……”
她还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
她知道文女士听起来很陌生,但她更不愿叫文诗诗阿姨。
文诗诗知道陈文嘉纠结的点,她握住陈文嘉的手摇晃,她笑着道:“叫我诗诗吧,我们看起来差不多大,我可以叫你宝贝吗?大家都叫你什么?我可以加上宝贝两个字吗?”
文诗诗的身上有种无法言说的力量,明明刚刚还觉得尴尬和难过,这会她已然调整好了心态,欢欢喜喜、亲亲热热地挎着陈文嘉,和她亲昵地说着话。
陈文嘉拉着文诗诗往旁边走,她心里也有些高兴,低低喊了声:“诗诗。”
他们这样似乎不对、很奇怪,但他们能见面、能相处就已然不对、很奇怪了,所以现在怎样都好、怎样都行。
陈文嘉道:“大家都叫我文文,你怎么叫我都行。”
以前张妈妈也叫她文文,因为她觉得晚的寓意不好,和陈文嘉的名字也不相关,不如叫文文好听、好记。
“好的文文宝贝!”
文诗诗不停地点头,她轻轻抚过陈文嘉的面颊,陈文嘉脸上的污渍便消失得一干二净。
她轻皱着眉道:“宝宝你的衣服上好多血,那群蜥蜴咬到你了?让我看看,是不是受伤了?”
说着,她拉着陈文嘉左看右看,她的手上聚起了光团,往陈文嘉衣服上一点,各种污渍都消散在空中。
陈文嘉的手上还有伤,也被文诗诗轻轻抹平,变得光滑完整。
文诗诗从未掩饰她在这里的能力。
弋?
陈文嘉看着她手上的那抹光团,想起了海底的贺春雪。
贺春雪是掌管海洋的神明,她的能力来自于人鱼族的信仰。
那文诗诗呢?她现在也是神吗?她不是独身一人跳进了安娜之门吗?她怎么会在克洛族的世界里?
刚刚徐执告诉陈文嘉:文诗诗打算清除克洛族余孽,占领整个世界版图。
现在文诗诗正在征战其他领土,想要实现统一。
但文诗诗哪来的这么大的能力?她经历了什么?
“我没有经历什么,有人救了我,你说贺春雪吗?嗯……我现在确实和她差不多,或者说,我和他们差不多。”
陈文嘉一愣,她没说话来着。
文诗诗吐了吐舌头,她穿着简单干练的衣服,看起来普普通通。
她举着手道:“我接触别人的时候可以听到些什么,但我不是故意的喔,我只是有些好奇你在想什么,我就听了一点点,只是一点点哦。”
刚刚陈文嘉的心思泄露了些,她没忍住好奇心,就听了一点点,真的只是一点点。
文诗诗的表情有些心虚。
“你……你……”
陈文嘉想说你不能这样,这有些过分。
但对文诗诗,她说不出责备的话,只能赌气似的眼睛撇开、撅了撅嘴巴。
文诗诗怎么又这样?她一点都不让着她。
文诗诗觉得陈文嘉和小时候一样,一生气就撅嘴巴、撇眼睛、不说话,再经典一点,她会双手一抱、脚一跺,怎么都不理人。
文诗诗颇有经验,她赶紧认错,哄道:“对不起嘛,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
她像以前那样举手发誓,她道:“我不听了好不好?真的,说不听就不听,我再听我是小狗!”
第345章 第三百四十一章 同一条路。
为了抢夺资源, 克洛世界常年纷争不断,各领主肆意挑起战火、烽烟四起。
直到弱小人类中出现了一个女人,她以极强的能力吞噬了所在领地, 迅速成为不可小觑的一方霸主,并镇压了绝大多数的领土, 警告各域不准造次。
近年来, 这女人筹谋统一世界、消除异己, 她四处征战, 征服了近二分之一的世界版图。
最近她与阿祖仡布(音译)领域发生冲突, 以强军之势直逼阿祖仡布主城,但正当大军要进城捉拿阿祖仡布的时候,这女人却叫停了战争,急匆匆地回了自己的住所。
阿祖仡布是条会喷火的拟龙,他早知道自己不如那怪女人强悍, 也不如她身边那个狗男人会算,所以他早做好了被奴役的准备。
但没想到他在大殿内都准备好跪姿了, 怪女人和狗男人居然都跑了。
阿祖仡布本还在怀疑自己的乌塔亚(人类口中的波频, 克洛族靠此统一各领域)能力是不是又有提升, 然后逼走了那个怪女人。
但等他小心翼翼将乌塔亚探过去,他还没搭上呢, 意识就被那个怪女人弹飞了。
在弹飞那一刻, 他看到这个只会笑得惊悚可怖的怪女人居然正双手合十,讨好地看着对面那个不高兴的人类。
人类、乌塔亚弱小的人类、美味多汁的人类。
这个怪女人只会讨好卑贱的人类。
阿祖仡布嗤之以鼻, 他舔了舔爪子,心想等被那个怪女人同化(强波频吸纳弱波频,实现思想共享),他倒要看看人类有什么好的。
人类有什么好的?人类当然好, 香香软软的、可亲又可人、又白又标致。
尤其是她的宝贝女儿,又可爱又漂亮,就算是撅嘴不高兴,她也像个小天使一样。
文诗诗没空管阿祖仡布,她现在一颗心全扑在陈文嘉身上。
陈文嘉非常好哄,对方给个台阶她就下了。
文诗诗亲亲热热拉着陈文嘉和丁寒进了她的房间。
房子里面本来很简陋,只有一张床、一张石桌子。
文诗诗随便打了个响指,屋里立马换上了明黄色壁纸,屋顶罩着水晶灯,石桌子也变成了金边白玉的,上面还放了茶水。
陈文嘉看着文诗诗的举动,越发觉得文诗诗这种控制外物的能力像【零】和【侍女】。
虽然文诗诗的皮肤温热、身体也有实感、面色不如【零】和【侍女】出尘,但她现在确实像是高维度的人。
“过来坐。”
文诗诗笑着招呼陈文嘉和丁寒坐下,然后拿起茶水壶倒水。
她对陈文嘉道:“想知道什么?随便问,我都会告诉你,你想要的东西我也会给你。”
作为APP的上一代使用者,文诗诗自然知道陈文嘉为什么会来这,也知道陈文嘉想要什么。
她乐意告诉她一切。
对于文诗诗和陈怀川使用APP的事情,陈文嘉大概都知晓,这已经没什么好问的……
陈文嘉攥着温热的茶水,点了点头,但她没有说话,看起来表情犹疑。
文诗诗明白陈文嘉的心中所想,她撑着腮帮子,觉得她家宝宝真的好乖、好体恤人啊,她家宝宝从小就这样。
她忍住去捏陈文嘉的脸的冲动,道:“文文宝贝,没关系,想问就问吧,你是想问我为什么最后放弃了任务,又为什么会在这里,对吗?”
使用过APP的人都知道,这是一场异常痛苦、与全世界为敌的游戏。
文诗诗宁愿去死也不愿继续下去,说明那时她已经绝望到了极点。
陈文嘉不愿揭开文诗诗的伤疤,但她一直觉得【零】和【侍女】的态度古怪,她想通过文诗诗知道这两位‘神’到底想干什么。
于是陈文嘉轻点了下头,说:“是,我想知道你最后看到了什么,他们又对你说了什么?”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浮上陈文嘉的心头,她把方舟和新世界的事情告诉了文诗诗。
【零】和【侍女】撒谎成性,陈文嘉不知道他们对文诗诗说了什么,编造了怎样的故事。
他们有对文诗诗说方舟的事情吗?有邀请文诗诗去往新世界吗?文诗诗为什么会选择死亡?
听完陈文嘉的话后,文诗诗思考片刻,她说:“他们从未对我说过这些话,也没有告诉我游戏和赌局的事情,文文,我走的路比你想象得要短,我最后做出那样的决定,只是因为我受够了他们的折磨,我恨他们的作弄……”
没了女儿在身边,文诗诗每天都很丧,除了帮陈怀川干点活外,她只想着混吃等死,直到APP的出现。
一诺和【零】告诉她,只要她配合,事后她可以被送到过去。
为了回到有陈文嘉的世界,文诗诗答应了收集黑芯、提取符咒的任务。
起初任务还很简单,她只需要找到黑芯的持有者,通过交易买卖、人情往来、偷摸抢盗便能完成任务。
但随着黑芯的秘密被联盟知晓,联盟开始加大对黑芯的搜集,因为政治斗争而引起的、对黑芯的争夺造成了大量人员的死亡。
在这其中,由于【侍女】的干涉,文诗诗身边的人一个个都离她而去,她自己也逐渐被推向人类的对立面。
文诗诗本还坚持在斗争中运筹帷幄,哪怕她的同事、下属、朋友都已经死亡,哪怕她独自在星际流浪,她也没有放弃过寻找黑芯。
直到陈怀川站在她面前,直到她不得不在【侍女】的逼迫下将枪口对准了陈怀川……
痛苦和绝望已经化作过往烟云,成了微小的记忆尘埃。
文诗诗垂下了眼眸,掩盖住过往的沧桑。
她停了片刻,才道:“因为灾难频发,世界上谣言四起,所有人都认为我是会放出怪物的魔鬼,为了不牵连怀川,我离开了他,但他却一直在找我,要和我同进退……”
他们的故事太过相似,陈文嘉和丁寒听着,默默拉紧了彼此的手。
文诗诗说她离开陈怀川后,独自躲在一个村子里,等待下一颗黑芯的出现。
然而在黑芯快要出现时,陈怀川找了过来。
故事如同陈文嘉在海底那样,【侍女】用一村子的村民作为威胁,让文诗诗在陈怀川和黑芯中做选择。
文诗诗痛苦万分,最终她选择了后者,‘结束’了爱人的生命。
“那天之后,我以怀川的名义抢夺了星舰,准备前往安娜之门,但在听到通缉令的时候……”
文诗诗忍不住看向了自己的手。
最后一颗黑芯在安娜之门内,文诗诗盗取了星舰,准备前往安娜之门。
但在听到通缉令、要进安娜之门的那一刻……
文诗诗握紧了手,她说:“我后悔了。”
虽然说自己后悔,但文诗诗的表情很平静,眼睛里带着一些回忆过往的飘渺,她道:“那时我已经经历诸多谎言和欺骗,我分不清真与假,在万念俱灰时,我认为我被迫当了侩子手,我恨上了一切。”
自从接受APP任务后,文诗诗的生活天翻地覆,她逐渐踏入深渊、无法自拔。
长期处于绝望之中的人难免心态失衡、信念全无,在进入安娜之门的那一刻,文诗诗突然觉得不甘。
那时她已经知道人类会走向毁灭,但问题是,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
她也是一个人,一个需要呼吸、走路靠腿、会受伤流血的人,凭什么一切都要她来承
忆樺
担?凭什么人类要把诸多怨恨施加到她的身上?
就因为她想要回去吗?但【零】和【侍女】摆明了是控制她的人,她只是一个傀儡,她怎么能轻信他们的话?
