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棉瓦院子里, 秦海坐在窗前百无聊赖地抽着烟。
他并不想去隔壁看个究竟，毕竟他是场面人物，他怕被徐爱舟女儿认出来。
虽然灵狐已经确定了最后要杀掉徐爱舟女儿，但就怕中间有意外。
一个星期以上的囚禁时间, 万一徐爱舟女儿被救出去了呢？
说不准的。
所以还是小心为上, 不要让对方见到他的脸。
咚！
隔壁传来笨重物体倒地的声音。
院子里的人都往小房间方向看去。
就在这时，站在最外面的人快速吸了吸鼻子, “什么东西被火烧了？”
秦海也闻到了, 好像是甘蔗叶子燃烧的味道。
他往院墙外看去, 只见院外浓烟滚滚。
外面着火了？
不对劲！
“去看看！”秦海吩咐。
站在最外面的科员，快步打开院门, 小心翼翼探头往外张望。
门前停着两辆车，不见院外看守人员和司机的身影。
浓烟来自车辆背后, 似乎那边烧了个大火堆。
嘣！
是枪响！
子弹打在了门板上。
嘣嘣嘣嘣！
那科员往里躲, 但还是躲闪不急中枪了, 他倒在了门后。
另外一个看守的大头汉子拔枪跑了过去。
秦海跑出房门, 以最快的速度拔出枪。
“裴兴！裴兴！快出来！”秦海站在左侧门外拍门。
里面的门锁死了，怎么推也推不动。
糟糕, 那个阿喜怕是个叛徒！
裴兴在里面估计被干掉了！
嘣嘣嘣嘣！
院墙上有人举着冲锋枪对着他们就是一顿的扫射！
两个守院子的瞬间废掉。
秦海反应快，他第一时间从窗户跳进右边房间里。
右边房间还比较大, 但只有一个面对院子的窗户。
想要出去简直难如登天。
登天？
扫视一圈，秦海昂起头看向屋顶。
这是石棉瓦屋顶，很矮, 应该不难掀开。
他得快把桌子拽到里面靠墙的位置, 然后把凳子放在桌子上。
跳上桌子后踩着凳子, 刚好能拉住房梁，伸手往上用力顶石棉瓦。
果然只用力一顶, 石棉瓦就往上打开了。
外面院子里有急匆匆的脚步声，秦海赶紧把石棉瓦挪向一边，然后抓住房梁，往上爬了出去。
爬的太着急了，脸部刮到了石棉瓦的边缘，差点掀掉一层皮。
屋顶风很大，冷风吹到他受伤的脸上，痛得他呲牙咧嘴。
他往前一冲跳到后面山坡上，迅速钻进了草丛。
结果刚钻进去，就撞到什么东西，下一瞬，一把刀刺过来，秦海往后一闪，摔了个跟头。
他手上举起枪乱射，但近距离搏斗，举枪根本不占优势。
很快，他的双手被人一压，别人的刀已经顶到他脖子上。
他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
是崔原。
秦海知道他。
“是你？”
崔原冷笑：“我本来可以一枪毙了你，但听说保密科的队长都很厉害，我就想见识见识，看看你们有几斤几两。可惜，我让了你这么多步，你竟然连还手之力都没有……太差劲了！”
他无情嘲讽着。
秦海已经顾不上别人是嘲讽还是耻笑，他企图跟崔原谈判：“听说你帮竹字堂口做事，你也是替别人卖命，都是为了钱，你要多少，我都给你，只要你放过我。”
崔原冷眼看着他：“你觉得我缺你这点钱？”
秦海：“我给你2万！给你2万买我的命！只要你放过我。”
崔原摇头：“你的命不值2万。”
秦海太紧张了，似乎没听懂：“5万！我把我全部积蓄都给你。”
崔原：“你听不懂人话？连2万都不值得，还能值5万？”
秦海：“……”
崔原手上的尖刀往里戳了戳：“我只是想让你死得明明白白！你们保密处从上到下，都是一群废物！”
秦海咽了咽喉咙，一动不敢动：“保密处跟您有什么深仇大怨？我可以帮你的。”
崔原：“你死得明白，就是帮了我大忙。”
他话音刚落，秦海一个鲤鱼打挺，拼死往右边一滚……
脖子上的尖刀插在了泥土里。
秦海往崔原那边打了一枪，嘣，打歪了！
崔原一脚踢过来，再次把他压住！
啾……嘭！
一记信号弹升空，秦海在他死前，替保密处做了最后的贡献。
听着信号弹这悦耳的声音，崔原嘴角上扬，一手掐着秦海的脖子，一手拿枪顶着他额头：“你现在知道为什么我会让你活到这一步了吗？”
秦海嘴角受伤流着血，他粗喘着气，忽然明白过来：“你想我放信号弹？”
崔原嘲讽着笑了一句：“不算很蠢嘛？”
“为什么你要这样？”
崔原附耳跟他说了两句话。
秦海震惊地盯着崔原，他正想说话，结果“嘣”的一声响。
崔原解决了他的性命！
秦海万万没想到，他今天这一趟，是来送命的。
是他疏忽了。
*
从赵家花园到宝莲寺要一个多小时。
炳哥带人坐船赶往宝莲山所在的岛屿，到码头后，沈特已经提前安排好车来接。
他们驱车往宝莲山而去。
非常不巧，快到山底的时候，又遇上了修路，窄小的马路堵得水泄不通。
十分钟走了不到两百米。
炳哥怕耽误事，他不敢再继续等下去。
循序把人分成两拨，其中一拨跑步先行，另外一拨留下来开车前往。
*
宝莲寺旁边的斋菜馆包厢里，彭太太点了一桌斋菜。
斋菜馆老板是宝莲寺的俗家弟子，人唤曹师兄。
曹师兄听说今天有贵客，亲自来打招呼。
并且伺候的非常周到，几乎每上一道菜都细心讲解，哄着徐太太好歹吃了一些食物，整个人脸色都红润了一些。
彭太太问他：“曹师兄以前是做什么的？”
曹师兄笑道：“我以前就是个厨子，来到宝莲寺学佛法的时候，我发现这附近餐馆很少，有也是吃海鲜的，我就干脆开了这家斋菜馆。”
“味道真好。”彭太太大口吃着东西，她给徐太太舀了一勺豆腐：“你尝尝这个，这很好吃。”
曹师兄介绍道：“这是东坡豆腐，我们的招牌菜。”
徐太太夹起一小块薄片，礼貌问：“这是素肉吗？”
“这是冬笋。徐太太您尝尝！”
徐太太吃了一口，其实她现在吃什么都没味道，但彭太太一片好心，曹师兄又这么热情，她不好拂了别人的好意，吃后勉强笑道：“很入味。”
彭太太不时往门口张望：“怎么赵太太去洗手间还没回来？”
徐太太也担心道：“这包厢走进来还挺复杂的，她不会迷路了吧？”
曹师兄笑道：“应该不会。我们有伙计在带路。”
正说着，林遇梵回来了。
“我们以为你迷路了呢？”
林遇梵不好意思地笑道：“没有。有服务员帮忙带路的。”
说着她附耳跟徐太太小声说：“去挤了点奶。”
“什么呀?”彭太太好奇问。
林遇梵也跟她嘀咕了两声。
徐太太满脸愧疚：“我没想到今天会耽误到中午。赵太太，实在抱歉，要不你还是先回去吧。你们家小少爷要饿哭了。”
元宝有牛乳倒是饿不着，不过林遇梵确实想回去了。
“那我就先回。”
彭太太劝她：“你刚才吃的少，再吃点吧，免得路上饿。你现在回到家也快一点了。”
徐太太：“是啊，让他们先备车去。你先吃点，这个东坡豆腐很好吃。”
林遇梵看了眼周围，太太们的随从都在旁边包厢吃饭，而门口站着四五个服务员……
她笑着顺从大家的意思吃了一点。
刚好有人进来，跟彭太太附耳说了几句什么。
彭太太脸色如常，等旁人下去，她才微笑看向曹师兄：“上甜点吧。”
曹师兄吩咐上甜点。
彭太太：“他们家的双色豆沙糖水很好吃，罗太太让我们来了一定要吃一碗。”
正说着，曹师兄亲自从门口端进来三碗豆沙糖水，给她们一一递了过来。
彭太太先吃起来，徐太太也端起来吃。
彭太太赞叹道：“嗯。味道确实很特别，有桂花香味。”
徐太太心思不在这里，她没说话。
林遇梵舀起一勺放在嘴边，还没吃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桂花香味。
香味太浓烈了，浓到似乎要掩盖其他的味道。
林遇梵借着咳嗽，拿起手帕掩着嘴，她咳嗽了好几声，笑道：“太甜了。”
彭太太又吃了几口：“甜才好吃。”
林遇梵用汤匙搅拌着豆沙糖水，掩嘴吃了几口。
没多久徐太太说：“我头还是有些晕。想睡一会儿。”
说着，徐太太趴在桌子，迷迷糊糊的，不知道小声说着什么。
她们随身侍从都在另外一个包厢，被安排提前吃午饭。
徐太太趴在桌上也没人过来看。
林遇梵微微撑着额头：“我也好困。怎么突然好像睁不开眼了。”
说着她也趴在了桌上。
*
周围很安静。
林遇梵终于机警地睁开了双眼。
周围一点光线都没有，如果她没猜错，这应该是地下室。
这地下室里连空气都是冰冷的。
她坐着，双手被反绑在椅子上，双脚也绑了绳子，她手轻轻一动，就碰到了另外一双手。
她很清楚，她身后，左边是徐太太，右边是彭太太。
她们呈三角形绑在一起。
“这是哪儿呀？救命啊！”
这是彭太太的尖叫声。
林遇梵：“彭太太，是你吗？”
“是我，哎呀，赵太太，这是怎么回事啊？我们刚才不是还在吃斋菜吗？”彭太太的声音都快哭了。
黑暗中，林遇梵面无表情，刚才一路发生的事，她都知道。
但她声音也跟彭太太一样的紧张和迷茫：“我不知道啊，就我们两个吗？”
“咳咳咳咳咳！好冷。”徐太太也醒了。
“徐太太，你也在啊？哎呀，我们是不是被绑架了？”彭太太再度叫嚷起来。
徐太太还是懵的，“怎么了，怎么没有灯啊？我怎么动不了。”
林遇梵忙问：“徐太太你没事吧？我们应该是被绑架了。”
“怎么办啊？”彭太太冲着?? 外头喊，“有人吗？救命啊！有人吗？”
