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过去后, 转眼间就到了秋冬交界之际。
本应该是秋高气爽的天气,今夜却下起了大雨,窗外电闪雷鸣不绝。
由于男朋友这几天来出差外地做任务, 因此今夜星野归一独自入睡,睡没多久, 就听见敲门声。
红发咒术师打开门一看, 发现是睡眼惺忪的小哀穿着小鸭子睡衣站在门口看着她,随着雷声时不时哆嗦一下, 一副很害怕打雷天气的小可怜模样。
“姐姐……我今晚能跟你一起睡吗?”
星野归一当然是点头应允。
害, 谁能拒绝一只可爱并且向你求助的幼猫呢?
灰原哀就这样爬上了床铺,钻进被窝里闻着被褥枕头上传来令人心安的气味, 安静地睡着了。
星野归一原以为这就结束了, 然而十多分钟后, 门再次敲响。
这次来的是兔兔。
它叼着一个专属的小枕头, 一开门就自顾自地蹦进来, 好像自己真的是一只喜欢跟主人睡在一起的可爱毛绒绒罢了。如果不是它的毛都被雷声炸得吓得竖起来, 咒术师还真以为这个前床伴是来跟自己聊感情的。
星野归一叹了口气,把小枕头摆在小哀的枕头旁边, 欣慰地看着两只萌物一起睡觉。
她正要爬回床上继续睡, 谁知门第三次被敲响……
屋外一只半透明的小猫咪咒灵在探头探脑, 犹犹豫豫要不要向她发出申请。
红发咒术师对于今晚的一切已经毫不见怪了,伸手一捞:“哎呀你磨蹭啥, 进来吧!”
于是第三只萌物就这样“不情不愿”地加入了被窝的封印里,跟兔子朋友与人类萝莉一起头挨着头睡着了。
星野感觉自己被接二连三的敲门声折磨外加屋外的雷声弄得快要清醒了。
但还是努力催眠自己很困很困,眼看真的眼皮子开始打架时——房门第四次被敲响了!
该死, 今晚还让不让人睡了!
咒术师黑着脸打开房门, 发现是一分钟前才瞬移回到家、浑身滴水不沾的男朋友, 黑暗中他依旧是高高酷酷的模样,脸上却带着殷切期盼的笑容,眼神不住地往屋内的床铺上瞟……然后看到了几个萌物导致被子鼓起来的不同形状。
五条悟:?
不是,你们几个小混蛋趁我不在家就跑来撬我墙角?
然而星野归一还在说:“抱歉,今晚这儿满员了。”
五条悟:???
五条悟:“你睡哪里?”
女孩子揉了揉自己有点凌乱的红发回答:“总有位置睡。”
“那我睡你身上。”白发青年不容置疑地说。
“……”
到了最后两个成年人还是轻手轻脚地在旁边的榻榻米上打地铺,洗完澡的五条悟像是一只迫不及待的猫咪那样“滋溜”一下就滑进女朋友捂暖的被窝,然后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漂亮的苍蓝色“六眼”都眯了起来。
星野归一无语地看着这货,但又觉得他这几天来出差太辛苦,因此也就没舍得一脚把人踢出去。
五条悟亲昵地把胳膊搭在她身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用咒术师之间特有的咒力交流方式通话(怕吵醒那三个撬墙角的小混蛋们)。
【五条悟:你最近好像精神状态不太好。】
【星野归一:有么?】
【五条悟:有。心悸不宁,失眠,辗转反侧,说梦话,流口水,食欲消退……】
【星野归一:草。闭嘴吧,我平时也这样。】
【五条悟:不会……是有了吧?】
【五条悟:让我康康!】
这神经病男友把被子一掀,低头下去用“六眼”盯着女朋友的肚皮看了七八秒,方才重新冒头出来。
星野归一一脸紧张地看着他,传递信息:【到底有没有?】
这个时候五条悟反而嬉皮笑脸地回信:【有。】
【星野归一:!!!】
【五条悟:骗你的。】
【星野归一:你他妈的给老子滚出去!到底有没有?】
【五条悟:真没有……所以你怕什么啊?真怀上的话我们就结婚呗。】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虚惊一场的星野归一到最后还是很生气这个家伙在这种严肃的事情上捉弄自己,因此气呼呼地背过身去不跟他讲话和交流咒力信息。
得罪了女朋友的白发青年尴尬地摸摸自己的鼻尖,最后还是厚着脸皮贴过来,搂着她一起睡着了。
一夜无话。
翌日。
红发咒术师还是对垃圾男友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没过多久就以做任务为名溜走了。
虽然很遗憾接下来这几天都不能再逗弄好玩的女孩子了,但是五条悟还是很快收拾好心情外出办事。
他这几天一直为此而忙碌。
先前在东京、京都的高专双校交流会上出现了特级咒灵级别的敌人以及不明施术者放下的“帐”,因此五条悟判断“己方有内奸”这一信息。
经过信息筛查和逻辑排查,他们最终锁定了最有嫌疑的人——“机械丸”与幸吉。
京都校方的歌姬老师带着虎杖悠仁等四人前去抓捕与幸吉,然而后者依旧平静地待在京都学校的地下室,浑身缠着绷带,数根软管向他那具脆弱不堪的身体输送着营养物质。
“你们……终于来了啊。”
与幸吉对于虎视眈眈的一行人并不惊讶,可也没有抗争,乖乖地被抓回东京咒术界去。
五条悟亲自审问他,因此与幸吉也承认了先前自己就是内奸这件事,但说实话,他也有自己的苦衷。
“……那个咒灵精通灵魂之术,它向我展示了实验成果,确实可以用术式改造我的灵魂,补全我的先天性不足从而摆脱这幅残破的身躯。为此,我们立下了束缚。”
说到这里,少年只能苦笑一声:“谁知道在交流会前夕那个咒灵竟然死在了七海前辈和另外两人的手里,我们的束缚作废了,而我先前提供的部分情报却依旧有效。”
五条悟盯着这个虚弱病重的少年,冷声道:“你可以在交流会前把这些事情告诉我的,我难道会坐视不管吗。”
自知犯大错、没有再替自己解释和辩护意思的与幸吉垂下了头,不去看他的眼睛。
当初没有告知第三者,是因为还剩下一丝丝微不足道的奢望。
万一那位自称“真人”的特级咒灵没有完全死亡呢?自己是不是可以治好身体?
其实……他原本也只是打算与虎谋皮,等那位咒灵给自己治好身体和灵魂后就算是结束“束缚”,自己再祓除对方洗刷罪孽。
但这些话如今说来像是狡辩,那就不需要再说。
五条悟见他沉默许久,顿时有些失望地问:“与幸吉,你还有什么话想再说的?”
年轻人抬起头来注视着这位最强咒术师,诚恳道:“五条老师,我……我的内心从未背叛过人类和咒术界。”
五条悟:“……”
“但这个病,这个与生俱来的痛苦……我已经无法再忍受了。”
“对不起,五条老师。”
说话间,与幸吉的脑海中浮现起那个同窗的温婉少女纯真无邪的笑容。
——倘若能治好、治好这身躯,我便能光明正大地告诉你,关于我的心意……
白发青年站起身来,冷漠地结束了这场审判。
“你该对你的朋友们和那场交流会中所有受过伤的人道歉,而不是对我。还有,因为你的泄密行为,导致两件危险度极高的特级咒物失窃,至今尚未找回——必须要有人付出代价,你明白我的意思吗,孩子?”
少年人像是释然,又像是痛苦地闭了闭眼:“……我认罪,老师。”
三日后,与幸吉被判死刑,即刻处死。
在他的葬礼上,有一位淡蓝色长发的少女哭得很伤心。
…………
……
“所以说,你这是要把人由明转暗咯?”
星野归一一边把洗干净的蓝莓往嘴里抛,一边问懒洋洋地倚在她怀里的男朋友。
事实上,她如今对【术式·o】的熟练掌控已经可以让死者在数日后再被召唤出来。
其实与幸吉那边一死,她这边的术式就有反应了,好像在问她“要不要复活该队友”一样。
星野归一拿不准意见就跑来问五条悟,结果得出了一个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答案。
“高层很生气,两位校长也面上无光。”五条悟张了张嘴,示意自己也要吃蓝莓后方才继续说,“而且他自己也确实犯了大错,结果在我面前还一副‘不成功就成仁’的意思,那我只好成全他咯。”
星野归一随手给他嘴里塞了两颗新的蓝莓,结果被这臭不要脸的家伙趁机舔了舔指尖,顿时老脸一红,强撑着岔开话题:“那你还……还要我复活他。”
五条悟漫不经心地回答:“想试试看嘛,说不定你的术式能修复他灵魂的不足,或者让人满血复活之类的。万一真的成了,也许这小子以后有大用——啧啧,跟特级咒灵与虎谋皮还想着回头弄死人家。我都不敢这么做,胆子也够大的。”
每次被苇名屑一郎教练砍死的虎杖悠仁表示复活起来确实是“满血”状态。
因此这次星野归一吸取了某个小伙子天天复活后就光溜溜的教训,把复活点设置在家里的一个无人客房里头,然后让五条悟带着一套全新衣物在里头候着。
过了片刻,里面传来了两人说话的声音,仔细一听,与幸吉的声音里充满了惊喜和不可置信。
——他被“满血”状态地复活了。
没有打扰男朋友招揽人心行为的星野归一倚在关闭的门边,后脑勺靠着墙壁,有些烦躁地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五条悟说得没有错——她最近愈发紧张不安、不定时心悸。
虽然先前也去医院检查过了,确认自己没有怀孕或者生病之类的问题,可就是找不出这份忧心忡忡的根源到底从何而来。
唔……说起来,还有一周,就是今年的万圣节了呀。
…………
……
吱——
头上有着缝线的黑发僧侣推开了实验室的门,里面穿着一身浆洗得有些发白、灰色道袍的中年男人面无表情地回头看向他。
在徐朴修的面前手术台上,躺着一具看不清面容、也不知死去多少年的人形尸体,浑身如蒲草般长满了枯黄色的绒毛。
“徐先生,我记得……你当初还欠我一个人情吧?”
夏油杰眉眼弯弯地笑道。
当初二人曾经立下约定,夏油杰让真人给对方的咒灵老婆小孩治病、塑造身躯,而徐朴修也要替夏油杰做两件事。第一件事是借出祖传的古董大秦虎符,但第二件事尚未开始实践。
“真人都死了,我妻儿都这样了。你还有胆子跟我提条件?”徐朴修冷声道。
“我按照你说的去挖开了我师兄的墓地,结果什么能救命的法器都没找到,顶多是一个设置风水迷阵的阵盘罢了!那种东西对我根本没用!”
“可是立下的束缚总得完成吧?”夏油杰爽朗地挥着手,“还是说你想被违背后的天魔誓言外加束缚一起给反噬?而且你又怎么知道我不会有别的同伴同样擅长灵魂类术式呢?”
徐朴修冷幽幽的目光盯着他好几秒,最终还是不敢赌被誓言反噬的下场,而且“别的同伴也会治病”这件事多少安慰了一下他如今暴躁敏感的内心。因此这个中年人长吐一口气:“说!”
夏油杰脸上虚伪浮夸的笑容迅速变得淡漠起来。
“本月31号那天晚上我要你拖住一个人。”他挠了挠自己额头上的缝合线伤口,似乎觉得有点痒,“如果你乐意的话,杀了她也无妨。”
第92章 我等你说
徐朴修心事重重地回到自己的房间里, 尽管已经尽量放轻了脚步,但他进门的动静惊醒了沉睡的妻子。这个外表还多少残留着人类外形、但身形已经如同鬼魅般半透明的状态说明了她早已不是人类。
至于他们那尚未出世就险些死去的孩子,则是被埋藏在一团柔软的棉布包袱里, 黑漆漆的像是焦炭,看不出里头是什么。
“老徐, 怎么了?”这个并不是很强大,按照评级来说能有三级水准都算不错的女性咒灵柔声地用中文问道。
徐朴修坐在了她的床边,背对着自己的妻子,十指交错紧握, 痛苦地回答道:“我在……想办法救你们。”
妻子原本想要触碰他背后的手猛然僵硬了, 她同样沉默下来, 过了很久,才传来一声带着哭腔的话音。
“老徐, 停手吧, 不要一错再错了……”
“不值得,为了我和这个孩子——你不值得啊!”
“闭嘴!”徐朴修忽然神态狰狞地打断了她的劝阻,“我一定会救你们的!不管什么代价, 我都会去做!”
“对……师兄墓里没有法器,我不信,不信!他肯定把别的东西留给他的孩子了……我得问问那个人……”
说到这里, 他如同触电般弹起来,冲出去继续做自己的实验——先前因为在张朴裕的坟墓里实在找不到什么可利用的东西, 没有秘法, 没有法器。他不死心, 把师兄的尸骨也给带了出来。
看着他癫狂离去背影的妻子双手抱着那个与其说是活着, 倒不如说是苟延残喘的怪物般的孩子, 最终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痛哭出声。
叛逃师门、流落异乡的道长当然知道妻子心里不好受, 但他自己又何尝很快乐呢?
他找到了胸有成竹、似乎是等着自己上门问话的夏油杰,沉声道:“你要我去拖住目标,我怎么知道她会去指定的地点?”
“别担心,既然我提出了要求,我就会替你做好前期工作。”夏油杰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咒术界高层里有我的人,这种小事他会替我安排好的。”
“我知道了。”徐朴修闷闷地回答,“守株待兔对吧。”
“嗯哼~”
徐朴修以前出身农村,母亲是早年上山下乡的知青女性,遇见了被打为“封建迷信”的父亲,两个苦命的人就这样走到了一起。然而在此之后没过多久,运动便结束了,徐家有人给父亲平反,那个男人离开前信誓旦旦地说一回到大城市后就想办法让母亲也离开那个穷山恶水的地方。
尚未与对方结婚、却未婚先孕的母亲相信了恋人的承诺。
然后,怀胎十月期间,那个无情的男人却再无音讯。以至于母亲在临盆前夕为了赶去镇上的卫生所生产,坐着老乡驱使的驴车翻山越岭之际遇到了数十年不遇的山洪暴雨,不幸死在了里头……
也就说是,徐朴修是在母亲死去后的几十个小时后方才出生的。
兴许是这段与众不同的“险些胎死腹中”经历,造成了他此后一生中的灵气异于常人的情况。
作为一个没有爹妈的婴儿,他纯粹靠着乡里乡亲之间的百家饭活下来的。在这其中最照顾他的是生产队长一家人,准确一点来说是那个比他大上足足六岁的姐姐始终笨拙但耐心地照顾他。
如果不是那个姐姐,他兴许就死了。
如果不是那个像是母亲一样的女性在,他早就撑不到等徐家人回来找他的那一日。
在很多年后,转投龙虎山的徐道长顺应自己的心意,娶了那位如姐如母的农家女儿为妻。直到他身为普通人的妻子在一次意外战斗中被敌人的雷电波及,当场殒命。
无法接受此事的徐朴修不惜一切代价将刚死的妻子和尚未出世的孩子转化成了新生的咒灵,并将敌人的血肉投喂给他们。
想要维持新生咒灵的状态和稳定性,就需要源源不断的负面情绪和血肉……
龙虎山天师堂很快发现了他的家庭异常与四处非法猎杀的行为,震怒之余派人追击潜逃在外的他,可惜功亏一篑。
其实徐朴修也很清楚,让刚死的妻儿变成咒灵是苟且求全之法,更不是长久之计。本指望真人能够把他们转化为真正的正常活人,但谁知道……所以如今,徐朴修已经没有退路了。
…………
……
星野归一这些天来依旧心神不宁,五条悟很不靠谱地建议她外出做做任务、打打咒灵排解一下郁闷,结果自己先被女朋友打了一拳。
不过还是不开心。
除了生理与血脉中的心悸烦躁,更多的是心理上的不爽。
星野归一想起一周前那个雷雨夜晚中这家伙对于“怀孕”和“结婚”这种人生大事话题时依旧嬉皮笑脸、浑然不当回事的态度,就觉得心里闷得慌。
如今她也算看明白了……自己喜欢上什么人时并不会真的诅咒他。但仍旧要小心这种可能性的发生。
因为有前车之鉴……
她散步到庭院,犹豫了半晌,还是拿起手机打电话给自己的辅助监督。
“喂,二阶堂先生吗?是我,你的工具人……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你别那么严肃。最近有什么比较厉害的咒灵出没吗?”
“呃……我是说,风景比较美丽的地方啊或者旅游胜地之类的,我想离开东京几天散散心。”
“万圣节?你说明晚是万圣节前夕?害,关我什么事,那都是年轻人的节日了。”
“好啦好啦,知道了,谢谢你,等你好消息哦。”
…………
……
“有时候我真的很奇怪。”脸上有着一道疤痕的黑发英俊少年从房间里踱步出来,一扫先前的重病虚弱之感,“既然老师你那么爱你的女朋友,甚至连婚戒都准备好了,为什么不告诉她呢?”
是的,与幸吉这辈子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复活回来后的第一个隐姓埋名的任务,竟然是陪五条悟老师去挑婚戒!
他先前对于这位最强咒术师有女朋友一事也略有耳闻,谁叫他自己暗恋的那位少女是个五条悟粉丝,自然多多少少也知道了一些八卦传闻。
结果这些天来他们几乎逛遍了全东京所有高档的金银饰品店,每次五条悟看得都是直摇头,觉得这个不满意、那个做工过于花里胡哨。
最后……这个追求完美的最强咒术师干脆翻出家族仓库里的珍藏宝石,自己学着设计、制作婚戒。
最离谱的是这些工作他都在这一周内完成了!
