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星野能站他身边, 实属巧合。
核心原因是这个位置,在“变阵”的时候不用换位,鉴于大佬始终有种黑着脸不愿意配合的气场, 所以体育委员特意安排他站这里, 这样平时就不用练走位。
但, 两人现在并行地往前走, 甚至走进操场后, 林溪还能站在时星野的前面, 那就纯粹是某人的刻意为之。
时星野慢悠悠地瞥着这个,看起来特别高兴的“某人”。
林溪离开主席台后, 紧张和忐忑就从他的脸上褪去,变成了一种更加跃跃欲试的、似乎无处发泄的高兴。
运动会的“开幕式”着实是无聊。
学生们站在操场上,视线被前面的同学挡住,也看不到主席台前的表演, 只能眼巴巴地望着草地发呆。
何况, 等所有的班级表演完之后,还有漫长的校长讲话、教导主任讲话……
“别动。”
时星野低声警告。
林溪借着前面人的身形遮挡,时不时地偷偷看他一眼,而每次一回头, 他脑袋上的“兔耳朵”就会晃来晃去。
就好像是家养的小动物。
也不是时时刻刻会撒娇的,但是在喂食的时候、做错事的时候, 就会主动过来“贴贴”,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刻意地在你脚背上缓缓擦过,好像存心勾引你去摸它——
时星野承认,
他的确有点被勾引到。
所以,当垂耳兔再一次试图回头, 时星野终于没有克制住那点心动,伸手,摸到了那毛茸茸的耳朵。
“不是说了别动么。”
漫不经心的低音,比刚才少了一份警告。
林溪却真的乖乖地站住,不动了。
手掌落在头顶的力道不算重,但却有些让他无法忽视,好像那耳朵真的变成了他的一部分,被人揉捏的时候,有种莫名的“痒”。
……还挺软。
时星野摸着耳朵,走神地想。
内心的欲.望得到了满足,他正打算收回手——
没想到还没收到一半,就被人“小小”地抓了一下。
时星野:?
林溪的手指,在他的掌心轻微地划过。
时星野:……
“干什么。”
他自觉说得咬牙切齿,实际上声音却很轻很低。
像是一阵风,飘忽地就散掉了。
林溪毫无所觉,细细的手指抓着他,在上面一笔一划地写字。
时星野有一瞬间的懵逼,但很快的,他脑子里就闪过了一丝奇怪的念头:拉手什么的,是不是太亲密了一点……
所有奇怪的想法,都终止于掌心的那颗糖。
他盯着看了一会儿,面无表情的:
“哦。”
冷静下来,连带着那些“笔画”,也逐渐在脑子里形成了字。
林溪大概写的是:谢谢。
时星野忍了忍。
还是没忍住。
“每次都是这个……你就不能换一招?”
他磨着牙道。
林溪无辜地对他笑。
又来了。
时星野想,又是这种被猫咪的尾巴轻轻挠过的感觉。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接受了对方的“谢意”,反手剥了糖纸,将甜到腻死人的东西塞进嘴里,顶在最右侧的牙齿边,鼓鼓囊囊地等着它慢慢化掉。
“同学们。”
“在这个金秋时节,我们迎来了我校第48届运动会……”
校长在主席台上念着稿子,语调抑扬顿挫充满激情,然而台下的学生们却领情,并没有人听他连夜写出来的讲稿,反而被这乱飘的雨丝和莫名其妙出来的小半个太阳,给淋晒得没了脾气。
还有个别叛逆的同学。
主要以时星野为代表,在校长此起彼伏的调子里,心里想的却是——
校长的脑袋好像更秃了。
越来越像一颗反光的卤蛋。
“……
最后,我预祝本次运动会圆满成功,祝所有运动健儿们取得心目中的优异成绩!”
唯有最后不变的结尾词,迎来了掌声雷鸣。
校长在众人灼灼的目光中走下去,随即眨眼的功夫,教导主任又在大家失望的嘘声中走了上来。
教导主任干咳了两声:“我就简单说两句。”
学生:切,信你个鬼。
教导主任:“首先,拼搏精神虽好,但安全第一,大家还是要多量力而行,不要受伤。”
学生:切,想多了吧。
我们哪有那个实力……
教导主任:“其次,提醒大家一下,运动会后就是月考。”
学生:啊啊啊。
这么好的日子,你非得提这个事情吗?!
“然后——”
教导主任本来是想好的,但就在他抬头的瞬间,他正好看到了台下的一些小动作。
有两个学生靠得很近,其中的一个还是在他黑名单里的人。
于是,原本想好的台词瞬间忘了个彻底,教导主任几乎是下意识地拿着话筒,中气十足地吼道:
“时星野你在干什么?!”
全校的视线一下子都看了过去。
时星野的手正放在前排学生的脑袋上,好像温柔、又似缱绻地在“抚摸”对方的头发。他的脑袋微低,像是如果没被发现,下一秒就要亲过去一样。
全校学生:??!
瞳孔地震.jpg
时星野难得错愕,黑眸一动不动。
“不管你是想欺负人,还是……”
在谈恋爱。
教导主任把后半句给咽了回去,重新组织了下语言,吼道:“反正把你的手给我拿下来!”
时星野放也不是,拿下也不是。
僵持了好一会儿,他才面无表情地收回手。而在收回手的一瞬间,林溪脑袋上的兔子耳朵就掉了下来,无声地摔进草堆里。
操场上诡异的安静。
比起其他班的同学,1班的学生更加震惊,直接在风中凌乱地石化了。
我靠,不是。
你俩玩这么大?这么刺激?
哦不对,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林溪的耳朵已经红到没眼看了。
还好前面的人足够高大,他默默地把自己的身体塞进了对方的影子里。
为什么……
这里居然没有地缝……
*
“野哥!!”
教导主任的讲话,结束得猝不及防。同学们甚至怀疑,他本来还有一大段没有讲,但架不住被那俩同学给打岔,彻底忘了自己还要讲什么东西。
队伍一解散,徐显就饿狼一样,飞蹿到了时星野的身边。
开口就是一句:“野哥,你还清白吗?”
时星野:……
他“咯嘣”一下,咬掉后槽牙上的糖:“清白的很。”
徐显似信非信,试探地看他:“那——”
时星野深吸一口气。
“反正,我不喜欢男的,你记住。”
他说。
徐显“啊”了一下,表情居然出现了片刻的茫然:“那你喜欢女的?”
看不出来,野哥还挺直……
时星野:“也不喜欢。”
徐显:……个鬼。
时星野扒了一下他的脑袋:“我这样,你会觉得我喜欢你吗?”
徐显疯狂摇头。
时星野摊手:“你看,一样的。”
徐显莫名被说服了。
时星野表情淡定,好像这段插曲根本不算什么。然而,他把手揣进兜里,右手的食指,却不自然地弯曲了一下。
十分钟前,他看到林溪的“兔耳”有点歪。
根本没有多想,时星野下意识地就伸手,帮他调整了一下,然而这头箍本来就扣得不紧,被他这么一碰,反而快要掉下来。
时星野下意识地用右手食指,一勾——
头箍没有掉。
但他勾住的也不是头箍,而是林溪的发丝。
指尖的发丝,好像比兔耳朵的手感更好,温热、柔软,带着人体独有的体温。
靠得好像太接近了。
但是时星野完全忘记了,之前有过的“小哑巴喜欢我,所以我要避嫌”的想法,唯有对方身上长期带着的那点奶糖味,和舌尖草莓糖的甜味混在一起,缠缠绕绕地剥夺了他的理智。
失神其实也只有一瞬间。
但也就是那么一个走神的瞬间,他俩就被点名了。
时星野:。
归根结底,还是点儿背。
……
时星野名声在外,除了徐显以外,没有人敢这么不长眼地去他面前八卦。但林溪就不一样了,即使他表达不畅,但那过于好欺负的外形,就足以让他在逃跑之前,被无数女生包围起来。
“溪溪,你不会在和时星野谈恋爱吧?”
林溪疯狂摇头。
“天呐,那他不会是在强迫你吧?!”
林溪欲哭无泪,更加疯狂地摇头。
“你俩关系很好嘛。”
终于,有人比较靠近真相了。林溪赶紧看向她,对她竖了个拇指,表示认可。
然后,他伸出左右两根小手指,对着勾了勾。
女生们看不懂,试探出声:“你这意思是,你俩都弯了?”
林溪简直要吐血。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解读啊!
他的意思,分明是“好朋友,手拉手”,“勾勾手,一辈子的好朋友”……
“逗你的,”女生们咯咯地笑起来,一般来说,对这个年纪的男生,她们总有一种又好奇又懒得理会的感觉,但林溪就好像是个例外,容易害羞,欺负起来特别有意思的感觉。
“知道啦,你俩是好朋友。”
“不过,能和时星野做朋友,你好厉害啊。”
林溪一愣。
“他看起来就很不好接近诶,不过貌似听说他人还是蛮义气的,起码对徐显他们不错。”
八卦的话头逐渐转开去,从时星野开始发散,从他的“各种传说”,一路说到了班里其他的男生,再说到学校外开了哪几家新的小店,再说到几天后的月考怎么办……
林溪张了张嘴。
但错过了能反驳的契机,就更没有办法再为他发声。
那句为时星野的辩解,最终还是因为他自己的病,而堵在了喉咙里。
【我不厉害啊。】
【他看着是挺凶的。】
【但是,他人也真的很好,很好很好。】
如果他的脑袋上真的有耳朵的话,这会儿必然已经沮丧地垂了下去。
林溪的视线渺茫地寻找着时星野的身影,但人多也并不是什么好事,嘈杂的操场上,要找到一个人太难了。
他没有找到。
视线空茫茫地落在了某处虚焦。
原本还还算雀跃的心情,空荡荡地沉了下去,但好像又有一种另外的沉甸甸的东西填满了它。
对自己的生气,恼怒。
还有点阻挡不住的难过。
转学以后,林溪头一次感觉到——
自己不能出声的坏毛病,真的很烦人。
第22章 抱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他们高中的运动会是积分制, 但给的比较客气,根据每个项目的排名,从第一排到第八的“决赛选手”, 都能为班级赚到不等的分数。
学校场地不算大, 但也有好几个项目同时进行。
跑步项目都在最后一天, 压轴, 那么第一天轮到的大多都是些田赛, 或者一些趣味项目。
比如说, 林溪的铅球和标枪。
“没关系,你不用紧张, 我们班对这类项目应该都没什么期待。”“眼镜”帮他别号了号码牌,淡定地安慰道,“你看,除了我, 大家都甚至懒得来看。”
林溪认真严肃地抓着他的手——
【我不紧张。】
“眼镜”呵呵一笑:“行, 你不紧张,那你能别抖了吗?”
林溪:>﹏<
投掷类项目,看起来不如跳高跳远那么赏心悦目,也不如短跑田径赛那么刺激, 跟着肾上腺素飙升。
它只是在偌大的操场里,占据了很小的一个角落, 除了选手和裁判,围观者都稀少, 就这么默默无闻地进行着。
直到林溪手一抖……
把铅球差点砸出了界。
围观群众:???
因为林溪看起来很“弱小”,所以所有人都没有准备, 甚至有好几个同学还凑过来,身体前倾地看着他丢球。
结果。
球从他们的脑袋上飞了过去?!
围观党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急忙从场地附近退了出去,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脸天真无辜的“选手”。
林溪:(⊙_⊙)
林溪:>﹏<
他就是怕砸到人,才那么用力丢高的。
还好还好,差点就“出界”了呢……
裁判看得目瞪口呆,缓了好一会儿,才震撼开口道:“等、等等,你先别动,我去量一量距离。”
为了方便,他们只在每隔5米的地方,划了一道白线。反正普通学生的比赛,也不用那么讲究,甚至不需要准确地数据,只要等每一轮结束后,直接对比地上的坑谁更远就行了。
然而,这一下直接越过了他们画的10米线。
嘶。
不会破纪录了吧?
裁判忍不住猜想,赶紧去找了个体育老师过来。两个人一起,拉着卷尺,严格认真地测量了距离。
那位体育老师来的时候,还一脸的清心寡欲,等看到地上的坑时,他的脸色一变,拿起卷尺,跑得比裁判还亢奋。
“可惜了,10.23。和校记录差了不到1米。”
边说着,体育老师边朝选手们那边走。他的视线忍不住火热地从每个人身上看过去,虽然没到学校的记录,但是10米多的距离也相当客观了,着实是个练体育的好苗子啊!
他开始猜,是哪位选手扔的球——
这个“8号”瘦瘦小小的,看着不像。
体育老师第一个排除了林溪。
但就在这时,裁判兴奋地把球往林溪手里一塞:“同学,好好丢,你马上就要破咱学校的记录了。”
体育老师:?
不是,你说谁破纪录?
他的眼神从林溪偏瘦的四肢,到他的肩膀,骨骼,认认真真地打量了一整圈,愣是没看出来这位“小同学”身上,能有什么砸铅球的潜质。
林溪懵懵懂懂地握着铅球,脑子里甚至稀里糊涂的。
什么记录啊……
“我靠。”吴清华最先反应过来,从傻傻的状态中恢复,激动地想要伸手抓林溪的手腕,但伸手到一半,又像是怕干扰他那样,把手重新收了回去。
但是,他语气里的激动就压不住了:“破校记录的话,班级能整整加20分!”
林溪的懵懂眼神,一下子变的亮晶晶。
吴清华激动难耐:“你加油啊。”
林溪用力点头。
嗯!
他会加油的。
呃,但是……
铅球应该怎么丢的更远啊?
林溪:QAQ
他能说他刚才真的只是随手丢的吗?
