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妲回到咖啡店上班是一周后。
复工那天她一早到店, 看到店门口放的几只大花篮还有满屋子的彩色气球,就知道是江饮的手笔。
那家伙总喜欢搞点出其不意的土味浪漫。
陈颖打头,为她送上一捧鲜花, 昆妲接过, 说“谢谢”,陈颖朝她挤眉弄眼,“要谢就谢小江总吧, 都是她安排的。”
这季节鲜切花选择不多, 江饮为她准备的是一束粉白颜色的虞美人, 昆妲低头嗅闻,花朵香气浅淡, 低调温柔。
“我也给你们带了礼物。”昆妲暂先放下鲜花,拿出几个打包袋,里面是她前一天在家烤的小饼干和面包片。
店长和小店员们对她很是关心, 虽然不知道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群里常常都在鼓励安慰,希望她能早日复工。
工作有时不仅为了生存, 它带来的规律、稳定, 还有小范围内的社交活动,很大程度充实了生活。
“谢谢二老板!”
小店员们拆开饼干包装袋“咔吧咔吧”嚼起来, 竖起大拇指秒变夸夸团。
昆妲腼腆笑, “你们喜欢的话, 以后我多做一些。”
陈颖忙摆手, “可千万使不得, 让小江总知道, 背地里还不得酸死,说不定偷偷扣我们工资抵债呢!”
众人附和, “就是就是。”
尽管知道是玩笑,昆妲还是不厌其烦为江饮辩解,“小水不是那种人。”
时间还早,店里没有堂食的客人,昆妲捧起鲜花,找了个没人的角落举着手机自拍,把照片发给江饮。
这两个月耽误的事都得补上,江饮今天去跟供货商对接,一大早就出门了。
但消息还是回复得很快:
[谁家大美女啊,美瞎我了。]
[油嘴滑舌。]
[不过也说得没错。]
昆妲从不自谦。
江饮发了张照片过来,是路边一只作揖讨食的小白狗。
[可爱吧。]
[你亲戚啊。]昆妲说。
江饮把刚才那张照片做成表情包发过来,图片放大后裁剪,配上文字:行行好吧。
昆妲终于知道她那么多不同种类的狗表情是哪儿来的了。
[你把亲戚们整理一下,申请原创表情包,说不定可以卖钱。]
江饮丢了三个感叹号过来:[类人猿进化了,你竟然连这个都知道。]
昆妲咬牙:[你才是类人猿。]
江饮嘚瑟:[我是狗。]
扶额,昆妲哭笑不得。
有客人进来了,陈颖接待,是熟客,好奇问门口怎么放着花篮,是不是店庆。
昆妲心念一动,这是个好主意,可以搞一拨打折吸引客流。
陈颖却已经回答说不是,“是我们老板跟女朋友和好啦,开心庆祝呢。”
对方笑,“你们老板还真是性情中人。”
陈颖又补充,“所以今天全场八折,我们老板说的。”
果然心有灵犀。
昆妲发了个张熊猫拽拽翘脚表情包:[你鬼主意倒不少。]
江饮没回,兴许在忙,昆妲起身去库房找了只空的咖啡罐,把花养在吧台边,换了围裙开始工作。
空了好一阵的冷柜橱窗重新摆上三明治,昆妲埋头用手摇磨豆机处理咖啡豆时,前台忽地一声惊呼。
昆妲抬起头,面前是一张完全陌生的年轻女孩的脸。
“你回来了!”
对方手臂小幅度快速摆动,“你去哪里了!我好一阵子没看见你,刚才隔着玻璃窗,还以为眼花,没想到真的是你!”
陈颖警惕靠来,昆妲有点迷糊,“您是……”
“以前常来买三明治的呀,快两个月没见到你,哇我真以为你走了。”
女孩面容解锁手机,手指狂戳,“我现在去群里发消息,问她们要不要三明治……我们都好喜欢你的三明治,知道你回来,她们肯定高兴死!”
女孩打包了六份三明治,昆妲做主免了她的咖啡钱,亲自送她出店门。
她挥手说拜拜,谢谢你的咖啡,昆妲冲她笑笑,看她大包小包背影远去,抬头望天。
云朵大团,边缘清透,依稀能看到蓝色天空,太阳就快要出来了。
昆妲从没想过,她消极颓废的日子里,竟也被毫无交际的陌生人深深惦念着。
对方真实担忧着她的安危,问她离开的这两个月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却并不需要答复,“能见到你真好,又能吃到你做的三明治了。”
大概江饮事前叮嘱过,店里人包括陈颖都很默契不打听她失踪的这两个月,只当大老板和二老板外出度蜜月。
江饮总能把周围一切都料理得简单舒适,尽管她早就不是凤凰路八号的娇娇小姐,不需要细致到这种程度的体贴。
门口站一阵,昆妲从围裙兜里摸出手机发消息:
[想你了。]
她们之间自有股浑然天成的默契,不用问,江饮知道她意思:[被我感动哭了吧。]
昆妲问什么时候回来,江饮回复尽量赶在你下班之前。
[晚上给你做好吃的。]昆妲说。
江饮发了张小狗打滚的表情包:[谢谢老婆~]
有点受不了她的肉麻,隔着手机屏幕都脸红,手背掩唇藏笑,昆妲收起手机小跑回店里。
中午苏蔚下来找,昆妲约她在附近的日料店吃饭,手机上把之前借的钱转过去,当面让她接收。
苏蔚倒也没客气,爽快收了钱,问她:“危机都解决了?”