围观全程的与幸吉表示叹为观止,这世上为了爱情而昏头的男人原来也不止自己一个。
现在那枚即将找个机会送人的红宝石婚戒连带着天鹅绒小盒子就揣在五条悟的衣服内侧口袋里。
面对年轻人的质疑,自诩情感专家兼老司机五条悟得意一笑。
“我等她说她爱我。”
至今还在玩暗恋长跑的与幸吉:“……”
谁知这还没完,五条悟自顾自地接着刚才那句话唱起来。
“好想听你说你爱我~分享给你我生活,以及所有……”
已经离开家的星野归一当然不知道这件事,她甚至不知道男朋友憋着一股气儿就等着她承认自己爱他,然后就能够立刻结婚。
一心想要外出散散心的星野归一很快接到了辅助监督发来的信息,说是在四国岛南部的某个渔村里出现了疑似咒灵作乱的事件,迫害到当地渔村村民出现了好几起伤亡,因此想要拜托她去调查一下。
虽然很遗憾不是什么风景名胜之地,但是四国岛也不错啦……
红发咒术师兴冲冲地回家收拾行李准备外出,看得五条悟一脸懵:“你真走啊?”
“不然呢?”
白发年轻人有点委屈,但又不想承认这个小心思,只好问起别的话题:“什么时候回来呀?”
“起码两三天吧。”星野归一拿着一叠衣服往行李箱塞,头也不抬地说,“帮我拿一下平板。”
五条悟照做了,一边把平板电脑递给她一边试探道:“那你岂不是赶不上万圣节啦?”
“可能吧?你去跟那群孩子们过呗,”星野笑着说,“如果出s的话记得拍照,回头给我看看。”
“归一,你不在的话节日都不好玩的……”五条悟最终还是噘着嘴,拉住她的衣角整个人扭来扭去,一副不开心的孩子气模样。
星野归一有些心软还是停下手中的活儿,颇为不舍地抱了抱他。
五条悟的怀抱好温暖。
……好喜欢他。
她已经下定决心,等解决了自己这个最近总是心神不宁的毛病后就认真思考两人的未来和关系。
第二天,10月31日当天上午。
提着行李箱的红发咒术师出现在四国岛南部的那个渔村附近。箱子里只放了一些换洗衣物,真正值钱的东西比如平板电脑都放在羽织袖子里。至于兔兔和张三也被她带了出来,在两只袖子之间窜来窜去玩捉迷藏。
作为“迷宫”本身,星野归一觉得这两小孩儿真烦。
她假扮成一个自由行的外地游客,为了打探各种民间小道消息进行二次创作才来的。星野归一在渔村里走来走去地打探消息,当地人不疑有他,然而得出的所有证据都指向海域南边、公海海域中的一处无人岛。
虽说是“无人岛”,但因为有淡水产出,外加没有暗礁环绕方便停泊,往来国内外船只有时候会在那里歇歇脚、补充淡水。
那些受伤亦或者猝死的渔民都是在那座岛上经历了奇怪的事情,大半夜地被追杀、慌不择路地逃跑才出事的。
或者说,岛屿上的咒灵并不打算故意杀人,顶多是驱逐过往之人。唯二两个死亡的渔民是因为大晚上逃跑时没有看清路,一脚踩空摔下去才救不回来的。
当得出以上结论后已经是黄昏了,但星野归一还是打算出海一趟,因为那个咒灵据说只有晚上才会出现。她看了看远处天边正在西沉的夕阳,盘算着大概会花上多少时间才能完成这个任务。
她往码头处走去,想要租一艘船只出海。
然而几个在路边跑来跑去玩闹的当地人小孩在横穿马路时,有一人因为只顾着和同伴大笑没看路,一头撞在了星野归一的腿上。
“哎哟!”
熊孩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发现红头发的大姐姐站得纹丝不动,但还是弯腰想拉他起身,顿时有点挂不住面子,一巴掌拍开她的手,试图转身逃跑。
星野归一也因此注意到了孩子手腕上缠绕的细长红绳以及那个复杂独特的编法。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
记忆中,那个戴眼镜的男人也将类似的红绳给自己挂过。
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注视着被小伙伴们嘲笑而跑开的男孩背影,星野归一怅然若失。
红绳这种东西当然不值钱,父亲的编织手法据说也是从网上教学视频学来的。可这一切……会是巧合吗?
第93章 移星易宿
随着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沉入海面, 天地间只剩下一片黯淡的天光。
此时月亮尚未绽放光彩,群星也隐没在夜幕背后。
海面上,一艘渔船发出了柴油引擎转动的暴躁突进声, 但随着距离不远处那座宛若某种巨兽尸骸的黑暗小岛越来越近,引擎声渐渐熄灭了。
“小姐,你真的要去登岛啊?”
渔民大叔紧张地问站在船头的红发女人,虽然觉得对方一个姑娘家穿着这种深蓝色羽织好像显得有点衣品奇怪, 但也没敢多问什么。
“啊,去给我的下一部取材,今晚我要在岛上过夜。”星野归一转过头把早就准备好的钞票递给对方, “送到这里就行了。”
“要不……还是算了吧,这位小姐?”渔民满脸担忧, 犹犹豫豫的不肯立刻收钱,“最近晚上不能登岛, 真会出事!这样吧, 我送你回去, 不收你这趟回程的费用……”
星野归一知道这个淳朴老实的普通人大叔单纯地是为自己好, 但她有任务在身又懒得解释原委,当即施加了一个降智的【亚克席法印】给人家, 驱使着渔民大叔先行离开此地。
站在半空中注视小渔船“突突突”地离开这片岛屿附近的海域,连带着船头那盏小灯都变远之后,星野归一才转身朝着无人岛飞去。
她距离无人岛并不远,也就约莫两三公里的距离,转瞬间便可抵……
“嗯?!”
星野归一的直觉在一瞬间膨胀预警, 那种仿佛猎物一脚踩中陷阱的危险和不妙预感让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就逃!
然而岛上的黑暗中晃出一个黑漆漆的人影, 手握着什么东西, 高声喝道:“移星易宿!”
眨眼间天空中的星辰移位, 万千变换流转的四周光景泛出细碎的杀机。
星野听得很清楚,那是字正腔圆的中文!那个咒灵——不,或者说背后的操控者居然是来自海外的人!
但那人还没念完,只听得继续朗声道:“龙蛇起陆……天地反覆!”
刹那间,星野归一所处的整片海岛近海地区变得天翻地覆,海天倒转,不知将二人传送到了何处。
虽然头晕眼花,但星野归一还是通过天上的【特级咒具·月之眼】定位出自己的最新实时位置。
——南太平洋的某个真正无人岛屿上!澳大利亚还要以北的海域中!
疯了吧?!
星野归一心知自己这次估计是遇上硬茬子了,一边在飞快地思考整个任务流程中到底是哪一环出现问题引来敌人,一边尽可能的维持清醒与战斗力地与那名神秘人对峙。
“天发杀机,移星易宿;地发杀机,龙蛇起陆;人发杀机,天地反覆……这传送阵的前身是【天地人三杀阵】?”她高声问道。
“……不错。”那人往前走来,面孔也渐渐被手中的法器光芒所照亮,“然而你识得此阵时,你已在阵中。”
当看清楚此人面孔时,星野归一的瞳孔略微缩紧:“是……你?”
她想起当初自己在父母亲公墓墓园里扫完墓在入口处时见到的这人,只是当初对方身穿便装,不像今日穿着正式的道门灰袍,黑白参半的长发用黄杨木簪子扎起发髻。
由于自家父亲多少也算是个前任道士,因此星野归一的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那为何不用三杀阵对付我?”
“不够。”徐朴修言简意赅地说道,手中的阵盘法器骤然大放光亮,脚下浮现一轮巨大的白茫茫阵法,同时早已预设好的四面八方阵法拔地而起。
眨眼间,这座原本郁郁葱葱的荒岛就变了个满是白雾飘飘的模样。
看到自己身处的环境里,女孩子的右眼皮不受控制地略微抽搐了一下。
因为在这茫茫的白雾幻阵中,象征着“天”的四位神君居高临下俯瞰她,它们身形高大魁梧、顶天立地宛若真正的天神,而象征着“地”的四位妖魔同样气势浑厚凶恶,一只只满是暴虐情绪的眼眸对她虎视眈眈。
至于中间核心的“人”当然是阵法师徐朴修自己。
他面色肃然,往后退了一步,四周白雾翻滚涌起,遮掩住他的身形和去向。
看到这一幕,感受着周围那无处不在的凛冽杀机,星野归一忍不住叹了口气:“对付我这种人,哪里用得着【四方八极神魔阵】呢?”
龙虎山的三品阵法之一,非练师以下不传。
传说中威力绝伦的一品阵法寥寥无几,只有实力最强的当代天师和真人才能在早已准备好的条件下偶然用得出,星野听说上次使用还是在08年那会儿的四川事件中来救人……二品阵法的情况相对较好,但同样是最高机密之一,从不轻易外传。因此三品阵法算是中高级的威力级别了……尤其是对付单人目标时更是效果显著。
不知从何处传来徐朴修那冷峻沉稳的声音:“你是张朴裕的子嗣,又是一级咒术师,贫道只能全力以赴。”
连这些情报都查到了啊,果然有人把我信息卖了吧……星野归一心下微怒,伸手在胸前的长串项链上一划而过,红发发尾末梢猛然少了一大截!
这位道长知道她的父亲,也了解她,可惜自己对于对方毫不知晓。也就是说,她在明敌在暗。
此时此刻,红发咒术师不敢再留手,有什么问题打完之后再问。
伴随着术式发动,式神们响应召唤而来。
——手持蜻蛉切的本多忠胜、神色桀骜不羁的立花宗茂、身披赤铠的真田幸村以及身背黑色大太刀与朱红色巨弓的苇名弦一郎。
之所以没有召唤文职类的军师职业是星野归一觉得正面硬刚中还是猛男们的血条厚度比较考得过,竹中半兵卫的技能前摇过长,等他能打倒一个敌人时星野归一自己都估计破阵而出了。
式神们神智清楚、与活人无异,甚至更加敏锐强大,根本连话都不用说就彼此挑好目标冲杀破阵而去。
式神武将们缠住了四位神君的阵法投影,转眼间就打得如火如荼。
这些神君们手持不同的兵刃和法器,神情威严淡漠,巨大的神兽法相在背后浮现而出,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声。
“有趣,有趣!”立花宗茂大笑起来,手中的长柄枪翻舞如万千繁花,笼在西方白虎监兵神君身上,被这白虎神君一剑格挡住。
本多忠胜对上东方青龙孟章神君,真田幸村负责攻击南方朱雀陵光神君,最后一个北方玄武执明神君则是交给了苇名弦一郎。
眼看“天”之攻势一时难分难解,徐朴修转动手中阵盘,转眼间“地”的四头妖魔就挣脱阵法束缚,咆哮着朝她冲击而来。
眼看这些妖魔一个比一个体型庞大、气势强烈凶狠,星野归一的眼瞳往上一翻,整个眼球遍布漆黑如石油色泽的眼泪,顺着面庞滚滚而下——当第一滴黑色的眼泪落地时,她的脚边诞生出大片的黑色泥潭,死去的亡灵bt操控着同样鬼气森森的黑泥造物巨兽们从泥潭中奔腾而出。
“生死之道吗……”隐藏在阵法中不知哪个角落的徐朴修凝重地说,“不愧是他的孩子。”
星野归一听得满腔怒火油然而生:你妈的这事儿跟我爹有什么关系!我能有今天的成绩都是我自己努力奋斗出来的!你一口一个“不愧是他的孩子”、“你是他的后代所以我要杀了你”是瞧不起谁啊!
“你到底是谁?”她怒喝。
道长沉默片刻,回答道:“一个走投无路者罢了。”
话音未落,四面八方的场景随着阵盘调整而变化,无论是式神、bt们都与她本人在转瞬之间分割开了。
虽然联系还在,也知道它们此时依旧在苦苦战斗,但星野归一头上的冷汗还是止不住地冒出来。
四面八方一片白茫茫的迷雾,没有敌人,然而四面八方都传来无法忽略的危机预警。
其实她关于道家的这些知识都是小时候跑进父亲书房翻书时看见他笔记中才知道的,更多的就不清楚了。这也意味着星野归一对于这些知识的系统性掌握不够,一时间难以按照正常的方法来破阵。
不过冷静下来想想,作为普通人的父亲早年也尝试过用阵法来改变灵魂和身体资质,可惜无效。但他也因此积累了不少经验,当年他在笔记中好像也曾经说过过于破阵的秘诀,那就是……
【“天下的阵法,都有生死两门。”】
星野归一如今要找的就是“生门”。
其实如今她已经认出来了,【四方八极神魔阵】是龙虎山独有的阵法之一,而来人对她父亲那么了解,言语间似乎很敬佩那人,说明……他八成也是龙虎山出身的人!
女孩子一边在心中计算“生门”的具体方位,一边沉声开口争取时间:“我看你年纪也比我大,应该是我父亲的龙虎山同辈吧?为何要对付我?”
这一次,徐朴修的声音依旧不知从哪里传来:“受人之托。”
他一开口,星野归一就意识到阵法的某个参数在变,隐藏在袖子里的左手重新掐算,头上的汗水略微渗出。
龙虎山的特色是符箓之道,百分之八十的修道者都会选择本命符箓,但也有少数例外。作为带着徐家技艺拜师学艺的徐朴修当然看得出她现在在做什么,却很奇怪地没有阻拦,只是尽可能地改变影响生门推算的参数,延迟她的破解速度。
“这次的任务到底是怎么回事?”星野归一问道。
这一回那人没有回答她,可能是要替幕后主使者保密信息。
“那座岛上真有咒灵吗?它真的在残害过往船只来人吗?”星野归一依旧固执地追问,“你可以对付我,杀死我,但这只是我们之间的事情!那些普通人是无辜的!别再伤害他们了!”
其实说到这里,星野归一隐约有了个猜测,只是太过于痛心,不愿意往那个方向思考。
——在这世上,能够自由操纵咒灵的人,除了最高位的特级咒灵们,还能有谁呢?
夏油,夏油……我们十几年的交情虽说早已断开,但你竟然以这样的代价对我下狠手!
失望与愤怒充斥着星野归一的内心,此时她听见徐朴修叹气一般地说了句“好”后她的眼睛猛然睁大,左手的掐算骤然停止!
由于徐朴修连续两次回答问题,核心参数的变化规律已经到手!
事实上,左手的计算只是表象,真正的计算机器……是【月之眼】。
它是卫星,是特级咒具,也是被赋予了诸多便利功能的现代产物。
【月之眼】将最终计算出“生门”概率最大的地方传达给星野归一,后者当机立断执行起来——左走三步,前进五步,右跳两次,再往后直退十步。
“什么?”
徐朴修微微色变,没想到星野归一竟然能够在由八卦阵法那成千上万变化流转的参数中硬生生计算出概率最高的成功节点!
这就好像主人开保险箱时需要正确的数字密码,然而有个莽夫硬生生把全部数字的概率都尝试一遍那样!
四面八方的雾气正在急速褪去露出了阵法边缘如同铁壁般的光影,有一尊人形站在“生门”出口处,想必就是生门的看守者。
星野归一冷笑一声,手中红色不死斩浮现。正要朝那人斩杀过去时她忽然因为过于难以置信地张开了嘴。
当看清楚人影时,她的血红色竖瞳竟然有些涣散,握刀的手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血脉里自发的亲切温暖感受与理智中传来如海潮般的狂怒情绪混杂在一起,极为矛盾。
星野归一的嘴唇嗫嚅了几下,费尽全身力气才没有掉下眼泪来。
“……爸。”
站在生门出口处、挡住女儿生机去路的这头旱魃缓缓抬头,血红色的獠牙从嘴里伸出,凹陷乌黑的情况里瞬间亮起冰冷无机质的寒光。
昔日死去的张朴裕,已经不认识自己的血亲了。
第94章 自此之后
星野归一真是做梦也没想到前几个月还在墓里睡觉的老爹如今尸骨都被人挖出来, 还竟然被炼成了僵尸体系的“旱魃”!
披着枯黄色长发的旱魃无悲无喜地冲过来,眼眶中闪烁着攻击活人的癫狂欲望。
“你竟然敢刨他的墓!你还让他不得安宁!!”星野归一疯狂闪躲不愿动手,一边对着大阵咆哮。
“只是速成的临时手段罢了。”徐朴修语气淡淡地回答, “反正纵使贵为龙虎山嫡系血脉, 也终究只是个普通人。不是吗?”
“他生前没有掌握任何非凡之力, 死后我倒是遂了他的心意, 也……不枉费我们师兄弟的情谊一场。”
师兄弟……情谊?
你跟他师出同门, 还这样对他, 如此对待一个死了十多年的师兄遗骸和他的后人……
狗娘养的东西, 你他妈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红发咒术师听得愈发心头暴怒,面色阴沉。
僵尸是死而复生之物,本就为天地所不容, 躯体一旦崩解打散就连灵魂都再无投胎转世的机会。
徐朴修唤醒了尸体, 将它改造成自己的杀手锏, 还是一次性的那种,最后用它来铲除目标——这对于当事人的女儿而言怎么可能不痛苦,不强忍热泪呢?
打死这“速成”的旱魃, 父亲的残魂就要魂飞魄散;不打死这怪物, 她今天就出不来这生门。
星野归一能怎么办呢, 她心如刀绞,理智仿佛在被刀割着一般……
她想不出最佳的解决措施,干脆转身就跑试图绕圈子, 速度快得像是一抹闪电。然而旱魃仅仅是伸出一只干枯扭曲的利爪,对着空气虚虚地一抓——咒术师身上的那件蓝色羽织就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猛地转动扭曲起来, 直接背叛了自己的现任主人!将她绊倒在地!
这一幕连徐朴修都没有料到, 下意识地直接说出来:“那是他生前用过的法器……啊!”