林溪苦恼地用掌心感受了一下,这沉甸甸的份量,然后他歪头想了一会儿,调整了一点姿势,把铅球用胳膊“推”了出去。
啊。
跑偏了。
林溪的眼里。
好在这次同学们都躲得极远,生怕被他误伤。而事实上,铅球的运动轨迹也的确出现了一点点偏差,并没有完全地往前飞,而是往更歪的角度丢了出去。
……
【超越,是信心和决心的交响;奔跑,是勇气和梦想的碰撞。冲吧孩儿们,你们的未来再前方!——本段由高二(1)班供稿】
【你像鸟,飞过星光;你是草,坚韧生长。终点在等你,加油吧,高二(1)班的所有人!——本段由高二(1)班供稿】
【不付出,何来收获?终点的掌声和鲜花已准备好,而你,准备好了吗?——本段由高二(1)班供稿】
广播里是学生们投的稿子,穿插在热闹的运动比拼中,也是每年运动会一道重要的风景线。
但是,很显然。
今年他们班的出场频率,明显太高了一点。
【来吧,朋友,让我们的梦想在泥土里开花;来吧,朋友,让我们迎接你的凯旋;来吧,朋友……——本段由高二(1)班供稿】
时星野:……
莫名令人感到熟悉的排比句式。
他皱着眉,忍不住道:“这都谁写的?”
——哪个傻逼能写出这种玩意儿。
徐显在旁边“嘿嘿”的一笑,毫不知情地出声:“我啊。”
时星野:“?”
徐显揉着鼻子,还趴在地上,一边开手机搜索好词好句,一边奋笔疾书:“广播供稿被录用的话,可是能加分的,每条加0.1呢。反正上午我也没项目,当然要好好抓紧时间凑分。”
时星野瞥他一眼:“不信,说人话。”
徐显揉鼻子揉得更心虚了:“……咳,今天广播的是谢枝雪。”
时星野:“。”
果然。
这二逼恋爱脑。
徐显又抄了五六条,正打算一起送道广播站去。然而,中断了几秒的广播,再次响起时,谢枝雪的声音都显得有些惊讶——
【恭喜高二(1)班,恭喜高二(1)班的林溪。】
时星野和徐显,同时错愕地抬起了头。
【恭喜高二(1)班的林溪,在铅球的项目上荣获第一,并成功打破学校建校48年以来的铅球记录。】
【恭喜高二(1)班的林溪,在铅球的项目上荣获第一,并成功打破学校建校48年以来的铅球记录。】
广播连着播了两遍。
这边却陷入了死死的寂静中。
半晌,时星野严肃开口,目光有着明显的飘忽:“刚才广播说,谁破了记录?”
徐显同样恍惚:“林溪。”
时星野:“破了什么项目的记录?”
徐显:“铅球。”
时星野:“谁?”
“林溪。”
“什么球?”
“铅球。”
恢复了死寂。
时星野:……
徐显:……
徐显抓了抓后脑勺,迟疑道:“好像,挺人不可貌相的哈……”
时星野却比他想得更多。
他看着脚下的水泥地,微微地有些走神。
他想起了小哑巴第一次,真正闯入他视线的时候——
在校外,拿着个破扫把,看似胆怯沉默,实则上来就给了对面一下。本以为那一次是巧合,或者是那个人倒霉,正好撞晕了自己,但现在看来……
实际上是小哑巴力气大?
时星野微妙地笑了一下。
徐显正好看到,震惊之余,又忍不住嘀咕:“野哥你为什么要笑得那么骄傲……”
话没有传入时星野的耳中,他单手拿着外套,几乎有一点迫不及待的、三两步并作一步地跨下了台阶。
然后头也不回地朝着某处走去。
*
时间推回到十五分钟前。
林溪刚一出手时,体育老师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坏了,”他心想,“姿势不规范,出手的时机和角度也都不好,看来还是不行……”
还没想完,铅球飞出去的高度和弧度,就让他的表情瞬间崩裂,变成了字面意义上的“目瞪口呆”。
“还、还真行啊?!”
他看傻了。
8.42米。
“跑”偏了角度,所以更加可惜。
愣了一会儿,体育老师马上反应了过来,如果“胡乱丢”的球都能有这个成绩,那要是他指点一下姿势——
但没想完,林溪已经丢出了第三个球。
铅球一共三次机会,没有预赛。林溪已经用掉了两次机会,第三次,自己心里更是空荡荡的没有底。
【没关系。】
【还有一次机会呢。】
林溪抿了下唇,掌心却有些微微地抖。
“别怕啊。”
“怂什么?”
“丢坏了就坏了,这运动会还能傻逼到哪儿去?”
——林溪微微一愣。
明明凶巴巴不在身边,但他的脑子里,好像突然就出现了对方的声音。
那种笃定的、看不起一切的语气。
很嚣张,
但是,也很管用呢。
林溪的唇角,不自觉抿出了一点笑意。
下一秒,铅球砸了出去。
这次的运动轨迹,似乎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高、还要远……
林溪的心跟着提了起来,像是在一片汪洋的飘浮的大海上,跟随着起起伏伏,一直要等待到潮落的时间,才能知道浪退后的礁石,到底是什么样子。
在林溪紧张的视线中。
在所有人期待、紧张的视线中。
铅球的抛物线划出了顶点,又缓慢地落地,无声,却足以确定,比第一次更远。
体育老师上一秒,还心里拔凉,心说这位细胳膊细腿的“小同学”,怎么中间就不多停顿一会儿,也好方便他指点下姿势!
但下一秒,他看到那个距离,呆滞又惊喜地跳了起来——
“过了过了,一定过了!”
他甚至有点语无伦次。
果然,远处的老师报出了这次的数字:“11.18米,破学校记录了!”
林溪和周围人,眼中同时迸发出了不敢置信的惊喜。
……
铅球过后,是标枪。
人群渐渐聚集,在这个本不该受关注的角落。
这里有人即将破记录的消息传了出去,在学生群体中飞快地散播,包括1班的同学在内,渐渐都朝着这边涌过来。
林溪:QAQ
别、别来啊。
他真的不会标枪。
“加油啊林溪。”
“林溪加油。”
“林溪加油,1班加油!”
他脸上的紧张好像过于明显,为他赶来加油的同学,都纷纷发出了鼓励的声音。
第一次标枪,勉强破土。
成绩中上。
第二次、第三次……
标枪平行落地,没有破开土,也因此就没有成绩。
眨眼的功夫,手里的标枪只剩下了最后一支。
“没关系的林溪,尽力就好啦。”
似乎有人在安慰自己。
可是,你们的眼里,分明是在期待“另一个奇迹”啊。
林溪抿唇。
很早以前,他就发现:
人有语言,也并不意味着交流的真实。
也同样是在很早以前,还是小学生的林溪,会因为兴趣班老师的一句,“下节课前你要表演节目哦”,而逃避地在楼梯地下,躲了一整个学期,逃课再也没去过那个班级。
默默无闻的时候,似乎更容易生长。一旦被注意到,他好像就……
林溪晃了晃脑袋,没让自己想下去。
他抓紧了手上的标枪,脑子里反复地想着那个“不要怕”,好像这三个字里面,的的确确会有一些力量可以汲取——
不能每一次,都等着别人来救。
他的的上半身,划出一道用力的弧线,衣角微微掀起,露出少年感的一寸腰腹。而就在他试图往外丢的时候,余光之中,仿佛看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
时星野站在人群中,高挑的一眼就能看到。
对方抱着胳膊,眼眸中没什么期待或安慰,而是一种平淡的笑意。
他好像张了张口,说了两个字。
林溪下意识地解读,手上的动作,跟着那两个字改变了些许的姿势。
时星野在说:用、腰。
不只是手而已,投掷项目原本就是全身力量的调动。
林溪微地睁大了眼——
下一刻,他听到人群爆发出了激昂的尖叫声。
不需要回头再看。
他都知道他破了记录。
标枪稳稳当当地戳进土里,尾部还在微微地晃。可是丢出它的“主人”,已经迫不及待地跑进了人群中,准确无误地投入那个身影。
像飞鸟投林。
时星野脸上带笑,抬起手,下意识地打算和他击掌。
然而或许是错位的关系,他猝不及防地得到了一个拥抱。
柔软满怀。
少年的腰没他想的那么软,而是要多了一些力量感。
为了防止人摔倒,时星野下意识地抱了一下他的腰。但下一秒,就像是烫到一样地松开。
然而只是片刻,也足够他感知到那种触感。
“不行……”
不行,不可以。
他得保持好距离,要注意大庭广众下的避嫌,不能让小哑巴的那点非分之想,发展得更加厉害。
然而,时星野还没来得及出口。
小哑巴仰着头,看着他的眼神中,唯有笑意流动。
像是在问:
【我棒不棒?】
时星野喉结一动,脑子瞬间忘了一大半。
“嗯,很厉害。”
他说。
林溪弯起眼,同时又有某种跃跃欲试。
【那,你快夸夸我呀。】
时星野看懂了。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
周遭的环境仿佛都跟着淡了下来,他的眼里,唯有小哑巴的神采变得愈发明亮。
“很棒,辛苦了。”
时星野没克制住自己的冲动,抬手摸了摸对方的脑袋。
细软的手感。
比想象中更好。
林溪很放松地笑了,一直紧绷的脊背直到此刻,才惬意地放松下来。
时星野眸光微动。
很轻的,啵的一声。
空气中像是有一声很细微的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猝不及防地从土壤里破土而出。又像远处的那根标枪一样,悄无声息地破开了那点心里的壁障。
算了吧。
时星野心想,如果你非这么喜欢的话……
抱一下,也不是不行。
第23章 得寸进尺
拥抱并没有持续多久。
很快, 人群就围了上来,叽叽喳喳地围在林溪旁边,还有不少同学要跟他分享刚买的小零食。
时星野眼中带笑, 退后了几步。
像是让出了最中心的舞台, 然后他看着他的小英雄, 脸红地站在那里, 被全世界的掌声和赞誉围绕。
……
学生们的神经, 跟着运动会亢奋了整整一天, 直到天色变淡,都还沉浸在那种激昂的氛围里, 根本安静不下来。
这种时候,学校居然还要上晚自习。
“简直反人类!”
徐显愤恨地吐槽着。
但他的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当看到眼前的人,他的声带就像是突然变成了一个坏掉的八音盒, 一卡一顿的:
“班、班长……”
谢枝雪把奶茶放在他的桌上, 俏皮地眨眨眼:“今天,谢谢你啦。”
难为他供了那么多稿子。
徐显哼哧哼哧的,等人走后才正式恢复了语言功能,激动得直嗷嗷:“我们班长果然人美心善——”
上课铃响, 打算了他的话,教室里也跟着不情不愿地安静了下来。
值班的本来是小刘老师, 然而,她抱着教案, 进来坐了一会儿后,就没忍住叹了口气。
她抬头, 看向躁动不安的学生:“要么……”
同学们眼巴巴地看着她。
小刘老师无奈:“算了,你们就当我今晚不在。”
教室里顿时爆发出了短暂的欢呼声, 但很快,这点动静就在她警告的眼神里安歇了下去,变成了一种更加蠢蠢欲动的躁动。
小刘老师:“别被抓了哦。”
她进门不到半小时,又抱着教案,脚步飘忽地溜达出去了。
而接受到“暗号”的同学们,顿时讨论起了要看什么电影。最后,以徐显随身带了U盘、里面有已经下好的电影为由,全班全票通过,打算看一看他的存货。
谢枝雪带着笑,用讲台上的电脑打开了他的文件夹——
【日本の私密珍藏】
第一个文件夹的名,有点奇怪。
谢枝雪手一抖,不小心点开了。
更多的电影名字跳了出来:
【当我敲开了隔壁女邻居家的门,她和她的儿子竟然】
【嘿嘿,超绝】
【绝对绝对不能点开看!】
……
男生们:嗯???
陡然亢奋。
时星野:→_→
女生们诡异地安静下来,面面相觑。谢枝雪的笑容,更是僵在了脸上。
徐显:…………
他在这安静的氛围里,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十分委屈地大喊:“你们都在想什么肮脏的东西?!”
“这些都是恐怖片!”
“第一个女邻居——
它是《咒怨》啊啊啊啊。”
徐显要抓狂了。
男生:切。
女生:嘁。
徐显泪目,试图用眼神向谢枝雪表达自己的无辜。
然而,谢枝雪根本不想看他,直接点开了其它看起来比较正常的文件夹。
比如说这个【治愈系电影】的分类,里面是《素媛》、《忠犬八公的故事》、《熔炉》、《伊甸湖》、《霸王别姬》……
谢枝雪:?
同学们:??
这玩意儿,治愈?
四周看向徐显的目光,逐渐变得越来越不善,好在在大家忍不住殴打他之前,班长终于找定了今天要看的电影:《疯狂动物城》。
原本还有个别男生(主要是时星野),嫌弃这电影不够刺激。但被徐显的这些分类文件夹摧残后,终究也没什么信心再提出异议。
影片即将开始,时星野从后门出去了一趟。
跑腿小哥早早等在了铁栏杆外,和他对了“暗号”后,把一大袋零食交给他。
“您好,一共三百六十八元。”
外卖小哥低声和他交流,谨慎程度堪比地下.党接头。
时星野给他转了四百——
“剩下的算小费,不用找了。”
他拎着袋子回到教室,其中一袋分出去给俩干儿子,剩下的则拎着走到了林溪的面前。
“哒哒。”
他敲了敲吴清华的桌子。
“眼镜”安静地抬头,和他对视。
时星野没什么表情:“换个位子。”
“眼镜”倨傲地挑眉。
——凭什么?
他回头看向徐显,对方左手一袋零食,右手把吸管戳进奶茶的塑封,看到他还腾出一只手,对他乐呵呵地招。
于是,“凭什么”三个字被他咽了回去。
果断屈服于美食的诱惑下。
时星野在小哑巴的身边坐了下来,迎着对方好奇又笑吟吟的目光,他居然喉间有些发紧。
“看你晚饭好像没怎么吃……”
他顿了顿。
生怕小哑巴会反问一句:你怎么知道的?
还好,对方什么都没说,只是安安静静地看着他。
时星野小尾指蜷缩了一下,然后才续道:“随手买了点,想吃什么?”
小哑巴歪着头,高高兴兴地写:【冰淇淋!爆米花!】
看电影,就要吃冰淇淋,吃爆米花!
时星野表情平平:“哦,都没有。”
小哑巴:呜呜。
时星野:“有热牛奶,你先把它喝了。”
小哑巴:……不要。
电影噔噔噔地播放起了片头,时星野在屏幕的篮光下,眼里的笑意从淡变得清晰:“今天这么辛苦,不打算补补?”