昆妲简单讲明事情经过,寥寥几句,道尽小半生苦楚,脸上却没有太多伤痛,她本质坚韧,且自尊心强烈,不轻易流露出脆弱的一面。
倒是把苏蔚讲哭了,满桌都是她的鼻涕纸。
“你这睫毛膏不行啊。”昆妲递了包新的纸巾过去。
“你早跟我说,我哪儿能要你的钱。”
苏蔚猛擤一把鼻涕,抓起手机马上就要把钱转回来。
昆妲谢谢她了,“我现在有钱,小水的存款都在我这儿呢,我们准备买房,把老别墅买回来。”
成功转移话题,苏蔚又问起房子的事,昆妲说江饮跟房主已经保持联系好几年了,过阵子房主从国外回来,就正式约谈,商量买卖。
饭吃了一个多小时,期间絮絮叨叨讲了许多,昆妲要回去上班了,走的时候苏蔚抢着要付账,昆妲也没拦着。
“我跟小水说中午请你吃饭,她让我把姐姐的事跟你讲讲,说你肯定会主动结账,我白嫖一顿。”
苏蔚满怀悲痛哽在喉间,“我真无语了。”
昆妲勾着她肩膀笑,“节约好几百呢。”
“你怎么好的不学,尽跟她学这些!”苏蔚咆哮。
“还不是为了逗你开心。”昆妲揽着她胳膊往电梯方向走,“现在有没有开心一点。”
苏蔚:“我开心死了!你俩可真是我的挚友!”
“挚”是恨恨从牙根里挤出来的。
昆妲头靠在她肩膀撒娇,“苏老板大气。”
事情一桩一桩解决,咖啡店和苏蔚这边处理完了,最后是家里。
大人那边无论如何也瞒不过去的,江饮不在的那段日子,店里生意都是赵鸣雁在帮着打理,抽空得回去吃个饭,跟大人们说说话。
这些都是责任,是牵绊,是人活在世上的指望。
周四江饮提前打电话回家点菜,周五下班,两人打车回去,墨脱买的石锅放后备箱,下车后照例在花店给赵鸣雁买枝玫瑰。
饭桌上外婆问她们前阵子去了哪儿,江饮只说去西藏旅游,没提昆姝,饭后去了赵鸣雁房间,阳台上单独跟她说。
初冬季节难得的一个好天,年景虽暮,霞光犹灿,冥冥之中,或许是昆姝不想大家再提起她时,气氛太过沉重。
赵鸣雁仰面靠在椅背,久久沉默。
到这把年纪,生离死别,她已经看淡,心酸哀痛不常流露。
天冷,阳台上花败了许多,江饮环顾一圈,想起件事来,“对了妈,一直忘了跟你说,我准备买房了。”
昆妲给出去那笔钱,昆姝原路退回,早些时间江饮就算过,差不多够交个首付。
“凤凰路八号一直空着,没人住,我最近联系到房主,他已经从国外过来,我准备挑个日子把房子买过来。”
“你钱够?”赵鸣雁抬眸望来,“那房子可不便宜。”
别墅有些年头了,那地方开发商轻易拆不起,还能安安心心住个几十年。
它单价虽比不过现在一手房,架不住面积大,总价差不多能在市区买两套平层。
江饮耸肩,“贷款呗。”
赵鸣雁不置可否,让她自己看着办。
江饮心里其实也有点悬,“那我要是还不起,妈妈你会帮我的吧?”
“我为什么要帮你。”赵鸣雁看她,目有困惑。
江饮点点头,“没事,等那边弄好,我们全家搬过去,这边房子卖了,提前还一部分,就能把月供降下来。”
现在这套住房,房产证是江饮的名字,她有权卖,因为不是首套房,凤凰路八号她准备让昆妲主贷,能降点首付。这些早都盘算好的。
围着小桌绕个半圈,江饮没脸没皮贴上去,“妈妈,您就我一个亲闺女,我也就您一个亲妈妈,我要是遇见困难,妈妈肯定不会不管的,对吧?”