忽然间, 他的眼睛瞪大,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个场面,生怕自己看漏了什么。
转眼间奔跑如风的旱魃就冲到了星野归一的身后,伸手要拧断她的脖颈之际,羽织里头骤然鼓动起一个可疑的凸起。
伴随着一声震天响的狂怒咆哮声,一头足有三米长、两米高的虎形咒灵撕破了羽织的束缚跳出来,它威风凛凛,兵伐之力所带来的煞气四溢,一口咬在了旱魃的肩膀上,咬得火星四溅,场面凶残!
旱魃发出非人的怒吼,一拳拳砸在了咒灵的脑门上,打得李四险些松口,但还是呜呜地咬住旱魃、挡在了它与星野归一之间。
与此同时,羽织这件空间法器终于不堪重负地裂开损毁,掉出了一堆现金、平板、化妆包、大包零食、淡水和其他杂七杂八的生活用品,还有一只满脸惊恐的兔子咒骸正搂住了一个金灿灿的晶体,东张西望搞不清是怎么回事。
徐朴修诧异极了,他认出那头咒灵的本体:“虎符?”
星野归一正在忙于把张三抓进自己的衣服里头,由于口袋不够大,只好从领口把兔兔塞进去,反正白衬衣塞在牛仔裤的裤腰带里,不至于会让宠物掉出来。
咒术师听见了徐朴修的这句话,一瞬间想通了过去经历的某件事情,顿时惊怒交加:“是你!”
咒灵的外表是老虎形状的多尾巴怪物,不是曾经看过它本体或者很熟悉这件古董的人根本察觉不到它到底本体是什么。
徐朴修:“……”
“是你把虎符借给幕后黑手,是你们制造了京都的八岐大蛇逃脱事件!你知道后续在横滨的祓除大蛇那一战中整座城市损失了多少人命和财产吗!混蛋!!”
这一回,那人沉默了几秒,方才回答道:“我当然知晓。”
我事后才知晓夏油杰他们做了什么,更明白那些无辜者因我而死,我也知晓行事如此伤天害理注定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但是……
“我如今自身难保,只能顾得眼前事了。”徐朴修大袍一挥,转动阵盘,调整“门”的方位。
他刚刚没在那件空间法器里看到什么能够拯救灵魂的好东西,有些失落,但依旧保持理智。
转眼间,生门消散不见,如果要去找它就必须在旱魃的追杀下成功完成新的一轮计算。但问题是徐朴修已经不会给她这个时间了。
星野归一看着那边被旱魃压制得难以抬头、只能满地哀嚎的大虎咒灵,看见它黑漆漆宛如纽扣般可爱的眼睛看过来,像是叫她快逃……
下一秒,旱魃手中泛起青黑色的剧毒,直接击穿了咒灵的核心!
那半透明的身躯飞速崩解,虎形咒灵临死前的痛苦呼嚎中忍不住流露出尚未完全成熟长大的那种悲痛奶音,响彻耳畔。
她的眼眶湿润了。
星野归一不再犹豫,直接往“死门”逃!
想去生门很难,可是去死门很容易,大阵中杀机四伏,随便踩错一步就会踏入死门之中。
红发咒术师如愿地找到了散发着不详之力的“死门”,但看见守关者时,她还是无法抑制地头皮发麻,汗毛炸起。
那是一头鬼母人面魔蛛。
魔蛛背上的女子人脸面容姣好温柔,如泣如诉地看着她。
前有魔蛛,后有旱魃,星野归一如坠深渊,想要逃走却觉得腿肚子都软了。
那是她一生中最大的恐惧和最无法面对的过往。
“那个人猜的果然不错。”
徐朴修的声音幽幽地从四面八方传来。
“十八年前的夏日祭当天夜晚,年仅十岁的你,在医院里,亲手杀死了自己化为二级咒灵的母亲。”
“她之所以会变成咒灵,原因是……你用自己的爱,诅咒了重病垂死的她。”
他说的一点也没有错。
自那之后,女孩子再也没有亲手杀死过任何一只蜘蛛,哪怕那对她而言仅仅是蝼蚁般的存在。
这就是星野归一长期以来所背负的“束缚”具体内容,她无法洗刷的罪孽,更是此后折磨她十几年的核心痛苦根源。
她永远不能原谅自己,也再也没有勇气去真正的爱别人了。
…………
……
与此同时的外界已经进入了全球万圣节前夕的狂欢,日本也不例外,无数市民乔装打扮后走上街头,年轻人更倾向于聚集在时尚潮流元素较多的涩谷街头,一边游玩一边参与节日盛会。
在早些时候的19点整,半径400米的“帐”以东集百货店为中心布下,幕后黑手以上千名民众的性命作为人质要挟,提出了唯一的条件。
【让五条悟独自前来。】
20:31,五条悟果然孤身一人进入了“帐”,去面对幕后之人设下的巨大陷阱。
此次意外事件以地名为由,被咒术界临时命名为【涩谷之变】。
…………
……
长达半个小时的高强度战斗下,星野归一积蓄多年的那头咒力红发已经全部燃烧殆尽,露出了原本黑色的短发模样。
它们的长度并不长,看起来有点没有光泽,干巴巴的,但却给人很真实的感觉。
星野归一满身是伤地喘息着,在她面前倒下的是被是式神们打得七零八落的神君与妖魔投影。
她如今唯一庆幸的是龙虎山已经剥除了那个狗杂种的道箓——相当于给叛国者注销国籍护照的效果——不然徐朴修还能够召唤“六丁六甲”的天庭神系武将与传说中的黄巾力士等投影为他作战,届时这个【四方八极神魔阵】的威力会直接翻倍。
当然,为了击垮这些大阵中的力量投影,式神们也纷纷战死或者重伤下线,bt已经被全部打回黑色泥沼里一时半会难以再投放出来。
如今站在她身边的,只有一个扛着足有五米长的长柄枪和刀剑、头戴金盔、身穿蓝色浴衣的中老年男人。
【剑圣】苇名一心。
是的,这就是苇名弦一郎的“教练三阶段”中的最后一个阶段——自知资质不足、无力回天的弦一郎会用随身携带的黑色不死斩“开门”切断自己的脖颈壮烈成仁,然后用性命作为血祭,召唤出死去的剑圣祖父一心。
说实话,任何人看见那只干枯的老手从年轻人脖子里的伤口探出、接住垂落的刀柄并说着“这是我可怜孙儿的唯一遗愿”之际都会被吓一跳……虎杖悠仁当初被这个老头儿差点没吓死。
所以虎杖事后才说“教练好像换了一个人来打”——确实是换了一个人。
苇名一心征战一生,从不知败北的滋味。他活着的时候连幕府大军都不敢动那个山城小国,唯独等他死后方才发动战争。
如今他站在星野归一的身旁,手中的黑色不死斩大太刀遥遥地指向尚且存活的鬼母人面魔蛛和旱魃,头也不回地轻声问道:“还能坚持住吗?”
“大概吧……”星野归一咳出了两口血,没有管,只是低沉地说,“旱魃给我,老爷子你去对付另外一个。”
苇名一心默然几秒,说道:“别害怕,归一。斩杀修罗前,务必先斩断自我的恐惧。”
咒术师忍不住苦笑起来,说得那么轻松,但谁又能真的做到呢?
人面魔蛛与她并无血缘关系,徐朴修只想借助这头巨大的蜘蛛咒灵形象激发星野归一内心最深处的软弱和恐惧。
而且没有谁比咒术师本人更清楚……早在十八年前,是她亲手斩下了那头巨大咒灵蜘蛛的头颅。
那一瞬间热泪长流,也是星野归一的人生中第一次觉醒咒力。
没办法……真的没办法啊。
它杀死了父亲,又来杀自己。当时的星野归一逃啊逃,想去找人求救,但受到咒灵的力量影响没人能出来打断它的狩猎——最后她被堵在锁死的天台入口。
小姑娘怕得眼泪狂流,试图用稚嫩的呼唤叫醒自己母亲的意识,然而毫无作用……那锋利如刀的蛛腿活生生地切断了她的脊椎骨,带起巨大的血肉伤口。
那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死亡。
后来在吉野顺平校园事件中,星野召唤出的那个bt咒灵就是当初第一次死去的自己。
那个时候蜘蛛咒灵以为她死了所以转身离开,却没料到觉醒了【术式·死亡搁浅】的星野归一转瞬间被“冥滩”遣送回来,死去的尸体化作青烟,出现的是全新的、满血状态的她。
然后那个时候,星野归一发现自己可以召唤出一把大太刀。
【术式·苇名流——不死斩·拜泪】
拥有异世界记忆的她认得出那是什么。
她终于痛下决心,在“母亲”造成更多无辜之人伤亡之前,率先祓除了它。
战斗的过程当然一度非常惊险,年仅十岁且从未接受过此类训练的小姑娘在躲避中差点摔下被打破的墙壁外面,然而就在跌出去前的一瞬间剧烈的疼痛从手臂上传来——那头蜘蛛咒灵不知出于何种想法,用一条腿扎破了她的血肉,将她硬生生悬空提起来,从而避免了坠楼的结局。
强忍痛苦的星野归一趁机把大太刀猛地刺进咒灵的致命要害处。
咒灵痛得往后仰倒,把人甩进医院走廊里,在原地挣扎了好一会儿后颓然倒地。
她斩断了蜘蛛的头颅。
那个失去理智的人面怪物在最后似乎终于清醒了一下,伸出断裂的、滴着血的蛛腿想要摸摸她的脸,却被惊魂未定的女孩子惊恐地往后避开。
母亲在生命最后,也只摸了个空。
在一片死寂和自己的喘息中,星野归一就站在咒灵尸体前很长时间没有说话,她脑子里想着……她刚刚,到底是想杀我,还是想救我呢?
想杀我的话,可以坐视我坠楼而死;想救我的话,为何先前在天台门口要杀我?
这矛盾又困惑的一幕到了很多年后还困扰着星野归一。或许杀人是咒灵的本能,救人也是为人母亲的最后理智的流露。
不过那个时候她只是单纯地在想:如果这世上要有人因此而受伤、有人要因此而背上枷锁,那就让我来背,我来受这份苦。
因为……是我诅咒了她啊。
过去不堪回首的记忆混杂着现实中的疲倦,让星野归一愈发情绪低落。
“归一,上啊!不要迟疑!”
苇名一心对着魔蛛拔刀而上,他手持双武器,一长一短,杀气与剑意交错纵横。
“犹豫就会败北!”这位年迈但实力强劲的剑圣如此提醒道。
“啊……”
星野归一随口回答道,疲惫又忧伤的目光紧紧盯着身上早已出现多处破损的黄发旱魃。
那天的母亲,与今天的父亲……你们死后都不当人了,还都想杀我。难道这就是你们夫妻两人的共同默契么?
咒术师因为这个无由来的猜想而忍不住咧开嘴苦中作乐地笑了一下,但正如一心所言没有时间犹豫,因为旱魃正在四肢并用地狂奔而来。它沿途踩碎了脚下的地面,如同土龙过境,气势轰鸣。
这一次,星野归一没有挡住旱魃的猛烈冲击,或者说,她早已疲惫不堪——咒力储备耗尽,原有的咒力也消耗得七七八八,自己身上背着沉重的“束缚”,真想就这样放开手任人宰割。
她太累了。
也太痛苦了。
童年的噩梦时至今日缠绕着她的人生,让她成为一个胆小怯懦、遇到事情就会怂的混蛋。
恍惚间,女孩子感受到脖颈处传来惊人的疼痛感,大量的血液正在流逝——她略微侧眼,发现旱魃正在咬着自己的肩膀和脖颈位置吸血,要把她活活吸成人干。
星野归一想起小时候在家里看的“僵尸道长林正英”系列电影里中说过,僵尸出世后的第一件事是吸干自己所有血亲的血,血缘越亲近,它们就会越想要袭击那个活人。
对于先天残缺的僵尸,这是唯一补足自身上限不足的方法了。
只有死全家的僵尸才有资格成为强大的僵尸。
如果……她就这样死在“父亲”的嘴里,好像……也不错。
一个人,在多年前杀了自己的母亲,如今还要再杀一次死去的父亲吗?
拜托,饶了我吧。
话说回来死在南太平孤岛上的自己的尸体是否会被五条悟他们找到呢。应该很难吧?
下次复活回来还需要多少年……他还要等我多少年,五条家主会不会到时候孩子都会跑了……
随着大量失血外加咒力亏空的状态下,星野归一眼前隐隐发黑,金星浮现。
【“我……”】
她听见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忍不住睁大眼睛去看。
出现在眼前的却不再是大阵那白茫茫的一片风景,而是曾经的住院病房。
穿着深蓝色羽织的父亲疲惫而哀伤地坐在床头,望着死去不久的母亲,任由旁边的心电仪器发出冷酷的平淡长鸣,他喃喃自语:“我……不想你死去。我想跟你永远在一起。”
“咱家的宝贝才上小学啊,你怎么能……舍得丢下我们两个?”
说到这里,这个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忍不住哽咽起来,他捂住了脸,身侧的机器鸣叫声愈发刺耳。
“你明明都答应归一说会病好的,你说希望她长命百岁,还把前些年外出旅游收集来的纪念品项链挂饰送给她,说一个就代表十年,十个刚好一百岁……”
“本来我们今晚要一起去看夏日祭的,可是你为什么……”
“滴滴滴——”
侦测心电的仪器突然急促地尖叫起来,原本是一条绿色直线的图谱开始出现心跳的波动。满脸是泪水的男人猛地放下手,惊讶地看着这一幕,下意识地疯狂按动床头呼叫铃:“她活了!她活过来了!”
结束通话,他觉得还不过快,连忙起身朝着门口跑去想要亲自叫护士过来看看。
然后张朴裕倏然间停下了脚步,因为他看见关闭的房门与墙壁上倒映出自己背后妻子的影子……已经是非人的巨大蜘蛛倒影。
撕心裂肺的痛苦贯穿了胸膛,他不受控制地被提起,想要挣扎却无能为力。
他生命的最后,只听见蜘蛛咒灵在自己耳边嘶哑地说出那句“永远在一起”的诅咒,以及房门被无忧无虑的女儿给推开的动静……
…………
看完父亲死前的回忆片段,星野归一整个人完全呆住了。
她从来没有想过,原来诅咒母亲变成咒灵的人不是自己这个咒术师苗子,而是身为普通人的父亲。
那个男人太过普通,弱小,泯然众人,连组装一个鞋柜的动手能力都没有,星野归一这么多年回忆此事时虽然偶有怀疑却又否定了这种可能性。
他当时过于痛苦,以至于无意识地操纵着名为“爱”的力量诅咒了新死不久、怀揣着惊人遗憾的母亲尸体。
是了……龙虎山张天师嫡传的血脉,纵使没有术式和任何力量,也能在死后化作一次性的旱魃。
所以说——过去的那些事情,不是我的错?
幻境消退了,旱魃依旧将头颅埋在她的脖颈边,吸血却早已停止。
它需要血亲的血液来激发理智,用它来恢复曾经的情感。
【“她的事情不是你的错,归一。”】
这头僵尸沉默地将这句话传递给自己的活人女儿,然后任由星野归一一拳把自己打退开。
它本应盛满残忍疯狂意味的眼眶中,此刻满是生前的冷静与亲和情绪。
【“杀了我,归一。”】
这个外形可怖的旱魃再次传递出这句话,外表干瘦却坚硬如铁的僵尸身子却违背话语地朝她扑杀而来。
星野归一想要格挡然而觉得先前的伤势导致的头晕眼花过重,只好就地一滚,避开了袭杀。身上的白衬衣不是血迹就是灰尘,早已不复形象可言。
【“我最后去医院前的那天早上给你念过一首诗。”】
旱魃暗中提醒。
父女俩毫不留情地疯狂交手之间,隐秘的信息顺着血脉而流淌到彼此的心中。
星野归一差点没忍住哭鼻子。
她明白父亲的意思了。
【“快点!”】张朴裕着急起来,催促道。
是的,必须趁着他还能控制这幅兵器身躯之际将其祓除消灭……
星野归一咬着牙,回想起那天父亲给自己读的最后一首诗。
那是泰戈尔的《吉檀迦利》众多诗篇中的其中一首。
【……尘世上那些爱我的人,用尽方法拉住我。】
不远处的苇名一心与鬼母人面魔蛛和它的子嗣们的战斗已经进入最后的白热化阶段,剑气与毒烟呼啸而起,剑圣很不苇名流的掏出火铳就一发五连射,打得措手不及的魔蛛嗷嗷直叫。
苇名流的剑法(指开枪)果然天下第一啊。
他借机用冷兵器的枪柄在地上一撑,整个人纵身跃起,手中黑色不死斩挥动,巨大的金色雷电威严地浮现刀刃之上。
雷电轰鸣落下的同时他本人也跳到了魔蛛背上,精准凶狠地一刀贯穿那妖娆女人的面孔!