他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说在耳朵边一样。
又像是一种特别的诱哄。
林溪晃了下神,然后默默地伸手,在牛奶盒上戳了.个.洞。
他吃东西的时候,很像个仓鼠。电影的剧情是欢快且快节奏的,当剧情在关键处时,他会悄无声息地把薯片“存”起来,脸颊满满地鼓起,等到这段剧情过掉,他才会消耗存货一样,慢吞吞地把东西吃掉。
但会吃的很慢,也很安静。
时星野也不知道,自己得了什么毛病。
反正屏幕上,那只狐狸和那只兔子的故事,他几乎一点都没看进去,反而是林溪吃东西的样子,在他的目光中被雕刻成画,深深地印在了眼底。
“No icing anyone at my wedding! ”
(不是说好我的婚礼上,不要冻死任何人。)
时星野漫不经心地挪回注意力。
屏幕上,小小的老鼠穿着白色的婚纱,在大声地喊台词。
课桌前,林溪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艰难地分出一丝心神,试图去抓薯片的袋子。然而,薯片没抓到,却无意间抓到了时星野的手指。
尼克和朱迪在生死危机中。
林溪看得全神贯注,指尖因为替他们紧张而变得冰凉,掌心还带着牵肠挂肚的湿漉漉的冷意。
身旁的时星野:……
他的目光从手背上的手,挪到某人的侧脸上,又从某人鼓起的脸颊,慢条斯理地挪回他的手。
这小哑巴真是……
他忍不住磨了下牙。
适当的黑暗,会给人安全感,并滋生出很多不该有的放纵。正如此刻,时星野本想甩开他的手,但却又在下一刻,任由那点拒绝的动作,变成了“接受”。
算了。
小哑巴这么处心积虑,费尽心思。
不就是想抓下他的手吗?
没什么大不了的。
时星野忍耐地想道,由着两人的指尖交错在一起。
“呼——”
林溪看到尼克朱迪摆脱危机,绷紧的心才缓慢地放松下来。
然后,他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咦??
他茫然地低头,看到时星野“抓着他的手”。
“这个电影,很可怕吗?”
林溪有些意外,但不知道为什么,对方的手好像很僵,唯独掌心的那一点干燥的温暖,透过他的肌肤源源不断地传过来。
还蛮舒服的。
林溪又看了看。
时星野的手掌好像比自己大了很多,盖在自己的手上,就像个棉被一样。
林溪:有点好玩^^
他毫不遮掩地看,却看得时星野浑身都僵硬了。
“得寸进尺了……”
他咬牙切齿地想。
时星野刚犹豫是否该将手收回来,却不料此时,身边的窗户突然被人打开,眼前猝不及防地出现了一颗“卤蛋”——
本来环境就暗,心跳都紧张。
乍然从外面伸进一颗“发光的脑袋”,林溪第一反应就是被惊到炸毛!
奈何他的声带不给力,无法通过尖叫来发泄。
【闹闹闹闹、闹鬼啊!!】
他无声地发出悲鸣,手掌整个用力,指尖似乎要惊恐地掐入时星野的肉里。
时星野本来没受惊吓,但被林溪吓掉了半边的魂。
面对恐慌,他直接将其转换成了蛮力:
时星野眸光暗沉,反手抄起笔袋,“砰”地一下砸向了那颗正在移动的“卤蛋”,笔稀里哗啦地掉落了一地。
“啪。”
有人听到动静,打开了教室的灯。
卤蛋·校长正顶着一个笔袋,旁边乱七八糟目光呆滞地看着他俩——
交错握在一起的手。
校长:emmmm。
林溪:诶、诶……?
时星野:…………
现场是如此的安静。
所有目击者都安静如鸡,呆滞得比雕塑石更彻底。场面太乱,导致他们花了一点时间,才看清那两人握在一起的手。
于是,现场变得更诡异了。
狐狸在讲话,兔子在讲话。
好像还有只树懒,在慢吞吞地讲话。
但是没有人看,也没有人听。
完全、根本、挪不开注意力!
久久的寂静之后,时星野终于面无表情地松开了手。气氛陡然好像有了变化,校长表情复杂地看着他俩,好半天,才憋出一句:
“你俩,给我出来。”
*
两人走了,教室里才像是“活了过来”。
电影里的主角好像是吵架了,但是他们已经顾不上这些,好多人看似还坐在这里,实际上双手都在偷偷地打开论坛。
翻到那个“磕到了”的帖子——
这个帖子,跟贴数已经超过了100。
但和下面磕cp的人不一样,1班的同学们,本来是不想磕这对cp的。第一眼看到时,都只觉得离谱。
毕竟那可是时星野诶,谁敢啊……
和谁凑在一块儿,都显得太邪门了。
但是、但是。
他们“但是”了半天,都没能“但是”出来。
唯独开始有人在下面,忍不住跟帖哀嚎。
“谁懂啊?就在刚刚,继在教导主任面前官宣后,这两人,又在校长面前官宣了啊!!”
好像是某种开关一样,多了这一条显然是“内部人”的消息后,大家都跟着有了个发泄的口,纷纷咆哮道:
“看到了看到了,我敲,居然背着我们偷偷签手。”
“我的妈呀,看个电影而已……
这两人玩得真野啊!”
“能磕吗?可是我今天问过某个当事人,好像说他俩不是那种关系。”
“不好乱说吧,万一只是他俩觉得冷,然后在互相取暖呢?万一他俩就是因为都想吃薯片,然后正好就不小心碰到了呢?
……好吧,我到底在说什么不可能的假设。”
“你管它是真糖还是假糖啊,反正手都已经牵了,如果最后还不在一起——
这,说、的、过、去、吗?!”
第24章 呵,好看么
一回生, 两回熟。
再和时星野来校长办公室,林溪竟还多了一些故地重游的怀念。具体表现在,他在低头挨骂的时候, 还敢偷偷地抬眼, 打量起了周围的陈设。
唉, 他学坏了呀。
林溪惆怅地想。
墙角堆着一个红木做的书柜, 柜子里摆放着大大小小的奖杯, 似乎是学校历年来拿到的奖项……
林溪支棱着耳朵, 等着挨骂。
心思却不自觉地有些走神和飘忽。
“说说吧——”
然而,校长没有骂人, 而是慢吞吞地开了个口,然后拿着个保温杯,呼哧呼哧地吹起了茶叶。
时星野冷冷地掀起眼皮,正要说话。
校长:“呵呵, 这次又是你威胁他的?”
时星野:……
校长一句话让他闭了嘴。
“你别说话, ”校长看向林溪,目光和语气都还算温和,“让这位小同学来讲。”
林溪怯怯地看校长。
即使被砸了笔袋,即使脑门上刚养出来的两根头发, 在这猝不及防的摧残中,变得更加摇摇欲坠, 但他仍然没有太多的责怪,看着自己的眼神, 像是一个慈和的长辈看着自家淘气的孙子。
林溪的心顿时被戳了一下。
羞愧后知后觉地漫上来——
【对不起。】
他在纸上认认真真地道歉。
校长看了眼,没评价, 直白道:“你俩在谈恋爱?”
【我不该砸您……】
这句话还没有写完,水笔却像是骤然失控, 笔尖在纸上划出激烈的痕迹,甚至还勾破了纸张。
林溪有些错愕,又有些恍然:
啊,原来校长是误解了这个。
校长:“要是他真的威胁你的话,你不用怕,直接告诉老师。”
这话说的语气有点认真,一时之间,连时星野都分不清这位为老不尊的校长,到底是在调侃他上次的瞎扯淡,还是在认真地担忧这种可能性。
至于吗?
他怎么可能强迫人……
时星野磨了下牙,莫名觉得掌心有些发热。
……强迫人恋爱。
他蓦地转开眼,没去看林溪的表情。
林溪对着校长乖乖地笑了笑。
他鼓着脸,眼眸清澈又真诚,写下来的每个字,更是充满了认真——
【没有。】
【他没有威胁我。】
【我和时同学,也没有在谈恋爱。】
时星野看得眼皮子一抽。
挺行啊。
他想,小哑巴装得还挺像。
连“时同学”都出来了。
校长的目光,来来回回地在两人身上逡巡:“真没有?”
林溪坚定地摇头。
校长却看向了时星野。
看我干什么?
时星野心底嗤笑,面上却没什么表情,只是在对方的目光攻势下,终于像是“纡尊降贵”般地点了下头。
“嗯,没谈。”
……
两个人默不吭声地坐在这里,写检讨。
一人五百字。
时星野直接当着校长的面,拿出了手机,用搜索引擎随机找了一遍,也不管内容合不合适,直接就往上抄。
写在纸面上的字体,龙飞凤舞,各种连笔,除了“检讨书”三个字都很难看懂到底写了些什么。
但这样的好处就是,写得快。
时星野早早完工,就忍不住转头,看向身侧的小哑巴。
和他草草书写的不一样,林溪一笔一划,写得极其认真。
他眯着眼睛看了眼——
“对不起,校长。
我不该在看电影的时候,偷偷吃零食,也不该和身边的时同学手牵手,更不该在您出现的时候,和时同学一起用笔袋砸您……”
时星野差点笑出声来。
小哑巴的检讨书……
还挺萌。
不仅一字一句,把今天晚上做过的事情都仔细地写了下来,而且还顺带着把他的这一份,都给乖乖“检讨”了进去。
“现在想起来,我很后悔。以后……”
还没写完,《检讨书》被时星野拿走了。
林溪呆愣愣抬头:诶?
“五百字到了。”
林溪忍不住捏手指:可是,我还没写完……
“写什么写?你还打算写八百字作文?”
时星野回了一句。
他直接抽走,把两份检讨都交给校长。
校长看了两人的检讨,却没放人走,而是坐在椅子上,拿着保温杯,哼哧哼哧地对着两人,“防范于未然”地做了半个多小时的思想工作。
杯里的枸杞茶,都被他喝空了两轮。
时星野听得脸都麻了。
这漫长的演讲内容,真要概括起来,其实也就四个字:早恋不好。
“回去吧。”
校长版“唐僧”终于放话放人,时星野头也不回,直接扯着小哑巴的胳膊往外走。
生怕再被留下“听经”。
然而,就在时星野脚步迈出门的那一刻——
校长似若无意道:“你对你的未来,就这么打算?”
时星野皱眉,不解所以然地回头。
校长捏着他那张薄薄的“检讨”,晃了晃,目光中,有着长者的包容和宽和,好似跨越了时光地看着他:“年轻时候的任性其实没什么。但是,如果以后你有了喜欢的人,你也打算这样?”
时星野的脸冷了下来。
“什么样?”
他混不吝地看回去,像是只刀枪不入的刺猬。
校长却笑了笑,收回视线没看他:“对你来说,成绩差确实也没什么,混不出名堂就回家……”
“反正,你爸不是有钱么?”
*
月色荡漾。
时星野出来时,脸色犹如凝住的墨。
不是能看得见的悲伤或愤怒,而像是一种更为深沉的情感,却又被硬生生地忍耐在皮囊之下,死死地被表面的冷沉所裹挟、封印住。但唯独在眉梢眼角,会流露出些许的情绪,像是暴躁的横冲直撞的小兽。
他知道,校长那句没说完的话——
“所以以后,你要用你爸的钱,养你喜欢的人吗?”
时星野并不是没看出来,这是个激将。
可偏偏,他忍耐不住。
对某人的憎恶和恨意,几乎已经刻入了他的骨髓。
不敲骨吸髓一番,根本无法消除。
所以,哪怕只要想一想这种可能性,时星野就烦躁得想揍人。
但。
他错乱的脚步声,径直停在了某处紫藤花架前。
时星野暴躁地抬眼,却被紫藤花架下的人猝不及防地闯入了眼底。
心绪骤平。
“在做什么?”
下意识问得很轻。
怕惊扰了某些梦境。
林溪像是等久了,半蹲在地上,神情放松,脑袋一点一点地在数蚂蚁。听到动静,他扬起脸,眼神里才带上点控诉和不满。
【你好慢啊。】
——那些话他没听见,但他也没问。
时星野专注地看着他。
温柔的月色下,紫藤花架开出的叶子,扑簌簌地吹起晚风的歌谣。暗香浮动,花架下的人露出一张很乖的脸,乍一看好像是没什么脾气,也没什么特点,但要是去戳一戳,就会流出里面娇气的内馅。
让人想要掐一下。
时星野混乱的大脑,在看到那灼灼的眼眸时,就已经跟着安静下来,变成了一种奇特的安宁。
所以——
他愁个什么劲?
自己哪有什么心上人。
迄今为止,他俩之间,不都是小哑巴的单相思么。
时星野心想。
这个想法好似生了根一样,驻扎于很深的深处,它无法像第一想法那样随意地掠过。而且,它还像忍不住寂寞似的,悄然在心口冒出一点尖芽,下一秒仿佛就要开出一朵带着甜味儿的花来。
林溪蹭蹭地走到他身边,眼神催促——
【愣着干嘛。】
【快走呀。】
时星野瞥他一眼,漫不经心,却也不觉得烦。
只是在想:
这小哑巴,脾气越来越大了。
……
“你俩被抓走,真是吓死我了!”
徐显坐在台阶上,特别浮夸地感叹道。
第二日的运动会,学生们的热情不减反增,那种仿佛带着无边热情的呐喊声,险些能把操场的整个草皮都给掀翻。
但今天广播供稿的次数,明显是少了很多。
因为读稿人不是谢枝雪。
时星野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你要闲着,就去抄点稿子,给班里加点分。”
“不去不去,”徐显摆手道,“写稿子哪有看野哥你的比赛重要?”
时星野嗤了一声。
他在跳高处检录,周围的人群围得密密麻麻。时星野坚持认为,这是因为跳高的项目本身,就比较拥有“可观赏性”。
徐显实在是没敢告诉他——
这围观的人群里,起码有超过半数,都是冲着时星野来的。
那张脸,这个身材。
啧啧。
来舔颜罢了。
徐显羡慕嫉妒地看了一圈,发现今天的女生好像……出奇的多?