她承认自己没本事,啃老啃得心安理得,左一口右一口妈咪,小嘴可甜。
江饮能力不差,就是有点自卑,妈妈太厉害了,显不出她的本事来,加上人实诚,死心眼,有时确实也不是太聪明。
赵鸣雁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但就像江饮说的那样,就这一个亲闺女,钱以后还不都是她的。
之后半个月,江饮都在积极联系房主,终于在十二月下旬,平安夜前一天下午,双方约在咖啡厅见面。
对方戴银边眼镜,穿一件黑色大衣,同色的西裤皮鞋,文质彬彬,估摸四十出头,姓郑。
江饮叫他郑先生,开门见山说:“很多年前,我在凤凰路八号门前,给您的妻子留过电话,我说我想把房子买回来。”
她说着看向吧台后的昆妲,“那是我和我爱人小时候的家,她出生在那里,一直到高中毕业,我稍晚一些,我十三岁到家。”
“我知道你。”郑先生点头,“我爱人跟我提过你,我大概知道你们的事。”
“她还好吗?”江饮套近乎。
郑先生回答说很好,“带着小孩在国外。”
江饮知道他们准备移民,房子肯定是要卖的,接下来就是单价问题。
可不等江饮准备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把郑先生感动得哇哇大哭,对方摘下眼镜,微微欠身,“但很抱歉,房子可能……”
江饮表情马上就不好了。
“房子有新的买主了。”郑先生也不打算对她隐瞒,“那边说,可以全款。”
犹如一记耳边雷,振聋发聩,江饮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可是,你一早就答应我的呀。”
郑先生说对,没错,确实一早就答应卖给你。
但对方可以全款,手续更简单,拿钱更快,紧接着,他摆出自己的难处,说现在公司运转正值关键,非常非常需要钱云云。
江饮从来认死理,也揪住他不放,“可是你明明答应我的!你为什么反悔,我存了很久很久的钱才存到首付,那套房子对我来说有很特别的意义。”
然而现实如此残酷,任何花言巧语,在实打实的钞票面前,都不值一提。
郑先生连连欠身,再三表示歉意,“我也是被你诚意打动,今天特地赶来赴约,当面跟你说清楚。”
“你既然被我诚意打动,就不应该反悔!”江饮忍不住朝他吼,视线迅速被泪水模糊,“你怎么可以不讲信用!”
昆妲放下手边的活,吧台后冲出来朝她跑去。
“没关系的,买不到就算了,现在的家也很好啊,我们一家人能住在一起就好了。”
昆妲抱住她,江饮不甘心,挣脱她怀抱,追到门口扯着人不让走,“那房子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我求求你了,我真的等了很久,我又不是不给钱,贷款办下来,银行会把钱给你的,不用等太久的。”
“那你今天约我来,主要还是谈单价,对吧。”他转身。
江饮点头。
“对方单价更高,还能付全款,如果换你,你会怎么选?”他问。
“可是你明明答应我的。”江饮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她知道已经无法挽回,于是质问,“承诺就一文不值吗?”
“江小姐,不要再为难我了。”对方转身离去。
怎么会这样呢,明明一早就说好的,江饮想不明白。
寒风中,她牙关咬在手背,半遮着脸转过身去,感觉丢脸。
一把年纪,还是这么绷不住事,话说不了几句就情绪失控哇哇大哭。现在好,生意没谈下来,人还被吓跑。
“没关系的,我明白你的心意。”昆妲抱着她肩膀小声哄,“房子能不能买回来都没关系的,真的,现在这样也挺好,我又不是非要住别墅。”
“可是我们明明一早就说好,我们盼了那么久!”江饮又气又急,直跺脚。
假若承诺都一文不值,她这些年的坚守和等待又算什么呢。
江饮不甘心,掏出手机给郑先生打电话。
连打三次他才接听,江饮调整好气息,“对方单价多少。”
郑先生报了一串数字,江饮安静几秒,“假如我单价跟对方一样,你会选我吗?”