文诗诗看到了人类的苦楚,她也想过为人类承担责任,但是这条路太苦、太痛了,苦得她心生怨恨、痛得她心身俱焚。
当时她的情绪复杂,就算是文诗诗自己,也解释不出多少,她只记得她恨极了一切,恨得要走火入魔。
她握住陈文嘉温暖的手,看着对方温和的眼睛,她叹息说:“文文,我最后作出那样的选择,没有别的理由,只是想和所有的一切同归于尽。”
当时文诗诗以为只要她结束自己的生命,这荒唐可笑的世界就会灰飞烟灭,不会再有悲剧发生。
“但没想到……”
文诗诗喃喃自语,她握紧陈文嘉的手,低垂下去的眼睛隐隐有泪光。
但没想到她走后,【零】和【侍女】居然‘扭转时空’,再来了一次。
她更没想到的是,他们再次选中的人居然是她的女儿。
陈怀川将这个消息带给她的时候,她如遭雷劈,瞬间泪流满面。
文诗诗自然知道被选中后会经历多少磨难,但她无能为力,她感到心痛和愧疚。
陈文嘉看出了文诗诗对她的心疼,这让她的心里像发酵的面团那样酸软,她轻声安慰道:“但我现在好好的站在了这里,别难过。”
虽然困难重重,但她依然走到了这里,站在了文诗诗的面前。
文诗诗说:“所以我更难过了。”
陈文嘉受了很多很多的苦,随便列出一点就让她心疼地想哭。
文诗诗泪眼汪汪的,但她一抹眼睛,说:“算了,不说这些,先聊正事。”
陈文嘉给文诗诗提到了人类世界的困境,她急着回去,没多少时间用来叙旧。
文诗诗道:“对于他们的事情,我有一些猜测,但先不说他们,我先回答你第二个问题。”
“至于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文诗诗提起了一个人,她道:“文文,我想你应该见过了格林教的主教赛德.奎林。”
听文诗诗提到赛德,陈文嘉挺直了脊背,她点了点头,说:“是,他似乎并不是普通人,但也不是他们。”
赛德的身份很特殊,他的立场也很模糊。
在陈文嘉看来,赛德纵容【零】和【侍女】控制了格林教,进而蛊惑教徒参与往生花计划、制造出魔这种怪物,他也是施虐者。
但他却又联系了陈文嘉,把选择权交给了她。
陈文嘉看不透赛德的意图。
文诗诗道:“在我们那个时代,格林教已经有了根基,赛德.奎林在那个时候便是主教,我和他其实并无交集,我一直认为他是【侍女】的附属,但在我跳下安娜之门后,他救了我。”
文诗诗怀着必死的决心跳进了安娜之门,但在她醒来后,她却在由碎片构成的空间带里。
赛德守在她的身边,他告诉她说这里每一块土地都来自湮灭的星球,‘亚’为了缅怀过去,将那些星球的一部分保存在了这里。
赛德说的空间带便是陈文嘉等人来时经过的静止层。
“我醒来后,发现我的身体变得有些不一样了,记得你们来的那片静止的空间吗?在我眼里,每块土地都记录了兴衰的过程,我的手心可以长出树木,我只要随便想想,就可以建造一栋大楼。”
文诗诗展开了手心,她手里竟奇妙地长出一束漂亮的栀子花,她反手一转,就把花香四溢的栀子花送给了陈文嘉和丁寒。
陈文嘉和丁寒抱着鲜花对视一眼,虽然场景并不适宜,但他俩莫名其妙都觉得有点害臊。
文诗诗倒没有什么感觉,她随手摘出一套房子模型,让房子在手心转圈。
陈文嘉一看那房子和树,便知道这是他们一家三口曾经住的地方,也是他们遇到‘门’的地方。
文诗诗看着手心的房子,思绪回到了当年,她道:“赛德告诉我,为了救我,他将神的恩惠给了我,所谓神的恩惠,便是如今我所拥有的能力……”
普通人无法靠肉身穿过神的屏障,所以为了救文诗诗,赛德把神的恩惠赠予了文诗诗。
“我本想回到人类世界,但赛德说这种能力超出了人类世界的承受范围,我已经回不去,只能前往别的世界,于是我便来了这里。”
“克洛族也存在人类,但因为人类能力太弱,一直受到各族的欺压,人类被当成交易品、食物和……筑巢处。”
文诗诗没有详细说下去,反而陷入了沉默。
克洛族是一个以强为尊的世界,为了资源,各领域冲突不断,而人类一直都是被奴役的对象。
文诗诗看尽了人类在这里所受的欺凌和苦楚,也看到了他们为活着而做出的不懈努力。
文诗诗越看下去,她便越发觉得自己曾经错了。
因为相比于这些人类,她所遭受的不过是万千痛苦中极其微小的一粟,但当初,她却因为一己之私替所有人都做了选择。
她只看到了自己的痛楚,却从未注意到别人的意愿,这何尝不是一种欺凌?
她痛恨【零】和【侍女】的欺凌,却把这种欺凌施加到别人身上。
在这里,文诗诗终于意识到自己在人类世界犯的错,但她已经回不去、也弥补不了。
文诗诗闭了眼,将沉重通过呼吸排出去。
半响,她才抬眸说道:“这里的人类很好,我向他们承诺,我会想办法改善如今的处境,解放世界,给他们一个可以安稳生活的地方。”
文诗诗许下了承诺,也在兑现承诺。
她已经搭建了一个叫伊甸的小镇,供人类生活。
但说来有些奇怪,文诗诗曾抱着毁灭世界的决心跳下了安娜之门,因为她认为人类注定走向灭亡,已经无可救药。
可在这个世界里,文诗诗看着已然陷入绝境的人类,却愿意扛起重担、愿意为人类、为所有的物种建造一个新的世界。
其间的挣扎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
觉得可笑也好,觉得讽刺也罢,她已经在做这件事情。
陈文嘉看着文诗诗,觉得她的眼睛似乎蒙上了一层透明的膜,这层膜显得她超脱世俗,成了与【零】和【侍女】一样的‘神’。
“这些就不提了,我们继续说回赛德。”
文诗诗伸手拂去了过往,在空中置下画面,里面悬浮着陈文嘉要寻找的那本书。
她道:“我曾问赛德为什么要救我,他们究竟想做什么?但赛德没有回答我,只是给了我这个。”
三人一起看向空中的那本封皮透绿、没有任何字迹的书。
文诗诗道:“这本记录了格林教的文字,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浮世录。”
她心念一动,让画面靠近自己,然后隔空取出了《浮世录》。
没了外壳保护,这本书的绿显得有些黯淡,打开一看,里面记录了密密麻麻的手写字符。
陈文嘉只看一眼,便知道这是赛德的字迹。
这世界上,只有赛德能写下这么多格林语,也只有他的格林语能写得这么漂亮。
“我对赛德所知甚少,所以猜不透他的意图。”
“我本以为答案就在这本书里,因为获得了能力,我慢慢懂了些格林语,但很可惜,我仍然看不懂上面记录了什么。”
文诗诗合上书,神情有些无奈。
就像是赛德突然把选择权交给陈文嘉一样,他也突然把一本书交给了文诗诗。
这其中没有任何缘由,谁也不知道赛德到底站在哪一边、目的又是什么。
文诗诗摩挲着《浮世录》的封皮,转而将目光看向了陈文嘉,她道:“看到你后,我又在想,或许这本书并没有任何答案,它只是一个让
铱驊
后来者完成任务的道具。”
赛德与【零】、【侍女】纠缠不清,或许这本书只是个让陈文嘉来到安娜之门后的引子。
至于为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让陈文嘉来安娜之门内,为什么要把《浮世录》交给文诗诗,谁也不知道。
陈文嘉看着那本书,思考片刻后,她伸手去触碰被文诗诗放到桌面上的书,道:“或许等我回去,一切都有了答案。”
在监狱里,【零】和【侍女】曾告诉陈文嘉说人类的遴选已经有了结果,游戏到此结束。
眼见人类即将迎来灭顶之灾,陈文嘉孤注一掷,决意进安娜之门内寻求答案。
现在见到了文诗诗,陈文嘉隐约觉得这游戏并没有结束。
等她将这本书带回去,补上APP最后一个任务,一切或许都有了答案。
陈文嘉想看看《浮世录》,但文诗诗却按住了书。
她说:“但是文文,你真的考虑好了吗?”
考虑?
陈文嘉疑惑眨眼。
文诗诗看着对面历尽千辛万苦才来到这里的女儿,心中的情绪无以言表。
她垂了垂眼眸,还是说出了口,她道:“文文宝贝,你应该清楚现在人类世界处于怎样的情况,人类把你视为异己,而你又拒绝了他们的邀请,任务已经结束,未来会怎么样谁都没法预料……”
陈文嘉拒绝了新人类的遴选,她执意要留在人类世界。
但人类世界并不欢迎陈文嘉,他们视陈文嘉为带来灾难的魔鬼。
文诗诗抬了抬手,抓住了一诺的翅膀。
此时一诺已经完全‘程序化’,她碧绿的眼睛失去了光芒,哪怕被抓住翅膀,她也直愣愣看着前方,并没有像平时那样鲜活地反抗。
文诗诗看着很久不见的‘老朋友’,心里叹息。
她放开了一诺,对陈文嘉道:“文文,你已经走得比我要远,你的意志也比我坚定,但是,你真的要继续相信拯救星际APP吗?你真的要回去吗?”
拯救星际APP——一诺所在系统的全名,据一诺所说,这个系统是为了拯救世界而生。
但现在看来,这个APP并没有带来光明,反而是某些高维度向低维度施加痛苦的工具。
自陈文嘉拒绝【零】和【侍女】后,一诺的灵魂似乎正在被抽离,她越来越像个木偶,她只会习惯性飞到陈文嘉的头上,望着虚空发呆。
如果问她有关APP的事情,她也只会机械式的重复:只要完成任务,人类就能得救。
一诺这样的表现更是证明了那个猜测——APP只是一个工具,它并没有意义,更没有拯救星际的能力。
就算是这样,陈文嘉也要坚持完成任务,带着《浮世录》回去吗?
但回去之后呢?陈文嘉会怎么样?面对人类在绝望时的怒火、成为人类宣泄恐惧和愤怒的对象吗?
文诗诗知道她的女儿拥有谁也没有办法企及的坚韧和善良,但作为一个母亲,她不愿她的女儿面对无尽的、被强行施加在身上的审判。
她道:“文文,你可以留在这里,所有人都可以留在这里,你应该看过那个小镇,那是这个世界未来的样子,这里会缔造新的文明,文文,我想你可以留下来。”
这里新的文明正待诞生,远比人类世界充满希望。
陈文嘉在人类的世界是叛徒、是魔鬼,但在这里,她会成为新文明的缔造者,她可以受万人敬仰。
只要陈文嘉愿意,她随时可以卸下沉重的负担、远离莫须有的谩骂,自由翱翔在新的世界。
陈文嘉是顶好的女孩子,她就应该远离一切肮脏污秽、在碧绿的草原上肆意奔跑、享受清风带来的自由和空旷。
文诗诗可以保证、甚至以性命发誓,她会把一切珍贵的东西都呈在陈文嘉面前,她会让陈文嘉永远幸福快乐。
陈文嘉自然知道留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她不用再承担肉身承受不了的责任和重担,她相信文诗诗会庇佑她到永远,但是……
陈文嘉慢慢收回了自己的手,可她却摇了摇头,说:“诗诗,谢谢你,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我还是要回去。”
她明白文诗诗所说的一切,她知道她应该留下来,但是,但是人类世界要怎么办?