【你的爱就不是那样。】
星野归一感受到身上那长达十八年的“束缚”悄然解开,那些过去孤独的、愤怒的、迷茫的、自责的眼泪和负面情绪,在这一刻翻滚着涌入心中,化作源源不断的全新咒力。
此时旱魃眼中开始出现了剧烈的挣扎情绪,一会儿残暴一会儿急切,就好像曾经那个只是想要挽回亡妻的男人在拼了命地想要阻止自己的袭击活人本能冲动。
星野归一重新召唤出原本已经消失的血红色大太刀,她痛苦又庄严的目光投向了那死不瞑目的怪物身上。
【你的爱比他们的伟大得多……】
他很痛苦,一如当日被迫堕落为咒灵杀人的母亲。
那么作为唯一的子女,星野归一理应顺从他的心愿,让他从这受人改造控制、天残地缺的旱魃身躯中解脱。
据她所知,父亲是个意志相当坚定的人。
他从不曾害怕死亡,也不怕魂飞魄散的结局——只要有价值,他觉得值了,那就可以去做。
记忆中父亲温柔又期待今晚全家参与夏日祭活动的笑声夹杂在如今刀锋出鞘的轻鸣声之中。
星野归一垫步向前,俯身拔刀,刀锋划过旱魃的脖颈,温柔锐利得就像是拂面的春风。
任何人,哪怕是苇名一心本人亲自来用这一刀,恐怕都不会有比这精妙完美了。
——因为那是一个女儿为了成全父亲最后的遗愿所赋予的解脱。
本应刀枪不入的铜皮铁骨被斩开,旱魃的头颅高高飞起,来自父亲那最后的目光欣慰而复杂地落在她的身上,却在尚未落地前就化作烟尘消散。剩下的尸体身躯也陡然崩解,化作一地沙尘。
星野归一的心中回荡着诗篇中的最后一句话,有种非常孤独的茫然感,又有些痛苦和释然。
【你让我自由。】
第95章 东方速运
十八年前的往事与痛苦随着父亲解脱前亲口承认的那句“不是你的错”而消散了。
心中从未如此平静的星野归一提着刀站在那里, 凝视着大阵的深处,并不急于破阵或者出去。
“剑圣”苇名一心在斩杀了鬼母人面魔蛛后就自动下线,因为这个老爷子式神很清楚接下来的事情就不需要自己帮忙了。
徐朴修的身形从浓雾中显现, 他神情复杂地看着星野归一, 没有第一时间开口说话。
“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咒术师异常平静地问。
徐朴修面沉如水:“将咒灵转化为健康活人的方法。”
“灵魂补全,身躯转变……这些我可能办得到, 也可能办不到。”星野归一缓缓地说, “但就算我可以, 又为什么要帮你。”
徐朴修凝视着她年轻的面孔, 一字一句道:“所以说, 我想杀你。”
“彼此彼此。”
虽然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但徐朴修还是问:“你能救我妻子孩子吗?他们是无辜的。”
星野归一很冷漠:“我不无辜吗?我父亲母亲不无辜吗?我们一家对你做了什么, 你要这样对我?”
把我父亲炼成旱魃,把我母亲的外形用来击垮我的心防,事到临头还问能不能帮你?
“叛逃师门, 是不忠;亵渎同门尸体, 是不义;残害无辜百姓, 是不仁!”说到这里,星野归一指着他的鼻子厉声呵斥,“如此不忠不义不仁之辈,我从未见过!你已经修道修得入魔了!现在还敢厚颜无耻地求我出手救人?!”
中年人那原本就沧桑疲惫的面孔刹那间变得扭曲阴沉起来, 彰显出堕入魔道的本相。
“那没办法了,只能杀你搜魂,让你的灵魂来回答这个问题了……对不住了!”
他双手在本命法器阵盘上一拨弄,四面八方的白雾杀机滚滚而来。
原来先前的战斗都只是开胃小菜, 阵法要留存的是神君妖魔与式神们在疯狂战斗之际复刻下来的那股惊天杀意和所有霹雳手段!
也就是说, 大阵会在一瞬间将先前所有战斗的攻击方式都复制出来, 以无法阻挡的大势之力砸在目标身上!
这才是【四方八极神魔阵】的真正杀手锏!
眼看着铺天盖地、让人浑身汗毛炸起的巨大危机即将降临,星野归一却一反常态地笑了。
“喂,你看过《水浒传》没有?”
徐朴修微愣,不明白她这个时候说什么无关要紧的作品。
咒术师却像是失去理智一样高声念诵起来:“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
“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
“金绳”、“玉锁”都是修道用语,象征着束缚与瓶颈。一旦打破,自然就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了。
事实上,这几句话是《水浒传》中角色“鲁智深”在寺庙圆寂之前,作者施耐庵先生借助文中角色对其一生的评价。
徐朴修愈发地感受到事情不对劲,他不再迟疑,加快阵法的无数杀招朝她碾压而去!
只听星野归一此时大笑起来,笑声疯狂中饱含着如神明俯瞰人世间的漠然。
“咦!钱塘江上潮信来?”
鲁智深圆寂前在钱塘江边的寺庙里修行,当他听见那年年定期而至的涨潮水声时,便知道自己大限已到。
如果说文中的是钱塘江那别具一格的年年潮信,那么现实中的“钱塘江潮信”也呼应着星野归一的诵念声,准时奔赴而来!
——夜幕之中,万千星辰环绕,隐约间有什么东西陨落了。
那无声无息的“子弹”随着重力加速度不断加速,最终瞄准了这座位于南太平海域之中的无人荒野小岛上,在穿过平流层和大气层后摩擦出惊人的火花,宛若陨石一般轰隆隆地砸下来!
徐朴修终于察觉到那自高空击落的武器,顿时面色大变。
“天、天基动能武器?”
他头一回说话都说不利索了,一时间周身白雾翻滚,原本要用于攻击星野归一的杀招纷纷朝上迎击。
【四方八极神魔阵】不是说没有外表的基础防御力,只是更侧重于对内部的攻击——这毕竟不是专精于防御的对外阵法。
在这一刻,似乎对此早有预料到的星野归一略微阖眼,神色冷淡地说出了圆寂诗中的最后一句。
“……今日方知,我是我。”
轰隆!
号称“和平弹”、拥有核武器杀伤力却没有那么强污染性的咒力弹药在小岛上轰然爆炸,就如同星辰陨落,跨越万千公里斩出这“天诛”一剑。
足以覆盖全岛的巨大火光冲天而起,一圈圈扩散开的浑浊气浪冲垮了整座岛屿的所有山峰和植被,将此地夷为平地甚至不止,转眼间一朵庞大的漆黑蘑菇云在岛上空冉冉升起。
浑身毫发无损的星野归一悬浮地飘在半空中,沉默地注视着化为废墟、中间被凿穿以至于缓缓沉入海面以下的焦黑岛屿,终究是长出一口气。
她的咒力武器当然不会对她自己这个使用者造成一丝一毫的损伤。但敌人就逃不掉了。
就算逃掉,已经运转到最紧要关头的大阵无法强行中断,否则会导致对方的本命法器阵盘会因此遭受暴击而破损。所谓的“本命法器”那就是施术者的半条命就挂在那件法器上,法器威力翻倍的同时也让它变得类似于人的命根子一样宝贵。
这玩意儿一旦受损甚至被毁,那么敌人会连带着遭受反噬身受重伤……问题在于,星野归一会让一个重伤的家伙从自己手下逃走?
这里可是南太平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海上!是徐朴修先前给她精心挑选的葬身之地!
徐朴修很明白,如今四面环海空无一人一船,他逃也是死,不逃也是死,因此他选择拼手一搏来赌那万中无一的小概率存活几率。
但如今看来,还是星野归一的“天基武器”更胜一筹。
——里面打不破你的阵,外面还打不破么?
事实上哪怕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刚刚死在爆炸之中那个道人的名字。
当然,咒术师也没有兴趣知道。
此时的她揉揉从衣领里探出头来眼泪汪汪的兔兔张三,将有一道裂纹的金属虎符和唯一被兔兔抢救出来的金色不明材质结晶体塞回牛仔裤后面的口袋里。
兔兔问她:“那个坏人死了吗?”
“死了。”
“归一,你看到你爸爸了……你好像很伤心。”
“没有。”女孩子否认道,旋即再次补充了一下,“我没有很伤心。”
“可是我很伤心。”张三的毛绒绒耳朵耷拉了下来,眼睛里含着一包热泪,“那个笨蛋被打死了……”
星野归一平静地回答:“没死绝,还能复活。它有八条命呢。”
——八岐大蛇你也不是一点有用的小礼物都没留下。
兔兔听说好朋友没有领便当,顿时高兴地重新竖起耳朵来。
安抚完小兔子咒骸后,星野归一抬头看向天空中的万千星辰,隐约间,看见了自己的“眼睛”在宁静的宇宙中熠熠生辉。
【月之眼】的最大杀伤力,终于一如当年预想的那样,在今天被实现了。
依照战略性的卫星天基动能武器的设计理念,曾经的少年少女们打造出属于自己等人的专属咒力卫星,然而没有一个人用得出来这极为消耗咒力的一招。
这些年来,孤独地在地球外漂泊着,它会寂寞吗?
星野归一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的力量从未如此充沛,体内的咒力就像是海洋,自由自在地奔流与经络血肉之间,比先前的含量翻了十倍都不止。
“我本来也有机会当一个蓝条很长的咒术师啊……”
想起过往那些因为咒力不足而造成的悲剧故事,想起十年前自己棋差一着就死在了伏黑甚尔手里导致后续星浆体事件发生的惨剧,星野归一就难过地说不出话来。
其实她从来没有忘记天内理子的模样。从来没有。
这一切的起因,竟然只是一个……误会。
父亲诅咒了母亲,被母亲所杀。自己进门的时机恰到好处,也以为是拥有“咒术才能”的自己诅咒了母亲,自愿背负了十八年的“束缚”枷锁。
这怪得了谁?怪父亲?他已经死了。怪母亲么?病死还堕为咒灵的她同样是受害者。
还是说怪自己……可她已经付出足够的代价了。
“命运。”咒术师忧伤地在风中喃喃自语。
“命运啊……”
感慨了片刻,她也要回去了。
当然,星野归一如今已经想明白她接下来必须要去揪住幕后之人。
如果刚刚死去的道长是受人指使,那么幕后黑手肯定会在近期有大动静。而且把她抓到南太平洋那么远的地方同样存在了拖延的心思。
红发咒术师下意识地觉得那人是夏油杰但女性的情感上又不愿意相信这个残忍的猜测。
——我认识的友人,为何复活之后像是变了个人……
她将天上的【月之眼】转动,让这咒具代替自己的眼睛观测全球的咒力波动。
果不其然,她在东京涩谷地区侦测到了前所未有的剧烈能量波动。
“涩谷吗……夏油……他到底想做什么?”
星野归一想要掏出手机打个电话问问男朋友,却发现手机随着先前羽织断裂的缘故在战斗中遗失。
联系不上他们的女孩子也并不着急,反正以五条悟的存活能力来看一时半会估计不用给他收尸,真要是死了也能在自己身边通过【术式·opus】复活……所以这会儿只要自己亲自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远距离赶路目前有两个方法,一是开启【领域·光明中世纪】并在里头加持日本剧情的剧本,自己册封自己,然后自己瞬间跃迁到“领地”去。优点是瞬移超级快,几秒钟就能给你送到目的地。缺点是从南太平洋跳回日本需要耗费浑身起码一半的咒力,哪怕只是单人传送。
二是使用【术式·万国神兵】,让自己获得类似于导弹的力量,然后借助私人卫星【月之眼】的轨道精确计算和辅助瞄准功能,将她直接投放“战场”。优点是节省咒力,大概需要耗费五分之一的咒力便可跨越大半个地球。缺点是耗时相对较长,起码还需要十几分钟才能抵达目的地。
如今女孩子早已没有咒力头发的积蓄,一头有点凌乱的黑色短发在海风中显得越发倔强。
考虑到接下来的战局未知,敌人未知,星野归一必须留下足够的咒力去对付新敌人。
“此地距离东京将近7000公里。那么需要足够射程的洲际导弹……”她用手指按了按自己的眉心处,庄严宣誓道,“【术式·万国神兵——东风-41】!”
“东风-41”的最大射程足有14,000公里,如今用来也是绰绰有余。一时间,难以想象的巨大动能积蓄力从星野归一的脚下传来,声势浩大的狂风吹动得海面向着四处涌开,露出了一个巨大的海水凹陷位置。
伴随着一声尖锐刺耳的划破长空轰鸣声,星野归一消失在原地,化作天际边的一颗光点。
众所周知……东风快递,使命必达!
十几分钟的超高速飞行时间转瞬即逝,伴随着【月之眼】不断进行飞行数据的微调和轨道修改,星野归一身上的气势越来越猛烈,最后几乎化为实质在燃烧一样!
昔日繁华的涩谷街头如今被笼罩在将近一公里的“帐”里。
高空之中的咒术师当然看见了那些熟悉的同伴与后辈的面孔,他们同样焦虑不安地望着帐所在的方向,等待一个结果。
星野没时间跟他们打招呼,她必须挟持着这股划破长空的锐气一举击破敌人设下的隔绝结界。
她选择了按计划的降落方式。
高空气流在她身上的能量防护罩发出剧烈摩擦,然后起火,但星野归一有着“金钟罩”护身因此对此视若无睹,她整个人宛若一团熊熊燃烧的陨石正中目标大楼,直接接连砸碎了整个三层结构的“帐”!
一踏入建筑之中,她察觉到了五条悟的气息在里面,也察觉到了幕后黑手和其他特级咒灵的存在。
这令她怒不可遏。
因为这意味着她的好友夏油杰真的走上一条邪路了。
他以前就算是诅咒师时也做不出让任何人刨朋友父母坟墓的事情!这是一个人的底线!
当一脚踩破最后一层阻隔他们“感人重逢”的天花板混凝土时,星野归一怒极反笑地跟在场的所有人和非人类大声打招呼,尤其是那个正一脸愕然仰头看向自己的黑发僧侣。
“嘿!老婆!!”
第96章 她是句号
星野归一直到这个时候才有心情打量四周——此地空间位于地面以下, 看着应该是地铁出入口,地上倒了一大片尚且存活但不知为全都昏迷的普通人,几个模样古怪的咒灵以及夏油杰正站在中间冷冷地看着她。
后者的手里还拿着一个奇怪的方块体。
星野归一忽然注意到自己的男朋友五条悟不见了, 明明他最后的咒力波动显示是在此处……
可恶!我男朋友被你藏哪儿去了?我家那么大一只, 一米九,帅得要命,会喵喵叫的白毛男朋友呢!
由于有复活术式在,星野很确定他还没死, 因此并不着急地跟眼前的熟人叙叙旧。
“老婆, 你在这儿做什么?”
“满嘴胡说, 少在这儿乱认亲了, 归一。”额头上有缝线的夏油杰冷笑起来, 模样像极了当年把作业给她抄时的那个冷嘲热讽少年。
但终究是……有哪里不一样了。
星野也不着急,依旧笑嘻嘻地问:“问你一个问题,是不是你让那个混账道士刨我爸的坟?”
黑发僧侣选择装傻:“什么?你父亲不都去世多年了吗, 我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可我当年就跟你们几个人说过这件事诶……总不能是硝子或者五条找人干这种死妈的事情吧。”
注定死妈的夏油杰:……
此时一旁的漏壶察觉到他的不自在,当即暴躁地怒喝一声:“跟这个咒术师废什么话,让我杀了她!”
说罢, 它就猛地冲过去。
夏油杰瞳孔微睁:“等一下!”
因为此时的他已经意识到了,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星野归一、知晓了徐朴修行动的她到底发生了哪些变化。
——她的“束缚”消失殆尽了。
倘若说这女孩子以前是只怂巴巴的小仓鼠, 现在已经成为那种散步时眼睛里都会不自觉地冒着冷光的老虎了。
毋庸置疑, 星野归一是有天赋的咒术师。
寻常咒术师拥有一两个体系的术式就了不得了,这家伙是10个术式体系起步的, 领域也能开出好几个不同效果的。
倘若不是已经得到了这具身体以及顾忌那大幅度降低实力的不明“束缚”, 夏油杰恐怕都会忍不住馋她这幅铭刻了多种神奇术式和领域的身子。
这里的“馋”, 是指馋她的尸体。
果不其然, 星野归一看见了冲刺过来要将岩浆喷涌在自己脸上的漏壶, 虽然嘴巴在笑,眼睛里却没有一丝笑意。
“大人说话,小孩子滚一边去。”
【领域·光明中世纪】!
——漏壶的意识连带着身体在一瞬间被席卷进整个浩浩荡荡的欧洲中世纪剧本里,一时半会儿出不来,在空气中消失不见了。
这次是真的能够加载出“游戏界面”了。
漏壶将会在里面扮演人类社会的一个敌国奴隶、太监、死囚、火刑架上的巫女等等奇妙角色,尝试不同的死亡方法却永远无法到达“退出游戏”的真实未来。
让我们恭喜它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光明中世纪】玩家。
但它并不孤单,因为领域张开的一瞬间,星野归一就把整栋大楼的所有昏迷普通人席卷带走,扔出了“帐”的范围,只留下漏壶一个咒灵继续在“游戏”里感受人生。
转眼间,此地空空荡荡。
见到星野归一一巴掌就让一个特级咒灵暂时报销了战斗力,还不忘送走那些人质,夏油杰和其他咒灵也不禁重新审视她。
“你变强了?”
“士别三日嘛。”星野归一仿佛做了一件很寻常的事情那样不以为意,然后眼睛灼灼地盯着对方单手捧住那个奇特正方体,“那是什么好东西?”
夏油杰试图把它藏进自己袖子里:“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先前因为封印目标成功太过高兴,没想到昔日的老同学就暴躁地从头上跳下来了。
不料这个小小的正方体突然一下子重量暴涨,上面睁开数只苍蓝色的眼睛,仿佛在盯着星野归一看。
星野归一的脸色终于微微变化:“【特级咒具·狱门疆】?你关了谁?让我想想,是你杀不死又必须封印的棘手人物……五条?!”
【狱门疆】的重量过重,以至于连夏油杰都扛不住地失手将它砸在地上,地面随之碎裂出一圈圈的蛛网状裂纹。
但这个诅咒师根本顾不上弯腰拾取【狱门疆】,因为星野归一在下一秒从十几米外的地方瞬间出现在他的面前!快得就像是人的思绪念头那样!
咒术师的眼睛悄然变成了血色竖瞳,手中的血色大太刀劈头盖脸地砍下来。
夏油杰知道她是要逼退自己哪怕半步也好,因此一咬牙,召唤出防御力最强的咒灵来挡在面前——但是紧接着这头外形敦厚坚固的咒灵从头到尾裂成两半,绿色的鲜血狂喷!
“拜托啊夏油!你知不知道我现在超级火大的?”星野归一大声说着,手中的斩击不断,“我刚刚‘出狱’,你敢现在来挡我的锋芒?我上次就说了,下次见面就杀了你!你他妈的把我的话当成什么狗屁了吗!啊?哈哈哈!”
