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泽的反应比银鹤还大, 他抓住钉在腹部和胸口上的长剑,猛地拔剑出来。
他闷声出声,手却紧紧抓着剑刃, 锋利的剑刃割进掌心的肉里,鲜血顺着血槽滴落下来, 将地板都染成鲜红。
银鹤便趁他还未恢复体力, 抱着陆长郁翻窗离开。
“别走,师尊……”
盛泽咬紧牙,一双眼睛通红,恨恨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身影。
“我等了你百年, 你又要离我而去吗?”百余年的光阴,盛泽一直在找陆长郁, 又精心部署了这座牢笼。
如今却又要让师尊逃走了。
【已确认惩罚完成, 即将脱离幻境。】
陆长郁忽然听到代理系统的声音,眼前一花,再恢复视野时,他已经回到了现世。
场景变化得太快,他一时间有些分不清这里是梦境还是现实。
又或许他在这里的生活才是梦境呢?
“嘶……”他听到身边有人吸气的声音,一转头就看到了银发银眼的储鹤,他皱着眉, 右手按着太阳穴的位置。
陆长郁记忆里,银鹤模糊的脸忽然清晰了起来。
高眉深目、身形高挑,银色的眼眸里仿佛倒映着星空, 细细望去,里面却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
储鹤便是长大后的银鹤该有的样子。
“你还好吗?”
储鹤拧着眉摇了摇头, “总感觉脑子里多了些奇怪的记忆。”
他成了一只妖,还拜了某人为师, 以及为了师尊和别人做交易变成系统的事情……
庞大的记忆让他头痛欲裂。
“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陆长郁看他头痛得厉害,正要上前扶他到椅子上休息,却不小心将一支钢笔碰倒在地上。
咕噜噜滚到储鹤脚边。
储鹤叹息一声,“怎么这样不小心。”
他弯腰捡起来时,忽然勾着陆长郁的腰,叫他跌到椅子上。尔后储鹤也弯下腰撑在椅子上。吱呀,椅子的靠背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声音。
储鹤一只手撑着扶手,另一只手却不老实地顺着陆长郁的膝盖往上抚去。
“我确实想起来了一些事,比如…师尊要与我双修的事。”
他看着陆长郁面色殷红、眸子水波潋滟的模样,摸到膝盖上的手继续往上按在了柔软的大腿上。
“你做什么,这里可是办公室,随时都会有人进来的。”
陆长郁连忙按住了他的手。
“要是有人进来,我会知道的。”储鹤眼眸带笑,执着他的手腕,一口吻上手背光滑的肌肤。
唇嗫嚅着,将他纤细的手指含在口中,牙齿难免磕在指根上,却并不太痛,只让人心痒难耐,想要他更用力一些。
“你背后又没长眼睛,怎么可能会知道?”
“身为你的系统,这点本事我还是有的。”
他想要抽回手,被储鹤报复性地轻轻咬了一口,白嫩的食指根便多了一道浅浅的齿痕,在指根环了一圈,仿佛是戒指一般。
再顺着指根往掌心里舔去,温暖的唇舌带着叫人浑身发软的温度。
“你…你当年为什么会变成系统?”
陆长郁浑身酸软,只能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感觉到他的唇已经吻到了手腕上,磨磨蹭蹭的,用尽心思撩他却又不肯叫他舒坦。
“别磨蹭,快一点。”
他有点不耐烦地推了推咬他手腕的储鹤。
储鹤轻轻一笑,一边继续顺着小臂内侧的柔嫩肌肤吻上去,一边解释道:“当年我没能救出师尊,还险些被盛泽杀死。”
“我听闻蓬莱有一世外仙人,或许可以敌过盛泽,便求他相助。”
陆长郁抱着他脑袋的双臂忽然僵住了,“你付出了什么代价?”