没有人搭理。
*
徐影儿成功解救的消息很快传回赵之敖这边。
光头李的人没听他指挥，提前行动了！
那么在山上拜佛的林遇梵和徐太太将会很危险。
也不知道阿炳有没有及时赶到宝莲寺。
赵之敖暂时没时间追究究竟是谁不听命令，他让关姐坐镇赵家花园，他去找徐爱舟。
万一出事，对方马上联系的人肯定是徐爱舟。
果然，他刚到徐家，尚沉浸在救出女儿喜悦的徐爱舟还在跟他说感谢的话，徐家电话铃声适时响起。
去接电话的徐爱舟，脸上笑容顿时僵住了，“我要听到她们的声音……好，我等你电话。”
等挂了电话，他赶紧对赵之敖说：“我太太被绑了，还有你太太和彭太太！她们三个都被绑了。他们要我马上安排货船出海。”
赵之敖有心理准备，“听到她们的声音后，我们可以先让货船出海。”
只要没到台湾，货船可以随时调头反航。
他快速打电话给沈特：“安排所有人，封锁宝莲山下的码头。”
把他们控制在宝莲山周围，范围越小越好。
等绑匪打电话来，问清情况，他再带人去宝莲山。
*
一月的地下室实在是冷。
她们穿的衣服并不少，但依然冷。
林遇梵轻轻转动着自己的手腕，她去洗手间的时候，在手腕上方的衣服里面，粘了小小的一块刀片。
她能碰到那块刀片的位置，贴之前她试验过的。
幸好对方捆绑她的时候，没有发现藏在衣服里的秘密。
她把刀片取下来，开始摩擦着一点点慢慢割锯绑在手上的绳子。
徐太太搞清楚状况之后非常愧疚，“他们要绑架的是我，不是你们。是我连累了你们。”
彭太太安慰她：“这怎么能怪你呢？是我们自愿要来的。”
林遇梵一边轻轻割着绳子，一边也劝徐太太：“这是绑匪的错，徐太太你别内疚。”
徐太太小声哭泣着：“也不知道我们家影儿怎么样了？我起码还有你们作伴，她一个人孤零零面对绑匪，我真怕……”
彭太太：“不会的。你想想，绑匪绑你们徐家人，是不是有事求你们？他们现在把你也绑了，那很可能是影儿被救回来了，他们没办法，只好拿我们这些太太下手。”
原来是这样。
林遇梵替影儿松了口气，“是啊，彭太太说的有道理。彭太太你脑子比我们灵活多了。我呀，比你们年轻，关键时候脑子一片空白。”
彭太太开玩笑道：“等我们出去，赵太太你又有素材写新小说了。”
正聊着，外面忽然有灯光出现。
“有人来了！”
林遇梵赶紧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把刀片塞回衣袖里。
看着灯光越来越亮，脚步声越来越近，刚才还大声说话的三个女人都不说话了。
第102章 灵狐之死
脚步声在门口停下, 灯光透过门上的窗户照进来，林遇梵终于看清了周围的环境。
这地下室应该是个仓库。
仓库角落堆放着一些麻袋，地上有黄色小点点，好像是陈年谷壳。
墙上写着严禁烟火。
门开了, 有两三个人举着手电筒走进来。
他们打开了屋内的灯。
被突然的强光照过来, 林遇梵不得不微微闭上了眼。
等再睁开眼时，她看见面前站着三个人。
有些脸熟, 这几人应该都是斋菜馆里的伙计。
旁边的男子手里拎着一个录音机。
为首的突眼男人说：“想要活命, 就好好录音, 告诉你们家里人，让他们尽快答应我们的条件。”
说着那男子把录音机放徐太太面前：“徐太太是吧？你先说！”
徐太太满脸惶恐：“说什么？”
突眼男子重复了一遍：“让你老公答应我们的条件！”
徐太太：“哦, 那个……爱舟，快救我……女儿回去了吗？你快答应他们的要求, 我想回家……”
她还想说话, 但录音机挪开了, 放到林遇梵前面：“还有你！”
已经准备好的林遇梵带着哭腔啜泣起来：“之敖, 我害怕，乌漆嘛黑的他们连灯都不给我们开, 他们要什么你给什么吧！”
轮到彭太太了，她声音微微颤抖着：“老彭, 救我！你快答应他们条件吧！”
嘚！
录音机关掉了。
那三个男子转身离开，灯被关了，仓库门被锁上。
*
徐家再次接到了绑匪的电话。
徐爱舟接听后按下了免提, 赵之敖在一旁听着。
徐爱舟听见老婆的声音有些激动：“老婆, 你别担心, 你听他们话，不要反抗, 我会照做的。你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但徐太太没回应，接下来是林遇梵和彭太太说话。
之后对方才说：“今天之内，货船务必出海。徐爱舟，你不要试图耍花招！等货船平安抵达台湾，我们自然会放过你太太。”
徐爱舟满口答应：“已经装好船，通关手续办下来，等会儿肯定起航。但你们也必须每天让我听到我太太的声音。”
绑匪没有答应，也没有不答应。
等挂了电话，徐爱舟满脸茫然地看向赵之敖。
赵之敖分析：“好像是录音。不是直接对话。”
徐爱舟：“也就是说，她们关着的的地方不方便打电话。”
“应该是。”赵之敖听懂了林遇梵的暗示：“我太太说周围乌漆嘛黑的，也就是说大白天她们所处的环境没有一点光亮，这地方很可能是地下室或者地窖。”
刚才脑子还有点乱的徐爱舟马上点头：“你分析的有道理。码头封了，他们目前应该还在宝莲山附近。”
赵之敖站起身：“我现在马上去宝莲山，徐兄，等会儿彭司长来了，你稳住他。货船方面，你正常出海。我们的人会配合你随机应变。”
徐爱舟答应：“我这边会处理好，你也小心，注意安全。”
两人互相鼓励着。
一个小时后，赵之敖坐船赶到宝莲山码头。
炳哥等人来跟他碰头。
“老板！宝莲寺内外以及素食馆我们都搜了，都没有太太的踪迹。”
赵之敖问：“山上寺庙和餐馆有地下室吗？”
炳哥：“只有寺庙有一个很小的地下室，我们搜过了。”
他们快速往前走，赵之敖：“马上找当地人问清楚，宝莲山附近哪些地方有地下仓库或者地窖。”
问了一圈人，都说岛内潮湿，没人会建地下仓库。
也就是说，几位太太所处的位置应该还是在山上。
整个宝莲山脉除了宝莲寺外，还有小屿山的半山腰有一处尼姑庵，据一个村民说，庵堂有地下室。
他们当即赶往小屿山尼姑庵。
到了尼姑庵，一番搜寻后，仍然是一无所获。
赵之敖为表歉意，当场捐了5000港币的香油钱。
尼姑庵的主持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笔的捐款，感激之余，告诉了他们一条有用的消息。
“在小屿山后面的鱼嘴山，以前有一家酿酒厂，那家酒厂去年废弃了。但最近听说不知道被谁买走了，这几天我家弟子去捡柴火的时候，看见有人在那酒厂出入。”
酿酒厂？
赵之敖问：“酒厂里有地窖吗？”
主持道：“我没进去过，但应该是有专门存酒的地窖。施主可以去看看。这边过去不算远。”
“谢谢师父。”
赵之敖当即吩咐炳哥带着铁龙等人先去探明情况。
*
刚才那几个人离开之后，外面可能留了人看守，所以外面的灯没关。
借着门上窗户漏进来的一点点灯光，仓库里不再一片漆黑。
因为不敢发出丝毫声音，林遇梵动作很轻很慢，手指快磨出血泡了，那麻绳终于有即将割断的迹象。
不知道现在几点了，之前她假装昏迷的时候，隐约听见他们商量，晚上入夜之后，绑匪会将她们再次转移地方。
如果转移了地方，离开宝莲山附近，赵之敖想要找到她们就很难了。
她必须要在天黑前割断麻绳。
不然，她这割了大半的绳子会露馅的。
徐太太跟她心灵感应似的，问：“现在几点了？天黑了吗？”
林遇梵也不确定，按道理应该是下午五点的样子。
她装糊涂太太：“不知道呀，刚才昏迷过去了，过了多久我也不知道。我总感觉听到鸡叫声，会不会是天亮了呀？”
彭太太：“哪里有鸡叫声，你肯定是幻听了。”
忽然，手上一松，麻绳断了！
“怎么了？”彭太太很机警，她感觉到动静，扭过头来。
林遇梵“嘘”了一声：“不要说话。”
双手挣脱之后，她快速从大腿内侧摸到了枪和匕首。
这是她去洗手间的时候缠上的。
之后她解开了脚上的绳子，又去解徐太太的手上和脚上的麻绳。
徐太太很是惊喜：“赵太太，你怎么这么厉害，你怎么挣开的？！！”
林遇梵还没说话，徐太太又担心道：“解开绳子我们能出去吗？”
彭太太也担心：“我听见他们锁门了。”
林遇梵：“等会儿如果有人来送饭，我们就想办法把送饭的人敲晕了。拿了钥匙再偷偷溜出去。”
很快徐太太双手双脚的绳子解开了。
徐太太双手酸的差点举不起来。
随后，林遇梵给彭太太松手上的绳子，徐太太也去帮忙。
林遇梵捏住了彭太太的双手：“徐太太你坐着休息，我来吧。”
但徐太太想要快点离开这里，她已经蹲下给彭太太解脚上的麻绳。
“哎哟，彭太太，你这绳子怎么那么松。你稍微用点力都能挣开的。”徐太太小声感叹。
彭太太:“是吗？我都不敢乱动。”
脚上的绳子松开了，林遇梵这边也说：“好了。”
彭太太正要收回手，却发现双手根本一动不能动，比刚才还紧了。
“赵太太！”她唤了一声。
林遇梵把枪顶在她背后心脏的位置：“你的声音不要那么大！”
“你干什么？”彭太太根本不怕她威胁，声音大了好几度。