她说话疯疯癫癫的,笑容里透着压抑多年的狂乱情绪,然而在狂风暴雨的攻击之间,星野归一抽空用脚尖一踢地面,原本重逾千斤的【狱门疆】在这一刻轻飘飘地宛若毽子,轻而易举地落在了星野归一的左手上。
咒术师一看,嚯,自家男朋友果然被关在里面,如今正像是一只可怜的猫猫那样眼巴巴地盼着她放自己出来。
然而星野归一根本不知道破解的方法,但不妨碍她毫不客气地爆笑起来:“哈哈哈!五条你变成手办了!老婆你的玩法针不戳啊!”
夏油杰:……
被关在【狱门疆】里头的五条悟如今也安心了不少:“我要是学猫叫你能放我出来吗?”
星野归一:“考虑一下咯。”
五条悟毫无心理负担:“喵呜~”
然后还歪头假装舔了舔自己的手背。
草。
想起某些被打上马赛克的过往画面,星野感觉自己都硬了……
然后这不靠谱的家伙终于说实话了:“其实我是骗你的,我又不知道破解方法,放不出来,没救了,等死吧。”
五条悟:???
女孩子把恼怒的喵喵骂人的【狱门疆】揣在衣领里——兔兔惊恐地看着这个长满眼睛的正方体跟自己突然就成了同桌,一时间说不出任何ky之语。
心里很害怕但不肯承认的张三:“白毛,你……”
自觉丢脸的五条悟没好气:“看什么看?再看的话等我出去抢光你的胡萝卜!”
没心思关注怀里的两个奇怪家伙,星野归一重新将注意力转向刚才从自己刀下逃过一劫的夏油杰,忽然注意到他额头的缝线断了一半,脑壳儿隐隐有些不稳的样子,当即好心地提醒:“喂,老婆,你的头盖骨歪了。”
“什……”
更加猛烈的轰击降临了,星野归一拿出了当年对付伏黑甚尔的那种“战斗模式”,以【术式·万国神兵】为核心,火力全开,炮火轰鸣。
夏油杰深吸一口气,表情变得愈发冷酷森严,他背后刹那间浮现出着这大半年来收集的众多强大咒灵,巨大的旋涡隐隐成型。
但在这一刻,他先前没有戴好的头盖骨脑壳真的不慎歪了,露出里面粉红色活生生的大脑,这宛若恐怖电影的场面让星野归一的眼睛忍不住瞪大些许。
因为那个大脑上长着一张狞笑的嘴巴!
“……你不是他。你不是老婆!”
她震惊又愕然地说,怀里的【狱门疆】里顿时发出委屈恼怒的嘀咕声,显然五条悟当初发现此事时也气得不轻。
“诶?不是吗?”这个粉红色的大脑张开嘴,“夏油杰”的嘴巴也跟着一张一合同步地说话,“可是我用的身体是他的,术式和咒力也是他的,你怎么能这样下定论呢?”
说实话,这一幕相当诡异,没了半张脸的尸体咧嘴狞笑,脑子也在跟着一起笑。
星野归一同样在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笑得太厉害了,眼泪都从眼角渗出,以至于连“战斗模式”几乎都维持不住。
“夏油杰”,或者说这个脑花儿一样的玩意儿冷声道:“你笑什么?”
“我笑你妈炸了。”
没等对方发火,星野归一才从狂笑中好不容易捡回自我的理智,缓缓解释道:“原来你不是他,你不是他……太好了,太好了。”
她连说两遍,欣喜之意溢于言表。
——原来我的朋友不是那种人,他不是那种没有底线、会指使别人刨我双亲坟墓的王八蛋。
他哪怕死了,一生中也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地方。
“倒是你,倒是你个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儿啊哈哈哈哈哈!!”
下一秒星野归一的脸上浮现出从未有过的暴怒森然情绪。
“敢糟蹋我朋友的尸体,拿命来抵吧。”
不知名的大脑操纵着夏油杰的尸体往后退去,巨大的特级咒灵在他面前形成。
“有本事就来吧,试试这一招……【特级假想怨灵·第六天魔王】!”
“第六天魔王”是佛教中的天魔之首,名为“波旬”,经文中说它最爱阻挠世人修行,就连释迦摩尼佛也曾经与这佛敌多次交手。
佛教将世界分为“三界”,其中“欲界”又含“六欲天”。第六天魔王在欲界中排行最高,此神就是不须自己行乐,以他人之乐事而自在游戏,故曰“他化自在天”。”
这位凝聚了强大力量的特级假想怨灵外表酷似圣洁神佛,身材高大,脑袋近乎贴着天花板。它的皮肤通体青黑,然而垂眸诵经的模样给人一种强烈的违和感,脖子上挂着一百零八颗的缩小魔王骷髅头骨,哪怕站在那里都像是要将这一片地区化作欲望横行的地狱。
“婆罗维摩婆奢跋提呀……居然不用【玉藻前】,是被乙骨忧太打出心理阴影了吗。”星野归一念出了这位魔王的梵文名,她看着眼前散发着极恶气息的第六天魔王,略微皱了皱眉,感觉有些棘手。
乙骨忧太同为“特级咒术师”,上学没两年就把夏油杰(真货)揍得满地乱爬、没了一条手,最后重伤状态下被昔日挚友五条悟亲手杀死。
别看她先前那么轻描淡写地报销了漏壶,还把一大帮普通人传送出去安全地点。但是领域一张,咒力就是如同开闸的水那样哗啦啦地流失。
也就是说,她现在体内的咒力还不足一半了……
只是星野归一知道自己不能后退,她要保护自己被关在【狱门疆】里的倒霉男友,还有外头那些无辜之人。
总不能让那帮经验等级都没满的学生过来跟第六天魔王对掐吧?
下一秒,皮肤漆黑的第六天魔王睁开双眼,永远旋转的旋涡浮现于两只眼瞳处,透着勾人心魄、引人堕落沉沦的无上魔力。
受到强烈欲力念头影响的星野归一突然失去战斗意志,像条咸鱼那样想要躺平在地,跟魔王波旬一起“快活快活”。
【狱门疆】里的五条悟一看就气炸了,哪能容忍自己当面被绿,连忙大喊着提醒这个笨蛋女友不要被一个天魔给诱惑了。
做人还算有点节操的星野归一瞬间清醒过来,意识到先前自己的想法多么糟糕后,顿时颇为羞恼地直接模拟出加特林的金属风暴轰了过去。
说实话,这场战斗是星野归一迄今为止打得最艰难的一次,魔王波旬皮糙肉厚,无论受了怎样重的伤都能飞速自愈,时时刻刻都在引诱她的神智堕入黑暗,去享受那“无尽欢愉”。
不知名的臭脑子操纵着夏油杰的尸体使出了【咒灵操术】召唤出诸多辅助性质的强大咒灵一起围攻她,一副要把人摁死在这儿的架势。
随着咒力的剧烈消耗,星野归一开始明显感受到自身的诸多问题——她今晚先是与徐朴修那混蛋大战一场,被自家老爸的尸体旱魃追着狂打,还因此疯狂大出血一回。虽然后来因为“束缚”解开导致新的咒力涌现,但原本的伤势也不是会自动消失的。她现在又要跟这两个威力1 1>2的老怪物长时间战斗,力不从心之感渐渐生出……
虽然可以再来一发“天基武器”,问题是这里是涩谷,是闹市区,这一发堪比核武器威力的咒力武器打下来怕不是能把整个东京都打得陆沉,而且她如今已经没有再来一发的咒力储备了。
而且这件事之中最令她痛苦的不是被关押起来的男朋友五条悟,而是尸体被糟蹋的好友夏油杰……
那个大半夜在警察局捞人、会在战斗中替她挡刀、把作业和报告借给她抄、为了孤独的梦想心甘情愿地走上歧路、最终也没能成功道别的昔日少年……为何要在死后还要被人如此践踏!
你们让他背上“丧失人性”的恶名,什么狗屁倒灶的事情都敢做——制造八岐大蛇脱逃事件、充当幕后黑手、恶意制造大量咒灵、绑架上千人质……你们把他当成什么了!又把我们这些为其担忧的亲友视为何物了?
所以星野归一绝对不能原谅眼前这个“夏油杰”。
她在十年前的薨星宫门口救不了他,在一年前的圣诞夜小巷救不了他。
但在今天,她一定要救他!
想到这里,星野归一不禁在战斗的间隙中轻轻哼起来。
“我本无意做好汉……却落得扛刀拂袖上了梁山!”
事实上她心里已经有办法了。
那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其实当初“夏油杰”在柏青哥店里跟她聊天时说过,他记得这女孩子自15岁入学那年起曾经死过7次。
但他没有把真正的第一次死亡次数算进去,因为他那时候还没认识星野归一。
——那是十八年前的医院里,10岁的星野归一被自己母亲死后所化的咒灵所杀死的那一次。
也就是说,星野归一实际上至今已经死了1 7次,共计8次。
早在当初回来这个世界时,她对于【术式·死亡搁浅】的上限就有了种莫名预知——她倘若这次再死去,就真的死了。
道家信奉的极致数字是“9”。
任何事物到了9时会发生质变,不管是好还是坏。
那么……有必要去付出这种惨烈的代价来铲除敌人吗?
有必要用自己的生命去换死者的安宁吗?
有必要用美好的未来人生去换取一个诅咒师死后的尸骸得以平息痛苦吗?
想到这里,星野归一狂笑着挥刀,咒力化作万千弹药滑出看不见的枪膛,打得第六天魔王被迫直退。
当然……当然了!
因为我星野归一是会为了素不相识的弱者而战斗赌命的笨蛋!
如今好友的尸体被人践踏,那么“它”自然就是“弱者”。
纵使咒力耗尽、重伤在身,我也依旧是我!
况且那个臭脑子能搞出那么多事情,一看就是老阴比,这次没能弄死它,回头还不知道要搞出什么阴谋诡计出来。
虽然这么说很对不起五条那个家伙,但是……比起儿女情长,他有更重要的意义存活于此世。
在人类漫长的历史长河之中,我与他的感情不过是渺小如蝼蚁般存在,转瞬即逝。
但人的梦想是不会停止的,它拥有更长远的留存价值。
永不磨灭,永不止息的信念啊!
星野归一始终坚信着,那个人的梦想是比自身更为重要的事物。
她意识到自己从未如此冷静,也从未如此喜悦。
——斩除幕后黑手、释放好友的尸体、为恋人的梦想保驾护航……这些是远比她生命更重要的事物。
她渴望看见五条悟的梦想在有朝一日实现,为了那一天,她同样不惜代价。
既然如此,扫清历史沉滞、推开前路阻碍的那个马前卒——就由她来做吧。
变革流血牺牲者,自我辈始!
此时第六天魔王的攻势已经攀至巅峰,如魔似幻的法力催动着四面八方的幻境,在她耳边、心里乃至于整个身体内外都传递出引诱着她停止战斗、放下屠刀,从此享受世间极乐的恐怖信息。
然而“夏油杰”已经敏锐地察觉到危险的生成和急速逼近,眼看就要悄然抛下自己的特级假想怨灵逃跑,然而星野归一硬挨了第六天魔王的一拳后化作大片燃烧乌鸦羽毛狂飞而至,挡在了他的去路出口处。
“随我下地狱!”星野归一大笑着一手抓住那个粉红色的柔软脑子,目光里溢满了对于好友的温情与期待,“——吾友!”
当然,这眼神在敌人看来无异于死神注视一样。
“归一!”
【狱门疆】里能够观察到外界的五条悟一下子站起来,他明白了自己女朋友又要来那一招了。
星野归一从没在他身上感受过如此复杂、如此痛苦的情绪。
“不要那么做……有办法的,我们有办法的,让他走!”
“滚开!”
感受到生命垂危的脑子勃然大怒,操控着尸体一手刺穿了女孩子的腹部!恶意的咒力瞬间摧毁了星野归一的众多柔软内脏器官!
与此同时,魔王波旬高速跳跃而至,手掌看似轻柔挥劈,却一手刀砍断了星野归一的右侧肩膀大半截!
但它的手刀却再也砍不下去了,因为星野归一用即将断裂开的那只手臂依旧死死地抓住波旬的手腕,不让它往下再深切分毫。
哪怕被暂时压制,波旬依旧面无表情。它的另外一只手扔掉本用于催眠的法铃,朝她的头颅猛然袭来,却被一层瞬间亮起的【昆恩法印】死死挡住!
哪怕差点被人砍成两截,浑身喷血,然而星野归一还是用为数不多的残存咒力拧动伤口附近的咒力,让前后目标难以逃脱。
“五条。”她没有低头去看兜里的【狱门疆】,只是强忍着近乎昏迷的剧痛说,“别担心,我还会回来的。”
“你撒谎!”五条悟怒不可遏,要不是被困住他现在铁定要冲出来制止她,“我的‘六眼’告诉我,你在撒谎!你这次一死……你就回不来了对吧!!”
真不愧是我家的垃圾男友,猜得很准嘛……
因此她面色苍白地笑了一下。
“那你就活下来。然后……记住我。”
她的体温越来越高,一缕缕耀眼夺目的金光从腹部的血肉伤口与肩膀上的裂口浮现出来。
这一幕让魔王波旬头一次忘记了打断她的术式,而“夏油杰”更是面色大变,催动着尸体疯狂试图地攻击她!
但是太迟了。
万千刺目的剧烈金光正在不可逆转地从星野归一的体内溢出。
那是无上的大光明,是阿波罗巡天的战车,是金乌振翅的羽翼,是天照手里的长箭……那是人类目前能够执掌的最强武器!
【术式·万国神兵——核武器】
但是星野归一最初稍微调整了一下它的攻击范围和目标,它被设定为纯粹的咒力武器,不是真正意义上的核武器,没有现实的那种恐怖的污染性,也不会对所有建筑物和大部分生灵造成任何伤害,顶多是头晕一瞬间。
但是它的攻击范围则是……
“与我为敌者,皆当死去!”
星野归一低声宣布。
于是,仿佛有一万个“太阳”在这黑暗与血腥中豁然诞生了。
它在星野归一的体内诞生,微微向内坍塌后,瞬间炸开!
爆炸的瞬间,那无上的威能在夜幕之下的涩谷地下空间里冲破了空间的阻隔,一道道金色的气浪浮现在夜空之中,宛若滔天巨浪般一圈圈扩散开,冲刷着四面八方的云层,将整个东京照亮得宛若白昼许久!难以想象的咒力风暴席卷了这座国际大城市和周边地区,但在狂风之后大部分人却没有觉得自己身体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
端坐在办公室的一位咒术高层本来正在紧张地看着电视新闻直播,突然感觉浑身发烫,还来不及呼喊便栽倒在地,眨眼间浑身像是被某种火焰烧成了灰烬。
正在讨论今晚涩谷事变有无可利用之处的几位高层同时出现了身体自燃的诡异情况,当守卫们察觉异常的冲进来时,只看见了几堆气味可疑的人形灰烬。
趴在下水管道里的邪恶咒灵正要袭击外头路过的人类,下一秒瞪大眼珠子,想要张嘴偏偏发不出任何声音嚎叫,转眼间化作灰烬被烧毁。
在某个领域里被疯狂无知村民和传教士绑上火刑架的“巫女”像是大梦初醒,但旋即长叹一口气,似乎为了这些无穷无尽的死亡轮回结束而放松下来——片刻后,现实世界里丢下了一团模糊烧焦的咒灵烂肉。
…………
此时在万物工作室画画的葛饰北斋忽然一愣,放下了笔,揉揉眉心,对着刚好进门来的岸边露伴说:“《火影》的存稿都在这里,看来我要断更一段时间了……露伴,你是有天赋之人,继续坚持这条道路吧。”
话音刚落,他便消失了。只剩下高中生一人惊吓地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同一时刻,与阿笠博士等人一同前来游乐园参加万圣节变装大会的灰原哀莫名心中一痛,眼泪毫无征兆地掉落。
“小哀,怎么了?”柯南纳闷又担心地问道。
“我……我不知道……”
此时此刻的星野归一不再痛苦,没有受伤,不再迷茫。
她看见自己站在无尽的光芒之中,无论是第六天魔王还是“夏油杰”和脑子都不见踪影。
女孩子从怀里里摸出了轻飘飘的【狱门疆】,留恋而不舍地注视了它片刻。
“剩下的事情……都拜托你了。这次,我大概是不会回来骂你了。”
说完话,星野归一将它往下一丢,任由那特级咒具消失在这片光的海洋之中。
“该走了。”
她自言自语地微笑起来,眼泪却忍不住地往下流。
再见啦,这个世界。
于是,星野归一孤身一人走入了那光芒的最深处,身边只有一枚碎裂的虎符和兔子咒骸时刻相伴。
兔兔问她:“这次的死亡你害怕吗?”
星野想了想,老实地回答:“有一些。”
所谓的勇敢并不代表着不恐惧。
于是兔兔咒骸依旧很勇敢地回答道:“没关系,我不怕。所以我陪你。”
“……我知道,谢啦。”
她们的背影在那宛若神威降世的光芒之中彻底消失不见。
…………
……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伤痕累累的虎杖悠仁和同伴们杀到这一层时,看见的是【狱门疆】孤零零地躺在地上,四周再无一人。
第97章 故人重逢
风吹拂过空荡荡的不知名城市, 街头的商铺门口都还亮着广告牌的灯光,红绿灯每隔几分钟变换闪烁一次,宽敞的街道上空无一人, 更没有车辆。
这座繁华的现代城市就像是陷入了梦乡,它并没有死去, 只是静静地伫立在这个世界角落。
星野归一悠闲地翘着二郎腿坐在只有她自己存在的麦当劳里头,吃着永远都不会缺货的麦辣鸡翅、板烧鸡腿堡、原味麦旋风和冰阔落, 根本不担心发胖问题, 任由兔兔欺负一旁刚刚复活、像只毛绒小猫咪咒灵的李四。
是的, 她死了。
这就是死后的世界。或者准确一点来说,是“冥滩”这个通往亡灵世界的“中间通道”。
每个人的冥滩是不一样的, 有的人是一望无际的草原,有的人是战火纷飞的战场……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冥滩”是一个人灵魂内心最深处的演化。
所以说, 星野归一做梦都想着成为出门吃垃圾食品不给钱、回家打游戏看新番的死肥宅……
“嗯?”