陈文嘉见过太多不幸的普通人,她自己也曾为自己悲惨的命运奋力挣扎,但她清楚,她的苦难在普通人的生活里什么都算不上。
陈文嘉看着一心为她考虑的文诗诗,她感激文诗诗的好意,但内心仍然没有动摇半分。
没有谁希望世界真的毁灭,不是所有人都想要死去。
新世界的荣光对陈文嘉来说没有任何意义,哪怕结局无法改变,她也甘愿为旧世界牺牲所有。
就像当初拒绝【零】和【侍女】一样,陈文嘉也拒绝了文诗诗。
她说:“诗诗,我想你应该懂我,我们现在依然在走同一条路。”
第346章 第三百四十二章 离开。
克洛族纷争不断, 弱小族群深受压迫。
为了建立一个和平的新世界,文诗诗四处征战,企图实现全世界的统一。
她和陈文嘉的初心其实是一样的。
她们都不愿再看到痛苦和绝望, 都在追寻和平与希望。
文诗诗明白了陈文嘉的意思,她不能再劝阻陈文嘉, 只能将她送到离开的通道处。
‘门’藏在伊甸园内, 文诗诗轻而易举抓住了流动的时空缝隙。
离别之际, 文诗诗将一只木刻的小兔子交给了陈文嘉。
她抱着陈文嘉, 情绪很是低落, 她闷闷道:“文文,如果你想我了,就把纸条塞进它的嘴巴里,我会收到的,你记得多看看它的肚子, 因为我会经常想你,给你递小纸条。”
这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
为了彻底打消克洛族前往人类世界的贪念, 文诗诗决定毁掉两个世界之间的通道。
这个计划已经实施了很多年, 安娜之门的宇宙飓风已经隐隐有消散的迹象, 文诗诗就算是想停止也停止不了。
等这次陈文嘉等人回去后,安娜之门就会慢慢瓦解消失, 她们再也不会见面。
但从她们见面到别离, 不过短短五个小时,留给她们的时间太少了。
文诗诗很是不舍、难过。
陈文嘉答应文诗诗, 她握着巴掌大的小兔子,道:“好,我会经常看的,我也会经常给你递纸条。”
说完, 她又看向站在远处看着她们的陈怀川。
相遇这么久,陈文嘉和陈怀川没有说过一句话。
陈怀川一直在陈文嘉的周围,但每
弋?
当陈文嘉的目光落过去,陈怀川就仓惶地移开视线、然后不知所措地在原地徘徊。
曾经叱诧风云、大名鼎鼎的逐十星佣兵团团长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陈文嘉觉得不是。
她和文诗诗说了几句,便向陈怀川走过去。
本以为陈文嘉不会和他说一句话的陈怀川浑身一震,他左右望了望,确定陈文嘉是朝他走过来。
不同于文诗诗的无能为力,陈怀川是最早知晓陈文嘉身份的人之一,但他却任由陈文嘉在危险的世界里遍体鳞伤,他对陈文嘉不管不顾,还不准别人对她施以援手。
不管怎么看,他都是一个不称职的、自私冷漠的、伤透了陈文嘉的心的人。
陈文嘉恨他、不搭理他、将他视作空气,这都是应该的。
陈怀川知道自己的恶劣行径,所以他只是远远看着陈文嘉,不敢上去惹她烦心。
但没想到离别之际,陈文嘉会主动走过来,这让陈怀川期望又忐忑。
他动动自己的手、挪动一下步子,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要怎么办。
他正想着,陈文嘉就走到了他的面前,她沉默一会,才说:“那根……那根棒棒糖我收到了。”
在陈文嘉十二岁那年,陈怀川答应会给陈文嘉带棒棒糖回来。
虽然这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但陈文嘉还是收到了棒棒糖,陈怀川没有食言。
陈文嘉回忆那根棒棒糖的滋味,她道:“虽然时间有些久,但味道很甜,和每次带回来的味道一样。”
陈文嘉已经记不清是哪个夜晚,那天她躲在宿舍的被窝里,尝了一点已经成了碎末的糖,糖依旧很甜,和他每次带回来的一样。
听陈文嘉这么说,陈怀川彻底红了眼眶。
“我……”
他抬头看着陈文嘉温和宽容的脸,嗫嚅了一下,低头愧疚道:“我……”
“别说那些。”
陈文嘉知道陈怀川要说什么,她把手搭在陈怀川的肩膀上,道:“我都知道,白鹭云都告诉我了,那其实就是最好的抉择。”
白鹭云说在陈文嘉到饮冰星的那几天,陈怀川失忆了。
那时陈怀川就已经意识到,陈文嘉或许已经成了下一个被选中的人。
陈怀川知道,低维度的力量对陈文嘉不会有任何助力,只会让陈文嘉因为身边人的死亡陷入无尽愧疚和绝望。
那时的陈怀川不确定文诗诗是不是真的还活着,他只知道自己的死亡逼得文诗诗跳下了安娜之门。
高维度能控制他的记忆,自然也能控制他本身,或许他又会成为害死陈文嘉的元凶。
陈怀川不愿陈文嘉因为别人自以为有力的帮助而身陷囹圄,更不愿让自己成为压迫陈文嘉的工具,所以艰难抉择后,他怀着痛苦与希望走进了安娜之门。
虽然陈怀川没有拥有APP,但他经受的痛苦并不比文诗诗和陈文嘉少。
他所做的每个决定都要让他痛彻心扉、经脉寸断,所以他明明拥有了吸血鬼血统,但看起来却那么苍老。
陈文嘉理解陈怀川的做法,她不希望陈怀川因为她的事情继续愧疚下去。
她想了想,说:“那顿饺子也很好吃,那天我吃得好饱,记了好久。”
在冰冷的饮冰星上,陈文嘉吃到了陈怀川包的饺子,那是她第一次在陌生的世界里吃到热乎乎的食物,那天对她来说很难忘。
陈文嘉短短几句话就抚平了陈怀川经年沉淀下来的创伤,一切心结慢慢随风化解。
他呼了口气,顺着陈文嘉的话往下说:“那……那等你回去后,我给你包饺子,你记得多看看小兔子的肚子。”
小兔子——文诗诗给陈文嘉的、巴掌大的木刻兔子。
把饺子塞到小兔子的肚子里送过来?
陈文嘉握了握手中的兔子,有些纠结,她说:“可是,可是会有味道的吧?”
文诗诗说这个兔子是特制的,可以跨空间运送东西。
但兔子这么小……当然把饺子一只一只地塞过来也行……但饺子不会变质、有味道吗?
陈怀川一愣,他想了想,说:“那我把饺子冻住,然后再送。”
陈文嘉也愣住了,她觉得有道理,便点点头说:“好,我会好好收到的。”
两人对视一眼,不知为何,都笑了起来。
笑完后,陈怀川低了低头,提起了别的事。
他说:“向晚是我无意救回来的,她从小性子敏感,我对她的关照就多了些,但我没有把她看成过谁,那个盒子……那个盒子其实我刻了两个……”
因为先前的遭遇,向晚把陈怀川视为依靠,对他格外依赖。
虽然陈文嘉不在,但陈怀川每年都会给陈文嘉准备礼物。
有一年,陈怀川想给陈文嘉刻一个精致小巧的八音盒,但被向晚看到了。
因为底部刻着赠晚晚三个字,向晚便单纯地以为是送给她的。
陈怀川不愿让向晚伤心,便刻了一个录音机给向晚。
陈怀川收养了很多小孩,但在他心里,他从没有把其中任何一个小孩当作是陈文嘉的替代品。
听陈怀川提起盒子,陈文嘉便知道这是向晚告诉陈怀川的。
在向晚和陈怀川说话的时候,陈文嘉无意看到了一幕:向晚把那个木刻的盒子交给了陈怀川。
陈文嘉知道向晚的执拗,或许她跟着来到这里,就是为了把盒子还给陈怀川。
想到向晚,陈文嘉就不自觉想起第一次见她时,她红肿却倔强的眼睛。
陈文嘉心里有些叹息,她知道向晚又把自己绕进去,然后鞭笞自己。
她对陈怀川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的,没关系,向晚是很好的女孩,她帮了我很多……”
她不介意盒子的事,也不介意向晚的事,那些事她完全不介意。
不远处,文诗诗把两人的对话听的一清二楚。
她心里松了口气,她本以为她家文宝真的不会再和陈怀川说话。
文诗诗看着正在说话的两人,觉得越发不舍和伤感。
她对身边的人道:“或许你应该再劝劝她。”
文诗诗并不想让陈文嘉回去,但他们早就失去了干扰陈文嘉决定的资格,或许一直陪在陈文嘉身边的他应该可以劝劝她。
文诗诗望着陈文嘉,道:“她已经受了很多苦,不应该再苦下去,作为旁观者,你应该比她更清楚回去后会面对的困境。”
文诗诗旁边站的正是丁寒,他提着陈文嘉的装备,也望着陈文嘉。
他道:“我知道,但回去也很好,我觉得她是对的。”
丁寒自然知道文诗诗说的是实话,人性的愚昧和险恶可以剜骨抽筋,他们此番回去并不会顺利。
可就因为陈文嘉受了很多苦,所以她看得比所有人都要长远,她也比所有人都要坚韧。
陈文嘉的决心和勇气汇聚成了一股叫做信仰的东西。
丁寒相信陈文嘉的信仰,也愿意和她走在同一条道路上。
他并未过多解释,但文诗诗知道,这也是个劝不动的。
文诗诗没办法,只好一个人继续伤感。
正当她要叹气时,陈文嘉和陈怀川都走了过来。
陈文嘉对文诗诗伸出了手,笑道:“诗诗,我要走了,要抱一下吗?”
那扇门早已出现,其他人已经陆续穿过了门,就剩陈文嘉和丁寒还没走。
“要!当然要!”
文诗诗立马扑了过去。
陈文嘉看向丁寒,对方也笑着走过来。
四人拥抱在一起。
徐念镇守在战场上,她心中愤愤不平,让徐执好好送陈文嘉等人一程。
见四人拥抱,徐执便把巨大的鸟头贴到陈文嘉的肩膀上蹭蹭,嘴里发出空灵的鸣叫。
陈文嘉笑着摸了摸徐执柔软的毛发,感受离别时的温情。
文诗诗忍不住红了眼眶,她说:“记得多给我写小纸条,多找找我,你和小丁在那边要好好的。”
陈怀川也很担心,但他劝阻不了陈文嘉,也无法控制未来的走向,他只能道:“多联系我们,记得多看看兔子,你们要好好照顾自己。”
“小丁,文文比你小,以后可能得麻烦你多
弋?