徐太太没看见林遇梵手上的枪，她被彭太太的声音吓得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巴，“嘘！彭太太，声音小点。不要让外面的人听见。”
见彭太太不动了，徐太太才松开手。
彭太太放低了声音：“赵太太，你怎么回事？我手上的绳子比刚才更紧了。”
林遇梵冷声道：“彭太太，别装了。我刚才根本没昏迷，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彭太太继续装傻：“我们？我跟谁？”
徐太太这才看清林遇梵手上拿枪顶着彭太太。
她惊讶地瞪大双眼，搞不清状况了。
“那个曹师兄叫你处长，请问，你是什么处长？”
彭太太茫然无辜的眼神忽然冷了下来，她压了压眉头，“你是共产党？”
语调语气跟刚才完全不一样了。
林遇梵：“我不是共产党。你呢？你是国民党保密处的副处长，是不是？”
国民党保密处副处长？
徐太太明白过来，她看着彭太太：“难怪各种明示暗示让我来拜佛给影儿求平安，还说影儿被绑了，绑匪不会再对我们家人下手。我说我不饿，你又非得拉我去吃饭，吃饭还专门给随从们订了一桌，所有种种都是有预谋的！”
彭太太微微闭上眼：“省口气暖暖胃吧。”
林遇梵：“怎么出去？”
彭太太反问：“你怎么怀疑上我的？”
林遇梵：“你劝徐太太去吃素食的时候，你说的话暴露了你知道影儿要被绑架很久。”
彭太太明白了，“既然你已经怀疑我了，那怎么不早点走呢？”
林遇梵：“我想走啊，不是你在千方百计留我么？所以我做好了两手准备，万一走不掉我要怎么自救。后悔把我也绑了吧？”
确实后悔。
当时不应该太贪心。
但彭太太嘴上可不想认输，她微微笑了笑，没说话。
她忽然伸脚，吓得徐太太往后退了几步，想离彭太太远一些。
没想到这一退，碰见了地上放着的铃铛。
之前她们没注意，原来就在彭太太伸腿就够得着的地方放了一个铃铛。
很快，外面传来脚步声。
咔哒，门打开了！
屋内灯光亮起。
站在前面的突眼男子被眼前状况吓了一跳。
彭太太瞪向他们：“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抓住她们？！”
林遇梵把枪口往前用力一顶：“你们要敢过来，我就一枪毙了她！”
突眼男子不敢乱动了。
彭太太非常自信地道：“她不敢杀我的！杀了我，她自己也会没命！”
“别过来！”林遇梵左手持枪，右手拿刀，她把刀尖贴在彭太太脸上：“谁要敢过来，我就让你们看看你们处长怎么脸上开花。”
她看着突眼男子犹豫的眼神，冷哼道：“不相信？先给你来个示范！”
说着持刀的手狠狠往下一划！
刀尖所过，瞬间出现一条红线！
“啊！！！！”彭太太痛的大叫，她没想到林遇梵会这么大胆，这么疯！
血溢了出来，漫成了一条红色的波浪。
吓得徐太太双手捂住了脸。
林遇梵手上的尖刀在彭太太脸上换了个位置。
突眼男子警告：“这位太太，你不要乱来！”
林遇梵笑了笑：“我手抖，控制不住，是你们注意不要乱来！到时候我要是不小心开了一枪，我不知道你们会不会有升职的机会，反正彭太太是不会有了。”
她还挑拨上了？！
这太太有点疯，突眼男子看向彭太太，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彭太太脸上的血在往下滴，她压着往上飚的怒火，试图缓和：“赵太太，迟早要放你们出去的，没必要这么赌一把。赌输了可是要人命的！”
林遇梵：“输了，我就要你的命！”
她看向突眼男子：“你们把手上的身上的武器全部放在地上，快点！我数三下！3……2……”
林遇梵不给他们思考的时间，突眼男子赶紧把手上的枪都放在了地上。
领导说不要管她，尽管往前冲，到时候她死了还好，要是没死，秋后算账，她会认为你不顾她的性命，那更是麻烦。
突眼男子身后的人见状也都乖乖把枪放下。
“还有身上的！”
“把枪都踢到仓库里面！”
他们不得不一一照做。
其中有一把枪踢到了徐太太的脚边，她赶紧捡起来，壮着胆子指向那突眼男子。
林遇梵：“把门敞开着，你们往后退。”
突眼男子挥手让大家往后退。
林遇梵命令彭太太：“站起来！”
彭太太不得不站起身，她手被反绑着，但脚上的绳子刚才已经被徐太太完全松开，所以双脚是自由的。
“全部人出了仓库门往右边走，不能分开两边！”林遇梵刚才已经留意到，右边是出口。
她话音刚落，站起身的彭太太趁她说话的当口一脚踹向了旁边的徐太太。
徐太太连人带枪整个被踹向门口。
突眼男子配合地也非常好，他一把就卡住了徐太太的脖子，徐太太手上的枪瞬间被夺走。
而彭太太在踹徐太太的当下，林遇梵手上的刀一偏，整个往她喉间插了进去。
插进去不多，但碰到了大动脉，血开始哗啦啦顺着刀柄往下流。
林遇梵：“放开徐太太，不然我就要她的命！”
突眼男子也狠狠掐死了徐太太的脖子，徐太太瞬间呼吸不上来。
“你先放开我们处长，不然，死的是她！”
林遇梵：“杀了徐太太你们想要运的货就不用运了！来啊！我刀尖再往里一寸，看谁死的快！你们是不是早就盼着你们处长死了？”
突眼男子：“！！”
“嗯！”眼看尖刀往喉管大动脉上捅，彭太太显然不想被林遇梵继续掌控，她抬起一脚，想要往后扫。
嘣！
一声枪响！
彭太太惨叫一声，差点没站稳。
林遇梵往彭太太左边手臂上开枪了。
枪口这次顶在了彭太太的头顶上。
“把徐太太放开！”林遇梵疯了似的吼道，“不放我再给她来一枪！”
“放！放人！”刚才脾气还很硬的彭太太，喉咙在哔哔流血，手臂又中了一枪，这个时候不能跟疯子硬杠。
不能硬杠！
保命要紧！
突眼男子没办法，只好把徐太太往前一推。
咳咳咳咳咳咳！
徐太太拼命咳嗽着，她顾不得那么多，赶紧往回走，捡起地上的另外一把枪，对准了突眼男子，吼道：“把枪放下！”
那突眼男子不得不把刚抢到手的枪又扔在了地上。
几个男的往后退，林遇梵逼着彭太太往前走，徐太太不敢走在前面，她怕自己再次沦为人质。
祈祷出去就是街道，这样能马上获救。
就怕是荒郊野岭，还得一路挟持着彭太太保命。
彭太太小声跟她商量：“你的刀松一点！再这样下去，你们还没逃出去，我就流血死了。”
林遇梵手上的刀往外松了松：“我知道你肯定在想怎么制服我。你记住，我不懂枪法，我的枪是不长眼的。”
彭太太：“我配合你也行。等到了外面，你走你的，我走我的。”
林遇梵冷哼：“你现在没资格跟我谈条件。你能做的，只有乖乖听话！”
威风了半辈子的彭太太，今天被一个连三脚猫功夫都没有的弱质女流给挟持了，她还不得不配合！
真是太可笑了！
传出去，她颜面何存？
出了门口，外面是一条地下室走廊。
大家都往右走。
保密科的人在一步步往后退，想要走慢一点，拉近与林遇梵的距离。
狭窄的空间是反击的最好条件。
彭太太走得快，林遇梵拽紧她，不让她走那么快，同时吩咐突眼男人：“你们快点，往后退！”
她注意到前面有个拐角，拐角的地方最容易被埋伏。
林遇梵：“你们所有人一个方向，全部往右走！我再说一遍，不许分开两边走。”
彭太太给了那突眼男子一个眼神，突眼男子了然。
他快速往后退，准备在拐角处布下天罗地网。
林遇梵看在眼里，并不作声。
她扣紧了彭太太手腕的麻绳，等会儿就把顶在最前面，看看他们敢不敢开枪。
就在这时，退到拐角处的突眼男忽然被什么东西勒住脖子吊了起来。
吊在了半空。
众人震惊！
彭太太趁机往左边一拐，飞起一脚就朝林遇梵踢来！
嘣！嘣！嘣！
林遇梵连开数枪，但彭太太的脚还是踹到了她的脖子，她整个人撞在墙上。
疼！
徐太太吓得尖叫着赶紧护住林遇梵。
彭太太重重跌在地板上，她这次没那么幸运了，她被林遇梵的子弹打中了两处地方。
中枪的不是手和脚，而是胸口。
林遇梵头嗡嗡响，她隐约听见了炳哥的声音，瞬间清醒。
外面在打斗，是自己人来了！
她赶紧站起来，躺在地上的彭太太在抽搐，瞳孔放大，看着有点吓人。
刚才还想保护林遇梵的徐太太吓得躲到后面去了。
很快，有人冲进来。
是铁龙！
铁龙看林遇梵头发凌乱，一手拿枪，一手持刀，手上还沾满了血，看起来很是疯癫和诡异。
他小心翼翼地问：“太太……你没事吧？太太！”
回过神来的林遇梵应了一声：“我没事。”
徐太太看见是自己人，这才放肆哇哇大哭！
“哎呀，你们终于来了！我多怕跑出去还找不到回家的路！幸好你们来了！你们怎么找进来的？太好了！我女儿没事吧？”
铁龙也不清楚情况：“我不知道啊。”
徐太太担心女儿出意外了，铁龙是故意瞒着她。
她呜呜哭起来。
林遇梵安慰：“影儿肯定没事的，不然他们不会绑我们。”
刚进来的阿炳忙说：“徐小姐没事，上午已经回家了。”
徐太太一听，擦了眼泪笑起来：“真的？你别骗我。”
“没骗你。我们老板亲口跟我说的。”
没多久，赵之敖也进来了，他看了眼倒在了血泊中的彭太太。
他一边拿过林遇梵手中的刀和枪，递给铁龙，一边搂紧林遇梵，手轻轻拍着她的背。
“好了，没事了。”