“不过是一点时间罢了。”储鹤满不在意地道。
储鹤伸手褪下他的上衣,陆长郁也没有反抗。
他低头在陆长郁耳垂上舔了舔,温热的气流吹入他耳中,白润的耳垂被吹得微微泛红,呼吸声也越来越急促。
“别舔了,快一点。”
陆长郁主动抬起头索吻,储鹤便搂着他的脖子深深吻了下去。唇齿相交,陆长郁才一探出舌尖,便被他紧紧咬住,牙齿小心咬了咬,极力地吞吃着。
储鹤的衣衫也被他随意扒拉下来,他们紧紧相拥,沁着汗珠的灼热肌肤贴在一起,彼此都要被对方的温度融化了。
他搂着储鹤的肩,被压在脖颈上的唇上的温度烫了一下,轻轻吸着气喘息着。
“慢…慢点。”朦胧的凤眼带着水汽,叫储鹤心都被磨软了。
他解了腰带,抬腿跨坐在椅子上,一条腿搭在椅子的扶手上,手掌捧着陆长郁的脸颊,低声哄着:“忍着些。”
储鹤用修为将丹田里的妖丹往下腹逼去,只感觉腹部下方一阵阵灼热。
顺着相连的地方送去。
陆长郁头往后仰着,靠在了椅背上,露出修长的脖颈,小巧的喉结急促地移动着,看得储鹤心头也发痒,便一口咬上去,那喉头就发出一阵阵甜腻的声音。
他神志仿佛都散去,任由储鹤咬着喉结,喉咙上有些细微的痒意,嘴唇微微张开,露出雪白的牙齿和红艳艳的舌尖,来不及吞咽的涎水顺着口角淌下来,把下颌弄得一塌糊涂。
等好不容易找回一些理智时,发现储鹤正在帮他揉着酸痛的腰臀,一边又轻轻吻着他的脸颊和耳垂。
“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吗?”储鹤擦了擦他眼睛的泪水,轻哄着。“不疼,别哭了。”
*
医院里,陆长郁轻车熟路地走到了陆泽生的病房里。
相比上次看到的模样,他的状态似乎更糟糕了,苍白、虚弱,仿佛下一秒就要升天了。
这具身躯的病已经很重了。
陆长郁进入病房时,他正躺在病床上休息。
看到陆长郁进来,立刻从床上坐起来,苍白瘦削的脸上一片惊喜。
“哥哥,你终于来找我了,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
他委屈地想要上前抱住陆长郁的腰,却被陆长郁一偏身避开了。
哥哥以前从来不会避开他的索求。
那双张开的手臂一下子僵在了空气中,“为什么,哥哥不喜欢我了吗?”
“盛泽,你还要耍什么把戏?”陆长郁冷冷地看着他。
“我好痛啊,哥哥。”
盛泽一掌盖在自己的心口上,那里是陆长郁用剑刺他的位置,随着他的动作,那里忽然破开一个血洞,鲜红的血液顺着指缝留下来。
沾湿了衣襟,把上衣全都染红。
眼里流着泪,胸口也流着泪。
他是被困在过去的人,一遍遍用曾经的一切折磨着自己,不肯忘却,也想把他心心念念的师尊带回去。
但陆长郁不想这样。
“我们一起回到雪峰上,像从前一样两个人相依相靠,难道不好吗?”
盛泽一挥手,向储鹤袭去,被他往后倒退几步避开了攻击。
眼看两人又要打起来,陆长郁烦躁地深深吸了一口气。
“盛泽,住手。”
他的声音略有些低沉,“你过来。”
像是在招呼小狗一样,盛泽立刻丢下储鹤,眼巴巴地摇着尾巴过去了。
满眼的孺慕和殷切。
啪——
迎接他的是一个巴掌,力道大的几乎要将他的脸甩到一边。
盛泽愣住了,因为陆长郁从来没打过他的脸。
这样羞辱人的动作,陆长郁从来不会对他的徒弟们用。
正常人被这样对待难免会生气,但巴掌扇到脸上时,他最先感受到的却是掌风带过来的香味,尔后才是扇到脸上带来的痛。但香味侵占了鼻腔时,那股痛和羞辱,反而让他兴奋、快乐起来。
“哥哥终于肯理我了。”盛泽红着脸,小心地捧着他的手,因为过于用力,他掌心柔嫩的肉也泛起密密的粉色。
盛泽悄悄打量着陆长郁的脸色,看他冷着脸不言不语。
便大胆地低下头,用舌尖舔上去。
粗糙的舌面舔过泛红的掌心,在大拇指下方那块饱满的指根处停留,微微颤动的肌肤便染上一片殷红。
陆长郁没有推开他,而是抿着唇,抬起另一只手摸了摸他毛茸茸的脑袋。
盛泽如今的模样才十几岁,像极了他从前乖巧的模样。
他难得生起了一些怜悯的心思。
“小泽,我养育了你二十余年,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你如今变成这样,我也有几分错。”
他并不算个合格的父亲、师尊,盛泽不到十岁的时候就被他带上山,但他连自己都需要师兄照顾,又怎么照顾得好一个孩子呢?
皑皑雪山上,盛泽连一个朋友都没有,他自失去父母后,能依赖的就只有陆长郁一个人。怎么可能不爱他,不对他产生扭曲的占有欲。
陆长郁没能做好他的靠山,以至于盛泽偏执到入魔。如今,他能做的就只有把他和自己都从过去的这段记忆里解脱出来。
“小泽要抱抱吗?”他缓缓笑着,明艳的五官本就出色,这一笑便迷得盛泽痴了。
他已经很久没叫过自己“小泽”了,这样的亲昵口吻,还有蛊惑人心的笑容,让盛泽不可自拔地为之沉迷。
“师尊……”他呆呆地张开手臂,想要抱住陆长郁的腰。
噗呲——
一只纤细的手掌穿过他的腹部,掌心一转,碾碎了他的丹田。剧烈的疼痛自腹部的伤口席卷全身。
陆长郁亲手教导他修炼引他入仙门,如今也亲手摧毁了他的丹田,让他变成了凡人。
盛泽浑身的温度都随着流出的血液而失散,他踉跄着,无力地歪头靠在了陆长郁怀里,脑袋也沉沉靠在他颈侧。
“师尊好久没抱过我了。”
“好暖和,一点也不痛了。”
陆长郁叹息一声,一手抚了抚他的后脑勺,像是哄孩子一样,“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师尊,我们现在…这样…多好啊……”
血液浸染了全身,把陆长郁的衣衫也染红了。
师尊的怀抱太温暖了,盛泽一点也不舍得离开,哪怕要他死,他也觉得自己幸福得像在梦里一样。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
盛泽何尝不知道他恨过自己,但他已经早无法收手了,心底不断灼烧的妒火、被日渐滋养的心魔和师尊的疏离,都让他走向了一条不归路。
而直到现在,师尊还是愿意最后给他一场美梦。如此温柔的师尊,怎么能叫他不喜爱呢?