去年运动会,来看野哥的人也多,因为平时野哥凶名在外,大家都不敢明目张胆地看,也就蹭着运动会的名义,才敢放肆一点。
但今年,明显人更多了啊。
而且,好些女生窸窸窣窣,小声地在彼此交流些什么。她们一会儿露出“啊原来是他”的表情,一会儿露出“这是真的假的?”的震撼,不一会儿的功夫,好多女生看野哥的眼神,就从“欣赏男神,好帅”,变成了一种更加古怪且微妙的赞赏。
徐显:……
怎么都奇奇怪怪的?
他一头雾水,一扭头,又看到本该检录的野哥,皱着眉眼神来来回回,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
徐显提醒:“野哥,得去检录了。”
“嗯。”
时星野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有些费解——
就连徐显这样的,都知道写稿没有看他的比赛重要。
那那么喜欢他的小哑巴……
居然没来?
*
林溪快乐得如同脱缰的小野马。
今天没有要比赛的压力,他在“眼镜”的指导下,终于跟着一起感受到了运动会的压力。
那种奋发向上的生命力。
那种大家一起加油的蓬勃感。
还有那种……
充满了活力的身材。
林溪:好棒呀^^。
校园,平时像是一个忍耐了寂寞的囚笼。在唯一的“学习成绩”的评判下,无数人的个性好像都被磨得一干二净,连带着大家,整个人都变得灰头土脸起来。
然而,这几天,那些稀奇古怪的“个性”都冒出了头。
尤其是平时成绩不好的那些人,好像一下子就变美变帅了,这几日走在人群中都异常吸睛。
林溪像个贪婪的小老鼠,行走在宝藏库里,到处张望——
给自己班的加加油。
给“小帅哥们”鼓鼓掌。
遇到个别极帅的,就躲在人群后面,和周围的人一起,不好意思地捂着脸笑。
林溪刚看完“袋鼠跳”的项目,正犹豫下一处该去哪里看。
一抬头,正好发现跳高处围了不少人。
按照之前的经验,这么多人,那一定是有“极品帅哥”。
【走走走!】
林溪双眸一亮,迫不及待地扯着“眼镜”去看。
吴清华有点无奈:“我其实,只喜欢看妹子来着……”
嘟囔归嘟囔,但吴清华还是认命地随着他走过去。谁让他这位同桌,虽然“爱美心”强,但人却很怂,根本不敢一个人看热闹呢。
而刚走近,林溪就忍不住,无声地发出了赞叹。
哇——
体育生,黑皮的!
那人刚刚跳完杆子,大概是失败了,嘴上骂骂咧咧的,走到旁边随手掀起衣服,擦了擦脸上的汗。
林溪猝不及防,被对方的腹肌晃了一眼。
他脸都跟着红了,咬着唇角,眼神好像不好意思,但又目不转睛地看着,精神异常亢奋。
“好看么?”
头顶突然传来冷冷淡淡的提问声。
好、帅、呀~
林溪没多想,捧着脸,害羞且激动地点头。
“呵。”
又是极快的一声冷笑。
……诶?
林溪后知后觉,意识到一点不对劲,呆呆地仰头。
时星野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他那张帅到出奇的脸,此时——
黑如锅底。
第25章 孔雀会开屏,小哑巴会说帅
呀, 好凶。
林溪偷偷觑了一眼,下意识地就想要脚底抹油。
然而,人还没走出去, 就被时星野反手拎住了后颈——就像个小鸡仔那样, 提溜着拖回了他的身边。
“跑什么?”
语气沉沉的, 一听心情就不好。
林溪下意识地扬起脸, 露出一点怯怯的、卖乖的笑。
“撒娇也没用。”
林溪微微睁大眼, 不服气——
谁撒娇了?
然而, 那圆滚滚的双眼,却不可抑制地流露出些许的柔软情绪。落在时星野的眼中, 却比刚才那个刻意的笑容,更加戳人心窝一点。
时星野:……
他眉心微动,手下却没松。
手指捏着对方脆弱细窄的后颈,微微用力, 又迅速放松。指腹处一片柔软细腻, 血管下似有生命流动。
像是一颗糖。
甜丝丝地化开,在心间密密麻麻地绕上一层。
时星野扬了下眉。
那点不高兴的情绪,顿时退了大半。
林溪:抖、抖抖QAQ。
他好像一只被狼抓到的猎物。
命脉被捕食者抓在手心,偏偏这位捕食者极有耐心, 叼回去了也不急着吃,反而戏谑地、玩耍一般地捏着他的后颈, 高兴了就拨弄两下,不高兴也拨弄两下, 就这样看着猎物发出微弱的求饶和颤抖。
林溪被摸出了一身的战栗。
再抬眼时,他眼中都好像带着点委屈的水光。
时星野一顿, 松开了钳制,好像没什么诚意地, 拍了拍他的后颈,以示安抚。
“乖。”
他敷衍了一句。
林溪气到耳朵通红。
他手忙脚乱地低头,拿出了纸笔,飞快地写:
【我来这里,只是想看个……】
看帅哥而已啊QAQ。
他写着写着,背后却浮现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危机感。
林溪下意识地停笔,回眸一看——
哦豁。
完蛋。
刚哄好的某人,好像脸又黑了。
林溪悄咪咪地打脸他的神色,心说,好像当初“凶巴巴”被校外的那群人围殴,脸上都没有露出过这样的神色。
但、但是。
究竟是怎么了嘛……
林溪眼巴巴地和他对视,有点不服气,但又不敢太多。
他就像个常年习惯于藏起来的小动物,对于危险的敏锐度始终很高,虽然被人类豢养了一阵,甚至还被养出了一点恃宠而骄的底气。
但只要危险警报响起,他就能飞快地缩回去。
然后,藏进洞穴,再小心地试探。
时星野:“……怂什么。”
懂了。
生气,但没有多生气。
林溪大胆地探出来。
还做好了一点,“大不了牺牲后颈”的心里准备。
时星野有气,也快要发不出来了。
——虽然他甚至没想清楚,这点莫名其妙的火气到底是冲着什么。
“啊啊啊啊啊。”
身边隐约传出一点尖叫声。
只是尖叫还没完全成形,就好像被声音的主人硬生生给压了下去,然后,变成了一种更加沉闷的、憋不住的笑。
“妈耶,是诱受。”
“没错,不听话的小O就该被狠狠惩罚。”
“校霸,呜呜呜,好A,帅炸了。”
“就算今天死了,我也要说一句:how pay啊……”
林溪貌似听到了一些碎片,断断续续的,什么“诱受”,什么“O”,完全没有听懂。
但是,那个“帅”字像只小虫子,突然一下子钻进了他的耳朵。
然后他一个激灵——
突然反应了过来。
林溪震惊,呆滞,随即恍然大悟。
“凶巴巴”是不是,在计较他夸别人帅?
这么小气的吗?
……也不对。
也不算是小气,设身处地想一想,要是自己在比赛,同学却在给别人加油,那他也是会不高兴的。
林溪在短短几秒里完成了自我攻略。
甚至还生出了一点愧疚心。
【我来这里,只是……】
他写了一半的内容,陡然转了个弯,改道而行:
【只是为了来看你!】
感叹号险些戳破纸张,写得非常用力。
写完,林溪还维持着一脸的坚定,态度认真,仿佛他从一开始就真的这么想的。
时星野这次是真被气笑了。
【真哒,不骗你。】
林溪心虚地眼睛乱转,但还是很坚持地吹着彩虹屁。
【别人哪有你好看呀,你就是最帅哒~!】
某人脸色好看了一丢丢。
林溪:嘻嘻O(∩_∩)O
猜对了。
他再接再厉:【你是人间最可爱的小星星呀^^】
时星野脸色由阴转晴。
似乎还有点转红的趋势。
【我……】
还没完全写完,时星野就伸手,挡住了他的视线。
“够了。”
时星野的声线有些不稳。
林溪眨了下眼。
时星野咬着牙,好像在忍耐什么,但又没忍耐住,目光不自觉地瞥向“小星星”三个字。
只是很快像是被烫到一样,飞快地错开。
还带起了耳根的一点绯色。
他咬着牙,嗓音极低,每个字像是从喉间硬生生挤出来的:
“大庭广众的,你……”
收敛一点。
小星星什么的。
太暧昧了。
时星野的视线似乎无处可去,只能到处乱瞥。
结果无意的,他看到了纸上的一小块字迹。
“你的腿不是腿,是塞纳河畔的春水。”
时星野: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皱着眉细看,才发现这应该是段网上抄来的彩虹屁。
林溪拿出来的纸,似乎是为了原本投稿给广播站的,上面还残留着他从网上抄来的“彩虹屁”加油稿。
而第一段就是:
“你的腿不是腿,是塞纳河畔的春水;你的背不是背,是荒野荆棘的玫瑰;你的鼻梁那么高,是勾人心神的夺命弯刀——你是人间的四月天,是世间最可爱的小星星。高一(1)班,运动员们加油!”
时星野:……
哦。
什么小星星。
都是抄的。
甚至还只分了半句给他。
“野哥,快到你了。”
徐显在那边喊人。
林溪急匆匆地写了两个字:【加油!!】
呵。
时星野心中一股郁气,却不知是怎么想的,没发火也没不高兴,只是脱下外套塞给林溪:“帮我拿着。”
多少带了点咬牙切齿的意味。
清浅的柠檬香笼了一身,林溪手忙脚乱地接过,等他从外套里挣扎出来,时星野已经走远。
别人都在认真地热身。
唯独他,透着一点不经心的散漫,热身似乎也不需要好好热,只是闲着没事干,就随意地拉伸下小腿。
偶尔视线会瞥过来。
冰冰冷的,没好气。
但不得不说,黑着脸的样子——
林溪捧脸:好帅呢。
……
时星野原地起跳,动了两下,让小腿肌肉被激活。助跑前,他装作漫不经心地往那边看去——
林溪还抱着他的衣服。
小哑巴好像特意把外套叠了叠,把它叠成了一个小小的豆腐块,这样就能牢牢地把衣服抱在自己的怀中。
那模样,就像是偷偷摸摸的,藏了什么宝贝。
警觉,珍惜。
又特别乖。
时星野的眼里,笑了一下。
就似有一阵轻风吹过。
将他之前心口浮起的那点不愉快的“褶皱”,都吹得平平稳稳,熨帖至极。
……
助跑,翻身、起跳,落地。
时星野的动作行云流水,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就轻松地翻越了那根杆子。
但这点时间又仿佛过了很久,因为在林溪倒映的眼眸中,对方的每一个动作,似乎都清清楚楚,足够鲜明地刻入他的视网膜。
包括落地时,掀起的那一点“风光”。
薄薄的一层肌肉,精准地覆在少年的骨骼上,共同构成那一具完美的身躯。运动衫的下摆,露出一截腹肌,充满了蓬勃的力量感。
哪怕只是惊鸿一瞥,都远比那位“黑皮体育生”惊艳。
“啊……”
林溪呆愣愣的,发出了一声极快的轻叹。
那一刻,他仿佛在时星野的身上,感受到了一股极强生命力的美感。
时星野刚从地垫上走下来,闻声,猝不及防地抬头——
一双眼黑沉如墨。
直勾勾地看向小哑巴,眸中点点的光流转,似在诉说,又似在发问。
[你刚才,说话了吧?]
时星野的眼睛在笑,在说话。
林溪默默地往后退了两步。
再退两步。
然后,他抬手,用那个小豆腐·外套挡住了脸。
阴影的遮挡下,他的脸气鼓鼓的。
【没有说话!】
【绝对没有。】
那么多年的说话障碍,那么多次试图张口却发不出声,结果却在别人露一茬腹肌的时候不小心发出了声音……
呜QAQ。
这得显得他多花痴啊。
林溪丧丧地自我唾弃了一会儿,因为凑近了外套,鼻尖始终萦绕的那点的柠檬味,似乎还由浅变浓,勾得他更是无所适从。
过了好一会儿,林溪终于又忍不住。
从外套后面探出了一点点眼神。
时星野居然还在看他。
那双黑曜石的眼睛,明晃晃的,带着不遮掩的笑意。
林溪又缩了回去。
鼓着脸,更气了……
*
“1班时星野,通过。”
裁判没有意识到现场的暗潮涌动,一如既往地报出了结果。
时星野心情颇好,脚步都跟着松快。
他站在选手队伍里,等下一轮的高度调整。然而,在他身后,其他选手目光幽幽,眼中的怨气,都快能现场堆出八九个“邪剑仙”。
作为上一届的跳高冠军,他们当然知道并且认可校霸的运动实力。
但是——
这才多少高度啊?
有到您实力的一半吗?
所以,你有必要跟个花孔雀开屏一样,浮夸地用上这种姿势吗?!
更气的是。
时星野用“背越式”,那是真的帅啊。
选手们泪流满面。
后面也有两位选手,试图模仿时星野的“英姿”,然而掉杆了不说,落地的姿势还全无校霸的“轻盈优美”,倒像是个手脚笨拙的、出来卖艺的野猴子似的。
摔得噼里啪啦。
难堪,太难堪了。
选手们一边落泪,一边还看到,校霸似乎远远地和谁在“眉目调情”。
诸位选手:……
对、哦。
老兄你甚至已经脱单了。
(来自校园论坛的可靠消息)
所以,你到底在秀什么???
知道的,是你想给班级拿个成绩。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在对谁求偶呢……
第26章 老子天下第一
“野哥, 帅啊!”
女生们不好意思喊,只好意思看。男生们那边倒是好意思喊,尤其是徐显带头, 对着时星野又吹口哨又比心的, 活脱脱一个分贝200的喷气式战斗机。
当跳高高度到1m6以上, 选手们就陆陆续续地开始“淘汰”;当高度达到1m7, 能够跳过的学生, 一只手已经数得过来。
但很显然, 时星野看着还挺轻松。
果然,1m77, 另一选手遗憾掉杆。
时星野无痛拿到了冠军。
“牛——逼——”
徐显吼得快破音了。
时星野扫了一眼,没看徐显,看的那只安静的“垂耳兔”。
林溪抱着外套,像是有些热, 又像是有些激动, 脸颊红红,双眼亮晶晶。
似乎下一刻,就能直接冒出爱心泡泡了。
“呵呵,时同学, 要尝试下破纪录吗?”裁判乐呵呵地问道。
时星野目光仍未收回,心不在焉:“不……”
不用了。
“破纪录能加20分, 而且运动会后会有大合照,以后都能挂在学校荣誉墙里。”裁判补充道。
时星野一顿。
片刻后, 他微微垂眸:“所有破纪录的,都会一起?”
