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不住,是什么意思……
微热的呼吸伴随着心脏的鼓噪声,心底隐隐升腾起一股别样的情绪。
扣着他腕间的那只手还在轻轻摩挲着,有一下没一下的。江望津眼睫颤一颤,不得不停下思考,无意识回道:“只要是长兄想,那就可以。”
此话一出,抱着他的人似乎顿了下。
江望津往后仰了仰,从江南萧怀中抬脸。微暗的空间里,他看不清对方的眼神,只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煨热。
“只要我想,”江南萧温沉的嗓音缓缓重复着他的话,“就可以?”
江望津呼吸一凝。
腕间的桎梏被松开,旋即面上落下一只大掌,指腹印在他眼睑下方。江南萧看着,眼神渐深,他知道,跟前的人现在看不见自己。
以习武之人的夜视能力,江南萧能清楚看见,随着他的轻触,浓密纤长的睫羽颤动的频率愈发快,但依旧在试图睁大眼分辨他的视线。
江南萧手下动作不禁轻了些,粗粝的指腹离开,一圈淡淡的粉印在上方,很快消散。
同一时间,江望津的声音徐徐传来,极轻极低的一声,“嗯。”
江南萧收回的指尖不由自主再次落下。
江望津飞快抓住他,迅速道:“哥,你醉了。”
江南萧被他抓着,顺势不动了。
慌乱的心跳终于有消停的趋势,江望津轻轻舒了口气,不知为何,醉酒后的长兄无端让他有种招架不住之感。
江望津从江南萧怀中退出,慢慢将人扶着靠回车壁上,浓重的酒气在车厢内悄然弥漫,他长叹一声,“以后不要喝那么多了。”
许久,江南萧哑声回了一句,“好。”
江望津:“回去喝完醒酒汤就睡吧。”
江南萧应:“嗯。”
顿了下,江望津方才低声道:“今夜,睡我那吧。”
话音一落,车内突然寂静了瞬。对方半晌没回话,江望津补充:“我不放心你。”
又过了片刻,江南萧开口:“可。”
嗓音不知是酒意熏染出来的还是其他,沙哑得不成样子。
江望津抿着唇,坐到他身边,仿佛担心人酒后不稳,一只手牢牢护在长兄身侧。
江南萧眸子半阖,依稀能闻见夹杂在酒气中那一丝淡淡的药味,气息浅淡,存在感却十足。
令人沉迷-
马车平稳回到侯府,江望津半坐起身掀开帘子,外面的光线顷刻透进来,照亮半个车厢。
他眼神往窗外扫去,原想叫杜建过来搭把手。即此时,身边被他扶着的人径自便站了起来,江望津抬首,只见他的长兄神态自若,面上似并未沾染丝毫醉意,眼底清明一片。
江南萧低眸,朝他伸出一只手,“走吧。”
江望津滞了下,把手放上去,“哥,你……好点了?”
“嗯。”江南萧拉着他从马车上下去,两人一道前往茗杏居。
江望津略慢了他半步,看着江南萧步伐稳健,稍稍松了口气。
没醉就好,若真醉了,他担心自己晚上不能把人照顾好。
“赵叔,你让小厨房那边做一碗醒酒汤过来。”江望津一边走,一边吩咐。
赵仁点头应是。
待回到茗杏居的小院,江南萧侧身对着他,嗓音已恢复了惯常的平稳,“我先去沐浴。”
江望津颔首,看着他进了隔壁的屋子。静坐少顷,江望津召来杜建,“你去长兄门外守着,他今日喝了不少酒,我怕他有事。”
杜建迟疑几息,“是,世子。”末了,他心底琢磨,主子不是向来都千杯不醉,能出什么事。
等杜建离开,江望津也跟着出去,他去了小厨房。
赵仁正在嘱咐燕来,“稍后把醒酒汤端进房就出来,一刻都别停留,知道了吗?”
燕来老实巴交地一个劲点着头。
其实,不用赵管事特意提他也不会多做停留啊。
赵仁还在设想着为大公子和小世子多争取些单独相处的时间,如今兄弟二人关系越发亲密,他看着也颇为欣慰,如此。待他年老,小世子便不愁无人照拂,想必大公子一定会看顾好小世子的。
正想着,身后响起一个声音,“赵叔。”
赵仁回头。
“世子!”燕来眼睛亮晶晶的。
江望津对他笑了下,“东西都收到了?”去了一趟望月阁,他还给燕来这个馋猫捎带了点吃食。
燕来舔舔嘴唇,“收到了收到了, 望月阁的点心真好吃啊,世子什么时候能再、哎哟!”
赵仁在他后脑勺上轻拍了下,“没分寸的小子。”哪有他们做下人的这般问主子讨赏的。
话虽如此,赵仁语气却是温和的,在他心中,燕来跟他儿子也差不多了。这孩子年幼失怙——和小世子一样,从小就跟在小世子身边,两个人都是他看着长大的。
燕来捂着脑袋,不敢吱声了,唯余两个大大的眼珠子滴溜溜乱转。
江望津看得好笑,目光游移落在砧板上,“好了吗?”