耳畔的呼吸渐渐变弱了,孱弱得好像当年陆长郁将他从被灭门的尸山里抱出来时,幼童在耳边微微的泣诉声。
“多谢师尊…”
意识逐渐模糊之际,盛泽隐约听到耳边有声音传来。“盛泽,你是我的徒弟,我自然是在意你的。”
所以,师尊喜欢他、爱他。
他终于得到了追寻一辈子的答案。盛泽想要回应,一张嘴却只有吐出的鲜血,把师尊的发尾都打湿了。
便只能用尽所有的气力,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作为他与师尊的道别。
微弱的气息断绝,盛泽的身体彻底失去了支撑,沉重得陆长郁也差点被压垮。
一直默默无言的储鹤上前帮他把盛泽的尸体扶到病床上。
“需要我给你点单独的空间吗?”储鹤听他刚刚那一番话,觉得他应该需要空间平复一下心情。
陆长郁却奇怪道:“为什么?不需要,我们现在应该可以离开这个世界了吧。”
他平静得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盛泽已经死了。”
盛泽想要留在过去,那他就亲手把对方留在过去。
“他困顿于曾经,而我们该走向未来。”
所以陆长郁绝对不会为了某个人而停留,更不会纠结于曾经那并不美好的回忆。
他是被自由的风吹起的蒲公英、是长着羽翼的鸟儿、是能越出小小池塘的鱼。
不会为任何人困顿。
种子被风吹去远方、羽翼带他前往未知的天空,谁也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陆长郁很期待那无限的未来。
而最重要的是,他并不是独自游荡于宇宙间的鱼,他还有人相伴。
一个一直陪在他身边的人。
储鹤也笑了,“不愧是你,那我们就离开去下一个世界吧。”
“下一个世界是什么背景?”
储鹤看了看剧本,立马沉默了。
下个世界是个无限流副本世界,陆长郁需要扮演里面的一个貌美盲夫NPC,而玩家们其中一个会抽到他的丈夫身份。
在这个世界里,玩家杀了另一个玩家,就能夺取他的身份。
储鹤已经能想象到,到时候玩家们会为了争抢他家宿主,翻出怎样的腥风血雨了。
“你的表情告诉我,情况似乎很复杂。”陆长郁幽幽说道。
“没有,会很好玩的。”储鹤摸了摸鼻子,有点尴尬,“不过就是你会多好几个丈夫罢了。”
“那下个世界你也会扮演某个角色吗?”
“当然。”
“不如就扮演我的丈夫怎么样。”陆长郁抬起头看着他,乌黑的眼眸里微微闪着光。“不过你可能会被人杀死,死得很惨。”
“好。”储鹤笑着答应了,他从来都不会拒绝他的请求。
因为他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太久了。
不同于幻境,当初储鹤和掌门及众多弟子都没能救出圣鲛仙尊,储鹤便去求了那位仙人。
一路叩拜,在秘境外长跪,整整十三年。
无数个日日夜夜,无数个寒来暑往,风雪埋过他的腰际十三次、落叶堆过脚踝十三次、暴雨打湿他的羽毛上百次。
周围没有人、动物,几乎没有存活的生命。没人会和他说话,回应他的只有眼前的潮起潮落,安静得能听见浪花拍打礁石的声音。
即使对于一只妖来说,这样的等待也未免太寂寞太残忍了。
但储鹤等得起。
正如他在拜师那天说过的话,他的寿命很长,为了师尊,他可以等上一年、两年、十年,久到一辈子。
身为妖的一辈子。
储鹤不知道自己能活多久,所以对于他来说,这个期限相当于永远。
第十三年时,秘境洞口大开,那位“仙人”与他做了交易。
他付出自己无尽的寿命和所有的记忆,去等他的师尊。
“或许你永远也等不到他,茫茫大千宇宙,他根本找不到你,你也寻不到他。如此,你也愿意?”
储鹤只问:“师尊会安好吗?”
“自然。”
“我答应你。”
自此,储鹤便从这个世界、从他师尊的记忆里消失了。他变成了宇宙中漂泊的一只系统。
他在黑漆漆的宇宙中游荡了很久,久到早已遗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是什么,某一天他终于遇到了他的宿主。
“你怎么是银色的?和其他的系统都不太一样,不过这个颜色很好看,我就选你了。”
茫茫宇宙中,陆长郁一眼就相中了他。
因此,储鹤永远都不会后悔自己当初的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