忽然之间,星野归一觉得自己的“冥滩”与别人的“冥滩”相互连接了,当即丢下垃圾食品和两只宠物, 自顾自地跑到店外飞起来一看——在城市的边缘不知为何出现了大片的金色稻田,再往更远处看去, 稻田的边缘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大海。
因此现在的冥滩从原本单纯的现代都市变成了“城市-稻田-大海”的三层结构组合。
几秒种后,星野归一飞到了海边(她是这个世界的主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发现本该有的海边沙滩都种满了沉甸甸的稻穗, 在风中化作阳光般的麦浪。
神他妈的海边种稻子, 长势还颇为喜人,难道是袁隆平老先生的“冥滩”投影进来了?
女孩子丈二摸不着脑袋。
“多人冥滩”是存在的, 在《死亡搁浅》游戏中, 主角山姆的父亲作为一个想要夺回孩子的越战老兵, 通过无与伦比的执念和痛苦连接了军队同袍们的“冥滩”,将自己的“冥滩”先后变成了诺曼底登陆战场和越南雨林战场——当然,每次都被一头雾水的山姆给打得满地爬,真是孝死了。
那么,眼前这个三层结构的“多人冥滩”的背后到底是谁用超越寻常的思念和痛苦找到了她……
星野归一感觉自己背后似乎有谁在沉默地注视着自己,她还来不及回头,就被人狠狠地搂进怀里。
在她一拳打回去之前,那人就低声开口了:“归一。”
星野归一仿佛听见了这个世界上最不科学、最不靠谱的事情一样,她呆滞地回过头,看见的同样站在半空中的五条悟。
五条悟穿着黑色的咒术高专教师制服,不知何时摘了眼罩,苍蓝色的“六眼”里泛起的色彩比天空与大海还要辽远,白发在风中略微被吹拂着,他像是无奈,但更多的是喜悦地注视着她。
但是女孩子并不觉得喜悦,她只觉得惊恐和呆滞。
“五条,你……你怎么进来了?!”她气急败坏地揪住男人的衣领大吼起来,“你是活人啊!你进来死人的冥滩做什么!!”
五条悟虽然被抓住衣领,但一点也不生气,只是微笑起来。
“我死了。”
星野归一面色大变,要知道,连那个“夏油杰”都杀不死最强咒术师只能选择将其封印,谁能杀死他……等等?难道是?
“谁能杀死我呢?”五条悟笑嘻嘻地反问道,一点也不像个挂掉的家伙,“你自己想嘛。”
能杀死最强咒术师的人,当然只有他自己。
“是灵魂之桥对吧……太傻了……五条你太傻了!”星野归一的眼眶都红了,拼命晃着他的衣领,气得说话都哆嗦起来了:“我要你活着啊!蠢货!为什么要自杀!”
事到如今,她想明白了——五条悟多半见到她用出那一招玉石俱焚的大招后,由于被困在【狱门疆】里无法挣脱,索性赌了一把……具体操作是他先把自己杀死,再通过先前就施展在他体内的【术式·opus】在女朋友身边复活。
问题是当时星野归一正在处于某个死亡状态过程中的节点,属于“正在死但还没完全死”的矛盾过程,导致两种生死术式体系发生冲突。因此在短暂的交流后,【术式·死亡搁浅】选择默认此次漏洞,【术式·opus】则是负责把五条悟投放到“冥滩”进行“复活”——不然按道理来说,星野这座“复活塔”一倒,所有活人队友都会失去复活的权利,谁知道被五条悟刚好踩中了设定上的漏洞……
面对这个问题,白发年轻人的笑容收敛起来,认真地注视着她:“因为这一次我不想再被你丢下了。”
星野归一:“……”
“我、我没有丢下……”
好吧,这结结巴巴的辩解连她自己都听不下去了。
事实上,什么话也不用再说了。
星野归一希望作为活人的五条悟能够实现梦想,为此甚至不惜自我牺牲,还在死前替他清除障碍。
但最强咒术师却在最后一刻抛下了他长久以来坚持的梦想与现实世界,不惜一死地前来找她……这件事已经说明了两人对待彼此的一切态度。
这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态发展让女孩子再也受不了,她降落在海边然后开始大哭起来。
星野归一一边哭还一边骂人:“白痴!垃圾五条!说什么最强咒术师!保不住我就算了,为什么连最后的梦想都保不住啊!我明明都给你机会了!你去做想做的事就好了,不要来找我嘛!”
五条悟抱住了嚎啕大哭的女朋友,难得温柔地安慰道:“没关系啦……你比较重要嘛。”
听到这句话,星野归一哭得更大声了,说话都上气不接下气了。
“我哪有什么重要的……你来、来找我做什么……你又死了……一点意义也没有……”
“有意义的。”白发年轻人笑得像个昔日的叛逆少年,久违的阳光在他脸上盛开,“你就是意义本身,归一。我是什么人呀?我可是最强咒术师啊,不能那样心安理得地领受你的恩惠……我总得为自己爱的人做点什么事吧。”
星野归一哭得满脸通红,把鼻涕眼泪都抹在男朋友的袖子上了。
神态轻松的五条悟嘻嘻哈哈地在旁边坐着,任由她拿自己当纸巾来擦眼泪。
其实他早就明白了。
星野归一有很严重的自毁倾向,她总是过分的贬低自我,抬高别人……她总是在试图“赎罪”。
但其实没什么罪孽需要去偿还的。
就算真的有,这么多年了,死去了那么多次,也可以停止了。
所以五条悟决定身体力行地告诉她——你很重要。你对我来说很重要。你比整个世界和所有梦想加起来都还要重要。
其实星野归一这个人……早在正式交往之前,便在他的眼里闪闪发光了。
真是个笨蛋。五条悟漫不经心地想。
星野归一像条傻狗一样地好不容易哭够了,抽抽搭搭地打着嗝,很憨的样子。
因为她刚才意识到了五条悟出现在这里的意义和动机之后瞬间被感动得不知做什么表情才好,所以才一直哭一直哭……搞得如今男友的袖子都湿了一片。
她正要跟五条悟道歉一声,却听得背后的麦田里传来某个陌生又熟悉的声音。
“话说回来,你们两个这样黏黏糊糊的好恶心。”
五条悟的瞳孔猛然睁大了几分,星野归一更是吓得原地炸毛蹦起来,转过身去才看清楚这位第三者。
他穿着纯白的衬衫和黑色长裤,双手插兜,站在足有半人高的金色麦浪里笑着注视着他们。海风掀起了他那独特的一缕黑色刘海,像是倔强的旗帜在风中飘动。
——夏油杰。
这个是……
“杰?!”五条悟欣喜万分地大喊出来,他的“六眼”和“冥滩”特殊环境都证实了眼前之人不可能是某个傻逼脑子弄虚作假。
灵魂是真实的……他的灵魂是真的!没有错!
星野归一更是毫无风度形象地尖叫起来,狂奔着冲过去像是一头野猪般地哐的一下把黑发青年撞倒在麦田里!压折了这一片的麦穗!
“老婆!”她骑在对方身上,泪汪汪地吼道,看起来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要奔腾出来了。
“……”
夏油杰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或者干脆吐个槽,五条悟就同样跑过来一把压住他,激动地喊道:“杰!”
一时间,倒在地上的夏油杰感觉自己满身大汉。
然而眼前的傻逼情侣又开始吵架起来了。
星野归一开启烂话模式:“你干嘛只会说‘杰’、‘杰’的?你复读机啊五条?”
“总比某个逢人就叫‘老婆’的笨蛋要好吧!”五条悟反唇相讥,完全看不出先前两个人心意相通恩恩爱爱的样子,“你还叫错人了!你当时叫那个脑子为‘老婆’!我听得一清二楚!”
一说到喊错老婆这件事星野归一就气得社会性死亡,还好脑花儿已经被她挫骨扬灰,剩下的五条悟就更不用说了,人都来“冥滩”了,绝无外泄风险。
“那起码我有很多老婆!”女孩子嘴硬道,“五条悟你难道自己没有老婆吗?为什么要喊我的老婆喊得那么亲密!”
五条悟顿时一愣,旋即恼火地直拍大腿:“我喊挚友的名字就是亲密吗?我喊你就不亲密么?而且,我老婆不就是你吗!”
星野归一也跟着呆滞几秒,然后为了遮掩害羞情绪地否定道:“狗屎,谁他妈答应嫁给你了!”
“我堂堂最强咒术师想娶什么人勾勾手指就有人送上门来,用得着跟你这个傻瓜正儿八经求婚?”
“好啊,那你去勾手指啊,你去娶别人啊!”
夏油杰满头青筋都暴起来了:“你们两个……”
眼看傻逼们还在争吵,黑发青年忍无可忍地两拳砸过去——于是两个笨蛋终于含着热泪消停了。
“呜呜呜老婆……”星野归一不顾自己刚才头上被老朋友打出的一个包,泪汪汪地抱住了满脸无奈的夏油杰,眼泪不要钱似的往对方衣服上擦,“自从你走了之后,这日子一天比一天难熬啊……”
五条悟深吸一口气,正要上去一起抱抱,却发现挚友一脸“你他妈别靠过来”的威胁表情——但无所谓啦!
“杰,那个混蛋玩弄你的尸体……我对不住你……”
就这样,坐在麦田里的夏油杰面无表情,任由自己被人前后夹击,仿佛这是一个两面包夹芝士的局面。
他一时间开始后悔起自己为什么要出现在这儿了。
第98章 永别啦
昔日的老同学们最终还是收敛好过激的情绪, 心平气和地坐在麦田里一起看海,本应盛烈的阳光照在他们身上却也不觉得太热。
夏油杰坐在最左边,五条悟则是叼着一根被折断的稻穗坐在最右边——倒是女孩子成了芝士夹心, 懒洋洋地躺平。
一切都好像回到了十年前的某个午后,他们的宿舍被打坏了, 大家一起在天台上忍着高温酷暑午休的日子。
但是谁都回不去了,所有人都很清楚。
星野归一忽然发出打麻将三缺一时特有的感慨:“要是硝子在这里的话该有多好啊。”
“得了吧, 她又不是你的‘于勒叔叔’。”
“就是就是,硝子还是个活人, 我们就别拖她下水了。”
男生们很熟练地挨个吐槽她, 说完话后突然意识到自己等人又不自觉地开始说相声, 因此纷纷陷入沉默。
硝子:我还活着, 勿cue。
“所以……”夏油杰凝视着远方碧波起伏的海面,平静地问道,“悟那么强, 为什么会来冥滩呢。”
他虽然有关注人间的事情,也知道“自己”死后还不得安宁,但对于最新发生的一些事情不太清楚……这不是直播平台, 顶多算是事后录播或者转播。
不过也可能是故意这样问的。
星野归一正要帮忙解释,就感觉自己被白发青年一把单手搂进怀里, 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他那边倒去。然后只听五条悟一脸得意地炫耀说:“因为我跟归一殉情了!”
你看我的死法多有意义!哪像你啊!
然而看着他勾住女孩子肩膀的那只手……夏油杰的脸上露出了核善的微笑, 薄唇轻启, 字眼如刀锋般冷厉:“悟,你这没用的东西。”
五条悟顿时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那样炸毛:“哈?杰你说什么呢?想打架是吗!”
“我说错了吗?身为最强咒术师却连女朋友都保护不好, 自己还跟着挂了!要你这家伙还有什么用?”夏油杰冷笑连连, “而且你以为我怕你啊, 悟?”
别看黑发青年总是十分温柔贤惠的男妈妈模样, 事实上这是一个敢于干掉自己父母和上百号愚昧村民的狠人,这还是反派事业起步期的人头战绩……星野归一默默回忆着,正想嘲笑夏油是个带孝子,忽然想起自己在某种意义上也把自家父母给咔嚓了一遍,顿时笑不出来了。
这可真是哄堂大孝了家人们。
“嘿嘿,也不知道是谁被一个还没毕业的学生打得像条狗一样逃走了。”五条悟挤眉弄眼地说道,“‘我们可是纯爱哦~’”
——事实上,这是先前打败过夏油杰的那位特级咒术师乙骨忧太的名言。
当时人家小伙子正跟青梅竹马的妹子死后化作的咒灵相亲相爱,夏油杰好死不死地当面说要抢人家老婆(咒灵)变成自己的工具咒灵,这绿色声明气得乙骨忧太直接开大,给了这个不识趣的单身狗一发致命暴击。
如今五条悟敢用这句话来调侃挚友,当然是因为他们都已经死了的缘故。
那就谁都不用担心踩对方雷区了!
很显然,夏油杰也是这样想的,因此他清清嗓子,开始模仿某个人说话:“你到底是谁?你才不是杰,虽然你的咒力和身体都跟他一模一样,但我的灵魂否认你……”
夏油杰的确是没办法看人间的“直播”,但有时候借助自己的尸体瞅瞅外头的动静还是办得到的……虽然也没人能察觉到这一点就是了。
“住口吧你!”
先前同样认错挚友、黑历史还被真货看到的五条悟居然“嗷!”的一声扑过去,同时一拳捶在夏油杰脸上!后者也不甘示弱,整个人如同鲤鱼打挺般双腿往半空一蹬,直接踹在白发男人的腹部上。
这两个大老爷们就这样像小孩子一样地互相拳打脚踢起来,你打我一拳我给你一巴掌,谁都没有用咒力和术式,单纯却又很有默契的用拳头交流感情。
“蠢货!”
“没用的东西!”
“垃圾六眼!”
“刘海怪!”
“名不副实的废物最强!”
“被未成年人打趴下的教主很得意?”
他们一边打一边臭骂彼此,疯狂在对方的雷区蹦跶,活像两个平均年龄不到三岁半的小男孩。
“啊。”星野归一困惑地看着突然就打起来的两个人,顿时很不走心地劝架,语气平淡的就好像看一场无聊的爆米花电影,“别打啦,你们别为我打架……要打去练舞室打吧。”
过了几秒,她又觉得无聊,转头看向大海了。
高专的时候这两神经病也经常一言不合就打架,有时候星野归一被惹烦了也会参与进来对殴……现在乍一看还有点怪怀念的。
最终,鼻青脸肿的男人们打累了,倒在麦地里气喘吁吁地不想说话,还时不时偷踹对方一脚——这种行为就很幼稚,很小学鸡。
从头到尾都在看热闹的星野归一背着手在他们面前晃来晃去,掏出手机对他们挨个拍了照当做黑历史纪念。
“等等!”五条悟紧张无比,唯恐自己的帅哥形象受损,“你的手机带的进来?”
大家都是亡魂,凭啥你带的进手机进来?
星野归一扬起手中的最新款手机:“真的手机早毁了。至于这个嘛……”
话音刚落,那手机就自动燃烧成一团灰烬,落在了旁边的麦地里——“创世神”在自家地盘造个手机出来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不得不说,两个帅哥满脸是伤的蠢样子还是挺好笑的,星野归一忍不住笑出猪叫。
“哎呀,归一你别看我啦……”夏油杰有点挂不住脸又狼狈不堪,连忙用手一抹自己的脸就恢复了那些鼻青脸肿的地方。
一旁的五条悟蹦跶起来,像只染湿毛发的白毛大猫那样用力甩了甩脑袋,等停下来时同样又变回原本的白发蓝眸大帅哥模样。
星野归一没有搭理这个神经病男友,径直蹲在坐在地上发愣的黑发青年面前,像是已经预知到什么事情那样温柔地注视着他:“夏油……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五条悟的“冥滩”之所以能够与她相互连接,第一是因为对方挂了,“冥滩”生效。第二是因为【术式·opus】将复活地点选在施术者的身边。第三,是因为无与伦比的思念和痛苦才推动着两个“冥滩”相互连接。
那么夏油杰呢?
他死的早,因此符合上述第一条和第三条原因,第二条不符合。
所以真正让这个世界形成“三层结构”的原因,绝对是……
夏油杰的脸上露出了他活着的时候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
“因为——我还没跟你正式道别啊,归一。”
“这个冥滩的形成……”他抬头张望四面八方的金色麦浪,唏嘘地说道,“是你的思念和痛苦无意识地拉住了我。”
星野归一愣住了。
对于这个朋友,她确实有很多遗憾,很多执念,但是……为什么会……
一旁的五条悟无声地叹了口气,虽然挚友跟自己女朋友说着看似情意绵绵的话,但奇怪的是,他这个正牌男友并不觉得酸或者吃醋。
他了解夏油杰,正如他明白星野归一那些不曾说出口便再无机会讲出的遗憾那样。
因为他也是一样的,他清楚那种残缺的悲痛,那是亲手埋葬自我青春一部分的无奈。
一秒钟是挚友,那就一辈子是挚友,无论结局如何。
星野归一还在跟老伙计对话,她原本因为故人重逢而高兴振奋的眉眼顿时耷拉下来了,让人觉得她在某一刻似乎又变成了那种好欺负的小动物。
“是——我诅咒了你?”她低声问,“是我的缘故,才没办法让你去那个死亡后的真正世界?”
夏油杰笑着摇摇头:“没有那种事。主要是我自己也想留下来再看看……你们。”
女孩子明白了,这位好朋友一如既往的温柔亲切,无论她的执念是否是一种诅咒,夏油杰都坚定地否认这一点。他不认为这是一种“诅咒”反而认为这是他们之间友情的证明。
此时五条悟也蹲了下来,表情不再轻浮嬉闹,变得很严肃认真地看着他:“回答我,杰,你想留下来还是想离开?”