徐太太又跟赵之敖确认了一遍自家女儿的安全，才彻底放下心来。
出了酒厂，外面晚霞金灿灿的，照在所有人的脸上，仿佛镀了一层金。
不过半天的时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等回到家，已是晚上十点多。
元宝已经睡了。
绷了一天奶的林遇梵，赶紧去洗手间把奶都挤空。
洗了个澡，总算放松下来。
赵之敖差不多十一点才回来。
他说：“今天在酒窖抓了三个活口，还有那个曹师兄，也找到了。他们承认，彭太太就是灵狐。所以，彭太太之前接近我们家，接近大太太，接近你，都是故意的。”
林遇梵清楚记得第一次见彭太太是在马戏场。
跟彭太太越来越熟是在王君瑶的寿宴之后，彭太太以一起听评弹的名义跟王君瑶套近乎。
然后几乎所有的晚宴聚会和慈善活动都有她的身影，她幽默风趣又识大体，几乎跟所有的达官贵人、富家太太都聊得来。
在林遇梵出版社遇到麻烦的时候，她还主动牵线介绍了夏野到她们出版社签约。
渐渐成为了老朋友，平时又互相介绍各种资源，确实不容易怀疑对方。
其实认真回想，导致章艾明被劫的那一场火，借口家里被水泡了主动拉人来赵家花园开会的彭太太确实是最可疑的纵火者，在林遇梵回来之前，她有充分的作案时间，可惜林遇梵当时几乎没往她身上想。
真是人心难测啊。
赵之敖说：“她是被自己的下属坑死了。”
“怎么说？”
“如果她那个下属裴兴不开了绑架这条路，灵狐应该会想办法搞到货船。不然，你以为她最近天天跟徐太太打麻将是为了什么？”
有道理。
林遇梵问：“彭司长呢？”
赵之敖：“彭太太被绑架，徐爱舟就通知了彭家，但彭司长始终没来。听说已经跑了。”
他们这种人，真是验证了那句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正聊着，关姐敲门进了起居室。
货船到了公海，随船护送的保密科成员，全部被逮捕，之后会送回内地审判。
“在船上的物资中找到了我们这次任务要找的文件和实验品，他们放在一个普通的木箱里，藏到一堆乱七八糟的物资中间。”
赵之敖问：“怎么找到的？”
“他们的人为了立功自己招供的。我们刚好趁这个机会，把军统保密处，灵狐带领的保密二科，全数清除。”
也就是说，灵狐清除计划，顺利完成。
完成的有些过分顺利和诡异，仿佛搭了别人的东风。
现在就剩下雄鹰了！
今天光头李那边的人违抗命令，提前执行任务，这事赵之敖还得追究，调查清楚是怎么回事。
等关姐出去，赵之敖跟林遇梵说：“今晚你先睡。我还要出去一趟。”
林遇梵问：“那么晚了你去哪儿？”
赵之敖：“我去见光头李，很快回来，你睡吧。”
第103章 加更
一处不显眼的停车场里, 赵之敖坐在车上，司机和保镖等人都站在外面不远处。
有人敲了敲车窗，然后打开车门，坐了上来。
是竹字头堂口的坐馆——光头李。
赵之敖神色肃穆, 低垂着眼, “这次怎么解释？”
光头李满脸的歉意：“我详细调查了，当时下达命令的时候, 他们已经把那个出来买东西的阿喜给扣住。如果不及时完成任务, 事情就会穿帮。到时候恐怕更不好解救徐小姐。所以他们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赵之敖问：“谁拿的主意？”
光头李不敢隐瞒：“崔原。”
赵之敖冷哼一声：“这完全就是借口！如果他有心遵守命令, 就一定会想办法解决这个问题。既然已经找到窝藏徐小姐的窝点，我们人多, 他们人少，我们在暗处, 他们在明处, 怎么不能想办法拖延时间完成任务呢？”
光头李当然知道实际上有很多办法, 他道：“崔原太想立功了。这段时间, 他提了好几次，组织上什么时候有人来跟他对接, 他什么时候可以入党。我都只能推脱还没人来交接。荆棘又联系不上，所以入党的事只能暂缓。我说我只是个热心的党外人士, 我也不了解情况。我还劝他，不如就在我们堂口混，比干什么都强。”
赵之敖质疑：“他只是想立功吗？”
光头李：“应该是吧。这次你想怎么处置他？”
赵之敖想了想, “该批评的批评。该奖励的还是要奖励。”
说着他拿出一张支票, “这些钱分给兄弟们。怎么分你拿主意。辛苦他们。”
光头李收下支票：“收钱办事, 都是应该的。赵老板你给的多，大家都愿意干这个活。”
等光头李出去, 炳哥打开车门坐上副驾室。
赵之敖吩咐：“派人盯着崔原的一举一动。”
*
驻港办事处高主任办公室里。
王六进来汇报工作，“主任，这是上次找小货船的费用，你看一下。”
高主任最近心情很好，他没多看，就打开钢笔签了字。
见主任心情不错，王六不免笑嘻嘻地小声打听：“主任，我听说，保密科被人全干掉了？”
高主任收起脸上的笑，他不能让下面的人知道，他就是因为保密科被干掉才这么高兴的。
“你听谁说的？”
“大家私底下都这么传。说是保密科为了完成任务，绑架了船王的女儿，被船王找青帮把他们全干掉了。非常惨烈。”
高主任大义凛然道：“保密科那些人，不走正道，被干掉也不会有人替他们伸冤。”
就差把“活该”两个字说出口了。
王六喜笑颜开：“那么说，以后，港城就是我们的天下了？”
高主任瞪他一眼：“这里是我们地盘吗？做事悠着点。还什么我们的天下！做事坚决不能再有这种心态。”
王六笑道：“是是是，领导批评地对，是我用词不当。我的意思是，当初上头不是说保密科和特务科只能留一个，现在保密科全军覆没，那自然而然能留下的只有我们！这叫天助我也！”
高主任微微摇头：“你以为这只是天意？”
王六脑筋转得贼快：“难道不是天意？是人为？我们推波助澜了？”
高主任真想透露点底子，终究还是忍住了，“去去去，少管闲事。”
王六只好拿着文件要出去，又被高主任叫住。
“邓宽最近有没有找你？”
“有啊。找了我好几次。我上次跟你汇报了，没什么进展。”
“他找你干什么？”
“找我借钱，然后还钱。又找我借钱，又还钱。好像在不断……”王六想了想要怎么形容，“在不断试探我。”
高主任担心问道：“你有没有按照我要求的做？”
王六压低了声音：“当然啊。只要跟他见面，我就抱怨这里也不好，那里也不好，我还跟他抱怨台湾戒严搞□□，老百姓受尽苦头，我就捡共产党爱听的说。我感觉他现在看我的眼神都不同了。”
高主任好奇：“怎么不同？”
王六：“就是那种同志看同志的眼神。惺惺相惜的眼神！”
高主任忍着想翻白眼的冲动，鼓励道：“加把劲，只要做好了，成功打入敌人内部，特务一队队长的位置，就是你的！”
王六嘴角上扬：“那我豁出老命也要拼一把！”
这话高主任爱听。
他又激励：“你加油！”
*
今年春节在2月中旬，来的比较晚。
但赵家花园早早就开始准备了，赵家今年添丁加口，肯定要好好热闹一番。
一早，徐太太和女儿徐影儿带着礼物上门作客，感谢赵之敖林遇梵夫妇这次的救命之恩。
在小茶室里，徐太太心有余悸地说：“我回来连续三天晚上都在做噩梦，每次都是我跟你在逃，彭太太在后面追，有的时候她还有獠牙，嘴角有血，可吓人了。”
林遇梵倒睡的很安稳，她道：“晚上睡前喝点安眠茶。我这几天都喝了，晚上睡的很好。”
“真的？要怎样的安眠茶？”
“厨房给泡的，家里应该还有。徐太太你等会儿带点回去。”
徐太太连连感谢，她现在看见林遇梵就像看见活菩萨：“赵太太，我是你救下来的人，我以后可就赖上你了。你要打麻将，随时找我。”
永远不嫌弃牌搭子的林遇梵被逗笑了，“行啊，不够人的时候，我找你。”
“我们开车过来也就十多分钟，你一个电话我就能到。”
徐影儿笑着揶揄：“妈妈，你应该来点实际的，光嘴上谢谢有什么用？”
徐太太：“能来什么实际的？要钱么，我们没赵太太有钱，要才华么，那就更没办法比了。我也就只能做个麻将搭子。”
刚好时机合适，林遇梵不客气地笑道：“不满你们说，你们家有一样东西，我挺想要的。”
徐太太一听，忙说：“什么东西呀？只要我能给的，我双手奉上。”
林遇梵：“你们不是有米尔传媒3.2%的股份吗？我想买。”
徐太太微微一愣：“就这个？”
“就这个。”
徐太太慷慨道：“不用买，我送你！米尔传媒的那点股份不值多少钱。”
林遇梵摇头：“不行，亲兄弟都还要明算账呢。你们要是愿意割爱，那我就真金白银跟你们买。”
徐太太轻轻拍了拍林遇梵的手：“之前米尔传媒不是差点被人家夺权了吗？米尔老太爷问过老徐，他想从老徐手中把股份买回去，好巩固股权，老徐不愿意，就拒绝他了。”
“为什么？”
“纯粹就是为了恶心他！我们入股这么多年，一分钱分红都没有，这英国佬真的是铁公鸡一毛不拔！所以老徐才找借口不卖给他，不让他如愿。”说着徐太太好奇问：“你买这点股份干什么？”
林遇梵：“等时机成熟了，我再告诉你。”
徐太太点头：“好，你记得告诉我。我回去就跟老徐说转让股份的事。”
林遇梵跟她约好了一定要按照市场价交易。
徐影儿揶揄：“妈妈你真是，上门来感谢赵太太，结果还谈成了一笔生意。还赚了赵?? 太太的钱。”