照顾照顾她。”
虽然在星际社会,一般是Alpha照顾Omega比较多,毕竟Alpha抗造又不易生病,而Omega的身体不仅娇小、还有发情期。
文诗诗和陈怀川自然知道ABO的划分,但他俩都是Beta,又心疼陈文嘉,自然不管陈文嘉和丁寒谁是A、谁是O,他们只想找个人照顾好他们家文文。
丁寒很懂他们的意思,他沉稳地点点头,说:“叔叔阿姨,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陈文嘉抱着比自己瘦弱的丁寒,莫名有些羞窘,她小声道:“我们相互照顾、相互照顾。”
这话她不敢说太大声,因为确实是丁寒照顾她照顾得比较多。
文诗诗和陈怀川不放心,又叮嘱了一些。
最后陈怀川道:“回去后,记得去找赛德,但也要小心他。”
赛德是《浮世录》的撰写者,也是给陈文嘉和陈怀川提供蓝婴蝶的人,他在两代APP故事中都占据不可忽视的位置。
他或许是陈文嘉回去后的唯一突破口。
陈文嘉点了点头,说:“我知道。”
说到这里,该交代的都交代了。
陈文嘉慢慢离开温暖的怀抱,她呼出口气道:“我们该走了……我……我其实很高兴……”
虽然说不念过往,但能在这里见到她的爸爸妈妈,她很高兴。
可是陈文嘉望着文诗诗和陈怀川,张了张嘴巴,她想说的那几个字怎么也说不出来。
文诗诗若有所感,她低头笑了,说:“没关系,走吧,你想说的我都听到了,等你走后,我会告诉你假叔叔。”
她又在听陈文嘉没说出口的话。
陈文嘉有些难为情,但到底没说什么。
她拉着丁寒,挥了挥手里的木兔子,说:“等我回去后,我会联系你们。”
文诗诗和陈怀川应声说好,然后看着陈文嘉和丁寒消失在门里。
第347章 第三百四十三章 三条消息。
众人在静止层稍作休息后, 踏上了返程。
为了让陈文嘉等人能安全回去,文诗诗给明日之舟附上了波频,从而让明日之舟能躲过大部分风暴的袭击。
这使得回去的路并没有来时凶险, 但众人都没有觉得轻松。
因为陈文嘉没有获得绿壤,只得到了一本平平无奇的书, 而陈文嘉本人对书毫无想法——一诺的问题越来越严重, 她已经不能像之前那样提取咒语。
当初陈文嘉以寻找绿壤为名说服一大批人冲破安娜之门, 他们经历种种, 但到头来, 却是一无所获。
这让他们进安娜之门时的豪情壮志格外可笑。
除此之外,众人又对回去后将面对的世界感到忐忑,谁也不知道再见到同胞时,他们会不会被一副镣铐铐进大牢或者被当场击毙。
众人士气低迷、也有人心生怨愤,约瑟尔和丁寒等人不想在回去的路上生出事端, 便以极其强硬的态度镇压众人,压着大家重新回到人类星际。
陈文嘉把大家的反应都看到眼里, 她的内心远比所有人都要沉重。
因为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的发言是假的、绿壤的事情是假的、安娜之门内有希望也是假的。
就如她曾被欺骗一样, 她也欺骗了一群对她托付信任的人。
如山般的压力让陈文嘉无法放松,她彻夜不眠, 不断回忆过去的事, 企图佐证自己的观点。
文诗诗、陈怀川、白鹭云、崔云、温家、一诺、【侍女】、【零】、赛德、楚循……
根据陈文嘉目前得到的消息,她基本能理清整个事情的缘由。
【零】和【侍女】对数次走向灭亡的人类感到失望, 但因为神谕,他们不得不对人类施以援手。
为了彻底拔除人类的恶劣基因,他们开启了一场全世界范围的新人类遴选。
一诺曾说穿越者身上带有神的气息,所以在机缘巧合下被送到了星际。
【侍女】与【零】是神忠实的信徒, 或许是因为这个,他们在这个世界最先选中的新人类是穿越者文诗诗。
为了考验文诗诗,【侍女】和【零】以世界将要毁灭(但文诗诗压根不吃这套,所以交易的条件变成了送文诗诗回到过去)为借口,一个和文诗诗站在一边提供指引、一个站在对立面设置干扰。
但文诗诗并没有完成考验,她不愿当【侍女】和【零】的‘奴隶’,绝望地跳进了安娜之门。
上一代APP使用者文诗诗‘死亡’后,【侍女】和【零】基于现有的世界开始了新一轮的遴选,他们选中了新的人:陈文嘉。
因为陈文嘉和文诗诗、陈怀川之间的关系,可能是为了避免这个过程中出现纰漏,【零】编造了一个游戏的框架,从而开始对陈文嘉进行考验。
因为上一代有关于黑芯、吸血鬼的恩怨没有了结,陈文嘉被牵扯进联盟的政治斗争当中,一诺便以此为由,和陈文嘉签订墨比契约、迫使她执行APP任务。
在执行任务途中,【零】和【侍女】开始对陈文嘉展开考验。
在陈文嘉被处决的前夕,【零】和【侍女】认为陈文嘉已经合格,于是邀请陈文嘉前往新世界。
但陈文嘉拒绝了去新世界的提议,于是【零】和【侍女】恼羞成怒、从此消失。
因为他们的离开,拯救星际系统彻底失效,所以一诺逐渐变得呆滞,墨比契约也开始失效。
直到现在,一诺已经无法提取书中的咒语,而刻在陈文嘉身上的神秘符文也不知在什么时候不见了。
这一切都表明,【零】和【侍女】已经放弃了遴选,人类终会走向灭亡。
但是……
陈文嘉看着列举的“赛德.奎因”的名字,陷入了沉思。
但如果真如【零】和【侍女】所说,他们对陈文嘉的迫害只是一场对新人类的遴选,那么赛德的举动又代表了什么?
陈文嘉第一次见赛德,是在明林小镇的教屋里。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赛德却把魔的事情告诉了陈文嘉,话里话外都在说陈文嘉站在了人类的对立面、告诉她继续坚持下去的难度,他还把弑杀咒的使用权交给了陈文嘉。
第二次见面时,赛德已经站在了楚循那边,但他却表示,只有陈文嘉‘失败’,他才会把弑杀咒交给楚循。
而等陈文嘉从牢狱里出来,楚循又改了主意,他不仅给人类争取了十天的时间,还给陈文嘉送上了一只能够穿过安娜之门的蓝婴蝶。
综合种种,他像是在帮助陈文嘉,又像是在考验陈文嘉,这似乎也是遴选的一部分。
但赛德真的只是【侍女】和【零】的助力吗?
如果真的如此,他为什么在文诗诗失败后又要救了文诗诗,还赋予文诗诗神的馈赠?
陈文嘉怎么看,都觉得这像一种……对失败者痛苦和勇气的嘉奖或补偿。
但能够说出毁灭世界上三分之一人类这种话的赛德会是这般仁慈的人么?
想着赛德那张风烛残年的脸,陈文嘉更疑惑的是:赛德既然有赋予神力的能力,那他为什么只是一个混迹于人类之中的主教?他到底扮演怎样的角色?在【零】、【侍女】这些高维度人当中,他占据怎样的位置?
陈文嘉总觉得,赛德的目的并不止是为了遴选。
赛德把《浮世录》交给了文诗诗。
她们本还猜测,这是【零】和【侍女】为了下一场遴选所做的准备,但真的如此吗?
他们对“下一场遴选”的准备工作居然做得这么早?
而且说不通的是,陈文嘉参与的这场遴选在陈文嘉进入安娜之门前就已经被【零】和【侍女】终止,并且拯救星际APP只是个借口,进入安娜之门后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如果真的只是为了遴选新人类,那么赛德把《浮世录》交给文诗诗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退一步来讲,这些高维度等人可能真的预想过要多考验陈文嘉一段时间、陈文嘉有进
銥誮
入安娜之门的可能性,所以安娜之门内得存在一个任务道具。
但为什么这个任务道具要在文诗诗手里?让两代APP使用者见面能对陈文嘉有什么考验?让陈文嘉和已经获得神力的文诗诗见面有什么好处?
仔细想想,她们的见面其实并不有利于遴选的进行。
因为文诗诗给予陈文嘉的东西只会比【零】等人多,如果陈文嘉和文诗诗见了面,陈文嘉就更不会答应前往新世界,【零】等人费尽心思做的局会完全失效。
陈文嘉看着手边这本由赛德手写的《浮世录》,陷入了沉思。
陈文嘉隐隐有种感觉,赛德虽然帮【侍女】和【零】做事,但赛德应该有他自己的目的。
或许这本《浮世录》就是给文诗诗的?赛德想让文诗诗看透什么?
毕竟在赛德给文诗诗这本书前,文诗诗问赛德的问题是:他们到底想要做什么?
从这个角度考虑,陈文嘉越想越觉得其中并不简单、
遴选新人类的事或许也是【零】和【侍女】的借口,而他们真正的目的就在《浮世录》这本书中。
陈文嘉打开《浮世录》,看着上面如天文似的符文,忍不住叹气。
她不明白既然是想告诉文诗诗真相,为什么要用真正的格林语写,这谁看得懂?
就算是再隐喻,这隐喻不应该建立在看得懂的基础上吗?
陈文嘉完全看不懂《浮世录》。
为防止心魔产生,他们队里的所有人也都是唯物主义者,连现如今通用的格林教语言都看不懂,更别提这用真格林语言写的《浮世录》了。
陈文嘉思来想去,只能寄希望于回到人类星际后,能和赛德再谈一谈。
但令她忧心的是,赛德还在人类世界吗?
息泯说赛德已经闭关。
赛德是真的闭关,还是已经离开了?
临走时,陈文嘉曾叮嘱崔云,让她不仅要看住楚循,还要注意赛德和息泯这些人的动向。
丁寒也给留下的周子扬打好了招呼,让他帮着留意这些人。
陈文嘉希望他们在稳住大局的同时,也能把赛德等人看住。
算上往返时间、在克洛族内逗留的时间,陈文嘉一行人在11月11日凌晨到达了距出口一百米处。
因为担心出去后会被人类联盟的军队包围,宋站长等人首先利用洛茜波进行了探测,确认没有大型星舰后,才让明日之舟慢慢往前探。
众人都觉得这样和做贼似的,很是憋屈窝囊,但也毫无办法。
为了保障安全,明日之舟放了几只飞行器到外面,确定这里没被星舰围起来后,飞行器飞到3203观测站上溜了一圈。
明日之舟离开前,3203观测站上聚集了不少人,而短短十几天过去,这里居然已经没了人烟。
宋站长等人紧紧盯着飞行器传回来的画面,心里越发沉重和惊恐。
这倒不是因为他们的同事已经在联盟的强压下离开了观测站,而是在观测站实验室的门口处,有一大团头发和一大堆没啃干净的血骨头。
而在宿舍楼楼梯口处,一团黑色的影子飘在空中,它架着个男人踉踉跄跄地往前走。
那个男人面部凹陷、双眼发白、嘴角边凝固着黑血,他裸露着上半身,上面全是溃烂的疮。
他一只手已经被腐蚀地露出了骨头,另一只手也露着皲裂的猩红口子,手里还拿着个不知道是谁的断胳膊。
“是小刘。”
有人认出了他,戴眼镜的姑娘捂着嘴巴,眼泪开始打转。
小刘——刘柏昌。
临走时,宋站长让小刘好好守着观测点,没想到他居然成了这幅模样。
众人都觉得不可置信,更觉得恐惧。
他们才离开十多天,观测站怎么就没人了?留下来的人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陈文嘉盯着刘柏昌胸口处刻的三行符文,握紧了手。
黑影控制了刘柏昌,架着他朝研究室里走去。
刘柏昌是格林教三级信徒,而那黑影,是他心中的魔。
他们比原计划不过迟了两天,没想到魔就已经造成了危害。
陈文嘉立刻让人接通信号通道,联系崔云的人。
片刻后,陈文嘉得到三条消息。
一是在陈文嘉离开的十天内,人类与冒出来的怪物两相斗争,几乎打成平手。
十天以后,人类内部出现异常,大量黑烟从人身上冒出来,对人类进行反扑。
短短两天内,人类近六分之一的人口全部遇害。
二是绿因子对黑烟有抑制作用,但格林神树彻底枯萎,能源断供,无法支撑战争的大量消耗,人类处于劣势。
三是格林教主教赛德于十一天前闭关,但经过查明,赛德在陈文嘉去往安娜之门的当天自杀于格林女神神像前。
三条消息,条条让人心惊。
陈文嘉死死盯着‘自杀’二字,只觉得难以呼吸。
第348章 第三百四十四章 丑恶的人类,悲伤的怪……
明日之舟的燃料快要耗尽, 必须找地方停靠。
观测点上已经没有活人,众人便将观测点作为了临时据点。
刘柏昌的魔几乎和刘柏昌长得一样,只是长了极长的尖牙, 见有星舰飞过来,魔挥舞身体、嗬嗬地笑了。
魔的声音沙哑难听, 他把手中的骨头狠狠砸到地上, 冲着天上的星舰大喊说:“这不是明日之舟吗?这不是我光荣的同事们吗?回来了, 居然回来了哈哈哈!平时欺压我, 把我的补贴扣下来, 买了那些什么用都没有的仪器哈哈哈哈,我!我来这三年了!三年都没回家,我家三个孩子,我连孩子生病都不敢买好的药哈哈哈!”