裁判没听懂, 但也没多想,反正每年能有希望破记录的就没几个:“对啊, 能挂很久呢。”
时星野的目光掠过某人。
“行吧。”
他试试。
校记录1m83,时星野往上加了2cm。
1m85,一杆过。
“垂耳兔”在旁边,无声地发出了尖叫。
*
运动会最后一日,人群中的热情再度点燃到新高度。
前一晚下过雨,今日却是艳阳高照。
只是,4*200作为压轴项目之一,比赛时间压到了三点以后。光线微斜,跑道正前方的主席台投下半片阴影,光与影的交界线正好卡在时星野和林溪之间,像是一道无形的分界。
时星野嘴角紧绷,看了一会儿,抬腿——
往前迈了一步。
硬生生从阴凉处挤到了阳光底下,把那条分界线给模糊化了。
“运动员加油!运动员加油!”
广播吵得厉害,人群沸反盈天。
时星野单手堵住了一侧的耳朵,垂头,看了看小哑巴:“你抖什么?”
都快在他眼前晃出重影了。
林溪:QAQ
呜呜。
当初他报4*200的时候,没人跟他说这比赛这么重要啊!
1班的体育成绩一直不太好,在这种纯粹的田径项目上更是惨绝人寰,所以大家怕“丢人现眼”,死都不愿意报。
林溪,还是被拉来“凑人头”的。
可是,没想到这次运动会,他们班超常发挥(其实主要也是他俩“破纪录”的附加分太离谱了),硬生生把班级积分拉上去一大截。
到了最后这场比赛前,他们班居然成了第二。
好消息:和第一名只差3分。
坏消息:和第一名差3分。
这三分,只能靠最后这项团体赛拉回来,但问题是……
林溪:我1000米长跑不合格啊!
说好的只“凑数”呢?
“小哑巴,”时星野伸手,在他的后颈上捏了捏,“你想拿第几?”
林溪郁闷地看向他。
这是他想不想的问题嘛?
时星野应该是没笑,因为嘴角是平的,但暖金色的光线落在他的眼眸中,将他的脸和双眼都镀上了一层碎光。
看起来,就好像也跟着多了点温润的笑意。
林溪犹豫片刻,还是颤颤巍巍地伸出手——
小心地比了个“1”。
时星野挑眉,语气变轻:“想拿第一啊?”
林溪点点头。
黑葡萄似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多了点小期待。
时星野眼中浮起戏谑:“那你叫声哥来听听。”
林溪:诶?
时星野白天没事干,硬生生被徐显塞了一堆小说的安利。当时,那些见解看得他头晕脑胀,眉头直皱——
【傅xx把顾x抵在墙上,双眼泛红,语气压抑:“叫声老公,命都给你。”】
这tm是人能写出来的剧情???
然而,此时此刻。
时星野逗着林溪,像狮子不疾不徐地逗着爪下的白兔,语气里都满是诱哄:“前两天不是出声了吗?怎么又不行了呢。”
林溪:是、是啊QAQ。
时星野揉乱他的头发,轻声道:“乖,叫声野哥。”
“别说第一……”
命都给你。
好险,他在最后一刻咬住了舌头。
被小说荼毒得太严重,差点就真的嘴瓢了出去。
林溪张了张口。
努力地一张一合,像是像发出某种声音而未果。
但那绝对不是“野哥”。
时星野把他说话的动作,放进脑子里品了品,仔细琢磨一番,大致猜出了这四个字——
【你、不、要、脸。】
林溪说得气愤。
但说完了,又忍不住悄咪咪地抬头,看他的脸色。
然而被迫“不要脸”的时星野,笑得就像是夸了他一样,好似漫不经心又惬意。
林溪犹犹豫豫的,还是揪了揪他的衣角。
【真的,可以拿名次吗?】
他眼巴巴地瞅着。
“能。”时星野没再逗他,而是往跑道上瞥了一眼,像懒洋洋的、巡逻领地的狮子,“能拿第一。”
裁判开始催促各班入场。
林溪要去第三棒的位置,一步三回头地往外走。
等他再一次回头时。
时星野喊住了他:“你放轻松,随便跑。”
林溪耐心等待着。
时星野笑了一下:“有我们。”
不管怎样,都有我,有我们。
……
一声令响,4*200的第一棒开始出发。
1班的第一棒是钱若谦,他的出发速度不算太快,但也不算慢,但他的那点运动能力,是实打实在打架里练出来的,跑起来有种不管不顾、身后像有野狗追的疯感。
其他选手多少有点被震撼到,下意识地慢了两步。
刚过半,钱若谦就和第一名并列,在弯道处死死地追咬着。
“老钱,牛逼——”
“你他妈要能跑到第一,我就去灵隐寺给你上三炷香,祝你长命百岁早生贵子——”
徐显嘶吼得快要破音。
钱若谦听了一耳朵他的“加油”,差点腿一软直接给跪下来。
这tm都是什么“兄弟”。
对面派来的卧底,打算气死他的吗?
再往前推50米,钱若谦终于找准机会,从第一名身边跃了过去。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
同一时刻,第三棒的选手们开始上场就位,林溪深呼吸一口,手指还在微微发抖。
身旁的跑道站了人,但林溪没有注意。
直到对方侧过头,似惊诧,似喜悦地开口:“咦,是你啊。”
林溪下意识扭头——
(⊙o⊙)不认识。
但对方的脸,似乎又有一点微妙的眼熟。
对方笑起来的时候,像是毫无阴霾,跟那种特别儒雅的人偶一样,只是眼里还带点友善的光泽:“我看过你的比赛,真厉害。”
像是夸得真心实意的。
但林溪更窘迫了。
他素来对这种有点“自来熟”的陌生人很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去应对,何况他这会儿也不方便写字,更没办法和对方交流些什么。
还好这会儿接力棒已经到了第二轮选手,随着距离缓缓拉近,林溪心跳加速,也再顾不上身边的“选手”。
巧的是,咬得很牢的第一二名,对应的居然就是他们的两道。
“时月江。”
旁边突然开口。
林溪诧异地看过去。
时这个姓……
“这是我的名字。”时月江对他笑了一下,很快追回去等待着接力棒,“来不及聊天了,林溪,我注意你很久了,没想到会在这里撞上你。”
“唉,不过我跑步不好,你等会儿让让我啊。”
林溪有些恍惚。
都姓时。
可是这两人很不一样。
他们长得不一样,性格更是不一样,“天壤之别”都不足以形容他们之间的差距。可唯独那句“你让让我”的语气,好像都带着一点点相似的、似在哄人的意味。
也就这么一点相似性。
但林溪的心,却因此变得安静下来。
三秒,两秒,一秒……
接力棒到了他的手中,他撒腿就跑。200米的距离,有时候显得很短,但这会儿又显得那么长。
拿到接力棒之前,林溪无数次地想过,自己一定要拼命往前跑。
绝对、绝对要拼命跑。
可是,才刚过了十米。
双腿好像就变沉了一样,难以迈动。
林溪:没有命能拼了啊呜呜呜……
跑步废柴的身体,并不会因为他的决心,就在一日之间突飞猛进。也因此,他很快看到,刚才还在说“你让让我”的隔壁道选手,飞快地从他身边蹿了过去。
林溪:……
啊啊啊啊。
骗子!
或许是因为多了点“怨念”,也或许是因为前面多了个可追逐的“目标”,林溪死撑着往前追赶。
追不上也好,起码要保持住差距。
不然——
怎么对得起像“眼镜”那样,为了拿参赛就有的“5分”,跑得面红耳赤差点晕过去的同学;
怎么对得起那些团体赛上,平时嘻嘻哈哈的、以捣蛋为己任的男生们,却在球场上收敛了所有的笑容和不经意,紧张又严肃地砸向一个个篮筐;
还有用力跳进去的一个个沙坑,摔得七荤八素的两人三足,无数次、为了留得久一点而奋力躲避的排球……
当不在意的时候,年少的男生女生,能够随心所欲地说出:“运动会而已,就算拿了第一,有什么用吗?”
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对“集体主义”嗤之以鼻,对“团队荣誉”不屑一顾。
大家更喜欢讲究个性。
可是,这个集体早就融入了骨血里。
不在意的时候,或许还能无所谓地说出:“运动会成绩有什么用?”
可它总有一个契机,比方说在看到自己班级排名第二的那一刻,融在骨肉里的集体意识,似乎悄然复生,能在一瞬间占据所有的心窍。
“林溪!!!”
此起彼伏的喊声,夹杂着那清晰的、专属于他的加油呐喊。
好想、好想赢……
林溪眼前好像快恍惚了,他的肺部快要炸开,但他终于撑到了目标点,把接力棒递交了过去。
时星野接过接力棒。
林溪脱力地往地面上坠,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那一双含着水光的泛红的眼里,透露出来的是怎样的祈求和渴望。
时星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怎么办啊,能追上吗?”
谢枝雪的手里满是冷汗。
她们这处观众席,气氛比其他班更为焦灼。
看得出来,林溪已经非常、非常努力,但的确他那一棒已经拖下了不少进度,不仅把原先微弱的领先优势让了回去,还落后了第一名起码三四十米。
对于200米的跑道来说,不算长,但也绝对不算短的一个差距。
“早知道这样……”
谢枝雪无比懊悔。
谁也没想到,这次运动会的表现能这么好,谁也没想到,他们和第一名的差距会在这样的“分毫”。
早知道这样,逼也要逼个能跑的人上去。
“不用担心。”徐显在前三棒,喊得声嘶力竭,把自己的嗓子都给喊劈了,但到了这会儿,却像是反而冷静下来,非常笃定地开口,“野哥能行。”
真的吗?
谢枝雪求助般地朝他看去。
却发现——
徐显自己的手都抓着栏杆,青筋暴露,看起来慌得一批。
谢枝雪:……
噗嗤。
明明不是该笑的时候,但她还是笑了。
*
跑道上,时星野发了狠。
今天的天气属实不算好,热,湿度还高。昨夜大概是下过雨,泥土草香里裹挟着雨后的水汽,将湿润的空气卷成了一团,堵在胸口,不断地攥取着他胸腔处的氧气。
不管什么接力,最后一棒永远都是“神仙打架”。
时星野有心理预期,但还是被隔壁道的速度给甩了一脸。
……能追。
但是,差太多了。
唯独庆幸的是,好歹不是4*100,过长的冲刺距离会让领先者感到疲乏,也能够让落后者寻找到希望。
大概还差20米。
时星野的脑海里,闪现过林溪的那双眼。
——湿漉漉的,犹如这潮热的水汽。
想要第一,还不肯喊人。
就知道撒娇装傻。
时星野咬牙。
大概还差10米。
“你打算以后,就一直这样吗?”
是校长的那种语气。
缥缈又清晰的,突然出现在耳边。
时星野心道:去他的以后。
现在我就快累死了,哪儿还有tm的以后?
……还差了不到5米。
而终点线已近在眼前。
第一名的身影,在跑过100米的时候不自觉地慢了下来,但是又在看到他影子的时候,咬着牙往前加速,这会儿正在死命地冲刺。
心脏在灼烧,胸腔在沸腾。
耳边声音渐渐淡去,唯独剩下了自己短促的呼吸声。
3米的距离,好像不可逾越。
时星野也到了体力的极限,再说本来他也不是什么短跑天才,能跑都算是体质好,但真没必要为了“运动会的班级排名”这种狗屁不是的东西,死死追成这样……
可是,那又怎样?
时星野心想。
这第一,他要定了。
反正——
演播室里,好像有人冲了进去,强行夺走了话筒,把原本阳光普照的给全体的“运动员加油”,硬生生变成了新的台词:
“时星野!野哥加油!”
那一刻,时星野冲过终点线。
他的眼神睥睨,又带着极度的张狂。
反正——
你们算个狗屁。
老子天下第一。
第27章 我的糖呢?
人群的热浪, 像是要把操场掀翻。似乎所有人,都在为这死死攀咬的比赛而热血沸腾。
“怎么样?是第一吗?”
唯独1班的同学顾不上高兴,而是第一时间跑到了裁判那里。
裁判老师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故意拖长了音调:“13号选手啊——”
同学们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裁判:“哈哈恭喜, 你们是第一!”
你们是第一。
明明是平平淡淡的五个字, 却在1班人的心中泛起巨大的涟漪。
只赢了0.2秒。
但是足够了。
太好了。
有人爆发出尖叫, 有人在欢呼, 有人偷偷摸摸地松一口气, 明明心里雀跃,却死装着好像“我早就知道会这样”的淡然。
总有那么些时刻, 人要有没有为某件事,牵走所有的心力,握着拳头按捺住躁动,只为了等待最后结果的那一刻。即使这一刻在以后回想起来, 也不过是漫长的路途中, 很小的一个标记点。
可此时此刻,他们依然激动,依然亢奋。
有人下意识地想冲过去,把时星野托起来。
像英雄那样抛弃——
只是在看到对方眼神的那一刻, 他们又默默地退了回来。
嗯,上头归上头。
那可是时星野。
不敢不敢TAT。
……
掌声与欢呼声交错, 轰鸣得像是一场专属于他的烟花晚会。
时星野的额头带着微湿的汗意,走入人群, 走入众人灼热的视线中。
像是英雄回归了他的家乡。
“野哥,你最后那一下, 都快把我感动哭了。”
徐显特别浮夸地冲上来,抱了他一下。
时星野本就腿软, 差点被他的力气给一把带走。
他忍不住嫌弃:“一身汗,离我远点。”
“野哥,”某个同学憋了憋,没憋住,脸色胀红,“你牛逼。”
时星野不置可否。
“野哥,太厉害了。”
“野哥。”
都是些只眼熟、甚至喊不上名字的同学,平时也没什么交集。
但好像,这些男生们突然亢奋起来,但又不敢像徐显那么肆意妄为,情绪堵在胸口无处发泄,只能跟着“野哥”、“野哥”地喊起来。
此起彼伏,像一群刚发育成熟的鸭子。
时星野:……
也不必。
“那、那个,时同学,我刚、刚才录了像,”女生的胸前挂着相机,迟疑地叫住了他,“你要是想要的话,我可以发你。”
女生心跳得厉害。
哪怕同班了一年多,她和时大佬的对话,也绝对没有超过10句。她也不敢跟着喊“野哥”,勉勉强强憋出一声“时同学”,就已经用光了她所有的勇气。
甚至,她还有些后悔,觉得大佬的眼神凶极了。
下一秒就能怼他。
然而时星野并没有。
他的表情也没太大的变化,只是平平淡淡地问了一句:“前几棒你也录了?”