徐太太忍不住笑道：“赵太太要往我兜里塞钱，我没办法拒绝呀。”
大家都笑了。
之后，徐太太留下来打牌，徐影儿则上楼找赵立翔聊天。
中午赵之敖和林遇梵在起居室陪刚睡醒的小元宝玩。
赵之敖坐在旁边用一个小铃铛吸引孩子的注意力，逗得小宝宝咯咯大笑。
“小傻子，你说你这肥嘟嘟的两个小脸蛋像谁啊？”
林遇梵学着小孩的嗓音，代宝宝说：“像爸爸这个大傻子呀。”
赵之敖看着自家娃儿那张圆溜溜粉扑扑的脸蛋，越看越喜欢，他感叹道：“怎么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小崽子呢？原来是像爸爸呀。认真细看，其实他眼睛像你。”
林遇梵微微得意：“喜姑也说他眼睛上面这部分像我小时候，所以特别好看。”
逗孩子玩了会儿，关姐进来有事，林遇梵便让保姆把孩子抱回房间去。
关姐小声说：“有荆棘消息了。”
赵之敖见关姐说的神秘，以为荆棘出事了，“好消息吗？”
关姐笑道：“不用紧张，不是坏消息。他半路折返，已经回到港城有段时间了。”
赵之敖略微吃惊：“他为什么回来？”
关姐：“回去路上不太顺利，跟组织上的某些人闹了点小矛盾。另外，他说有些事，他越想越不明白，所以一定要回来搞清楚。”
赵之敖疑惑问道：“回来可以，但他怎么现在才联系我们？”
“他说想理清楚一些事才来找我们。”
“现在他理清楚了？”
“他没说，匆匆忙忙挂了电话，说过两天再打给我。”
赵之敖跟荆棘合作的时间最长，他比较信任荆棘：“那就先等等，等他联系我们。这事……我们自己都还没弄清楚，我觉得暂时没必要跟组织汇报。你说呢？”
关姐点头：“我也是这个意思。”
*
港城东区的夜市，因为食物品类多，价格实惠，所以来来往往的食客特别多。
王六握着牛皮纸包裹的糯米糍，和小武两人边吃边逛。
走到一家稍微没那么多人的大排档，他们坐下，点了一份干炒牛河，一份炒生肠，一份醋溜牛百叶，然后小武去买酒，王六翘着二郎腿坐在位置上等待。
旁边有个档口在卖甘蔗，王六起身去买了一根。
就在买甘蔗的时候，他发现崔原在隔壁大排挡吃东西。
正要打招呼，却见崔原边上坐下另外一个人。
看清了，那是谭叔？！
谭叔看样子像是搭台的，他和崔原互相看了眼，但没说话。
然后谭叔叫店小二来点了一份糯米饭。
崔原跟谭叔同一个单位那么久，就算不知道彼此姓名也应该是认识的呀，怎么好像不认识似的，竟然完全不打招呼？
看着很是诡异。
刚好小武买酒回来了，王六也赶紧拿着甘蔗回去，但他不时有意无意往隔壁档口看，被卖甘蔗的挡了视线，也看不清崔原和谭叔究竟有没有说上话。
后来王六和小武开始喝酒，越喝越来劲，没多久，崔原发现了他们，并端着菜走了过来。
王六假装惊讶：“大哥，怎么那么巧？”
“你们怎么那么远跑这儿来了？”
“小武啊，小武说这里的牛百叶好吃，我们就跑过来吃了。你呢？就你一个？”
崔原坐下来：“是啊，就我孤家寡人。”
小武赶紧去让伙计加一双碗筷，王六则一眼看到了崔原手上的金表。
他瞪着闪亮亮的眼睛：“大哥，你这个金表值老钱了？！”
崔原并不在意：“新买的。”
“又赚大钱了？”
“赚了点小钱。”
“我除了羡慕还能说什么呢？”
崔原笑道：“这桌我买单，行了吧？”
“谢谢大哥！来来来，我们喝酒！”
不远处，邓宽在角落看着他们喝酒，他把没点燃的香烟放到耳朵上，转身离开。
第104章 雄鹰
国正律师事务所, 徐爱舟和林遇梵签了米尔传媒股份转让协议。
同时还邀请媒体拍了照片，准备第二天发新闻稿。
在回去的车上，林遇武微微有些得意。
“我现在就很想知道，米尔一家看到新闻是什么感受。”
林遇梵笑道：“他们还不知道, 米尔先生对赌输了的45%股份在我手里, 估计暂时还不会太在意。”
“但他们会揣测你为什么要买徐爱舟手里的米尔传媒股份。他们肯定也会担心你有其他企图，所以米尔家族会着急想办法收购润华投资的股份, 哪怕能拿到5.1%都行。哎呀, 我又可以跟他们好好玩一玩了。”
林遇武跟着林遇梵到处投资, 涉猎的产业越来越多，但他喜欢玩弄人的脾性并没有改变。
林遇梵劝他：“悠着点, 人家毕竟是英国人，不好太过得罪的。”
林遇武：“你放心, 我有分寸。”
方寸影业拍好的三部电影, 上周安排了《呐喊》先上映, 林遇梵最近忙别的事, 都没怎么关注票房。
她问：“《呐喊》的票房怎么样了？”
林遇武昨天才开完会，他说：“比想象中好, 虽然是家暴题材，但里面涉及到了很现实的问题, 目前票房一万多。回本肯定是没问题的，上映两个月的话，应该会小有盈余。不过这部电影口碑非常好, 报纸杂志广播众多媒体和观众都给了非常高的评价, 还有人倡导, 抵制家暴，保护妇女儿童的权益。”
林遇梵点头：“我们的新闻稿也多往这方面引导。”
如果一部电影能给社会带来正向的改变, 那是非常难得，而且理应多多推广的。
林遇武应了一声，又道：“圈内人都说想不到我们方寸影业能拍出这么好的电影。蓝冰导演依靠这部电影，事业要更上一层楼了。”
林遇梵看过成片，确实很不错，“蓝冰以后可以继续合作。《姆妈》什么时候上？”
林遇武：“我和顾慧玲他们商量了，打算往后推一段时间。这几年不是流行过母亲节吗？《姆妈》我们打算推到5月份再上。过年期间还是上《天降横财一百万》，这部电影票房至少10万打底。”
林遇梵提醒：“《天降横财一百万》的首映，记得把喜姑一家叫上。”
“你放心吧，已经安排好了。喜姑那天给我打电话，让我安排姑父上台讲几句，让姑父威风威风。晓晴知道后强烈反对，不允许我这么安排，哎哟，他们一家把我笑死了。我说，我们老板都不上台讲话，我们根本没这个环节。姑父要是想讲话，过年的时候，在赵家花园给他安排一个。”
林遇梵听见也笑，“姑父的官瘾怎么这么大？”
“他幸好没去给国民党当官，现在这样管理医院就挺好。”
兄妹俩一路聊着天，转眼回到了家。
才进门，林遇梵就看见王君瑶拉着个苦瓜脸，一问才知道，是元宝拉肚子。
“一上午拉了四五次。”
林遇梵紧张起来：“请医生了吗？”
桂香回道：“请了，医生开了药，刚刚吃过了，医生说要两三个小时才有效。”
元宝刚出生的时候，毕竟不是亲孙子，王君瑶并没那么在意。
但她天天在家，没事就去宝宝房间逗孩子，元宝又长得可爱，看见她就笑，这越处就越有感情。
看着元宝拉肚子，她心疼的不行，便跟林遇梵说：“你这奶先别给他喝了。”
“为什么？”
“昨天让你不要吃冰激凌么，你偏要吃。你吃冰激凌，过到元宝身上了，所以他才拉肚子的。”王君瑶说完又怕林遇梵不高兴，带着商量的口气说：“今天先停一停，明天再给他喝。”
林遇梵昨天没忍住吃了一个冰激凌。
她确实没想到会有这种效果，她微微有些内疚：“那今天就先给元宝喝牛乳吧。”
林遇梵上楼去看孩子，元宝睡着了，看着还是奶呼呼的，睡的很安稳。
保姆安慰她，小孩拉肚子很正常，吃点药就好了。
刚好是吃午饭的时间，赵之敖和关姐在书房商量事情，林遇梵也没进去打扰他们。
到楼下餐厅，王君瑶知道自己刚才说话口气重了一些，见林遇梵下来，就主动缓和关系，问过几天小年，要不要请喜姑一家来吃饭。
林遇梵理解王君瑶是为了元宝好，所以她压根就没把婆婆着急说的话往心里去，她笑道：“晚点我打电话问一下。顺便问问陈丹丹她们怎么过年。”
说到两位姨太太，王君瑶不清楚她们的身份，所以始终心底还是嫌弃的。
她不想她们回来过年，断了就断了，以后当做亲戚来往可以，但没必要一起过年。
*
高主任今天上班来得晚了，他刚上二楼，就遇到王六在楼梯口抽烟。
王六看见高主任，赶紧把烟灭了，跟了上来。
“主任，我有新情况汇报。”
进了办公室，等王六把门关上，高主任才问他：“有什么新情况？”
王六压低了声音：“昨天晚上邓宽找我喝酒，他告诉我，他是共产党。”
“你怎么说？”
“我没说什么，就跟他碰了一杯，表示非常敬佩。回来后我就想，他不可能无缘无故告诉我，他是共产党吧？他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高主任放下公文包，坐下了，“你不知道他什么目的？”
王六也坐下：“我猜啊，他是不是想要正式策反我？或者说，想要我主动投诚！”
高主任把桌上的杯子放到一边：“他这叫欲擒故纵，他说出自己的身份，想看你的表现，这个时候，你主动投诚就是最好的表现。”
王六连连点头：“我也觉得。他今晚还会来找。”
高主任想了想，“那你今晚就跟他说，看他怎么反应。”
王六嘻嘻一笑，手肘撑在办公桌上，“主任，我不能白贡献吧？万一没表现好，随时可能被突突的……”
高主任早有准备，他拉开抽屉，拿出一份委任状，递了过去：“我高洞鸣说话，从不食言！”
王六接过一看，这是正式委任他为特务一队队长的委任状。
他激动地站起身，给高主任行了个军礼，“谢谢主任！我王六以后誓死效忠主任。我以后就是您的哮天犬！您指哪儿，我打哪儿！”