魔怨气十足,身上的黑烟更盛, 他瞪着冒黑气的眼睛,他癫狂地吼道:“宋子史!都是你!都是你把我留在这里!让我一个人接受盘问!你们去成功!让我一个人看着这失败的地方, 现在好了, 我工作没了, 我妻子的工作也没了!我孩子的升学名额也被取消了哈哈哈,我的人生都被毁了!都是你们!都是你们的错!”
刘柏昌的话通过镜头传到了明日之舟的控制室, 众人都没想到这黑东西居然还有思想、能说话, 更没想到一向沉默寡言、踏实能干的刘柏昌居然会这样想。
刘柏昌是观测站里最优秀的研究员之一,也是大家最敬佩的、有研究精神的研究员之一。
因为他家里条件一般, 还有三个孩子,但他却愿意来偏远的观测站做实验员,一来就是三年,从没有抱怨过。
所有人都没想到, 刘柏昌内心居然是这样的想法。
有相熟的研究员下意识反驳道:“可补贴不是我们每个人都扣了吗?当时扣的时候,也没人不……”
他突然不说话了,因为他想起了一个默认的生存规则:当大多数人都同意的时候,少数人的意见便不重要了;当大多数人都对同一件事情充满热情的时候,不想热情的人为了合群,也要装得热情。
刘柏昌平时话不多,交给他的事情他都会认真办好,但他似乎永远默默跟随在众人身后,确实没有人在意他的意见。
观测站是有假期的,但刘柏昌每年的假期都因为‘其他研究员家中有事,他需要顶上’而耽误,这三年他确实也没有休过假。
至于去安娜之门内?所有人都沉浸在喜悦里,这时候都只顾得上自己能不能去,至于刘柏昌?他都没说话、他还有老婆孩子呢、他似乎没有想去的意思,那他就留在观测站处理后事吧。
什么?觉得自己搞不定?没关系,困难总是有的,干什么都有困难,克服克服,实在不行,就去找XXX或者XXX,我们都是研究员,是为了科研牺牲的,联盟会理解我们的,你放心,我会给他们沟通好,不会出大事的……
离开前这个男人无措的样子在众人脑海里闪过,但他们只顾着体验自己的热血沸腾,完全没有在乎过刘柏昌的想法。
宋子史更是心痛愧疚,他是真的认为刘柏昌是有科研精神的人,他也是真的认为刘柏昌愿意做那些事情,没想到真正的刘柏昌心里有这么多苦楚。
他的眼里忍不住含了泪,他颤抖道:“我……我得下去,我要给柏昌说说话……我……”
他还没说完,镜头里的‘刘柏昌’大吼一声,便朝正在悬停的明日之舟狂奔过来。
约瑟尔下令让明日之舟开炮,企图阻止‘刘柏昌’的攻击,却不想炮弹碰到‘刘柏昌’时,他的□□灰飞烟灭,黑色的烟气却在消散后重聚起来,再次冲向星舰。
他化成一团黑影,恨不得通过明日之舟的缝隙算进去,狠狠啃食害得他成这副模样的每个人。
约瑟尔看着黑影冲过来,道:“陈队,请求清除。”
魔只有绿因子能消散,而绿因子机甲队还掌握在陈文嘉手中。
刘柏昌的肉身都毁了,陈文嘉没有任何拯救他,她只能下命令:“赵璐、何超。”
赵璐、何超表示收到,立马脱离固定卡槽,朝‘刘柏昌’奔去。
陈文嘉带的队伍里每个成员都是精英,虽然心魔难消,但拿着绿因子覆盖的刀把魔砌成巴掌大的小块时,也就消散了。
绿因子能对心魔造成实质性伤害,‘刘柏昌’在惨叫中消散了。
但就算是到了最后,他也在大喊:“我恨!我恨你们
?璍 !我诅咒你们下地狱!!!”
魔是由人的怨气组成,虽然他们目前只遇到了一个,但已经足够众人了解到什么是魔。
观测站悄悄搭上了最近的一个信号站,企图接收联盟的消息。
网络重新连通,大片的死亡新闻、紧急避难新闻倾泄而出,照片和视频里夹杂着喊叫和泪水,全是血肉模糊的一片。
最让人心痛的视频是,一位母亲将手中的孩子扯成了两半,身上的魔操控身体不断生吃着血肉,魔咬着孩子娇嫩的头颅大喊:“都是因为你,我彻夜都睡不着觉,你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在晚上折磨我!为什么喝奶还要咬我,我做错了什么?!我那么爱你,可你呢?!”
学校的监控里,有老师提着两个头颅癫狂大笑,嘴里喊着:“死了!都死了!这些坏学生都死了哈哈哈哈,没了你们,我们班的成绩终于不是倒数了,校长!把奖金还给我,房贷!奖金,我要奖金!”
魔突然回神,扔了手里血淋淋的头颅,朝教室外走去,而讲台下,全是无头残肢。
街道上,年轻人浑身冒着黑气,端着他的简历坐在一圈血肉模糊的人之间,他认认真真把嘴边的鲜血擦干净,把简历递出去。
魔卑微道:“你好,我知道现在就业形势不好,但我家……我缺钱,我父亲生病了,我确实需要这份工作,所以……所以能不能……”
他没说完,突然就愣住了,他喃喃道:“我还没说完,你为什么要打断我,每次都是这样,你们都一样,都一样!”
他猛地扑向地上的人,癫狂地把尸体撕成几半,然后把肉块塞进嘴里。
家里的孩子被操控着肢解尸体,魔喃喃道:“妈妈,我说了很多次了,我很困,不想去补习,你为什么不听我的呢?为什么骂我?我明明……明明考了97分啊,我是第二啊,这也不够吗?还不够吗?”
母亲还有意识,她的身体因为疼痛而抽搐,她趴在地上,看着满墙的奖状,泪水和血水融在了一起。
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块只能由怨气浇筑的深渊,而格林教的咒语将深渊里孕育的怪物放了出来,让人类自己面对潜藏在内心最深处的丑恶怪物。
格林教教徒几乎占人类的四分之一,分布在世界各地。
无数残忍的事情发生在每一个角落。
明日之舟内的每个人都感到无比恐惧和悲哀。
崔云终于在百忙之中接通了陈文嘉的通讯。
她说虽然提前做了准备,下令把格林教教徒聚拢在一起,但世界版图太大,再加上众人的不理解、不相信和隐瞒,响应的城市和地方非常有限,魔出来后,还是造成了惨烈伤亡。
而赛德提供的信息不充分,谁也没想到人心底的魔不仅具有冲天怨气,还具有和原身同等的智商。
他们把格林教徒聚在了一起,而聚拢在一起的格林教教徒生出魔后,迅速形成了统一的意识体,对无辜人类进行无差别攻击。
崔云在陈文嘉离开的第二天就去找赛德商讨方案,但当她冲破众教徒的阻碍,推开赛德闭关的房门时,对方静静跪坐在神像前,他的右手生生插进了自己的心脏。
赛德以残忍的方式杀了自己。
息泯说十天后,魔鬼会从心底爬出来,主教不愿再造杀孽,于是选择自戕。
想要消除魔,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在魔钻出来之前,杀了教徒。
那时崔云深深看了一眼手腕上刻着符文的息泯,带着人离开了。
世界上的教徒几乎占人类总数量的四分之一,他们有大有小、有老有少,有军人、有警务、有精英……就算是想杀,也杀不完。
崔云说:“我问了楚循,赛德的咒语已经失效,陈文,你那边怎么样?你还有办法吗?”
赛德的弑杀咒已经没用了,现在人类的魔已经慢慢冒了出来,它们弑杀无比,又将人类群体分为好几块。
先不提资源的消耗,因为格林APP已经停用,除非扒开一个人全身的衣服看符文,要不然谁都无法分辨身边的人谁是格林教徒。
人与人之间的警惕和防范越来越高,而极致的压力和惊恐又促进了心魔的诞生……
短短两天里,人类自身的意志已经瓦解了一大半,连对抗魔的军人战士都意志消沉。
现在赛德已经死亡,楚循没有办法,就只剩下曾和高维度有接触的陈文嘉了。
崔云调查过世界各地,她一直知道高维度力量的存在,更知道陈文嘉便是接触高维度的人。
崔云清楚人类迟早有一天会面临自身无法解决的危机,必须要依靠外世界的力量。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楚循关押陈文嘉的时候,崔云站在了陈文嘉这边,她期望陈文嘉能有解决的办法。
陈文嘉看着手边的《浮世录》,一颗心沉到谷底。
她能有什么办法呢?她原本的办法是见赛德,但赛德死了,他自杀了。
陈文嘉回忆刘柏昌歇斯底里的样子,心想赛德心里也会这么怨恨吗?他是真的怕伤害无辜,还是惧怕心中的魔鬼?
这是多么荒谬可笑的事情。
一位可以救下文诗诗、给予他人神力的人居然会选择自杀。
为什么?这又是为什么?