夏油杰挨个看了看他们两个的神色,又看了看这片空旷喧嚣的麦田,那无尽的金色倒映在他藤紫色的细长眼眸里,就像是火焰在跃动。
他语气温和地回答道:“我累了。朋友们。”
所以答案不言而喻。
纵观他这失败透顶的一生,最终也是真的累了。
五条悟将目光转向面色沉静如水的女朋友,因为这个“多人冥滩”最大的话语权还是在星野归一身上,她要是不想放人,夏油杰的亡魂得困在这里无穷无尽的岁月,再没有时间流逝的概念。
黑发的年轻人同样看向了星野归一,露出了一个稍显歉意的笑容。
“抱歉,归一,不是我不想留在这儿,只是……还有人在另一个世界等着我去赎罪。”
说到这个话题,三个人一时间都默然了。
星野归一觉得自己思考了很久,有一个世纪的长度那么久,但又似乎才过去几秒钟那样短暂。
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其实,夏油,我……我一直没跟你说声‘对不起’。”
夏油杰微愣,像是不太明白她为何这样说。
星野归一断断续续地说道:“当年在薨星宫门口,你对我说,要是打不过敌人就赶紧跑吧。我跟你吹了牛,说我就是去侦查一下所以一定没问题的……”
说到那次死亡,星野归一也忍不住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但我们都没想到那样的结局。等我在几个月回来以后,你和五条已经分道扬镳了。”
“所以后来我一直在想,倘若那天我战胜了伏黑甚尔会怎么样呢?如果理子活下来了,你是不是就不会那么自责羞愧了?就算这些事情都没成功,我要是当时还活着,也许能察觉到你的困扰……你就不会……走上那样的……”
说到这里,清澈的热泪一滴滴地从女孩子眼眶里流出来。
夏油杰没有说话,他只是突然想起了以前在咒术高专时星野归一其实并不是一个爱哭的女孩子,不管受怎样的苦,哪怕被人杀死,都努力地不掉一滴眼泪。
但如今那灼热的液体缓缓地滴在了他的手背上,就像是滴在了他的心田深处。
“对不起……救不了你。”星野归一没有意识到他的略微出神,依旧在结结巴巴地说。
“薨星宫门前救不了你,圣诞夜小巷救不了你——我永远都在你们最需要我的时候缺席,我永远都在错过重要的人和事情。我实在是……”
“够了归一,别再这么说自己。”夏油杰朗声打断她的自责发言,“你已经救我了!在涩谷,就是你替我写完的人生句号。”
星野归一眼睛红红地看着他,过了片刻才问道:“原来你是这样想的吗?”
黑发年轻人点点头:“嗯!”
“……你不埋怨我把你尸体给炸了?”
“炸得好!”夏油杰爽朗地哈哈大笑,顺带瞪了旁边面显愧色的白发挚友一眼,“我用不上的东西,谁都不能糟蹋!”
……五条悟感觉这两人再说下去,自己差不多可以考虑切腹谢罪了。
谁让他当年因为舍不得挚友,偷偷带走尸体埋葬而没有交给家入硝子进行特殊的处理呢?
笑到最后,夏油杰温和地轻轻拍了拍女孩子的胳膊:“是你保全了我最后的、仅有的东西。谢谢你……归一。”
星野归一的视线完全被泪水模糊了。
有多久啦?
有多久没看到记忆中这样的笑容了?
活着的时候无法再快意地笑出来,没办法再与昔日的朋友们欢聚一堂的男人只有在死后的世界才会露出这样快活如少年般的笑脸。
……足够了。
这一次,你依旧坚定地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吧。
我这就让你自由,老伙计。
最终,夏油杰站在麦田之中,白色的衬衫尘埃不染,他转过身看向站在田地外面的两人,朝他们挥了挥手,双手合拢在嘴边,大喊道:“悟!”
“干嘛?”五条悟态度恶劣地反问。
“照顾好她!”
白发青年猛地挑眉:“废话!这种事还要你来提醒我?”
“也照顾好你自己!”夏油杰又喊。
五条悟强撑着不让自己显现出任何软弱不舍的表情:“……切,老子知道了。”
“归一!”黑发青年的面庞上隐约流露出堪比阳光的笑意,“来生我们再重逢吧!”
星野归一泪汪汪地点头:“好!”
五条悟一听这事情不太对啊,连忙追问:“等等,那我呢?”
夏油杰放下手,满脸嫌弃:“算了吧,我下辈子不想看到你这张自恋的蠢脸了。”
“混蛋!”白发年轻人笑着怒骂道,“快滚吧,杰!再不走就把你关在这个冥滩里啦!”
“那也得你办得到才行。”夏油杰笑嘻嘻地回敬道。
五条悟似乎被这番发言给激怒了,一下子抬起右手,比划出即将打出某个术式的屈指手势来。
星野归一顿时震惊地看着发疯的男朋友,夏油杰也傻眼了,呆呆地忘了说话。
下一秒,五条悟的屈指张开,变成了完整的张开五指。
原来他刚才只是坏心眼地想吓唬大家!
这个坏心眼的最强咒术师将那只手高举过头,向着远处的挚友用力挥动:“再见啦!杰!往前走,不要在此停留!”
夏油杰这才松了口气般的笑出声:“你做的一切选择都有意义,悟。”
昔日两人决裂的对话,在这一刻重演。
只是早已物是人非。
然而星野归一这次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只是笑着笑着眼泪又流下来,她学着男朋友的模样同样朝着那边挥挥手:“别再留恋人间和我们了!快去吧,夏油!”
此时已经走到麦田深处的夏油杰转过身来看了他们最后一眼,脸上是还在笑着的。
他也朝朋友们最后挥了挥手道别。
这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站在阳光下和麦浪之中,眼睛干净清澈得就像是曾经的明媚少年。
恍惚间,似乎有猛烈的风吹拂过这片麦田,那些喜人的庄稼在风中发出“哗哗”的自由响声。
不知何时起,夏油杰在这满眼的金色之中彻底消失不见了。
第99章 意料之外
“既然现在杰也走了, 该谈谈我们的事情了,归一。”
当五条悟这样说着,星野归一大吃一惊:“什么事?要谈什么事?”
对于她的迟钝, 白发男人有点不满地提醒道:“还能什么事,复活的事情啊!”
“……这个啊。”女孩子叹了口气,眼角依稀有泪痕残留,“我也想过了,你可以回去的。”
“真的?”五条悟愣住了。
“骗你做什么。”星野归一转身看向那片一望无际的大海,任由身后的麦田渐渐消散,“把你完整的复活在人间这件事还是做得到的。放心, 考虑到五条你这次还是第一次死亡,那么从‘冥滩’遣返回去的时间不会太长。也就是说,指不定你一复活, 现世还是万圣节当晚呢。”
然而五条悟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的急切或者迫不及待,只是冷静地问:“那你呢?”
“……”
星野归一没有答话,任由海风吹拂着她略显凌乱的黑发。
“……你回不去了,是吧?”五条悟低声说道,“我要是走了,你就要被困在这里了。要不然就是像杰那样真正地走向最后的死亡。”
“不会的。”星野归一开口了,她的声音透着疲惫和试图安抚对方的意思, “你走后,我会一直在这儿等你, 不会先走的, 直到……我们下一次的重逢到来。”
五条悟学着她的模样长久地眺望着不远处的大海, 忽然开口:“哪怕我复活回去后跟别的女人结婚了?”
“能理解。”
“我到时候怕不是儿孙满堂哦。”
“加油, 看好你。”星野归一低沉地回答。
“我会实现我的梦想, 但人们可能不会记得你的名字。”
“那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说完这些试探的问题, 五条悟再次陷入了异常的沉默。
他知道冥滩里什么现实物质都带不进来,比如手机啊、武器啊之类的,除非……是特别重要的东西才有几率带进来。
五条悟自诩是个在小事上运气不错的人。
于是这个男人缓缓地伸手,在自己衣服内侧口袋里摩挲了一下。
然后,他摸到了一个手感茸茸的天鹅绒小盒子。
星野归一见旁边的人久久没有作声,好奇地扭过头,却看见五条悟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
“怎、怎么了?要我现在就送你回去吗?”
不得不说,这离别的话语说出来后连她自己都感到难以抑制的伤心和不舍,但又死死压抑着不愿表现出来动摇对方的复活决定。
“不!”最强咒术师十分坦荡地宣布道,“归一,要走就一起走吧!不管是去哪个世界,接下来的路我可不会轻易松开你的手了!”
星野归一的瞳孔微微睁大了。
因为她看见了男朋友掏出了一个暗红色的天鹅绒小盒子,然后单膝下跪在自己面前。
她长大了嘴巴,一时间被震撼得失去言语能力。
“这、这这……”
五条悟才不管她这一天天都在阿巴阿巴地说什么烂话呢,他只是自顾自地打开了那个从现世唯一带过来的物品,任由那精巧完美的宝石婚戒浮现在星野归一面前,紧接着十分认真地说道:“归一,嫁给我吧。”
有那么一瞬间,星野归一感觉自己的鼻子酸酸的,但是她努力用最后的理智劝阻对方的发疯行为:“五条,这样做不值得……”
“值得。”五条悟言简意赅地回答。
女孩子用力咬了咬唇,试图再次劝阻:“我就算复活了,估计也不是去现代了。”
白发男人温柔地说道:“那没关系。复活的办法、回现代世界的办法我们可以慢慢想,但我有种预感,要是在这儿扔下你不管,也许就真的要过上很多年才会再见面了。”
“……这就是六眼的直觉吗?”星野归一声音略微哽咽地说道。
五条悟嬉皮笑脸地抓住她的手:“不,是爱情的直觉。”
“那你他妈的直觉出错了!”星野归一热流盈眶,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地拉住他宽大温暖的手掌,“笨蛋五条,你拿错婚戒了呀!这是男士的!”
什么?!
五条悟大惊失色,将盒子调转过来一看——果然,一枚与他眼睛同色系的苍蓝色宝石男士婚戒在天鹅绒盒子里熠熠生辉。
他顿时傻眼了。
原来、原来他当初装错盒子啦!
这得什么样缺心眼的女朋友才能答应用一枚男士婚戒求婚的请求啊!她星野归一再傻也没傻到眼瞎啊!!
就在五条悟满心懊恼、觉得事情已经崩坏到无法挽回的地步时,星野归一主动扑到了他的怀里,一把抱住他的脖颈,将脸埋在他的衣服里又哭又笑起来。
“那我可黏上你啦!”女孩子很可怜地打着嗝儿说,“不许再扔下我。”
怎么说呢,这事情虽然中间略有波折,但是结局是好的……
因此在星野归一看不到的地方,五条悟的脸上露出了从未有过的柔和之意。他一手拿着那个拿错的小盒子,另一只手轻轻地拍打着女朋友的后背。
“好。咱们谁都不许丢下谁。”
他许诺道。
…………
……
冥滩里也不知过去了多少天后,过着没羞没躁生活的星野归一终于抽空研究出让两人返回人间的办法。
那就是先前灶门炭治郎骨灰里留下的那个金色不明结晶体,它里面蕴含着一个时空坐标,指向了大正年代。
在确认了此举的安全系数不低后,两人最终决定试一试。
他们无情地把虎符咒灵李四的一个分身尾巴扔过去了。
李四:喵?
分身顺利安全地穿过了时空,被“冥滩”根据结晶体的坐标遣返进大正年间,平安着陆。
他们又观察了小尾巴在人世间足足一个月后确认对方没有出现任何身体异常,方才燃烧了结晶体一起遣返进那个风起云涌的年代。
两个人落地时大正这边还是天黑的,李四吧嗒吧嗒地跑过去把躺在地上扭来扭去的半透明尾巴往自己屁股上一黏,就装回去了……
原来是可拆卸尾巴啊。
星野归一见怪不怪地把李四塞回虎符本体里,塞进口袋里。
然后她这才放松下来,捏捏自己无比真实的手臂肌肉和大腿,确认自己是个活人,随后深深地呼吸了一口久违的、真实的夜晚森林气息。
啊,这新鲜的植物二氧化碳真是久违……嗯?有血腥味和恶臭在逼近!
没等她回头,就看见五条悟一边伸懒腰打哈欠一边随手放了个“术式·苍”把那个朝他们扑过来的玩意儿打得灰飞烟灭。
直到随手打爆那个敌人,最强咒术师才反应过来:“诶?我刚刚打了个什么??”
星野归一用难以描述的眼神看着他,想了几秒,猜测道:“我猜……是鬼吧?”
“鬼!”五条悟愣了几秒,一下子窜到她后面,试图用女朋友凹凸有致的身躯挡住自己堂堂一米九猛男的体魄,然后声音嗲嗲地说,“噫,好可怕!归一你要保护人家家哦~”
“用叠词,恶心心~”星野归一哭笑不得地回答。
“讨厌厌啦。”
五条悟双手按着她的肩膀,像是一只将前肢搭在铲屎官肩膀上的白毛大猫,好奇地探头过来问道:“不过你怎么知道那是鬼?”
“呃,应该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鬼’,是另外一种类似于吸血鬼的存在。”星野归一看看远处山坡下还亮着些许路灯的城镇,轻巧地挣脱了男朋友的手掌,转而拉起他的手朝山下走去,“这事情我们一边下山一边讲吧。你还记得当初我跟虎杖去了一趟八原出差吗……”
最强咒术师一脸乖巧可爱地被牵着走,那甜滋滋的感觉就像是在约会散步似的。
等他们走到城镇时,事情原委五条悟也差不多完全明白了,只不过从“冥滩”里出来后两人很快感受到饥肠辘辘的感觉,顾不上欣赏大正年间的城市夜风景,连忙找了一辆还在路边营业的拉面小车摊位就坐下来。
“老板,来两碗你们这儿的招牌拉面!”五条悟很自然而然地担负起点菜的责任,“都是大碗的!”
作为一个吃货,星野归一从来没有担心吃不完饭的时候……实在吃不完就把剩饭剩菜拨给男朋友吃。
老板头上扎着白布毛巾,一张黝黑带红的脸看起来十分憨厚淳朴,完全没有意识到眼前这两个打扮有些“西洋风”的男女其实不属于这个时代:“好的,这位先生和女士。”
趁着老板在揉捻拉面面团下汤的时候,星野归一趁机调侃男朋友:“五条大少爷也会吃这种平民的食物?”
“别这么说嘛,我也是时刻深入群众的。”五条悟正色反驳。
“深入群众”这个词是这么用的吗!你根本就是觊觎人民群众的美食!
星野归一嗤笑一声,正要继续戏弄男朋友,谁知五条悟机智地转移话题,声音压得很低还用了咒力加密屏蔽外人:“我们现在该做什么?如何去寻找返回现代的方法?”
“我想想……”星野归一一边眼巴巴地看着拉面师傅那熟练煮面的手法,一边仔细思考道,“愈史郎曾经跟我说过,无惨一死,所有的鬼都跟着死了。此后的二代目炭治郎并没有机会去创造新的鬼就被封印了,所以我们来的这个时间节点应该还是一代鬼王‘鬼舞辻无惨’还活着的时候。”
“其实那个漫画作品我也有看啦,”五条悟若有所思,“那么我们接下来是去寻找鬼杀队和愈史郎是吧?”
“没错。”
豚骨叉烧拉面很快就端上来了,不得不说,虽说是路边小摊,但拉面劲道有韧性,汤头鲜美回甘,叉烧滋味浓厚,笋干鲜脆可口……饿了也不知多久的两个人狂吃一顿,直接吃空了拉面师傅的今晚库存。
老板很高兴,但隐约又有点担心地看着两个宛若饿死鬼投胎的情侣。
最后,在结账的时候,他的担忧真的实现了。
“两位今晚消费了15碗大份豚骨叉烧拉面,承惠75日元。”
是的,这个年代的物价水平很低很低,贵为总理大臣的月薪才800日元。
但是这对于坐拥五条家历代积累下财富的五条家主和拥有35亿日元身家的新晋富婆算得了什么呢?
结果却是情侣两人面面相觑。
“归一,你看着我干嘛。”
“你给钱啊。”星野归一理直气壮地说。
五条悟沉默半晌,羞愧地说出了几个字:“……我没钱。”
准确来说,是没有这个时代的纸钞。
怎么能指望两个刚刚复活的死鬼身上有钱呢?唯一有价值的还是五条悟自己的蓝宝石婚戒——但那个是绝对不能拿来抵饭钱的!
星野归一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竟然要面临吃霸王餐的局面,当时就迷醉了:“草,你没钱你提议吃什么饭?”
“你肚子饿得咕咕叫当我没听到啊?”五条悟反咬一口。
于是两个笨蛋都沉默了,纷纷在内心指责对方的不靠谱和被迫“狼狈为奸”的无奈。
最后,两个没良心的食客用【亚克席法印】催眠了可怜的拉面车师傅让他改变记忆,并留下了一张似是而非的欠条,上面写着可以去这个年代的五条家——也就是五条悟的曾祖父手里——索要饭钱。
溜了溜了!
第100章 感谢大家
霸王餐丢脸二人组本计划先找家旅馆休息等到天亮——反正以咒术师们的手段鸠占鹊巢一间空客房是很容易的事情——然后明天再去找传说中的鬼杀队和愈史郎老铁。
不过两人很快意识到他们也许不用等到那么久了。
因为鬼杀队自己从地里冒出来了!
不, 准确的说是一座巨大无比的日式和院建筑从地底轰隆隆地升上街头,它构造非常奇怪,无数的房间和阁楼完全不按照最基本的建筑原理来设计, 胡乱地拼接在一起, 那癫狂的空间错位感足以让任何一个建筑类人士看到了都要大呼不可战胜。
这座木质结构的“城池”直接摧毁了马路街道和两侧的建筑, 半夜惊醒的居民尖叫着四散逃逸。
这一幕让五条悟都看呆了, 星野归一没有好到哪里去, 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是无限城吧?!”