女生紧张又诚实地点了点头。
时星野眉眼稍柔:“麻烦你,发我一份。”
顿了顿,他又说:“谢谢。”
女生受宠若惊。
等人走远一点,那女生当即对着闺蜜团,发出了轻微的爆鸣声。
“啊啊啊啊大佬会说谢谢——”
走了,但没完全走远的时星野:?
他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反派吗?
掉了半边叶子的悬铃木下,小哑巴认认真真地盯着脚尖,好像在发呆,又好像在等人。
时星野脚步一顿。
“野哥,喝水吗?”
徐显殷勤地从旁边拿了瓶矿泉水。
时星野没接,踱步过去,慢慢腾腾地开口:“在数什么?”
林溪“唰”地抬头。
他的眼里,闪烁着清晰的欣喜和崇拜,直白的、赤.裸的。
一瞬间,好像秋色都跟着亮了。
【喝水呀~】
他热情地给时星野递水。
徐显刚想说,野哥不喝别人递的水,而且他好像不渴。
然而,时星野的动作比徐显的嘴快,他漫不经心地接过水瓶,随手打开,小半瓶矿泉水跟着他的喉结,一起滚了进去。
徐显:?
林溪呆呆地抬头,看得有点出神。
光线在慢慢地西斜,热度好像已经降了下去,但那点暖色的金光依然罩在时星野的身上。
缓缓的,林溪头顶落下一片阴影。
时星野有些累,单手撑在树干上,身体微微前倾,眼眸似笑非笑:“我拿第一了。”
林溪呆愣愣点头。
又觉得不够,弯着眼睛,对他比了个夸奖的“点赞”。
时星野瞥了一眼:“别搞这些虚的。”
他摊开手掌,语气很轻:“奖励呢?”
奖励?什么奖励?
林溪满眼茫然。
时星野背着光,看不清表情,唯独那嗓音飘浮着,听不出喜色:“我的糖呢?”
林溪:?
他脑袋里,缓慢地出现了个问号。
你不是……
不喜欢吃糖嘛。
他张了张口,又默默地闭上。
人家刚跑完第一诶,作为大英雄,想吃颗糖怎么了?就是把他自己炖一炖送过去,也是应该哒!
但是。
他真的刚吃完啊QAQ。
林溪在内心默默崩溃,甚至还隐约生出点埋怨:你想要,干嘛不早点说……
时星野的掌心仍摊在眼前,细细的纹路在光下清晰可见。林溪哼哧哼哧憋了好久,憋到耳朵都有点开始红。
时星野好整以暇。
他就是故意的。
谁让小哑巴每次都拿这招来糊弄他。
时星野手指蜷缩,正想着见好就收,然而刚蜷缩起来的手指,下一秒就被人抓住,挽留般地握着不放。
嗯?
他扬了下眉。
林溪好像更别扭了,哼唧着点了点自己的心,然后食指和拇指交错,小小地放入他的掌中。
时星野手心一烫。
他干巴巴地开口:“什么意思。”
林溪重新扬起脸,笑容满面——
【没有糖。】
【但是,我把我的心,送给你呀~】
时星野瞬间收回手。
像烫到了一样。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小哑巴,表情极度严肃又放空。
“别胡闹。”
他说得挺凶的。
就是尾音有些莫名的飘忽。
于是,林溪再接再厉,目光摇晃:【行不行呀?】
时星野眼神虚空:行……
嘶。
行什么来着?
……
徐显站在这里,左边看看,右边看看,越看越懵逼。
等一下。
他是什么隐形人吗?
他还站在这儿呢。
但为什么这两个人就这么“旁若无人”的,彼此“交流”了起来。关键是,他明明都没有听到林溪说过一句话。
——当然了,哑巴也不能说话。
喂喂喂。
有人看到他吗?
他尝试着动了动脚步。
无人发现。
他尝试着在时星野的后脑勺,挥一挥手。
无人在意。
他尝试着自己打开瓶盖——
他娘的,这是谁买的假冒伪劣矿泉水?瓶盖拧这么紧。
一口凉水下肚,徐显平静且惆怅地对着满地落叶,想通了一件事:他可能正处在某个时空的缝隙里吧,然后就是大家不能看到他,但是可以看得到大家一样。
没关系,经验上来说,过会儿就正常了。
……
时星野走远了,但是关于他的话题还在继续。
女生们悄咪咪地讨论着:
“我以前觉得,时大佬超凶,就很怕他。但今天我突然发现,他也没那么可怕嘛。”
“我还以为大佬我行我素,其实现在看看,也挺有班级荣誉感的。”
“我觉得都是以前传得太过分了!一听就很离谱!”
“诶真的……他其实人还挺好的,昨天还帮我搬矿泉水来着。”
细微的改变,如看不见的细小溪流。
或许这些平时都看不到、摸不着,但潜移默化,小溪流也会在有一天汇聚成海洋。
“啊——啊呜。”
有个人不知道看见了什么,骤然发出一声短暂的惊叫。
但很快,她就死死地捂住了嘴,只从指缝里漏出了短暂且尖锐的个别音调。
“什么?”
有人好奇追问。
但她已经捂着嘴不吭声了,只能从絮絮叨的话音里,偶尔听出一些“好配啊”、“呜呜配”的音节。
谢枝雪似有所感,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不远处的树荫下,两人交错的身影,像是一对缠绵生长的藤绕树。
不仔细看的话,就好像……
是在壁咚一样。
“呜。”
她跟着发出了一声含混的感叹。
刚才尖叫的女生,眼神微妙地看了过来。
果然。
四目相对,彼此的眼中都带着某种“心照不宣”。
——嗯,确认过眼神。
是磕了同一对cp的人~!
*
运动会的奖状和奖杯,被放在教室里最显眼的位置,接下来的几天,小刘老师就像个翘着尾巴的孔雀,到处去别的班主任那里开屏。
8班班主任:“诶刘老师,你们这次考试的卷子——”
小刘老师佯装惊喜:“哎呀,曹老师,你怎么知道我们班运动会拿第一啦?”
8班:……
2班班主任:“刘老师啊,下周五你空吗,我俩换节课成不——”
小刘老师惊讶道:“哎呀赵老师,你也知道我们班运动会拿第一啦。”
2班:……
3班班主任:“这个月的年级组统计任务是谁做?小刘老师,你……闭嘴,我知道你们班拿第一了!”
小刘老师:委屈但安静(⊙x⊙)。
终于,小刘老师以一己之力,成功引起了全年级组的众怒。
“呵呵,”10班班主任,跟个笑面虎一样,看着她被人围攻,也不出声解围,只是笑眯眯地补了个刀,“运动会过后就是期中考了吧?刘老师,你们班平均分还好吗?”
一击毙命。
小刘老师直接蔫了。
其实她们班整体成绩挺好的,像吴清华、谢枝雪,甚至这学期新来的林溪,都是年纪前十名的“常驻选手”。
但奈何,班里有拖后腿的学生。
比如数学物理能考6分的时星野,还有上次英语选择题全错的徐显。
看似人数不多,奈何破坏力惊人。
常年以一人之力,将她们班还算能看的平均分,直接拉出“不忍直视”的视觉效果。
到现在,小刘老师都没想通,徐显的英语,凭什么选择题还能全错。
那玩意儿用脚踩一脚答题卡——
不都能得个十几二十分吗?
只能说有些同学,确实可能是天赋异禀吧……
运动会的喜气还没有散尽,但期中考的压力已经近在眼前。同学们一边痛苦抱怨,一边却不得不静下心来,应对即将到来的考试。
当然,时星野不在其列。
他甚至没搞清明天要考哪两门课。
徐显痛苦地背着语文书,时不时余光瞥向身边翘着二郎腿、百无聊赖翻着《意林》的人,实在是无法理解:“野哥,你又不看书,你坐这干嘛?”
为了明天的考试,座位已经被拆分开,拉开距离成了单人桌。
这最后的晚自修,出勤率格外的高。尤其是对学渣来说,这就是最临时的佛脚——
绝对不能不抱。
但他无法理解,为什么野哥也会在这。
时星野皱着眉,硬生生咬牙看完了一篇讲“真善美”的文章,听到这话,随口道:“哦,爸爸过来监督你。”
徐显:?
监督我个啥。
你自己语文书有翻开过吗?
时星野随意看了一眼,徐显的桌子上,堆着几张卷子,上面的阅读理解留下了红笔订正的痕迹。
文章没看到,就看到红笔写的答案:“表达了作者的思乡之情……”
时星野对此嗤之以鼻。
他的目光,悠悠荡荡地看向某个角落。
小哑巴乖乖巧巧地坐在那里,偶尔用手指堵住耳朵,无声地背诵几句诗文。
随着他的动作,小哑巴脑袋上的两根呆毛,晃来晃去,就像兔子的耳朵。
时星野眼里浮现笑意。
会来晚自修,当然不是为了狗屁的徐显。
而是正好路过一家炒饭,就顺手给看着吃不饱、长不胖的垂耳兔带个饭。
顺便……
他拆出一颗糖,慢腾腾地放入口中。
甜味丝丝绕绕,于唇齿间化开。
以前时星野总觉得这味道很腻,百般嫌弃。
但或许现在是吃多了,最近他好像越来越能够接受这种甜度,甚至还有点上瘾的苗头。
尤其是,再看到对方不情不愿,委屈交出糖的样子,这点甜就变得更加层次丰富、欲罢不能起来。
时星野眼里带笑,心想——
他能来干什么?
不过就是送个饭。
顺便讨个债。
搜刮一下某人的口袋罢了。
第28章 反了你了
期中考的座位, 按照全年级的排名来排,但它正好是个倒序,也就是说, 排名倒数的时星野, 考场正好在一班。
距离开考时间还有10分钟。
时星野闲着无聊, 把桌面上的字迹都看了一遍。
教室里的课桌都是“老员工”了, 上面遍布着每一届留下来的痕迹, 笔锋潦草的“加油”, 认真刻在桌上的“这次考进前20就表白”,写在角落里的“真的好累啊”……
各种各样的字迹, 像是个时光胶片。
仿佛将无数人短暂的那段光阴,骤然定格留在了这里。
“距离考试还有5分钟。”
监考老师在拆卷子。
时星野正打算收回视线,下一秒,目光却是一凝——
在某句“哈哈哈哈老子考上清华啦!!”的旁边, 有人用圆滚滚的字体, 写了一句【恭喜吖^^】。
熟悉的字迹。
熟悉的笑脸。
时星野微愣两秒,挑了下眉。
所以,他现在坐的这张桌子,是小哑巴的?
这个微小的巧合, 像是一颗刚剥开的糖,仿佛刹那间, 他的鼻尖萦绕上了一点等同于甜的味道。
要不是规则不允许,时星野还挺想掀开桌板看看, 桌子里面是不是真的藏了糖。
卷子到手。
时星野写上名字,往下一扫——
哦。
原来今早考语文。
“不要交头接耳, 不要东张西望,自己看自己的卷子, 别人的卷子上没有答案。”
监考老师拖长了音调,慢吞吞地提醒着。
时星野在看题目。
他向来不耐烦这个,每次考试填完了名字就开始趴着睡觉。但今天,或许是因为这点座位的巧合,他捏着鼻子看起了卷子。
“1、下面词语的拼音,全对的是( )”
时星野内心冷笑。
都是中国人,读音还能不会了?
漫长的几十秒后……
时星野:。
他和卷面上的拼音大眼瞪小眼。
不是,他怎么看起来每个都是对的?
“2、下列句子中,没有语病的一项是( )”
时星野警惕了起来,皱着眉认认真真地读了三轮。
特么的这ACBD不都是错的??
时星野怀疑,自己和选择题八字不合。于是他直接把卷子翻了页,不信邪地看起了后面的阅读理解。
按照他的理解,别的科目不好说,但语文这种考试,不该有手就行么?
然而——
“11、请对文中划线的[呷一口花雕,嚼一片嫩笋]作简要赏析。(4分)”
时星野憋了半晌,没想到如今的阅读理解已经进化成这样,完全无从下手。但好在他隐约记得,昨晚他看过徐显的卷子,当时,那红字写的答案是什么来着?
他想了半天,猛地下笔:
“答:表达了作者的思乡之情。”
“12、文章的开头和结尾,先后引用了日本作家的《草枕》,请分别赏析这两处引用的作用?(5分)”
时星野:“表达作者的思乡之情。”
“14、结合本文内容,请赏析作者在里面的情感表达……(6分)”
时星野看也没看,直接写:“思乡之情。”
一路思乡下来,他长吁了一口气,额头微湿,竟然隐隐被这破试卷逼出了一点汗意。
后面的文言文几乎看不懂,直接跳过。
勉强过到作文,居然还不是直接给题目,而是又一次给了一大段阅读理解。
他不怎么写答案,自以为也没用多长时间。
然而无意间抬头一看,考试时间居然已经过去了一半。
时星野眉心紧锁,忍不住怀疑——
原以为是语文考试时间太长(毕竟每次他都得睡好久),但现在看来,大家真的能来得及吗?
……
一场考试下来,时星野身心俱疲。
徐显理所当然的和他在同个考场,正打算喊野哥去吃饭,然而这一看,却是先吓了一跳。
“你脸怎么这么白?!”
徐显大为震撼。
以往每次考试,野哥都睡得“白里透红”的,一看就是精神养好了,但今天的野哥,双眼发虚,唇色偏白,一股黑气仿佛时刻能透过他的皮囊,显露在他的印台之上。
看起来,好像是被什么狐狸精,没日没夜地缠了好几天。
时星野按了按眉心:“没什么,我低血糖。”
——被这试卷吸干了糖分。
他微叹一声,再看徐显的时候,竟多了些同情。
“辛苦你了。”
他感慨地拍了拍徐显的肩。
徐显:?