陈文嘉头痛欲裂,她无法探知到这些人的真实目的,而真相就在她旁边,触手可及。
望着那本《浮世录》,陈文嘉内心的挫败快要将她杀死。
她极力控制住即将崩溃的情绪,她仰起头,深深地呼了口气,然后对崔云道:“帮我找到息泯,我要见他。”
赛德死了,那就去找息泯。
陈文嘉不想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她紧紧握住自己的手,企图让疼痛唤醒麻木的心,她试图冷静下来,道:“赛德的尸体在哪?我要看看。”
她不相信赛德就这样死了。
就算是只剩尸体,不管是埋了还是烧了,不管是肉身已经腐烂还是成了一堆骨灰,她都要看看。
第349章 第三百四十五章 五部分。
谁也不知道人类还能撑多久, 只能寄希望于下一个明天。
崔云正派人在全世界范围内寻找息泯。
在这期间,因为人力资源不够,在崔云的掩护下, 明日方舟上的队员们到了前线,参与城市救援。
丁寒秘密回到了军务处, 他的指挥才能几乎无人能及, 在危难面前, 所有人都默认了丁寒的回归。
因为世界上只有一架3S莱茵机甲, 为了充分发挥机甲的作用并掩饰陈文嘉的身份, 在第一联合军校教务处苏化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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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导下,机甲学院对外宣称研发出了第二架3S机甲,驾驶员姓关,叫关小寒。
为了让众人信以为真,3S机甲维修组连夜到达了观测站, 对越桃进行重新喷漆和组装。
带队来的不再是胡安鸣,而是他的学生赵澜、许鹤晨和当初带陈文嘉去机甲学院的男生李向安。
赵澜告诉陈文嘉说, 胡老师因为同意将3S机甲运送到观测站而进了监狱, 当时陈文嘉的事情暴露, 挣脱开来的议员对相关人员进行施压,胡老师以叛乱罪被判死刑。
代委员长周子扬极力争取, 勉强将胡老师保住, 但监狱待遇极差,有人故意针对胡老师, 监狱今天传出消息说胡老师因为头部遭受重击而进了抢救室。
陈文嘉听完,只能沉默半响,然后说:“抱歉。”
她知道她的‘安娜计划’会影响到成百上千的人,但她不知道的是, 等她完成安娜计划、乘着明日之舟回来时,她居然什么都改变不了,只能看着一切变得更糟。
赵澜正在检测机甲的绿因子状况,她说:“陈文同学,你不需要道歉,你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她知道世界上没有叫关小寒的3S机甲驾驶员,唯一的3S机甲驾驶员就只有一个叫陈文的人。
但就算是知道陈文嘉的身份、也知道帮助陈文嘉的后果,赵澜和其他3S机甲维修组的成员还是来了。
陈文嘉感谢大家的信任,但这种信任并没能让她开心,反而让她觉得压力更重。
陈文嘉又沉默了,她望着远处不断产生风暴的安娜之门,说:“不,我做错了很多事情,只是你们都不知道……”
这句话的最后一句她没说出口:她自己也不知道。
陈文嘉觉得她做错了一些事情,但这些事情别人不知道,她自己也不知道。
赛德死了,息泯消失了,【零】和【侍女】不再出现、墨比契约的印记越来越淡、《浮世录》无人能解、魔越来越多、能源越来越紧缺、人类正在走向灭亡。
回想过去种种,陈文嘉不知道她做错了什么,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她现在只能迷茫地坐在石头上,等着命运的风暴将她带到下一个粉身碎骨的地方。
赵澜无法对陈文嘉感同身受,也不知道陈文嘉的心已经碎成了什么样子,她看着活跃跳动的绿因子数据,对陈文嘉认真道:“你没有错,你是一个很好的人。”
她指着屏幕上仍在上升的绿因子数值,说:“莱茵机甲是有灵性的,我们都认为,机甲里的绿因子让机甲有了意识,这种意识体能够看清人的灵魂,你看,不管怎么样,越桃仍然很喜欢你。”
为了打造更强的机甲,赵澜给陈文嘉连接了测试设备,想重新测定陈文嘉的上限和与机甲的匹配程度。
但不管过了多久、不管他们测试了多少人,陈文嘉的数据仍然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她和3S机甲的适配度仍然是世界第一。
绿因子们对陈文嘉极其喜爱,这种喜爱已经可以具象化为只要带着陈文嘉的气息或者提陈文嘉的名字,和陈文嘉有过接触的绿因子就会配合行动。
绿因子能看清人的品质,它们如此喜欢陈文嘉,说明陈文嘉是一个品质非常优良的人。
赵澜等人也是因为陈文嘉还能驾驶越桃,才不远万里、冒着被全人类唾沫淹死的风险赶来,他们怀着共同的秘密、重新改造越桃。
他们造机甲的人有时就是这样纯粹,他们不愿听人类口中的‘事实’,他们只相信他们所热爱的机甲。
赵澜戴着手套、护目镜,小心拿起一罐高浓度绿因子,然后打开罐子——这其实是非常危险的操作,因为这种绿因子罐里装的是烈性绿因子,它们的攻击力非常强。
赵澜是位女Beta,她没有附绿能力,在接触绿因子时,只会被应激的绿因子灼伤,所以她无比谨慎。
陈文嘉则完全没有忌讳,她直接把手放进了罐子里,绿因子便在她的手心里开心翻滚。
陈文嘉捧起一把绿因子,绿因子便烧成了粉红色,它们围着陈文嘉的手腕转圈,然后依附陈文嘉的精神力飘到了空中,自发组成一个粉粉的爱心。
赵澜羡慕地看着这一幕,虽然她热爱绿因子,但她无法感受绿因子的澎湃,她只能看到冰冷的绿因子数据。
她道:“你不是坏人,你看,你的亲和力越来越好了。”
陈文嘉注意到了赵澜的目光,她说:“把手给我。”
赵澜不明所以,但抬起了手。
她的手并不像寻常女孩那样娇嫩,而是疤痕遍布、老茧横生。
陈文嘉把绿因子转移到赵澜手中。
赵澜下意识缩了一下,随即便不动了。
她感觉有东西飘在她手上,很轻、有些痒、还暖呼呼的。
陈文嘉说:“它们对你很好奇,它们很友好,不想伤害你。”
赵澜慢慢舒展手指,绿因子便随着她的手移动。
赵澜看看陈文嘉,又看看手里的绿因子,那张寡淡的脸露出开心的笑容。
因为陈文嘉对绿因子无止境的亲和力,赵澜和组里一商议,决定把带来的所有绿因子都灌进机甲里,从而铸造历史上最强悍的机甲。
他们早就设计了新的3S机甲器件,所以改造越桃时,直接给越桃换上了现成的。
喷漆时,赵澜询问陈文嘉的意见。
陈文嘉最后摸了摸玄冰色的越桃,说:“红色吧。”
这个世界太暗、太绝望,现在需要一抹惹眼的红。
赵澜又问:“那名字呢?”
越桃的名字已经不能再用,得重新换一个名字,然后录进机甲库。
陈文嘉沉思片刻,说:“噬魔,叫它噬魔。”
在这个世界,越桃早因为驾驶员陈文而成了令人痛恨的存在,现在只有承载希望、能够鼓舞士气的噬魔。
噬魔被极快的速度改装好,然后上了战场。
北一星是世界上最大的粮食基地,为了能够进行持久战,联盟派了最强悍的部队清理北一星。
里雾市市中心处,由魔堆积而成的巨大怪物正推倒大厦、吞噬人类。
无处可藏的人类惊叫着逃窜,魔哀怨的声音在楼宇间回荡。
人类部队的枪支弹药对怪物没有任何作用,只能大声呼喊,让周围所有人尽快逃离。
“为什么不让我回家?我恨你们,我恨你们……”
巨大的魔鬼体内传出无数呻吟,它伸出粗壮的手,拽出了藏在废墟下的人类。
那是两个年轻的男Alpha和女Omega,Alpha将Omega紧紧抱在怀里,Omega感受着腰上来自魔鬼的束缚,害怕到颤抖哭泣。
面对比自己高数倍的怪物,他们放弃了挣扎,等待死亡的到来。
魔已经吞噬了不少人类,伴随着残肢,腐烂的味道从滚滚浓烟里冒出来。
男Alpha颤抖地亲吻Omega的额头,将她紧紧抱在怀里。
但想象中的死亡并没有到来,他们只感觉一阵风吹过来,随即身上的束缚一松,立马向下坠,又被人接住。
“啊!”
女Omega以为自己被抛起来、正要扔进嘴巴,她忍不住尖叫。
男Alpha死死闭着眼睛,准备感受极致的疼痛。
但等待半天,疼痛没感受到,反而感觉自己正在空中飞行。
男Alpha睁开眼一看,眼前是火红的钢铁铠甲,衔接的缝隙处,红色的焰火不断喷涌,而他被攥在手心,在半空中飞行。
他呆愣一瞬,激动大喊:“是噬魔!是噬魔!我们有救了!”
第一联合军校在第一时间放出了关于‘人类最强杀器——噬魔投入’使用的公告,惊恐的人们都因为噬魔而心存期望。
Alpha在兴奋中猛地回头,只见身后魔的手臂已然分散成零散几块,而他被噬魔攥着旋转,一个借力便冲向了魔。
视野边界处,一把巨大的烈焰红刃狠狠劈向魔,仅仅一刀,魔就散成了两半。
噬魔没有停留,借着身后的喷气装备踏一脚残垣墙壁,反身又是几刀,烈焰红刃如同有剑气一般,将魔砍得七零八落。
见大块头搞得差不多了,其他的机甲赶过来,开始清扫残余。
“哦呼!”
男Alpha全然忘记了惊恐,他兴奋地在空中大叫。
陈文嘉降落到地上,然后找了个角落放下二人。
男Alpha抱着机甲的手指期待地问:“你是噬魔的驾驶员?你是关小寒对吗?”
陈文嘉没启动外扩声音,操纵机甲点了点头。
那个Omega也是崇拜似地看着噬魔火红的眼睛,她激动说:“天呐!真是你!你好强,你和你的噬魔都好强!太好了,我们有救了!我们都有救了!”
噬魔轻而易举将魔消散,噬魔的强悍让人类看到了希望。
噬魔首战告捷的消息在军方的授意下被传到世界各处,视频里火红机甲骁勇的身姿振奋了人心、鼓舞了众人的气势。
陈文嘉望着分屏上实时转播的现场,又望一眼机甲背后跟着她拍的无人机,在紧绷中呼出一口气。
第二域第三星舰队长官卢志平说人类现在需要勇气和信心,在他的指示下,有个专门负责跟拍噬魔的队伍,将噬魔的英姿实时转播给全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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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此没有意见,但感觉压力如山。
在这种情况下,她不能有任何一个失误,更不能被魔打倒。
战斗极其消耗人的精神力和体力,但陈文嘉没时间休息,确认现在城市内没有魔的意识集合体后,她操纵机甲向郊外赶去。
虽然人类心底的魔才诞生短短两天,但魔中不乏智商极高的生物,他们迅速形成了意识集合体,并操纵地底的魔对人类城市展开进攻。
这群由人类产生的魔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纳塔。
在格林语中,纳塔的意思是统治世界的种族。
人类嗤之以鼻,咒骂之间,称这些魔鬼为邋遢鬼。
陈文嘉靠近了郊外,老远便听见洪亮的歌声:“我爱我的徽章,我爱我的人民,那夕阳下飘动的,是我热血的心!”
宋子史等人把文诗诗的波频振荡加载到了歌声里,在波频压制下,不少克洛族向人类臣服,帮助人类对付起地底的怪物和心魔来。
陈文嘉连接上了郊外指挥官的频道,对方还没说话,她就问:“情况怎么样?”