因为愈史郎的漫画没有完全画到无限城的全貌,顶多是零星几个镜头……
“应该是咯。”白发男人挠挠头, “今晚是大决战之夜?”
“对。”
话虽如此, 两个人依旧远远地坐在关门闭户的甜品店门口休息长椅上,连起身过去看看的意思都没有。
五条悟顾虑着如果贸然出手祓除鬼王鬼舞辻无惨, 是否会对原本的时间线造成影响。
但是星野归一思考了一会儿,忽然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怎么说?”
“我明白回去现代的方法了!”星野归一很兴奋地抓住他的手, 跟男朋友分析起来,“我在几个月前和虎杖去了一趟八原, 面对的是二代鬼王灶门炭治郎, 无惨的意识寄生在他的身上。没错吧?”
“没错。”五条悟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炭治郎的骨灰里留下了这个时空的坐标, 也就是指引我们来这儿的金色结晶体。”星野归一语速飞快, “他一定是……想要拜托我们什么事情!”
那么一个悔恨莫及、自愿沉睡百年也不去伤害他人的新鬼王, 他平生最遗憾的是什么事呢?
……当然就是被迫化作鬼的那一天。
“我大概猜到包裹时空坐标的结晶物质是什么了。”五条悟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那是他作为人类的意志凝结具现化后的物品, 你可以理解成佛门高僧的‘舍利子’……因此才会摸起来那么温暖, 让人感到坚定的信念。”
这个世界的一些人死后都能当咒灵, 鬼王的骨灰里烧点舍利子之类的凝结物出来也是合情合理的吧?
“原来如此……”星野没有太纠结那个金色结晶的事情, 因为在从冥滩返回大正时期那东西已经燃烧殆尽了。
也就是说, 二代鬼王的“舍利子”完成了它本该有的历史使命。
它给了后人一个改变当年所有人命运的契机。
五条悟接着分析道:“既然我们承受了舍利子的‘因’, 那就要替它的主人灶门炭治郎完成改变鬼王命运的‘果’。这就是我们之所以会出现在这个年代还不被时空驱逐的原因。”
星野归一想了想:“假设八原的二代目鬼王是命运分支a,我们今天如果能阻止新鬼王的诞生,那就相当于制造了另一个命运分支b。”
“分支a里炭治郎当了新鬼王,分支b里炭治郎没有成为新鬼王,导致两个命运分支会发生根本性的冲突,其中一个必须被摧毁抹除,否则时空会出现无法闭合的悖论。那么我们就有一半的几率达成分支b,也就是炭治郎作为人类而存活的结局!”
这就好像你的高考,一辈子就那么一次,要么拿0分,要么拿150分——不可能同时存在两个分数共存的未来。
什么?复读?现在星野归一他们做的事情不就是相当于帮助灶门炭治郎“复读重来”一次么?
五条悟这下子也想明白了,他缓缓道:“倘若办到了分支b,作为隶属于后世、不属于大正年代的你我就会被时空自动‘抛回’真正属于我们的现代世界——这就是回去的办法!”
说到这里,他笑了起来:“有50的几率活着回现代,剩下的几率就是我们两个都被这个时空抹除掉……怎么样,赌不赌?”
星野归一抬头凝视着他那双漂亮的苍蓝色六眼,意识到自己这辈子大概看几次都不会觉得腻。
因此她凑过去主动亲了亲那人的唇,五条悟顿时勾起嘴角,按住她的后脑勺用力地回吻。
他明白女孩子的答案了。果不其然,星野归一气喘吁吁地推开他之后说道:“走吧。我的赌运向来还行。”
…………
……
那之后,发生了什么呢?
星野归一缓缓地睁开宛若灌了铅般沉重的眼睛,发现自己躺在人流密集的地铁站地板上,四面八方的墙壁和建筑明显是新装修过的痕迹。来来往往的乘客都一脸嫌弃地避让开这个躺在地上睡觉的“流浪汉”,但正是这种被别人瞩目的感觉让星野归一猛地松了口气。
因为只有活人才会被别人注意观察到。
——50的概率赌赢了!这个世界的时空明显更喜欢命运分支b!
所以……我和五条悟都回来了!
当初星野归一和五条悟赶过去时,天地间的朝阳升起来了第一丝光亮,无惨的身体在被照射后也死了,但这个苟东西的意识借助先前埋藏在炭治郎伤口里的细胞寄生……没等无惨来得及跟炭治郎的意识放几句狠话,这两个画风一看就不太对的外人就冲了过来。
鬼杀队本想拦截来历不明的他们,但是早已是强弩之末,五条悟轻轻一推那些人就摔倒在地了。
然后星野归一对着陷入剧烈痛苦的灶门炭治郎紧急使用了自己当前最强的领域。
——【领域·群星】
那是融合了她目前能掌握的所有领域的能力,每一颗星辰都有自己的能力和特色。
反正区区意识寄生的小问题就这样被成功祓除了。
等炭治郎挣脱出【领域·群星】时忍不住往地上呕了一大滩恶臭血肉——它在阳光下瞬间灰飞烟灭,隐约还伴随着无惨最后的不甘哀嚎。
毋庸置疑,关于“二代目鬼王”的命运在这一刻产生了新的命运分支b,没等星野归一来得及跟炭治郎和自家男友说点什么,就感受到一阵强烈无比的眩晕和时空挤压感,然后眼前一黑就再无意识……
等醒来时,她已经回到恢复昔日繁华风貌的涩谷车站了。
“哇哦。”
她听到有人站在不远处的柱子旁说道:“你再不醒来的话,我就要考虑给你一个吻了。”
“你当自己是王子吗?”星野归一习惯性吐槽回去,然后才看清楚已经换了身黑色长风衣外套、深色毛衣和长裤的五条悟。
“草,五条你怎么穿的……好冷!”
“我早猜到了。”五条悟没良心地嘎嘎大笑,但身体还是很老实地走过来蹲在她面前,把自己的风衣脱下来给她细心地披上,“虽然大正那会儿我们是一起被传送回来的,但我回来那天居然还是万圣节当晚……你回来的比我晚了将近两个月,今天已经快过年了。”
所以……你这两个月来天天来涩谷地铁站蹲我?
星野归一心里很感动,但依然假装没发现这件事,借助男朋友的搀扶从地上站起来。
“嘶……腿软。”
“我看你是饿的。”五条悟又开始损她了。
“哈?你想分手吗,垃圾。”
星野归一冷漠地在他的腰上狠狠捏了一把肉,疼得男朋友龇牙咧嘴。
“怎么会呢?我们都说好要结婚的,归一真讨厌,不要说那种开玩笑的话啦。”
趁着说话之际五条悟真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尺寸符合的婚戒,直接问也不问地给她塞进左手无名指里。
星野归一:……
她低头看了一眼,还好,这次颜色没弄错,起码换成正常的红宝石女戒了。
做完这件事后的五条悟愈发得意洋洋,让人觉得他如果是一只白毛大猫的话,这会儿大概走路时连尾巴都要愉快地翘起来了吧。
女孩子最终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好吧……答应你这次了。”
白发年轻人顿时大喜过望,凑过头要来亲亲她,结果被星野归一一巴掌推开脸:“五条你要想清楚,我到底有多久没洗澡这件事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日子了。”
“啊这……其实家里已经准备好火锅了。”五条悟若无其事地转换话题,“还有你最爱的虾滑!”
我这要是今天还不复活的话,你这虾滑给谁吃呀?
心里暖呼呼的星野归一很想问这个问题,但瞬间感到饥饿感的头脑令她明智地闭嘴了。
“哎呀走那么慢干什么,快点快点!”她拉着人往地铁站出入口快步走去。
“你看,我就说归一你是饿了吧。”
“是是是,五条大少爷要不要我抱着您赶路?”
面对星野归一的问题,白发年轻人当然是选择猛男撒娇:“好鸭~”
…………
……
说实话,一个多月前的万圣节当晚,复活回来后的五条悟摆平了“夏油杰”伙同那帮混蛋咒灵闹出来的麻烦时,已经是天亮了。
在此期间,虎杖悠仁等队友赶过来支援帮忙起了很大作用。中间时候两面宿傩还想出来作怪,被最强咒术师迎头抓住直接扇了两耳光给打回去。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跟我闹!”
复活回来突然发现自己老婆没了的五条悟心情很差,当即厉声说话,表情非常吓人。
嘀咕着“我跟你什么关系都没有”的诅咒之王气呼呼地被关回去了。
接下来的这整个晚上堪称群魔乱舞——伏黑甚尔被“夏油杰”安排的后手给复活操控了,这人渣杀手一出来直接干掉了控制自己的诅咒师,没走两步就又遇到了昔日杀死自己的白毛小鬼,甚尔顿时发出“哇哦你的美貌不在我之下了”的自信言论。
怒气值满槽的五条悟这会儿没心情跟人讲笑话,面无表情的又是一顿猛揍,直接把这货又给打死了。不过五条悟在敌人死前还体贴地问伏黑惠要不要跟自家爹地相认,伏黑惠觉得自己看不出那一滩强颜欢笑的血肉是自己的死鬼老爹,最后还是沉默地摇摇头。
算了,就这样吧。
倒是伏黑甚尔听说这孩子依旧是姓“伏黑”而非原本的“禅院”,顿时美滋滋地下地狱回去了。
其他的问题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管是特级咒灵、诅咒师作乱、死伤惨重的东京咒术界高层的愤怒反扑——都被最强咒术师硬生生打趴下了。
围观目睹了这一晚上老师四处救火行动的学生们不由得发出感叹:“五条老师好强啊!”
好不容易等万圣节之夜过去,五条悟收获了一个高层炸没了起码七成的咒术界烂摊子。
——哦,被炸死的都是关东地区这边的高层……其实星野归一也没有刻意针对谁,只是加了个敌意范围,然后这些人就……
总之,京都剩下的那帮高层一觉醒来听说东京的事情,顿时人都傻了,气鼓鼓地跑过来质问五条悟是不是要造反。
五条悟正烦着怎么把星野归一给弄回来,被一群不识趣的老头儿老太太堵着门,索性大喊一声:“是谁造反?弄清楚这件事再开口!还是说,你们竟然敢跟我造反!”
不敢当面造反的高层们怒火万丈,但放放狠话还是敢的。因为以前五条悟不会嫌他们说得太过分就做出什么惩罚,这次应该也一样吧。
于是有个勇气可嘉的傻子说了几句难听又恶毒的话,大意是制造“东京高层惨案”的凶手不得好死之类的话语——没想到话音未落就被五条悟毫不留情地直接掐爆了狗头。
“还有谁想对我说话的?”最强咒术师睁着杀意满满的苍蓝色六眼,“还有谁敢当着我的面侮辱我女朋友的?”
高层们气得浑身直哆嗦。
“混账!你真以为咒术界是你五条家的一言堂吗!”
“不当人子,不当人子啊!”
“禅院家和加茂家可不会对此事坐视不管!你等着瞧吧五条悟!”
“没错,就算凶……星野归一此人已经失踪,你也必须担起责任,给那些惨死在昨夜的高层同僚们一个交代!”
五条悟沉默地听着,任由他们指责。
…………
等伊地知洁高接到电话赶过来时,发现白发青年正坐在这帮鼻青脸肿的老不死们身上,一脸唏嘘地看着天空。
“哇,这不是、这不是京都的诸位大人吗……”辅助监督满头冷汗。
“没错,都是些老不死的玩意儿,拿去当成垃圾来焚烧都被人嫌弃臭不可闻。”五条悟揉了揉自己的额角,“我改主意了,伊地知。我已经受够了这群废物长期以来的指手画脚,你叫七海他们过来看守人质。我去薨星宫找天元大人讨论个方案。”
看着闲庭信步离开的最强咒术师,长期与对方合作的伊地知洁高忽然有了种莫名的感觉。
——从今往后,咒术界怕不是要变天了。
事实证明,伊地知洁高的直觉没有出错。天元同意了五条悟的改革方案。
所以这个十一月和十二月,最强咒术师本人先是把手里的一堆老不死人质软禁起来,然后借机整合手里的资源,跟各个派系的人划道,把针对己方的阴谋一个个摧毁……忙到年底也差不多让咒术界恢复了基本的风平浪静。
“所以也就是说,除去天元大人之外,我现在是当之无愧的咒术界老大了!”
五条悟拍着桌子宣布道。
然后咒术界老大看到饭桌旁并没有人太过关注这件事,那个一脸柔弱的茶发萝莉像只顽皮小猫一样挤进自己未婚妻怀里,撒娇着要她喂虾滑,怀里还抱着失而复得的战五渣兔兔撸毛。
星野归一满脸宠溺地看着便宜妹妹灰原哀:“好~”
五条悟:……
唉,突然感觉自己在这个家里好像一点地位都没有。
不过下一秒,星野归一还是夹了一片烫好的鲜牛肉片塞进他嘴里,当然,温度刚刚好。
白发年轻人立刻就心满意足地笑开了花:“谢谢老婆!”
可恶的哀酱,她现在待着的位置明明是他的……他也好想被老婆搂在怀里吃火锅啊……嘤。
“不客气哦,五条。”星野归一习惯性地回答。
然而出乎预料的是,堂堂咒术界老大这回露出了委屈巴巴的神情:“怎么还叫我姓氏?”
“当然是叫‘阿娜达’啊!”五条悟理直气壮。(注:日语中有“老公”的意思)
谁知女孩子比他更加理直气壮地应了一声:“诶。”
“……不是我叫你阿娜达!搞反啦!”
白发帅哥一边说着,一边猫猫打拳,趁机把小哀从星野归一的怀里撵走了。
小哀:啧。
要不是看在这两个笨蛋情侣久别重逢的份上,她才没有那么轻易就被人赶跑呢。
当然,在星野看来,这天晚上的重逢大餐大家都很开心。
两日后,新年“大晦日”转眼到来,日本进入了东亚地区国家特有的一年一度春节假期。
当天晚上,他们又聚在一起快乐地吃火锅,看红白歌会,外出去附近的神社寺庙求个吉利。
在神社里,小哀带着兔兔和看不见的小老虎咒灵跑去跟自己的小伙伴们聚会了,倒是打算在年后就结婚的两个年轻人心平气和地手拉手在神社外围较为安静的路上散步。
既然来到了神社,星野归一忽然想起当年自己挂在京都那边神社的某张暗恋签,就是写有“花美不过樱,人美不过君”的那张,只是不知为何最后出现在了某个家伙的少男心事小柜子里。因此她便问了出来。
五条悟大惊失色,刚开始还想否认,直到女孩子直接说出了后面两句“见花如见君,虽久不知足”后他才一脸扭扭捏捏地承认了。
“其实……那天你还记得吗?我们在神社外头的商品街吃吃喝喝了不少饮料。”
星野归一点头:“记得。”
“所以后来我们挂好祈愿签要走的时候,我就推说去上厕所,让你们先到外头等我。”
说到这里,五条悟的脸上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某种少年般的狡黠和不为人知的隐秘心情:“反正确定你们离开视线范围了,我才跑去把那张祈愿签拿下来一看——嚯,你在写‘帅哥真好康’,那说的果然是我嘛!那我当然是带走啦!”
星野归一看不惯他这幅尾巴都骄傲地翘起来的样子,立刻予以反击:“屁嘞,那天一起去玩的人还有夏油和硝子啊,你怎么知道我说的‘君’不是指代他们两个。”
五条悟嘻嘻哈哈地把她搂进怀里直接亲了两口:“我不管!反正你肯定在说我!你很多年前就暗恋我是不是?但归一你跟神明说没用啊,得把签子给我本人过目审阅一下我才知道嘛。”
“不要脸!傻子才暗恋你个大白痴!”星野归一嘀嘀咕咕,然后就被这家伙摁住脑袋亲了起来……
……好吧,我就是傻子。她随后在心里默默地补充道。
咻——
不远处的夜空上突然炸开一颗灿烂美丽的金色烟花,为今晚的新年花火表演掀开序幕。
两个人不由自主地抬头去看,花火特有的绚丽色彩洒在他们脸上,同样也照亮了星野归一的瞳孔深处。
“啊……”
女孩子口中无意识地呢喃道。
“我终于可以……坦然地看待这些花火了。”
她终于走出了十八年前的那家医院,可以问心无愧地去仰望那些哪怕仅仅是绚烂一瞬间就凋谢的人生。
五条悟知道那些事情,因为当初在冥滩时星野归一就跟他讲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因此他此时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从后面抱住自己的恋人,两个人一起看向头顶那接连不断绽放的美丽烟花。
“五条。”
“听不到啦——”
“……阿、阿娜达。”
“嗯嗯!听清楚了,你说吧!”
星野归一听到男人的声音从自己头顶上传来,这家伙懒洋洋地把下巴搁在自己头上,有点黏人,也很可爱。
因此女孩子继续问:“放过的花火是不是就没有意义了?”
“当然不啊。”五条悟低下头来,用脸颊蹭蹭她的侧脸,“它们的意义在于绽放之后就变成了看花火的人的一个小碎片。”
星野归一又说:“我们现在是一起在看花火呢。”
“嗯哼,所以组成我们的一小部分是一样的。”五条悟回答道,有点不太理解她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那个……虽然这么说有点晚,但是,我觉得还是得跟你说一声。”星野归一十分不自在地侧了侧头试图避开他的蹭蹭亲亲,“我……”
五条悟忽然意识到她想说什么,顿时整个人都呆住,站在那里不敢随便乱动。
“——我爱你。”她尽可能平静快速地说,然后像是突然扔下了一座山那样的重负般长出一口气。
不过眼尖的最强咒术师还是注意到星野归一的耳朵红了。
因此他不由得笑出声来:“哈哈,你脸红了喔……啊!”
五条悟被恼羞成怒的星野归一直接来了个过肩摔,砸在了地上,虽然毫发无损但有点丢脸。
也许……这就是他们今后的日常相处方式之一吧。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