他茫然地看着野哥走出教室,那向来“伟岸”的挺拔背影,这会儿竟像是有些挺不直一样,带着无尽的沧桑。
这是咋、咋了。
野哥考场上做噩梦了吗??
……
带着一点探究的精神,下午的数学考试,时星野同样没逃,还满是严肃地尝试做了点题。
时星野:很好,一点都不会。
不想睡觉,又实在没事干,他索性在草稿纸上画起了剪影。最前面是黑板和讲台的样式,然后是他们的小刘老师,再往下,很多个脑袋两两配对,黑乎乎地朝向黑板,只露出封闭的后脑勺。
再然后,最后一排,他加了一点私心。
小哑巴的同桌,不再是那个人模狗样的“眼镜”,而是他自己。这也还不够,时星野眯着眼想了想——
让旁边那个圆滚滚的脑袋上,朝自己的方向,冒出几颗“爱心”。
“这样才对味。”
时星野微微笑了一下。
他画的认真,看起来和做题没什么区别。监考老师是1班自己的老师,震惊地看到这一幕,还以为是学渣“迷途知返”,校霸“弃恶从良”,激动得都在心里烧了两炷香。
趁着中间的空隙,监考老师走下来,想偷偷看看校霸答得怎么样——
一排排黑乎乎的人头,正好和他“对视”。
监考老师:……
“啪嗒”一声。
时星野画完实在没事干,把笔一摔,又开始睡觉了。
监考老师:……
他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两眼,心中叹气声连连。
但又无能为力。
只要老师当久了就能知道,许多人的命运从始至终都和你无关,你和学生不过是三年里短暂的过客。但作为师者,见到这种浪费生命的时刻,他的内心却依然感觉到深深的遗憾。
铃声响起,监考老师叫停:“收卷子了。”
考场上的54张卷子收全,监考老师没忍住,特意看了眼时星野的考卷。
除了姓名栏,答题处空白一片。
不过他把选择题都答了——
虽然明显是猜的,都随手填的“C”。
监考老师欣慰地叹口气:态度不错,起码这次他的数学成绩得有两位数了吧?
……
时星野走出考场,太阳穴隐隐的疼。
他睡得并不安稳。
朦胧的梦里,他好像化成成了一只小恐龙,短手短脚地在被他身后的“cosA”和“sinA”的公式追杀。
那些公式乱糟糟的一片,都不成型。
但威力却很大,绞得他梦醒了,太阳穴还在一跳一跳的疼,不得安宁。
时星野揉着额头——
认为这是“知识密度太高,累到脑子了。”
走廊上到处是哀嚎的声音。
也有人在对答案。
对完答案后,哀鸣声更凄惨了。
时星野半靠在墙上,感受着风。
他头一次觉得,考场外的空气是如此清新。
“最后一道选择,答案是不是A……”
对答案的声音由远及近。
时星野本来没在意,余光随意一瞥,却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一张白透了的脸,藏在校服的领子之下,怕冷似的只露出了一双乌黑的眼睛。
他身形一顿。
“是A吧?”
“眼镜”转头,和林溪说话。
林溪幅度很小地点点头。
然而,站他俩隔壁的那个同学似乎不赞同,拧着双眉,抗议道:“是B啊,那道题不是……”
叽里呱啦的说了一堆解题思路。
“是A。”
吴清华据理力争,另一个也不肯让。
两人就在走廊里争了起来,一会儿“A”一会儿“B”的,而随着每次占上风的答案变化,都会有一小撮围观的人露出了痛苦的、“我靠我答错了”的神色。
林溪呆了呆。
他看了一会儿,像是无措,又像是求助地扯住了路过的同学。
同学:?
林溪指了指那俩人。
同学:“哦哦,那题啊,A吧。”
林溪好像突然给争论不休的人,指出了一条新的路,两人也不吵了,目光定定地跟随林溪的手,看向不同的人。
有一个被拉到同学,欲哭无泪:“我他妈选的D啊……”
“我是A。”
“不是B么?”
“A。”
陆陆续续的过了几个人,林溪距离时星野的位置,只差了半个身位。
时星野背后浮起了一层冷汗。
这小哑巴……
不会来问他吧?
这么多人问下来,还没人选过C。这要是问到他,他怎么说?
——他看C比较顺眼,所以选了C?
时星野喉结滚了滚。
他表情看起来还是淡定的,但实则内心已经崩溃了一大片。
……看到他了。
时星野脊背一僵。
林溪有一瞬间的“喜悦”,对着他笑眯眯地招了下手。
千万,别问……
时星野咬牙。
如他所愿。
林溪真的只和他打了个招呼。
然后他就绕过了时星野,扒住了后面的那位同学。
时星野:……
小哑巴朝他走来的时候,他希望不被问,但真的如愿以偿了,他的心里反而更不是滋味。
那位同学还在磕磕巴巴:“我、我不记得最后一问了啊。”
话没说完,头顶先有了一大片黑影。
时星野面色沉沉,伸手揪着小哑巴的后领,磨了下牙。
干、嘛、不、问、我。
他眼神质问。
林溪奇怪地看着他,好半晌,才像是从那凶巴巴的眼神里,读懂了一点信号。
林溪恍然又困惑。
【问你什么呀?】
他在纸上唰唰地写:
【最后一题的话,你肯定不会做的呀O(∩_∩)O】
时星野仇视地盯着那个笑脸。
虽然是事实。
但……
你居然还很高兴??
时星野不留情地抓住了他的后颈。
小哑巴的体质有些冷,藏了那么久,那块皮肤依旧还是冷,完全比不过小火炉一样的时星野的掌心温度。
抓久了,好像有点小舒服。
但林溪还是控诉又无声的,委委屈屈地看了他一眼。
像是一种无言的示弱和撒娇。
时星野心头骤然松快,就连被考试逼出来的那点烦躁和倦怠,都跟着消退不少,但他的手却没松,依旧在小哑巴的后颈上捏了捏,传递出一种完全的掌控感——
还真是。
两天不治,反了你了。
第29章 你的卷子fine,下一秒mine
期中考后按惯例要调位置, 但他们的小刘老师比较懒,通常是个别学生有需求,那就让这个别学生自行调整一下。
教室里热火朝天, 把分开来的座椅再搬回去。
徐显热情洋溢地凑过来:“嘿, 野哥我又回来——嗷嗷嗷!”
还没坐下, 他捂着屁股蹿了起来。
灰黑色的裤子上面, 一个硕大的脚印赫然在目。
“野哥你干什么?!”
他怒视。
时星野淡定地收回脚, 目光恍若不经意地往某个角落瞥了瞥。
“你, 不打算换个座位?”
他试图含蓄道。
徐显满脸的茫然:“不想啊。”
时星野勾了下唇:“我想。”
徐显:……
他来回左右地看了看,依然没找到线索, 只能俯下身谦卑地提问:“那请问这位哥,我该和谁换?”
时星野的手指放在桌面上,似是不经意地敲了敲。
“我觉得,”他的吐字有些慢, “你应该想念前同桌了吧?”
徐显:谢谢, 完全不想。
他的一张脸由白转绿,又渐渐变青,但考虑到他的前同桌的现同桌——有点绕,但归根结底, 野哥不就是想和小哑巴坐吗?!
徐显憋屈地开口:“野哥,你是不是……”
时星野断然道:“没有。”
徐显:“……想和他做兄弟了?”
时星野:?
你tm想问的是这个?
徐显看起来失落又难过:“我再也不是你最好的兄弟了, 你有了新人,就看不到旧人了对不对?”
时星野:……
这TM都是什么跟什么。
“没有的事, ”时星野难得感觉到如此疲惫,按了按眉心, 道,“就是, 你太吵了。”
他顿了顿,总算是找到了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徐显竟无言以对。
和一个哑巴比,那他确实是挺吵的!
不过,野哥一直不喜欢身边太吵,这么一想,他能够容忍自己这么久,看来还是很喜欢他的嘛……
徐显突然说服了自己。
徐显一步三回头,看起来好像是不情不愿的,搬回了“眼镜”身边。但一坐下来,他的失落好像就如潮水一般褪去。
“我回来啦小眼镜~”
他笑嘻嘻地搭上了对方的肩。
吴清华满脸痛苦:“你回来干什么?”
徐显活泼地抗议:“怎么,你还嫌弃我?!”
吴清华扶了下眼镜,忍不住叹气:“你太吵了。”
徐显怒了——
一天之内,他居然被两个人嫌弃他“吵”。
更气的是,对照组还是个哑巴。
不服都不行。
徐显不敢在时星野面前撒野,但对“眼镜”就没有这种心理压力了,他当即愤怒地把对方的头发揉成了一个鸡窝。
“噗。”
谢枝雪正常路过,笑出了声。
“嘿嘿。”
徐显当即收回了手,装作好学生的样子,八颗牙齿笑得端端正正。
而林溪就是在最这鸡飞狗跳的时候,回到了教室。
他茫然地看了看原来的位置,又看了看新座位,眼里适当地流露出了些许的不解和无措。
时星野的余光始终注意着他。
“咳。”
时星野清了下嗓子,恍若不经意地道,“徐显非要换位置。”
林溪歪了下头。
时星野像是叹息一般,嘴角微抿:“真拿他没办法。”
徐显:“阿嚏!”
林溪站了一会儿,然后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一样,小欣喜一点点地染上他的眼眸,最终形成一片落着碎光的海。
时星野的心情骤松。
他的唇角跟着放松下来,又跟着扬起一点弧度。
林溪笑眯眯地坐下来,试探般抓上他的手指,见对方没抗拒,他才俏皮地、上下晃了晃——
【你好你好^^】
生动形象地扮演着,两位新同学初见面的场景。
“ 那新同桌,”时星野带着点笑,似调侃,“以后请多指教了。”
……
时星野的心情挺不错。
有些人,比如徐显,哪怕坐在旁边一句话不说,都有一种“嘈杂”的感觉,连呼吸声都是那么的打扰。
但有的人,坐在身边就像是一丛草,一簇花。
安安静静的。
似乎没什么存在感。
但若是无聊的时候转头看看,就会觉得十足的赏心悦目,仿佛鼻尖还能闻到那点淡淡的草木或是花.蕊的清香。
时星野看一眼窗外的阳光,在看一眼身边的人,就连上课睡觉,都能睡得更香了。
然而,古语有云,盛极必衰。
——时星野发现这句话真是哲学。
这狗屁学校干啥啥不行,批卷子第一名。这才是期中考结束的第二天,数学卷子居然就带着分数发下来了。
“啊,最后一题果然是A!”
“沃日啊啊啊啊,又没合格。”
“怎么办,回头家长会,我爸妈不得杀了我?”
“哈哈哈哈老子猜对了!猜对了居然!!”
教室里的每个角落,都承载着一场场独立的悲欢离合。
时星野难得的有些紧张。
他搓了搓指腹,内心忍不住,多少带了点期待——
以往自己一题不答,有时都能考个二十几。那这次多少答了点,总不能……比以前更差吧?
“唔。”课代表随手把卷子翻出来给他,“大佬,你的卷子。”
一张薄薄的纸,却承载着不同的人生。
真tm刺激。
时星野面无表情地想着,等人走后,才垂下眼眸,偷偷地看一眼:
【10分。】
只猜对了两道选择题。
他亲自做的第一二题,居然还是错的。
非常不合理。
时星野的双眉一下子蹙了起来。
而且……
不是说选择大多是C吗?!(来自徐显的歪理)
时星野的内心,有一些微小的震荡,但在表情上看不太出来,只是他的眉心皱得格外的紧。
而还没等他从这点“震荡”中恢复过来,去上厕所的林溪突然出现在了视野中,摔着手上的水珠,似乎正要走过来。
时星野手比脑子快——
他飞快地把试卷揉成一团,迅速塞进桌子抽屉的最底层。
坚决、不能、让他看到。
“发下来的试卷不要丢,下节课数学老师就要讲解了哈。”课代表在最前方提醒。
时星野:……
他觉得,他有被针对到。
虽然完全没有搞懂,自己这种藏着不能让人看的行为,到底是源于哪种心思,但时星野已经感觉到了头疼。
他悄无声息地,往旁边偷偷一瞥。
【林溪:137分。】
时星野:……
太阳穴跳得更疼了。
他默默往走廊看了眼——
林溪往教室的方向走到一半,正好碰到了谢纸雪她们。对方好像说了些什么,他虽然没说话,但却认真地听着,被绊住了脚步。
时星野心下微松,然后飞快地转向徐显:“快,把你的卷子借我一下。”
徐显:?
时星野:“快点。”
刚才他好像还听到徐显,在那边猖狂地叉腰大喊,说“我这次超常发挥了,哈、哈、哈!”
好像考的不错。
徐显懵逼地把试卷给他。
时星野低头一看,眼前霎时一黑。
“58分,”他绷着后槽牙,硬生生挤出了一种咬牙切齿的感觉,“超常发挥?”
徐显挺胸:“这不是差2分就到60了吗?”
时星野:“……就算我再没不听课,都知道数学满分是150。”
又不是60分就及格。
你得意个什么玩意儿??
徐显随口道:“对了,野哥你考多少?”
时星野拒绝和他说话。
徐显发誓,他真的是随口一说!
毕竟野哥不听课、不考试是公认的事实,以往考出个位数,也没见野哥怎么样,他和老钱还会大大咧咧地点评:“牛逼,又创新纪录了。”
但今天不知怎么回事,
试卷被重新丢回他的桌面,野哥愤然离去——
没错。
野哥的背影,好像莫名带了点“气急败坏”。
徐显茫然:
这是怎么了?