情况危机,她懒得客套。
当然,对面的指挥官她也认识,她不需要客套。
里雾市C区战场指挥官白鹭云把形势图和现场的视频发给陈文嘉,回道:“不太好,现在问题更复杂了。”
陈文嘉看了眼形势动态图,这图是借用热成像系统和智能分辨系统形成的。
图里有红蓝两块区域,红方代表白鹭云的部队,蓝方代表进攻的魔。
双方已经交战了五个小时,在这五小时内,人类军队阵地失守,已经往后退了一百多米。
陈文嘉没说话,点开了视频。
视频是无人机拍摄的,无人机从人类部队出发,在混战区域穿行。
响亮的音乐声中,前方魔和人类的机甲交战正酣、克洛族用肉身抵御了魔的前进,后方的附绿狙击手们瞄准魔的身体,将他们一一打散。
战斗场面尤为激烈,但陈文嘉在半天内就已经见过了数段这样的视频,引她注意的是混乱的交战中居然有穿着普通衣服的人类穿行。
这些人不是士兵、甚至没有武器,他们赤手空拳、肆意行走。
陈文嘉目色沉沉,因为她一眼便看出,这些人在干扰行动和视野,干扰机甲驾驶员的行动和狙击手的视野。
这群普通人在帮那群名叫纳塔的魔鬼。
白鹭云叹息道:“这些人是还没有变异的格林信徒”
魔从身体里钻出来的过程被大家成为变异,而这两天人类变异的事情太多了,都不需要细想,就能发现所有的魔鬼都来自格林教教徒。
现在普通人类已经无法容纳同为人类的格林教徒,这些人是魔鬼之源,他们只能和魔鬼站在一起。
但人类士兵无法对这些格林教徒开枪,一是因为还没有得到上级命令,二是因为这些格林教徒还是人,有些还是没有参加过格林教集会、没有刻上符文的普通人——他们被格林教徒哄骗,认为所有人最终都会成为魔鬼,在胆怯和害怕下,他们加入了侵略人类的队伍。
白鹭云说短短两天内,世界隐隐有被分为五部分的趋势。
第一部分全是没有信奉格林教、依靠联盟军队保护的普通人类;第二部分全是信奉格林教、不知什么时候会变异的格林教徒;第三部分全是仍被怨念裹挟、对所有人类都抱有敌意的魔鬼;第四部分是从星球地底爬出来的怪物。
第五部分异常复杂,这里面包裹了开始思考长远、有形成凝聚力倾向的高智商魔鬼意识体;憎恨人类的抛弃、想要为未来谋一条生路的格林教徒;被格林教徒以亲情、友情、爱情等束缚、威胁、坑骗的普通人类;被魔掌控、引诱的一部分地底怪物。
在这五部分中,第二、三、四、五部分都对第一部分的人类抱有敌意,这四部分未来将呈现出团结在一起、吞噬第一部分人类的趋势。
白鹭云说这是他们军务处目前分析出来的形势,现在时间紧迫,破局的唯一根本方法就是趁这四部分还没形成规模前彻底打散他们。
但难点在于,人类军队缺乏资源、更缺乏能够抵抗魔鬼的武器,雪上加霜的是,人类军队中亦有一大部分人信奉格林教,现在每天的战争减员数量巨大,根本无法将他们取代下来。
可若不将他们替换下来,在关键时候,魔就会冲出他们的身体,瞬间对人类进行反扑。
压抑、低沉的情绪都变成了魔的养料,战争里的硝烟和死亡加速了魔的诞生。
现在世界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不利于人类存活,有些上位者已经洞悉了未来,知道人类现在不过是垂死挣扎。
陈文嘉没有发表意见,她在战场上驰骋,绕过一个又一个阻挡她的人类,将魔清除殆尽。
噬魔的战斗力惊人,几乎所向披靡,里雾市C区勉强抵御住了魔的进攻。
不知是第几次战斗结束后,陈文嘉在休息时接到了丁寒的通讯。
对方和陈文嘉一样,眼里尽是疲惫。
丁寒告诉陈文嘉说息泯从教堂离开了,赛德的尸体也被他带走,暂时没有找到关于他们的任何有用消息。
陈文嘉满心疲惫,这个坏消息牵动不了她的心神。
她和丁寒交流了会军务处未来的安排,丁寒说有两个计划。
一是在保证能源的情况下适当撤退、牢牢占据主星,对外建立异常牢固的防御,消耗敌人的同时(魔以血肉为食物,没了人类便也没了魔)、寻求让格林神树复苏的办法。
二是保留人类火种、集结最强的力量、在安娜之门关闭前到达静止层,然后考虑是否寻求克洛族文诗诗的帮助、在那里继续繁衍下去。
这两个计划比陈文嘉的计划务实、可行多了,几乎没有人反对。
末日又一次来临,人类还是如以前一样,希望能够保存文明的火种。
北一星正值夏秋交替,夜晚凉风习习。
陈文嘉不愿看地上的尸体,便望向黑黢黢的天幕,她问丁寒:“你现在在家么?”
丁寒已经回了主星,不知道他会在各种会议结束后去哪里。
丁寒坐在办公椅上,看着落地窗外第一联合军校的方向,说:“我没回家,这几天准备住在办公室。”
陈文嘉又问:“怎么不回去?很忙吗?”
丁寒说:“现在不忙,但不想一个人回去,想等你一起回。”
家里冷冷清清,全是没有陈文嘉的孤独味道,他不想一个人回家。
陈文嘉靠在噬魔的腿上,疲惫的眼睛里漫上了笑意,她说:“丁寒,你说话好腻歪喔,你怎么表里不一呀,下午李想给我说,你今天很生气,脸色特别差。”
李想说今天下午开了个战力分布会议,大家都想把装备往自己战区拉,拖拖沓沓吵了一下午。
丁寒听完他们的需求后,越听面色越冷,一边嘲讽一边骂,把所有人说的一无是处、恨不得让他们回炉重造。
丁寒想了想下午发生的事,他趴在了办公桌上,说:“工作状态和恋爱状态总是有差距的嘛,我又不在乎他们。”
丁寒才不在乎别人的情绪,他只在乎陈文嘉。
甜言蜜语治愈人心,陈文嘉觉得心情好了不少,她附和道:“不用在乎他们,谁让他们惹你生气了,挨骂是应该的。”
陈文嘉才不管谁对谁不对,她只站在丁寒这一边。
两人都被对方的话治愈到了。
丁寒说:“方便开视频吗?我想看看你。”
“当然方便,等等我。”
陈文嘉习惯性打开了前置摄像头,左摸右摸掏出个湿巾。
她擦了擦脸,确认脸上干干净净后,才给丁寒打了视频。
虽然丁寒见过她最狼狈的样子,但陈文嘉还是想在见面之前好好收拾一下,让丁寒看到最漂亮帅气的自己。
视频接通了,两人看着彼此的面容
殪崋
,都忍不住笑。
浅浅淡淡的温柔驱散了疲惫,两人都有了精神。
丁寒准备从思想层面着手,试图打碎敌人之间的联盟。
息泯和赛德都没有消息,陈文嘉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先投入进新一轮的战斗当中。
北一星的纳塔格外多、格外厉害,他们似乎达成了共识——先占据人类最重要的粮食储备星球,然后再慢慢消磨剩下的人类。
他们非常聪明,在人类还来不及转移北一星战略物资、没形成防御的时候就大肆侵略这里,试图抢占先机。
纳塔来了一批又一批,一天一夜过去,陈文嘉的心情沉重起来。
因为她隐隐感觉到,这些纳塔的能力似乎在增强,她的刀已经无法将纳塔在瞬间劈散。
她和白鹭云一商量,觉得这是因为战争中的怨气更重,更好的滋养了魔鬼。
陈文嘉觉得荒唐。
越打越强?这算什么?
纳塔的袭击越来越猛烈,在最新一轮战局中,他们引诱了不少地底的怪物过来侵蚀人类。
除此之外,因为他们没有实形,他们还裹挟了可以迷晕人的粉障、可以瞬间杀人的獠,这导致人类军队大量伤亡、节节败退。
陈文嘉驾驶的噬魔确实强悍,但敌不过对方来势汹汹、己方火力不足,很快她被围剿到了半空中。
巨大的人面鸟、粉障、獠、魔鬼将噬魔层层包围,陈文嘉看着所有的分镜头,找不到任何一个突破点。
为了保住北一星,联盟准备消耗大量的绿因子——魔进攻北一星的第三天早上八点时,包裹绿因子的雨会在郊区从天而降,直接消蚀所有敌人。
现在离八点还有二十分钟,陈文嘉只要撑住二十分钟就能得救。
但问题是……
陈文嘉看着近乎为0的飞行器燃料量,绝望渐生。
人面鸟逼得噬魔不断上升、最终悬停在半空中。
纳塔裹挟着粉障、獠包围了噬魔,中断了噬魔与地面的信号连接。
陈文嘉现在无法与赵澜等人取得联系、无法补充机甲飞行器的燃料,再过几分钟,她就会因为燃料不足掉落下去。
敌人会趁机扑上来,彻底吞没她和这架人类最强悍的机甲。
陈文嘉并不是全无办法。
虽然APP系统已经失效,但陈文嘉留了个心眼,藏了一个传送卷轴。
如果真的逃脱不掉,她可以利用传送卷轴转移。
可传送卷轴就只有一个,陈文嘉觉得应该将它留到最关键的时候用——比如人类即将灭绝时,将人类转移到静止层内。
陈文嘉放下了使用传送卷轴的心思,她紧紧盯着分屏,躲过人面鸟和魔鬼的每一次进攻,尝试降低飞行高度。
陈文嘉和噬魔的配合完美无缺,就算是被包围,她依然能够消除绝大多数的敌人,但源源不断的魔如龙卷风般从地面盘旋而起,将陈文嘉和噬魔完全包裹。
这些魔鬼不在乎自己会损失多少,他们只想拖死噬魔。
他们在等一个机会,等一个把噬魔吞噬殆尽的机会。
因为粉障和獠的加入,地面上的人类自顾不暇,所有的战斗机都被用于抵御地面上的攻击,没有人能对天上的噬魔伸出援手。
阴郁的天空下,黑色的龙卷风拔地而起,无人敢向周围靠近。
噬魔的对外联系系统已经瘫痪,飞行器不到一分钟便要彻底失效。
陈文嘉决定以命相搏、主动关掉飞行器,在下落的过程中寻找机会。
以噬魔的重量,从如今的高度掉下去只需要七秒,陈文嘉有七秒的时间寻找机会,避免坠机和瘫痪。
她闭了下眼,深呼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当她正要按下飞行器关闭按钮时,包裹她的黑暗里突然出现拳头大小的光。
有人打破了包围,让外面的光照进来。
就这么一瞬,陈文嘉就收到了一条来自3S机甲维修组的消息。
赵澜说:形态(122,891),30N,自由落体,五秒,准备!
陈文嘉一看,立马调整姿势、计算轨道,利用飞行器最后一点能源给噬魔一个横方向的力,让噬魔呈抛物线落下去。
飞行器的红焰彻底熄灭,魔以为等到了机会,不再将噬魔往上抬,而是顺着噬魔俯冲下去。
噬魔身形巨大,冲击力会让噬魔内部受损,而这时就是魔侵袭的最佳时刻!
但在即将落地的前四秒,一辆人类的坦克突然发出一枚炮弹。
炮弹冲破粉障和撩的腐蚀,露出里面的燃料罐,在落地前两秒时精准地插入了噬魔的飞行器内。
能源替换完成,内燃机瞬间被点燃,噬魔猛地冲出障碍,逃脱了包围圈。
魔立马发现了他们的意图,但已经来不及阻止。
怒不可遏间,魔率领獠冲向了近处的坦克。
陈文嘉见状,立马冲上前阻拦。
坦克笨重,难以逃离。
坦克上只有赵澜一人,她早有准备,她望着冲过来的魔,她冷静地打字,然后发送出去。
维修组的徐鹤晨和李向安接到了指令,设定3S后发射最后一枚绿因子炮弹。
陈文嘉也收到了赵澜的指令:放弃坦克,截杀人面鸟!
赵澜和陈文嘉同岁,是位女Beta。
在战争发生前,她只是一位机甲学院的机甲设计师,没有参加过任何专业训练,也没有任何战斗经验,像她这样的人,应该老老实实呆在后方,而不应该出现在坦克上面,更不应该向专业的战斗人员发号施令。
但在看到赵澜指令的瞬间,陈文嘉就相信了对方的判断能力,立马远离坦克,朝追在后面的人面鸟奔去。
三秒后,陈文嘉成功砍下人面鸟的头颅,而身后传来巨大的爆炸声。
绿因子炮特有的绿烟形成了小型蘑菇云,冲过去的魔和獠全部消失殆尽。
追逐过来的魔和獠将近战场上的三分之一,赵澜这一计划直接消耗了三分之一的敌人。
而在爆炸的滚滚浓烟中,赵澜穿着特质的绿因子防护服,骑着机车冲出屏障,以极快的速度朝人类后方驶去。
陈文嘉松了口气,她望着赵澜瘦小的背影,心想赵澜这一刻还挺帅的,没想到她居然会开坦克、还会开机车。
她随手解决扑过来的敌人,然后在列表中打开维修组频道,准备开麦表示感谢。
但就当她笑着给赵澜拍下离去的照片时,赵澜的前方突然冒出两个踉跄跑过来的人。
他们伸出手臂,挡在了赵澜的前面。
赵澜猝不及防,连忙压弯绕开,滚落到了一
弋?