高主任也很高兴，但高兴之余，还是继续敲打和画饼：“好好努力。表现不好，柴荣辉还是会爬你的头，但如果表现的好，肖则鹏的位置，迟早是你的！”
王六不敢太过张扬：“主任您觉得我应该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上午开会，高主任正式对外宣布王六担任特务一队队长的职位。
这事有人欢喜有人愁。
欢喜的是特务一队原来的老队员，愁的是想要上位的柴荣辉，以及想要扶柴荣辉上位的肖则鹏。
当然也有骑墙两边倒的董玉山。
高主任就喜欢现在这种局面，让王六去牵制住肖则鹏，底下的人自己斗，他稳坐高台。
高主任：“国内传来可靠的消息，前年在我们这里丢失的六十四箱黄金近期要运回内地。北边陆路都是英国大兵，他们不可能走，所以唯一能走的，就是水路。我已经跟警方沟通过这事，警方会配合我们盯紧各大码头，我们自己也要拿一个计划出来，怎么分工，怎么盯紧码头。这事交给肖则鹏副主任来主导！”
当即，肖则鹏给大家做了一个详细的分工安排。
把最难盯的几个地方都分给了王六。
王六新官上任，倒是非常配合，肖则鹏让他们特务一队去哪儿，他全接下来。
等回到一队办公室，王六又把最难的分给了柴荣辉！
柴荣辉可不是个软柿子，他当场反对：“这些最难搞的鬼地方本来应该两个队平分，凭什么全给我们一队？”
王六微微一笑，拍了拍柴荣辉的肩膀：“别生气啊，肖副主任信得过我们，才把最难搞的安排给我们一队，关键还是，他信得过你，这都是他特意给你留的。”
太阴阳怪气了。
众人憋着笑，不敢说话。
柴荣辉气得直瞪眼，却又无可奈何。
*
竹字头堂口，大家在一个仓库改的大办公室里开会。
崔原坐在一边抽烟，坐馆光头李在跟大家分配年前的任务。
光头李：“我等会跟揸数对账，过完小年，我们再来分红。现在手头上还有2个任务。崔原和蛇坤，你们一人负责一项。崔原你先过来。”
崔原灭了烟，走到光头李这边拉凳子坐下：“大佬你尽管吩咐。”
光头李：“有一批货要押运，小年夜这一天要从红沙湾码头装船运去南洋。这批货很重要，你和水头负责押送到码头，上船后，送到公海再回来。”
崔原问：“什么货？”
光头李微微有些不耐烦：“我们不问什么货，我们只负责押送。明白了吗？”
崔原点头：“明白了。”
光头李把单子给崔原：“行，你这边先这样。蛇坤你过来。”
另外一个头目蛇坤走了过来，光头李没有在大办公室跟蛇坤交待任务，而是把蛇坤叫到了他自己办公室去说话。
等光头李和蛇坤出去，水头才悄声跟崔原说：“感觉蛇坤那个才是大单。”
崔原好奇问：“什么大单？”
水头耸了耸肩，摇头道：“不清楚。我是听人说，年前有两个单，一个大单，一个小单。我们这个肯定是小单。哎呀，天天想吃大肉，馋死我了。”
崔原起身往外走，水头跟了上去。
走到没人的地方，崔原才吩咐水头：“你去打听一下，蛇坤他们究竟押的是什么货，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我先去顺德祥点蛇羹。”
水头眼睛发亮：“好啊，我早想吃蛇羹了。大哥你先去，我等会儿问问蛇坤的跟班。”
一个小时后，在顺德祥的包厢里，水头和兄弟们涌进来。
他附耳跟崔原小声道：“60多箱货，东升码头，跟我们一样都在小年夜下午，去哪儿不知道。可能是去内地，也可能去南洋。”
崔原表示知道了，当即招呼大家吃蛇羹。
有人开玩笑：“我们来吃蛇羹，蛇坤会不会以为，我们拿了小单，他们拿了大单，我们故意针对他？”
水头邈嘴：“随便人家怎么想。他要是不好意思，那就把大单让给我们，我们可以接。”
崔原表现的非常大度：“今年我们已经接了不少大单，过年刚好休息休息，明年继续奋斗。”
“大哥说的对，来来来。我们先碰一杯！”
*
王六跟邓宽见面后，连夜赶到了高主任家。
高主任家里刚好有客人在，客厅不方便说话，他把王六带到书房。
“这么晚来找，有什么事？”
王六小声汇报：“我晚上不是跟邓宽见面了吗？我就按照主任你之前教我的去谈，邓宽说他很看好我，但是他不能马上答应，他需要考验我一段时间。”
高主任忍不住吐槽：“这些共产党就是屁事多。你就为这事，特意跑来找我？”
王六：“他不是要考验我吗？今晚就给我安排了一件重要任务。”
听到“重要任务”几个字，高主任耳朵都竖起来了：“什么任务？”
王六：“他让我回来散布假消息，说去年丢失的64箱黄金要在小年夜，从红沙湾码头运走。”
六十四箱黄金？
这消息来的真是时候。
高主任仔细琢磨着，假消息是64箱黄金从红沙湾码头运走，他不免问：“那真消息呢？”
“什么真消息？”
高主任“啧”了一声：“那实际上，64箱黄金从哪里运走？”
王六满脸无奈：“这就是我头疼的地方。邓宽还没完全相信我呢，他只让我散布假消息，那黄金实际从哪儿运走，他不告诉我呀。我怕露馅，也不好多打听。”
高主任想骂他也不能骂，毕竟他没犯错。
王六又道：“不过也算是把时间套出来了，他们希望我们把重点盯防放在红沙湾码头，实际在别的地方，时间肯定都是在小年夜的傍晚。”
高主任又详细问了他们沟通时是怎么聊的，把细节了解清楚，才让王六回家。
这事不算非常紧急，所以他打算等明天中午再打电话通知雄鹰。
谁知晚上九点多，雄鹰给他打来了电话。
高主任赶紧汇报了王六这边的进展。
电话那头的雄鹰说：“我这边也有新消息。根据我这边的消息和王六的消息互相印证，那64箱黄金应该是在竹字头堂口手中，预计在小年夜，通过东升码头，运往内地。”
“东升码头？”高主任想了想，道：“那我安排人去东升码头，再通知警方，一起把他们包圆了。”
雄鹰却不这么想，他说：“通知警方去红沙湾码头。”
高主任不明白了，“为什么？红沙湾不是他们放出来的幌子吗？”
雄鹰反问：“高洞鸣，你在军统受到的折磨还不够吗？”
言外之意，你是不是傻，难道这个时候你还要为党国效忠？
高主任当然不傻，但他不敢把自己的揣测说出来，他怕雄鹰只是试探他：“还请处长明示。”
雄鹰那边顿住了，电话里的停顿，几秒就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
高主任一额头的冷汗，他小心翼翼地说：“是我们自己去把他们包圆吗？”
64箱黄金他们自己吞了，可以想象，香车美女大别墅，以后什么好日子不能过？
雄鹰：“竹字头那边明面上带了十二个人，共产党估计有三四个，另外光头李肯定还会带至少十人左右亲自去现场保护。这次是秘密行动，为了不引人注意，他们肯定不敢带太多人。也就是说，他们那边最多可能有二十五六个人。”
高主任算了一下：“我们这边两个特务队，还有保镖，加起来也就三十人。”
雄鹰：“所以要设计埋伏，炸药要准备足够，还要花钱请别的堂口来帮忙。”
高主任：“请哪个堂口？”
雄鹰早就想好了这个问题：“青帮跟洪门向来不对付，你找青帮，要三十个人就完全足够了。让他们帮派互斗，我们的人，只需要杀那几个共产党足矣。”
高主任担心道：“那……怎么跟上峰交代？”
雄鹰估计想了不到两秒：“把王六杀了，献上去祭旗，就说王六配合共产党散布假消息，让我们错失良机。”
高主任摸出手帕，擦去额头上的汗水，这计划，既让他兴奋，又让他害怕。
先杀别人，再吃自己人。
实在恐怖。
但想想闪闪发亮的黄金在前方诱惑着，就算良心上再过意不去，也得睁着眼吃人。
很快，高主任安排好了任务。
王六带特务一队的一半人马去红沙湾，并叫上警察，把声势造的大一些。
而肖则鹏、董玉山和柴荣辉等都去东升码头，跟青帮一起围剿共产党和竹字头堂口的人马，夺取64箱黄金。
小年夜的前一天晚上，高主任特意备了一桌上好的酒菜招待王六。
看着桌上的东星斑、九节大虾和大块牛肉，王六有些不好意思。
“主任，庆功酒明天晚上吃呀。”
高主任语气难得温和：“今天就喝一点，不喝太多，不会耽误明天的事。我早就想请你了，这算是我庆祝你升职的酒席！”
王六咧开嘴高兴地跟高主任碰了一杯：“我王六这辈子，能遇到高主任您这样的领导，是我的福气！您就是我的伯乐！”
高主任心中多少有些愧疚，但也只是有些。
起码他请王六好好吃了一顿，比起别人，他认为他算有良心了。
晚上大吃一顿之后，第二天王六带着小武还有其他几个亲信，早早来到了红沙湾码头附近等候着。
大概下午四点半，来了三辆货车。
货车上下来七八个竹字头堂口的混混，而货车后面还跟着一辆越野车。
车上坐着崔原和水头当人。
五点半装好货，崔原和水头上船检查货物，准备出发。
他们一行人要押货到公海，再坐小轮船返回。
刚验完货，外面一阵吵嚷声传来。
出去一看是王六带着特务一队的人上船来了。
王六和崔原脸上都表现的很诧异：“你怎么在这里？”
崔原说：“我今天押货。”
王六笑着解释：“我们收到线报，前年我们丢失的那批黄金可能在这艘船上。”