他没有给出肯定的回答,只说:“或许会考虑。”
挂断电话,江饮蹲在咖啡店门口,边抹眼泪边叽叽咕咕骂脏话,“不讲信用,真是个老不死的。”
昆妲附和,说就是就是,老不死的,有命挣没命花,蹦跶不了多久了。
房子的事江饮不打算放弃,思来想去,还是得回家找妈妈。
又是一个周四的下午,江饮提前打电话回家,说周五晚上让妈妈和外婆在家好好等着,她俩过来,昆妲要露一手。
外婆电话开的免提,赵鸣雁坐在沙发上,暂停了电视节目,问:“为什么不是你露一手。”
江饮笑嘻嘻,“我露腰露腿露胸,哪哪儿都成,就是没有手。”
“你有胸?”赵鸣雁又问。
江饮下意识要顶嘴,反问说我有没有你难道不清楚?转念一想,还得求人,乖巧闭嘴任嘲。
周五下午,按照昆妲列出的菜单,手机上买好菜,江饮接昆妲下班一起打车回家。
舍不得孩子套不住浪,江饮大出血,楼下花店买了九十九朵玫瑰花,扎成一大束。
店老板问她是不是送给对象,江饮晃晃昆妲小手,“我对象就在这儿。”
昆妲说:“送给妈妈。”
老板直夸她们孝顺。
赵鸣雁接受了这份孝心,花收进房间,往沙发上一坐,“有屁就放。”
江饮狗腿凑到她跟前,给她捏肩,“其实还是房子那事。”
昆妲双手交握身前,乖巧立在一旁,“本来也不想麻烦姨姨,是那个坏家伙放我们鸽子,房子一早答应卖我们的,却临时反悔!说有人出全款,还不压单价,我们也是实在逼得没办法,为了姨姨的大花园,只能来找姨姨了。”
江饮感激投去目光。
还得是昆妲,三两句,马屁拍到位,事也说明白了。
外婆胳膊肘捅捅赵鸣雁,“管你要钱呢。”
女强人眉目沉静,情绪难辨。
昆妲再加把劲儿,“其实我们也不是很想买,主要还是为了姨姨,我们年轻人嘛住哪里都行,我们是想着,姨姨念旧,又喜欢种花,市区再也没有像凤凰路八号那么大的独栋别墅……那大院子,可以种老多老多花了。”
江饮说对呀对呀,阳台到底是不如花园的,环境小,通风差,没有老天爷降下的无根水,花花们在这个家实在过得很憋屈。
昆妲甚至把白芙裳都搬出来,说在国外那几年,妈妈也可喜欢捯饬花花草草,本事都是跟姨姨学的。
两人左右围攻,说得口干舌燥,江饮起身端了玻璃杯正要去接水,赵鸣雁终于动了,稍抬起上身,下巴尖朝前点点,“我房间床头最下面那个抽屉,有个文件夹,去拿出来。”
江饮和昆妲对视一眼,昆妲点点头,江饮依言进了赵鸣雁房间,文件夹拿到客厅。
昆妲凑近,沙发上外婆好奇探头。
赵鸣雁面无表情继续,“文件夹打开。”
江饮乖巧照做。
文件夹里薄薄的一本册子,红色,A4大小,有国徽,底部十三个烫金大字——中华人民共和国不动产权证书。
江饮心里“咯噔”一下。
她翻开两页,第一眼,权利人那栏是赵鸣雁三个标准的灰色宋体字;第二行,单独所有;第三行,明明白白是凤凰路八号别墅的详细地址。
“什么意思?”江饮举着房本站起来,连妈都不叫了,“跟我抢房子那人,是你啊。”
“是我。”赵鸣雁彻底不装了,摊牌了。
“却是你搞错了,是你在跟我抢,房子本来就该是我的。不然这套房子为什么是你的名字,也不动动你那猪脑子想想,还威胁我要卖房,搞笑。”
“那你要买,不早点跟我说!”江饮高声质问,“我前几个星期回来就说要买房,你明知道我要买,不告诉我,害我干着急,太过分了吧!我都急哭了,你不知道我这两天愁得头发大把大把掉!”
她气得绕着茶几直转圈,“有你这么当妈的?你也太欺负人了,亏得我还给你买玫瑰花!”
“谁欺负你?”赵鸣雁反问。
她哼笑,两根手指拎起裙摆,指尖轻掸,口气十分不屑,“买不起别买,连个首付都交不起,你在忙活什么?”
“不是我忙活,房子早转手不知道多少次了,你以为那么好买啊,你有钱也得人家卖呐!”江饮喊。
赵鸣雁理直气壮,“我也没叫你跟呐,你愿意跟你跟,有人操心,我倒省了力气……欸,我也给你上一课,真实的商战就是这样了,不讲情面,不留余地,半路截胡算什么,只能说你没见识,还欠缺历练。”
江饮指着自己鼻子尖,“你跟你亲闺女玩商战?你耍我呐?”
“嗯呢。”赵鸣雁微微一笑,倒是罕见的好心情。
江饮气得快冒烟,昆妲赶忙小跑过来给她顺气,“没事没事,房子还在就成,谁名下都没关系。”
这妈也真是坏,人家跟了七八年的客户,她说截就截,瞒着不讲就算了,还在这耀武扬威。
江饮噘嘴瞪眼,气成河豚,最后问,“那房主知道我们关系吗?”
“知道。”赵鸣雁答得倒爽快,“我跟他说,我是你妈,让他别告诉你,也别卖给你。”
就说郑先生不应该变卦那么快。
江饮气极,口不择言,“真是个诡计多端的老女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