旁。
两个人类拿出了匕首,朝赵澜奔去。
此时赵澜离最前沿的人类战线已经很近,狙击组的士兵见状,连忙射击击倒那两个阻碍的人类,跑去接应赵澜。
但在这士兵刚到达赵澜身边时,一团黑气从这人身上突然冒出,瞬间吞没了赵澜。
噬魔还悬浮在空中,从陈文嘉的视角看去,士兵咬上了赵澜的肩膀,魔黑色的利爪插进了赵澜的心脏。
意外猝不及防,陈文嘉大脑空白,声音近乎破音:“艹!赵澜!”
第350章 第三百四十六章 被颠倒的命运。……
什么是战争的悲剧?什么是战争的残酷?什么是战争的痛苦?什么是战争的死亡?
陈文嘉抱着赵澜残缺的、温热的身体, 她的脸上贴上了关小寒的面皮,这让她连悲拗的表情都做不成功。
绿色的雨已经下了起来,这场战斗彻底结束, 所有人都在紧急撤离、赶往下一个集结地。
混乱的队伍里,红色机甲沉默地单膝跪在地上, 七八个人围成了一圈。
极致的悲伤会有很多表现形式, 但这里只有抑制哭声后产生的颤抖呼吸。
维修组的所有人都没说话, 李向安拼凑着赵澜的手臂, 徐鹤晨给赵澜穿上鞋, 陈文嘉固定住赵澜断了一半的脖子,用湿巾轻轻擦去她脸上的鲜血。
赵澜的双眼都瞎了,鼻子向内塌陷,脸上的血越擦越多。
眼泪滴在了赵澜毫无声息的脸上,陈文嘉眨眨眼, 等视野清晰了,继续擦拭这个娇小的身体。
陈文嘉觉得有些奇怪, 明明她和赵澜交集不多, 她只知道赵澜很喜欢计时, 赵澜喜欢苹果不喜欢香蕉,赵澜喜欢没有任何味道的营养液, 赵澜热爱机甲, 赵澜偶尔会健身,赵澜的名字会被刻在机甲的心脏里。
关于赵澜, 陈文嘉只知道这些,这些是这个女孩那六十一秒自我介绍里的内容。
如果硬要说还有别的,陈文嘉还知道赵澜的手上有茧子,很厚, 手很粗糙。
赵澜长得很普通,她好像营养不良,又瘦又小,她脸色蜡黄、唇色苍白、眼底黑眼圈浓重,就算是笑起来,她的脸也是寡淡的、像是一杯没有味道的凉白开。
还有什么?陈文嘉想不起来。
陈文嘉对赵澜真的了解不多,她们没有说过多少话,按理来说关系一般、感情不深,但为什么抱着赵澜的尸体,她会那么难过呢?
是因为波澜壮阔后的戛然而止,还是因为意外发生得荒谬至极?
在战争里,生命总是消逝得如此之快。
赵澜明明才说过话,她的手是温暖的,身体是会移动的,可是现在……
陈文嘉来不及细想,因为有人按住了她的手。
徐鹤晨一边流泪一边哽咽地对陈文嘉说:“关小寒,我们该走了。”
C区的问题已经解决,噬魔和机甲维修组必须马上前往新的战区,他们没有时间再悲伤。
陈文嘉的声音沙哑,她的眼睛也很红,她问:“可她怎么办?”
大家都走了,赵澜怎么办?
其实陈文嘉知道怎么办。
当战争惨烈的时候,人的尸骨是没办法好好处理的,要么集中填埋,要么一把火烧了、留下骨灰。
临走前,陈文嘉操控绿因子燃烧了赵澜的身体,将她的骨灰放进了现打造的金属盒子里,然后带进了噬魔的驾驶舱。
陈文嘉前往了新的战区,她如之前一样快速利落地解决敌人,报道上说她势如破竹、英勇无比、是人类的信念支撑。
媒体将‘关小寒’鼓吹到了极高的高度,原因无他,此时人类需要一位能够鼓舞士气的英雄。
英雄?
其实陈文嘉自己清楚,她不过是一位可怜的失败者,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一场空,她比世界上所有人都要落魄。
赵澜的死让陈文嘉彻底看清了世界,一切就如预言里的那样,这里终将走向灭亡,确实无药可救。
人类无药可救,世界无药可救。
但很奇怪,陈文嘉这样想的时候竟不全是绝望,而是有种对一切的悲悯。
这种绝望和悲悯的混合让陈文嘉之后再流不出眼泪,不管遇到再悲痛的事情、不管她身边的人怎样嚎啕大哭,她只能站在一边,用一双哀愁的眼睛看着一切。
又过去了几天,息泯的事情仍然没有下落,《浮世录》也已经被陈文嘉用来垫住不知什么时候缺了一块的座椅跟。
她无心在意这些重担,不知什么时候起,她的内心居然平静又苍茫。
在赵澜死后的第三天,陈文嘉遇到了李木禾。
李木禾充当她的辅助,配合她解决掉了纳塔意识体。
休息的时候,李木禾突然问陈文嘉:如果再来一场比赛,对于徐焱和郑云峰,陈文嘉会怎么对待他们?
徐焱和冯云峰——丧尸村里的任务NPC。
陈文嘉为了救徐焱,交出了自己的试剂,带着冯云峰这个累赘前往了危险的丧尸城市。
明明任务都要结束,为了让冯云峰活着出去,陈文嘉把防护服给了冯云峰,自己暴露在病毒当中。
那段时间比赛直播爆火,有欣赏陈文嘉的、有觉得陈文嘉愚善的,两拨人吵翻了天,黑子们给陈文嘉起难听的外号,叫她圣母小白脸(莲)、天赐英雄姐。
李木禾倒不是嘲讽陈文嘉,她很认真地在询问。
现在陈文嘉见到了真正的末日,如果她面临会随时变成魔鬼的格林教教徒,她会提前杀死他们,还是等他们变成魔后再处置?
这也是联盟正在争论的问题。
一些部队开始提前捕杀格林教信徒,一些军队仍把格林教教徒当成普通人看待。
陈文嘉喝着没有味道的营养液,她沉默了很久,如实说道:“我还是会作出一样的选择,在他们变异前,我仍会把他们当做普通人看待。”
只要格林教徒还没有变异,他们就还是人,陈文嘉依然会对他们伸出援手。
从大局看,陈文嘉这样并不周全,甚至有倒向敌方的嫌疑,但陈文嘉考虑种种,她发现她的心仍然对所有的人类怀有慈悲。
这种慈悲不受对与错的干扰、也不会因为人类的死亡和格林教教徒的叛变而动摇。
陈文嘉的心境变得不同寻常,她看着这场毁灭性的世界战争,隐隐觉得她会有种独属于她的命运。
全面战争爆发的第九天,人类数量减少到一个新的量级,只剩三分之一。
这状况远比楚循的三分之二计划来得惨烈,有知情者重新打上了楚循的主意。
但见到楚循时,楚循端坐在牢房里,他目光湛湛,说话间有种冷静到极致的惊悚和疯狂。
他说有人打开了他的脑子,篡改了他的系统,他的系统里缺少了百万分之一个π,这导致他的计划不成立,他是被拨弄命运的人,他永远都不会成功。
这些话借由崔云传到了陈文嘉的耳里,可她已经没时间思考具体的含义,因为她迎来了她的命运。
人类被绝望笼罩,所有人都焦躁不安,祈求能够出现一个救人类于危难之间的方法。
在第九天夜晚,所有星球的半空中都出现了极大的屏幕,屏幕中有熊熊燃烧的火焰,火焰前站着一位穿着格林教教袍的老人。
这位老人的知名度不如赛德,但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谁——格林教掌管日常事务的副主教无燃。
格林教心魔一事事发后,众人都知格林教是始作俑者,对其恨之入骨。
格林教已然失去了它的荣光,成为臭名昭著的存在。
无燃在心魔出现的第一天就失踪了,众人都没想到这个邪教教主居然还敢出现,立马义愤填膺,恨不得冲进屏幕将无燃削成碎片。
联盟高层一边琢磨着无燃的意图,一边立马派人去查找无燃的位置坐标。
无燃虽然也是白胡白眉,但看起来远比赛德年轻,他双目矍铄,面容和善,有种脱离世俗的气质。
他的眼睛缓缓挪动一圈,似乎在透过屏幕扫视众人,他发出一声悲哀的叹息声,说:“没想到才不过十天,竟到了如此地步,是我回来得太晚。”
无燃的眼睛含了热泪,看样子,这其中似乎另有隐情。
众人被无燃的态度弄得游移不定。
格林教是在克洛族入侵时出现的宗教,曾救人类于危难之间,近些年更是收留遗孤、照顾老人、关心弱势群体,大家都不愿相信格林教会干出毁灭世界的恐怖事情。
听无燃这样说,哪怕他只说了这一句,竟就有不少人动容。
有人抹着泪道:“我就说其中有别的缘故,格林教怎么会干出那样的事?主教们都很好,这位无燃主教还替我们家念过祝词呢!”
有人愤怒、憎恨,但还是忍不住偏心,他们说:“听听吧,看他怎么说。”
士兵们早就被战争消磨了力气,他们木着张脸,一边让救护员包扎伤口,一边看着屏幕。
纪非凡开了瓶消毒水,夹起布一沾,就往陈文嘉的胳膊上擦,他回头看眼无燃,郁闷道:“这神棍还活着呢?这是要说啥,这屏幕从哪来的?搞啥呢这是?”
纪非凡一如既往地咋咋呼呼。
陈文嘉喝了口水,盯着无燃没出声。
屏幕中的无燃擦了擦眼泪,等悲情缓过来一些了,才对众人道:“诸位,近年来世界上灾难频发,能
忆樺
源枯竭、地脉震动,我与主教日日忧心、殚精竭虑,企图寻求能够解决危机的方法。”
“为了恢复能源,我们与相关前沿教授日夜探讨,我们怀着悲伤与罪孽、提出了以牺牲己身、恢复能源的往生花计划,为了知晓动荡的源头,主教将教内事物全交于我,他自己踏遍世界各地,收集了厚厚一本魔物志交于最高政府,这些都有迹可循!”
大屏幕外多了分屏,上面是格林教教徒排队进入装着神树的绿堡里的画面、主教赛德将魔物志亲手交给领导人的画面。
这些都是事实,格林教确实以牺牲教徒换来能源的持续,赛德也确实把魔的事情告诉了星际联盟。
一直一心为人民服务的格林教怎么会突然成为害人的邪/教呢?这其中该不会有什么隐情?
众人望着证据,忍不住心神动摇。
躲藏的格林教教徒更是悲从心来,纷纷落泪。
无燃长袖一挥,悲悯道:“格林教一心为民,从未有过别的心思,教徒更是心怀虔诚,无一不是从善之人,却没想有奸邪趁虚而入,篡改格林教符文,利用格林教各教徒的忏悔之心在人类危难之际铸成大错!”
他说得悲痛至极,眼睛里又含了眼泪,他道:“我亦是有罪之人,未能早些发现恶鬼,致使往生花计划的相关人士被杀,地底的魔物提前被放出,连教中的祝福符文也被换成了魔咒,让世界成了如今的悲惨模样。”
无燃的话唤起了众人的记忆,他们立马就联想到了一个人。
“恶鬼?恶鬼是谁?真的有人陷害格林教?”
“往生花计划的负责人不是于宫琪吗?就是去年在赌城被害死的教授,天!是陈文??又是陈文??”
“陈文!是陈文!是陈文这个魔鬼!”
被军方集结在一起保护的人们炸开了锅,惶恐起来。
有人崩溃地抱头大喊:“怎么又是她!她不是走了吗?!她到底想折磨人到什么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