因为《黄金大劫案》小说和电影的广泛传播，国民党丢失黄金的事，港城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崔原手底下的人很冲，“多少年前丢的黄金？到我们这里找？你们是谁啊？想查就查？”
王六不跟他们生气，他语气平和地道：“我们那批黄金丢失的时候，政府之间是有照会的，我们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来。你们是帮别人押货的，真有问题，也跟你们没关系。”
水头知道王六跟崔原很熟，平时他就妒忌王六跟崔原称兄道弟的，所以他并不退让：“那也得等警察来了再说。”
崔原挥挥手：“让他们搜。”
水头：“……”
“还是大哥你体贴我。”王六转头吩咐：“小武，带人去搜，自己人，不要把他们的货弄乱了。”
小武忙带人去搜，水头等人则去盯着。
王六和崔原站在甲板边抽烟。
虽然快过年了，但港城的气温还有差不多二十度，海风也是暖和的。
“今年是暖冬。”
“去年下雪，那是百年难遇的事。今年不可能了。”
“去年还是国民党的天下。今年也变了。”
“谁说不是呢？”
看着远处的夕阳，王六感叹：“不知道龙井在那边活得好不好。”
崔原抽着烟，他瞥了眼王六，“怎么突然说起龙井。”
王六：“那天邓宽跟我提起他。”
崔原略微诧异：“邓宽？他找你了？”
王六点头：“是啊，他找我了。”
崔原警惕起来：“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王六重重吐了口烟，“邓宽告诉我，他说他策反过你。”
崔原应该是没想到邓宽会跟王六说这事，他冷哼一声：“要不是共产党，我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我就是替他们卖命，才进了监狱，出来之后只能混堂口。你想加入共产党？没门。我们这种在特务处呆过，又有犯罪记录的人，他们不要。他们只会左右搪塞，让你找不到对接人。要你的时候，你是好兄弟，不要你的时候，你就是犯罪分子。”
王六看向崔原：“邓宽说，龙井是你杀的。”
崔原皱眉：“他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些？”
王六：“他在策反我。他说你是假意被策反，不是真心。”
崔原自嘲道：“这就是给共产党卖命的苦果。”
王六又绕了回来：“那你为什么要杀龙井呢？”
崔原：“奉了共产党的命令去杀的。他们以为龙井是雄鹰。”
王六：“他们说，你杀龙井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
崔原盯着王六：“谁看见我杀龙井了？”
“有人看见了。”
难怪！
崔原微微挑眉：“所以，你这是跟我摊牌？所以，光头李是特意安排我来这里的？”
王六：“应该是吧。”
崔原冷声质问：“你是真被策反了，是吗？”
王六看着他，依然还在纠缠刚才的问题：“龙井是我们的兄弟，你为什么要杀龙井？”
既然他杀龙井的时候有人在现场，那崔原当时说的话，肯定也被偷听去了。
他也就没再隐瞒：“因为龙井背叛了我。他故意把我的消息透露给邓宽。他想借邓宽的手来杀我。”
王六不理解：“龙井为什么要借邓宽的手来杀你呢？”
崔原把手上的香烟猛吸一口后，丢向了大海：“因为我是雄鹰。”
崔原能感觉到王六微微一震。
那说明，雄鹰对于王六还是有震慑力的。
王六微微一震主要是因为，没想到崔原会跟他承认这个身份。
他问：“龙井知道你是雄鹰？”
“他当然知道。”
“他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借邓宽的手杀你？”
崔原：“那是因为，人心不足蛇吞象。我帮共产党做事进了监狱，龙井帮我对外传话。他传话传上瘾了，竟想借共产党的手铲除我，然后彻底代替我，你懂了吗？”
王六好奇：“他怎么背叛你的？”
“这事你不需要知道。”崔原语重心长地拍了拍王六的肩膀，“王六，不要被共产党迷惑，不要鬼迷心窍。所有的策反，都不能相信。”
王六如实道：“其实邓宽没有策反我。”
崔原神色微变：“邓宽没策反你？”
如果邓宽没策反王六，那王六这段时间跟高主任汇报的信息是什么？
全都是假的？
王六：“是啊。邓宽从来没策反我。我这种人，他瞧不上。他只是跟我做了一个交易。”
崔原神色越来越冷：“什么交易？”
王六笑道：“我配合他行动，你们全死了，那我就是特务科的……老大。”
“就凭你？”崔原冷冷扫了眼王六，满眼都是瞧不上的鄙夷，“你以为你能？”
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人已经隔了一米远的距离。
崔原越是瞧不上，王六越得意：“万一我能呢？”
警察汽车上的鸣笛声传来，小武从远处喊：“老大，警察来了。”
王六提醒：“高主任肖则鹏董玉山都在东升码头，这个时候，他们可能已经被包饺子了。”
怒火在崔原眼中燃烧，但他知道这个时候跟王六在这里扯皮根本没有意义。
没有意义！
“噗通”一声从海面传来！
崔原跳海了。
第105章 雄鹰之死
东升是个小码头, 停在码头上的都是小货船和小渔船。
因事关64箱黄金的抢夺，高主任这次亲自坐镇指挥。
他们分成了三处进行埋伏。
一处在渔船上，由董玉山负责，另外带了十个青帮的人帮忙。
一处在码头旁边的海鲜批发店后面, 是青帮的人把关, 柴荣辉辅助。
另外一处在旁边的山坡上，这里有一间棚屋, 是总指挥, 高主任和肖则鹏都在这里。
大概五点左右, 东升码头终于来了两辆货车。
每辆货车上的货都不多，箱子也是小小的。
高主任举着望远镜细看, 一眼就认出来了那些箱子。
没错，这是前年丢失时, 装那批黄金的木箱。
他激动的站起来：“就是这批箱子没错。”
肖则鹏听见后, 也是眼睛放光。
64箱黄金得值多少钱？
押货的蛇坤带了十个人左右, 光头李很快也来了, 跟着三四个彪形大汉。
人数都比雄鹰之前预估的要少。
这是好事！
看着他们卸货，装船, 他们的策略是，等装好货出了海再行动。
码头上不相关的渔民船员不少, 所以不能在码头上行动。
而且金子太重了，直接劫船运走，是最方便的。
卸货装货速度并不快, 这边才装好, 光头李竟然没多停留, 而是坐车走了。
肖则鹏小声道：“早知道都不需要花钱请青帮的人帮忙，我们自己可以搞定。”
可以省一大笔钱。
高主任想想马上到手的64箱黄金, 这点小钱算什么。
“等他们离开码头就行动。”
肖则鹏：“船已经准备好了。我这边一艘船，柴荣辉用另外一艘，而董玉山的船早就等在海上，我们三艘船包抄，万无一失。”
高主任点头：“今天没看见共产党的人，先不管他们，货拿到手最重要。”
两人难得这么齐心。
毕竟这次是为自己奋斗，不是为党国。
*
游了大概二十多分钟，崔原终于浮出水面。
他快速爬上岸，刚才还温暖如春的海风，这会儿吹在身上，分外刺骨。
才走了几步，他猛然听现身后有声音。
他一转身就举枪打了两下。
嘣嘣！
枪打了，但后面并没有人。
后脑勺忽然被狠狠敲了一下，他没站稳，差点跌倒。
他习惯性还是一脚扫了过去。
可惜只扫趴一个人，并没有什么用。
后面不知道从哪儿涌出来一群人，三下五除二就把他给制服了。
*
没多久，伙计们已经上船埋伏好。
那艘装着黄金的小货船开动后不久，特务科的三艘船齐发。
高主任站在山坡上远眺。
天黑的早，就算有望远镜，也已经看不清远处的情况。
他带着保镖，决定先下山，还是坐在车上比较安全。
肖则鹏乘坐的船一开始只是慢悠悠跟在那小货船后面，跟了一段距离后，他看到左右两边的信号灯越来越近。
那是董玉山和柴荣辉的船。
见时机成熟，肖则鹏命令加速，也就三分钟不到的时间，便追上了那货船。
还没靠近，就有人朝他们这边开枪，肖则鹏举着冲锋枪反击。
由于是三艘船围攻一艘船，货船上的人本来就少，很快就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肖主任，我看到有人跳海逃跑了。”
肖则鹏便往海水里扫射。
没多久，董玉山先上货船了，肖则鹏赶紧命令把船靠过去，等他登船。
董玉山已经搜了一遍：“主任，押货的都跑了。”
肖则鹏当即起了疑心，他命令其他人留在外面，只有他和董玉山、柴荣辉进了货仓。
看那码得整整齐齐的小箱子，除非押货的人不知道这里面的是黄金，不然不至于这么快放弃反抗。
箱子都上了锁，柴荣辉往最外面那个箱子的锁打了两枪，把锁给成功打歪。
打开箱子，只见里面盖着红色的上等绒布。
柴荣辉没见过世面，他感叹：“这么好的绒布！”
那绒布下肯定是值钱的东西。
几个人都围过去。
掀开一层层的上等绒布，忽然“嘚”的一声传来……
糟糕！
肖则鹏忽然明白过来，这里面放的是炸药！
轰！
轰轰！