时星野紧急借调了钱若谦的卷子,作为“三人帮”里相对最学霸的那个,果然钱若谦的成绩就好看太多。
【108。】
“居然还是个三位数。”
时星野忍不住道。
钱若谦:“……野哥,我是听课的。”
作业也会做。
时星野郑重地拍了拍他,对他身边这唯一的“独苗”,感到了异常的欣慰。
他认真鼓励:“加油,争取下一次考过120。”
钱若谦:“……哦。”
被一个数学10分的人鼓励了。
怪怪的。
*
“这节课主要讲期中卷子,这次的卷子确实有点难度,尤其是最后一道大题……”
数学老师絮叨着讲课,台下翻试卷的声音连成一片。
林溪其实倒也不是故意去看的。
但是毕竟是同桌,很容易余光一瞥,就看到隔壁人的卷子。
然后他不由得愣了愣——
108。
这么高?
林溪扭过头,眨着眼,略有点惊异。
108的分数本身当然不算什么,但他知道时星野早退晚到,上课从来只睡觉,作业也从来不补。
这种前提下……
居然还能靠这么高耶。
林溪对他肃然起敬!
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他的眼神好像带着无数的夸夸,灼热地朝着时星野的方向看过来。
时星野不动声色地弯了下唇。
“不过,虽然最后几道大题很难,但试卷前面一大半都还是基础题。”数学老师话音一转,片刻后,又带上了点愤怒的意味,“有个别同学居然能考出那么低的分数,简直太过分了!”
时星野油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数学老师的视线,直勾勾地朝着他看过来:“时星野同学,能跟大家讲讲,你是怎么考出10分这么[高]的分数吗?”
林溪愕然看向他。
时星野:…………
数学老师:“你就是蒙,也不至于只有10分吧?!”
时星野:…………
他想死了。
被老师批评不算什么,对他来说司空见惯。甚至连数学老师,虽然存了点“恨铁不成钢”以及“脱了平均分后腿,这次又没奖金了”的愤慨,但老师也同样不觉得,几句话能对时星野这人产生什么杀伤力。
但是,今天不一样。
时星野从未如此迫切,想要立刻脱离这个星球。
数学老师点名完,背过身去,在黑板上写写画画,开始讲题。
时星野端坐如山。
僵硬如石雕。
林溪偷偷摸摸地看他。
再看看他。
等对方第三次瞥来视线,时星野实在熬不住了,终于开口:“我卷子丢了,所以借了别人的。”
他的语气又快又飘。
带着难以言喻的生硬和别扭感。
林溪点了下头:【哦。】
时星野干巴巴地开口:“真的,丢了。”
林溪眼神微妙,又点了一下:【嗯。】
时星野:“而且,我正常不止考10分……”
起码会有二十几。
林溪:……
时星野:……
他在说什么。
他在干什么。
为什么。
好像已经越描越黑了。
第30章 想继承遗产了
安静的午后, 身边的时星野在睡觉,隔着一扇窗,偶尔路过的同学踩过的脚步声, 闷闷地传入耳朵。
林溪单手支着脑袋, 另一只手在草稿上写写画画。
半晌, 填个数字到卷子上。
“诶, 听说没?这次的语文成绩……”
“那还不是因为时大佬?”
“说起他, ……”
走廊上的两个同学在窃窃私语。
林溪忍不住竖起耳朵:
时星野怎么了?
但那两人的声音太小, 皱着眉再怎么认真听,也只能听到几个不成句的零星片段。
“大佬啊……”
林溪偷偷摸摸地把窗户推开一条缝。
冰凉的空气透过那点缝隙钻进来, 在鼻尖萦绕成一团清新的冷,同时带着不远处的八卦声,在耳膜中变得更加清晰:
“你知道大佬这次作文,拿了多少分吗?!”
“哗啦。”
窗户被人用力地推开。
时星野黑着一张脸, 脑门上还有趴在桌子上熟睡的印子, 但再往下,那双眼皮因为困倦而压得很紧,看起来甚至比平时还冷厉了几分。
“我拿了多少分?”
他平平淡淡地反问。
那两人被吓得一个激灵,颤抖着嘴唇不敢吭声。
把人前脚追后脚地吓跑了, 时星野才在心里松了口气,一低头——
林溪目光灼灼。
专注又“缱绻”看着他。
时星野:“……看屁。”
林溪才不怕他, 一根食指伸出来,极其大胆地戳了戳他的眉心。
【别气啦~】
他满眼这么写着。
时星野拒绝承认:“我没生气。”
【嗯嗯。】
林溪敷衍地点头。
时星野:“真的。”
【嗯嗯嗯。】
林溪狐疑地看他一眼, 然后配合地多点了一下。
时星野:……
然而语文课上,试卷发下来, 他看着自己的作文分数,又颇感到后悔——
早知如此。
他拦着别人干什么?
【作文38】
挺高一分数。
让他的语文成绩都跟着拔高了一茬。
45分钟的一节课, 他一直等着,然而小刘老师无知无觉,根本没有意识到“进步同学需要点名夸奖”的必要性。
而林溪,埋着头,在偷偷做数学作业。
草稿都打满了三张。
过于认真了。
时星野皱着眉,卷子摊平放在桌上,那个硕大的分数坦坦荡荡,就露在眼皮子底下。然而不管是讲台上的那位,还是身边的这位,仿佛都根本没有朝这个方向看过。
“咳咳。”
距离下课还有5分钟。
时星野故意发出点动静。
林溪果然看了过来——
【怎么了?】
他的眉眼挂着点担忧,但目光根本没有在桌面上停留过。
时星野:“咳。”
林溪认真地看了眼。
过了片刻,一张纸条悄无声息地推了过来。
【你感冒了吗?o(╥﹏╥)o】
时星野:……
他放弃了。
他的手垂在桌边,林溪目光跟随,反而因为这个无意的动作,他看见了底下的分数。
林溪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时星野后背一紧。
发现了吗?
他确定小哑巴看到了。
然而,下一刻,他就清晰地注意到,小哑巴的视线只在分数上停留了两秒,随机很快地转移开,径直瞥向了——
姓名栏。
时星野:…………
一瞬间,他的脑子里闪过了很多想法,譬如“信任只有一次”,“轻诺必寡信”、“人无信则不立”等等。各种句子在脑子里如流水的弹幕一般,稀里哗啦地滚了过去。
再低头看看。
更绝望了。
他无意间用手挡住了卷子署名的部分。
时星野木着脸。
忍不住想,如果他这会儿再强调说,这张卷子真的是他自己的……会不会太刻意了?
*
时星野回了家。
他那个半生不熟的后妈,萧薇眼神动摇了片刻,还是撑着一张笑脸凑上来——
“借过。”
冷冷淡淡的,疏离的声音。
萧薇多少有点撑不住,说话也有些犹豫:“你吃晚饭吗?”
“当我不在。”
时星野脚步未停,径直从她身边绕了过去。
他不喜欢这个地方,甚至不喜欢这里空气的味道:充斥着一种陌生的感觉。
所以,时星野进了浴室。
密闭的空间里,充盈着淡淡的柠檬味清新剂。
他拿着一张班级成绩单,眼睫微垂,落下一小片阴阳,盖住了眸中的些许沉思。
【第5名,林溪。】
【第54名,时星野。】
中间差了两张纸。
如果将这个名次从班级扩展到年纪,那么他们之间的距离,就会变得更加遥远。
其实没关系的吧。
小哑巴那么喜欢自己。
但是,他呢?
他该拿小哑巴怎么办。
时星野一时手痒。
“嘶”的一声——
偷藏起来的烟被几根手指懒洋洋地拨.弄,来回旋转在指尖,许久,才被火机点燃,燃起了些许的火星。
但他只是垂眸看着,并没有把它放入口中的打算。
时星野其实不喜欢这种味道。
只是最开始叛逆的时候,他曾用这个东西,让那个男人的脸上,反复多次出现过扭曲又痛苦的表情。
“嗤。”
他笑了一下。
像是想起了某些高兴的事情。
味道呛鼻,徐徐上升的烟雾气息,让浴室里的烟雾报警器响出刺耳的嗡鸣。可时星野却在这点朦胧的烟雾里,缓缓静下了心。
“笃笃笃。”
有人在敲门。
“少爷?”
时星野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管家欲言又止:“您在里面放火吗?”
时星野勾了下唇。
“我没事。”
他随手掐灭本就没怎么燃起的烟,火星熄灭,报警器渐渐回复平静,然后后知后觉地开始往下滋水。
时星野躲得快,出来的时候,衣服仍是干的。
管家闻到了一点烟味,但他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只是道:“先生让你下去吃晚饭。”
时星野面色不改:“吃过了。”
管家叹气:“何苦呢?”
时星野没吭声。
有人从房间里走出去,有人关上了房门。
房间的隔音很好,他甚至听不到门口的脚步声。周遭渐渐地安静下来,时星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自己就睡着了。
好像沉甸甸地做了个梦。
梦里,有一只长毛的兔子,非要黏着他,在他的脚背上打滚,撒娇卖萌求他把它捡回家。
时星野叹气:“我哪有家?”
长毛兔子不管,甚至可能都没听懂。
它只会不高兴地哼唧着,赖皮一样地缠着他。
时星野终究是没忍住,半蹲下身,伸手,轻轻去抚摸那只兔子的绒绒的毛:“我……真的养不了。”
长毛兔好像很生气。
它红着眼睛躲过时星野的手掌,一头撞在他的裤腿上。
这点攻击性,对时星野来说约等于无,但是却把长毛兔自己撞得晕晕乎乎,差点摔在地上起不来。
时星野又无奈又好笑,和它红通通的双眼静静对视。
片刻后——
终究是败下阵来。
时星野:“你让我想想,行吧?”
兔子:“叽!”
他再次伸手,把摔得晕乎乎的兔子抱入怀中。这次,兔子没有逃走,他手掌下的心跳声,细小又孱弱。
时星野摸到了它的骨头。
很瘦。
可怜极了。
……
然后,他就醒了。
醒来的时星野,睁着眼有些茫然。
做梦的内容,大多忘了。只是莫名其妙的,他的心里残留了一个想法:小哑巴太瘦了。
嗯。
得多喂喂。
*
时少松起来吃早饭,坐上桌的时候,惊奇地发现,他这儿子居然也在这里。
时少松愣了片刻,尽量平静地开口:“愣着干什么?坐下吃饭。”
时星野瞥了他一眼。
时少松没再看他,而是对身边的人说了声:“给他去盛碗粥。”
“不必。”时星野疲懒道,“我等会儿就走。”
时少松看了看他,没再说什么。
厨房里冒出一点“咕嘟咕嘟”的煮粥的声音,香甜的米香隐隐约约,似有若无。或许是因为气氛还不错,也或许是时星野肯露面,时少松就觉得是儿子想通了的让步,所以他格外主动地问了起来——
“你最近在学校怎么样?”
时星野懒洋洋的:“嗯。”
“好像很久没闯祸了?”
起码没有隔三差五地接到告状电话。
时星野:“还行。”
主打一个已读乱回。
在生硬的尬聊中,时少松微顿一口气,终究是带出了一丝的教训口吻:“以后还是好好念书,虽说家里不靠你,但起码也不要次次垫底。”
时星野终于抬了抬眼。
“不靠我——”
他的眼神异常平静,又像是恍然,“你打算靠你那个私生子?”
时少松狠狠皱眉:“那是你弟弟,不叫私生……”
没说完,时星野打断道:“爸。”
突如其来的、很久没听到的称呼。
时少松愣住了。
时星野的眼神漆黑如墨,语气恶劣:“你猜我在想什么?”
时少松下意识:“什么?”
时星野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我在想,如果你死了,我能够分到多少遗产。”
他不想用这男人的钱。
但大部分时候,他也没有拒绝过。
因为那是原本就该属于他妈的钱。
凭什么让那俩母子去享受?
但如果以后要喜欢上什么人,用这狗男人的钱,就不好了,怪膈应的。
死来想去,时星野觉得——
也唯有遗产。
显得干净一些。
用的也心安理得。
时少松差点被他气得一口粥噎死。
“逆、逆子!”
他捂着心口,胸闷。
正好他要的海鲜粥好了,时星野拎着打包的饭盒,从善如流地接受了这点批评。临走前,他甚至还礼貌地点了下头,像是在客套地道别:“走了。”
“逆子!!”
时少松愤怒地又骂了一句。
保姆乐呵呵地劝,眼神却不自觉往门口瞥——
虽然在家里还是剑拔弩张。
但他倒是觉得,
少爷好像变了一点么?
看起来,生气也生得鲜活了许多。
……
时星野拎着早餐进教室。
徐显闻到了一点香味,双眼冒光地看着那袋子早餐“飞”过来,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它从眼前“飞”过去。
“早饭。”
时星野言简意赅。
一碗粥,白米细腻,透彻如玉。
还有点粤式的早点。
种类繁多,但个头不大,搭配的营养很丰富。
林溪睁圆了眼睛:【我哒?】
时星野:“不然?”
他看起来像要走,林溪赶紧抓住了他的衣角,又是摆手又是比划,有些窘迫道:【这些,都是我哒?】
林溪最近已经习惯了,来自同桌的定时投喂。
但是。
这早饭还是太隆重了耶。
感觉像养猪。
时星野挑剔地瞥过他的手腕:“都吃完,别剩。”
看这瘦的。
徐显:盯——
徐显:盯——
徐显:盯——
他盯了良久,终于认输了。
特么的野哥刀枪不入,区区视线根本刺破不了他的脸皮!
“眼镜”冷笑了一声。
干什么?!
徐显破防地扭头。
“啪”的一声。
一袋包子丢了过来。
吴清华:“吃吧。”
徐显一呆,当场变脸,喜笑颜开道:“果然还是兄弟你像个人。”
吴清华:“没事,不用谢。”
徐显拿着包子看也没看,一口咬下。
吴清华才慢吞吞地补上:“毕竟是食堂买来的榴莲馅儿,我实在吃不下去。”
徐显:噗……
啊呸!
什么黑料啊我草。
……
林溪来回看看,用力,坚定地抓住时星野的衣角。
那意思:【一起吃!】
时星野挣了挣,没挣开,语气微柔,似无奈:“你就这么想我和你一起?”
——就这么喜欢我啊?
林溪用力点头。
这玩意儿没你,是真的吃不完呜呜呜QAQ。
但时星野错开了视线,耳朵有些不太能看出来的微红,他看着天边缓慢升起的金光,心中似有点带着酸涩意味的甜。
又像是,为了小哑巴感到了一点愁。
现在就这么黏人。
以后怎么办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