可惜他明白的太晚，一箱炸药，引爆了其他的箱子，整艘船瞬间变成火球。
听见爆炸声，才走到山下的高主任抬起头。
只见远处的海面，中间一大团火，旁边还有三个稍小一点的火团。
都着火了？都爆炸了？！
难道……这是陷阱？！
高主任吓得往停车的方向飞奔。
跑着跑着，他发现跟在身后的保镖不见了。
他疯了似的跑到自家车旁，幸?? 好司机还在，他打开车门，上车后，吩咐：“快开车！”
没人理他。
对着他的是一把枪。
坐在司机位置上的，不是他的司机，而是光头李！
高主任瞬间懵了，心脏跳的像擂鼓。
光头李笑道：“高主任，还是你面子大，我是亲自来送你上路的。”
高主任没想到会这样，他不禁问：“崔原呢？”
光头李：“崔原？会有另外的人送他上路。他级别高，送他上路的人，自然级别也高。”
高主任脑子一片空白，今天是一场圈套没错，但对方究竟是怎么把他圈进来的，他根本想不明白。
光头李语气温和：“想不明白，那就别想了。王六让我给带句话，你的办公室，他会好好享用的。”
原来是这样？！
王六已经是他们的人了？
难怪！
嘣！
高主任想要交待后事，可惜，光头李根本没兴趣听。
*
崔原身上的武器都被卸掉了，他被扔在一艘渔船上。
血从头顶流下，滴在眼睑上，他拼命眨着眼睛，但依然看不清船舱里的情况。
他头晕目眩，浑身冰冷。
虽然处境艰难，但他并没有完全放弃生存的希望。
这船不大，所以随着海浪起伏颠簸的特别明显。
他不止浑身痛，他还想吐。
没多久，他终于看见一双擦得发亮的皮鞋走了进来。
皮鞋后面又跟了好几个人。
抬起头看去，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他艰难笑道：“我没猜错。果然是你。”
往后一看，他还看到了邓宽。
有人搬来凳子，赵之敖坐下看着崔原。
崔原讽刺道：“你们共产党人都这样？神出鬼没！守口如瓶！根本没把我们当同伴看待。”
赵之敖打量着他：“要真把你当同伴看待，那我们就上你的当，早就没命了，雄鹰。”
崔原没想明白：“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上岸的？”
赵之敖：“我派人盯了你很长一段时间了，我们发现你有另外一辆备用的小破车，就停在这附近的树林里。当你遇到危险想要逃命的时候，我猜，你想要选择上岸的地点，肯定是离小破车最近的海岸。”
原来如此。
崔原又问：“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上我的？”
赵之敖不怕崔原逃跑，所以难得耐心解释：“在你杀龙井之后。因为你杀龙井的地方，按道理，你不应该知道。而且，我们有人听见你杀龙井的时候，指责他背叛你。这就令我更怀疑了。还有，你给季书娉打电话的时候被我们窃听到了。”
崔原都差点忘记季书娉这个人了，“你们窃听到什么了？”
赵之敖：“你跟季书娉坦诚，他们季家的仇，你也有份。我当时马上就联想到，杀掉季书同的你。但很快，我又否定了这一点，电话里雄鹰的声音不是你的。而且你坐牢的时候，雄鹰依然在对特务处发号施令。所以，雄鹰应该不是你。直到……”
他拿出一块旧金表，“直到驻港办事处的扫地大叔谭叔当掉这一块表之后，把钱给你送去。”
站在一旁的邓宽补充：“当初我潜入驻港办事处三楼杂物间里的密室，看到过这块金表，我还拍了照片。”
崔原没想到这会成为自己身份败露的重点。
“你们怎么没怀疑谭叔是雄鹰呢？”
赵之敖：“我们也盯过谭叔，发现他确实不简单。他应该是你的影子之一，专门负责给特务处的人递送纸条，还有就是每天中午一点，在密室里等待下属们可能打来的电话。他就是负责传送信息的。除此之外，他社会关系很简单，从不跟外人结交，两点一线地工作和生活，非常兢兢业业。如果他是雄鹰，那他就把自己困死在办公室卫生的泥潭里了。”
邓宽也说出了自己的分析：“当初是你安排龙井故意引我进密室去偷你们的工作计划表的，既然如此，你不应该让谭叔在我还没从密室离开的时候，坐在杂物间抽了一根烟，吸引我的注意力。你就是故意用谭叔来混淆视听的。”
崔原现在头脑比刚才清晰了，但因为浑身湿透，他冷的打抖。
“你们猜的都对。不过……能不能给我一根烟？邓宽，求你给我一根烟。”
邓宽没动。
赵之敖看了眼炳哥，炳哥拿了根点燃的烟递给了崔原。
崔原重重吸了几口烟，这才感觉身上暖和了一些。
“谢谢！”
赵之敖盯着他，眼神很冷：“现在轮到你了。龙井怎么背叛你了？”
崔原：“你们是怎么怀疑上龙井的？”
因为王牧寻的梦。
这不好解释，赵之敖干脆不解释：“事情太多，我忘记了。这不重要。你先回答我。”
崔原没辙，只好道：“你们怀疑龙井之后，我就想，既然龙井已经暴露了，那就干脆利用好这一点。我安排龙井吸引邓宽去密室，让他把8月份的转运清单工作计划表放抽屉里，目的是为了误导你们，以方便我们转运重要物资。谁知，龙井竟然把有我坐牢新闻的报纸也放进了抽屉。本来我跟这件事，表面上可以毫无关系，但他故意把我牵扯进去。你们肯定开始注意到我了。”
赵之敖点头，确实，那时候他心底就对崔原有了一些隐隐约约的怀疑。
崔原继续：“龙井就是希望，借你们的手，把我杀了。那他以后，就可以继续冒用雄鹰的身份，对特务处发号施令。他这点小聪明，以为我不知道。所以我杀他，纯粹就是清理叛徒，他死得其所。”
“所以，龙井和谭叔都是你的影子和传声筒。”
崔原：“没错。”
邓宽质问：“你当初为什么会选择被我策反？”
崔原微微挑眉：“有趣。想看看你们共产党在港城有哪些大鱼。而且，万一国民党彻底失败了，连台湾都保不住的时候，我还可以选择真正为你们工作。可惜啊，你对我太不信任了，什么事都不让我知道，什么事都防着我。如果你们信任我，说不定我真的可能成为你们的好同志。”
进可攻，退可守。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邓宽冷哼一声：“你的心不正，你永远也成不了我们的人。”
崔原不辩解，他又吸了口烟，“你都逃走了，怎么又跑回来？”
邓宽：“回来给杨柳报仇。”
崔原咽了咽喉咙：“你做到了。”
赵之敖把他看得透透的：“像你这种人，心里只有利益，同胞，同事，朋友，在你眼里都是随时可以牺牲的物品。我想这次你肯定想把64箱黄金据为己有，是不是？”
崔原反问：“你怎么猜到的？”
赵之敖：“因为，东升那边，你根本就没报警。”
崔原承认自己想把黄金据为己有，“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人之常情。”
赵之敖想起了灵狐，“还有，这次保密科全军覆没，你功不可没！”
“跟你们聪明人打交道，真有意思。”崔原并不觉得自己有错，他笑了笑：“你猜对了，我是故意违抗命令，提前解救徐小姐出来，还给机会秦海放信号弹，让灵狐知道，裴兴这边任务失败了。这种事情，一旦开始，就没有回头路。灵狐没有其他选项可选，她只能绑架徐太太。她一旦行动，接下来，整体失败的风险就会剧增。我赌对了，你们果然不负我的期望。”
赵之敖冷叱道：“所以借刀杀人，而且是杀自己人，是你们上上下下最擅长的技艺！”
崔原马上联想到了王六，自己也是被王六这个混蛋借刀所杀。
“赵老板，你说的对。你看看，一直以来，最猥琐，最没能力的王六，竟然利用你们，把我们全清除了！是不是很可笑？！”
邓宽并不这么认为：“王六跟你不一样。他是有底线的。”
崔原哑然失笑：“有底线就去害死特务科所有的人？我听他说，你们在东升码头把我的人都包了饺子！”
邓宽：“王六没有害死特务科所有的人。我们不会滥杀无辜。东升码头死的那几个，是早就该死的人。而且，王六跟我谈合作的时候，保了几个兄弟。那几个兄弟今天一起跟他出任务。”
“或许是吧。”崔原抽完了一根烟，他知道说这些都没意义了，“还能再来一根吗？”
在炳哥的示意之下，旁边站着的小弟，又给了他一根烟。
就在给烟的当口，崔原手上不知道哪里变出来的一把小尖刀，一把捞过那小弟，还没来得及下一步动作，就听见“嘣嘣”两声响。
邓宽和赵之敖几乎同时出手，给了崔原两枪。
崔原倒在船板上。
本就有些摇晃的渔船瞬间上下颠簸了。
阿炳飞快走过去，拿枪对准了崔原。
崔原已经开始呼吸不畅，他心底倒是想着，这样死也好，不用受折磨了。
他不后悔。
此时，红沙湾那边的王六，送走警察之后，开车带着兄弟们去吃饭。
小武好奇：“他们东升码头那边完成任务了吗？”
王六：“管他呢，无惊无险又过一天，今天我请客，吃顿好的！”
“谢谢六哥！”
王六开心地吹起了口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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