赵仁点头,“已经好了,正要叫燕来送去。”
江望津将盛着醒酒汤的食桉端起,燕来慢半拍地上前,“世子我来我来。”
江望津笑了下,“我来就好。”
赵仁拉住还想上前帮忙的燕来,笑道:“还是让小世子来吧。”
燕来木愣愣转头,被他面上诡异的笑吓得一激灵,一时忘了反应,心底依然疑惑这种事情怎么能让世子亲自来。
赵仁像是在给他解释,“上次小世子的醒酒汤,不也是大公子亲自端去的。”
不知是不是有意,‘亲自’二字尤其重。
江望津端着醒酒汤的手不由抖了抖。
思及上次的事,他耳朵红彤彤地加快了转身的速度。
赵仁还在后方同燕来轻声指点,“你看,小世子如此关心大公子,等不及要给人送去了。”
还未走出门口的江望津险些绊倒,有些暗恼自己耳朵的灵敏——因夜间每每总是难以视物,故而他的耳力还算尚可。
就因慢了一步,江望津紧接着又听见燕来煞有介事道:“原来是这样,世子竟如此迫不及待。”
江望津闭了闭眼,一时走得更快了,身后划出一道残影。
赵仁指着窗外的残影,“看,叔没骗你吧。”
燕来点头。
他们世子竟也有走那么快的时候,看来是真的等不及。
待江望津回到小院,只见杜建守在院中,看到他来,“世子。”
江望津扫了眼长兄的房间,又瞥向自己的房间,“长兄……”
杜建答:“公子在世子房中等候。”
江望津端着食桉的手指尖蜷了下,兴许是被赵叔和燕来的话影响, 他进房的动作略显缓慢-
房门被杜建缓缓推开,天色渐晚,房中已提前点上了烛灯。
江望津迎着烛光踏入房内,一眼便瞥见正站在榻边的身影,高大挺拔,仅穿着一件黑色里衣背对他而立。
许是刚沐浴过,头发还未擦干,正淅淅沥沥往下滴着水。
江望津皱眉,把醒酒汤放下,拿了条干帕子走过去,“哥,你怎么不擦头发?”
江南萧侧过身,低哑的嗓音传入他耳中,“去哪了?”
江望津抬眸和他的视线对上,只觉长兄还未醒酒,他道:“去给你端醒酒汤,哥你快喝吧,我给你擦头发。”这个样子,他不觉得长兄会像以往那般能自行用内力烘干。
说着,江望津走近,轻而易举便拉着人坐到矮凳上,自己则站在他身后。
这是江望津首次见到这个样子的长兄,长发散落将他凌厉锋锐的眉眼遮盖,加之兴许是被酒意所扰,格外沉静。
房中点了灯,江望津心思微转,想瞧瞧长兄的面色。
他俯下些许身子,刚凑近一点,忽地就被扣住后脑往前带了带,距离骤然拉近。
长兄的脸在面前放大,面色同先前下马车时没甚区别,可能是烛光微暖,映衬得他眼底愈发深暗。
江南萧看着他,沉声问:“做什么?”
江望津低了低眼,道:“想让你快点把醒酒汤喝了。”
江南萧应声:“嗯。”
说罢,他的手并未松开,大手顺势下滑在江望津颈后停留一瞬。
江望津:“哥?”
江南萧收回手,“不是说要给我擦头发?”
扣着他的力道消失,江望津顺势站起身,不太想和他这个倒打一耙的醉鬼计较,“嗯,我给你擦头发,你喝醒酒汤。”
江南萧端起碗,似跟随他的一个指令一个动作,把那碗醒酒汤一一喝尽。
江望津看着,一边给他擦头发,一边哄他,“哥你真厉害,全都喝完了。”
端着碗的江南萧指尖微顿,唇角轻扬了点,而后放下碗,等着他继续给自己擦头。
江望津并未注意,又兀自说道,声音温润轻柔,“待头发干了才能睡,还能坚持吗?”
江南萧心情平静,也不说自己根本没醉, 只言简意赅道:“嗯。”
江望津一连换了几条干帕子,试图让头发快点干。
江南萧坐在矮凳上,目光微敛,感受着身后人给他擦拭的动作,喉结也一下下滑动着。
须臾,内力自发流转,头发寸寸被烘干。
江望津擦着擦着,觉得干得差不多了,终于收回手。他把用过的巾帕叠在一起,等明日下人进来收,同江南萧道:“可以了。”
说话间,江望津低下头扫了眼后者神色,“哥?”
江南萧撩起眼帘同他对视一眼。
江望津:“去睡吧。”
“那你呢?”
江望津撇了眼床榻,“我也想沐浴。”今日在望月阁雅间待的时间不短,他身上或多或少也沾染了些其他气息。
江南萧呼吸一深,“去哪洗?”
江望津被他问得怔了下,“自然是去长兄房间。”
默了默,江南萧喉结滑了下,“去吧。”
江望津点点头,“哥记得给我留位置。”
江南萧:“知道。”
说完,江望津拿着干净衣物转去了隔壁,江南萧则留在他的卧房。
一墙之隔,片刻后传来下人们打水进屋的声音,略有嘈杂,不多时嘈杂声渐歇。
江望津只是想简单冲洗一下,并未药浴,免得药浴过后身体因药性变得虚弱,晚上若长兄有什么自己无暇顾及。
江南萧躺在榻上,即便没有刻意去听,也能清晰知道那边的动静。
这一刻仿佛回到那日,他也是如现在这样,静静听着另一边的动静。
江南萧竭力不去在意,但声音却源源不断从隔壁传来,一丝不落传入他的耳中。
不知不觉间,江南萧喉头有些干涩,倏然便起身下榻去倒水。那边的水声一瞬有些大,应该是刚进去。
江南萧脚步凝滞了瞬,转而又恢复如常。他行至桌边执起水盏,这边倒水的声音盖过了隔壁的动静,江南萧盯着杯中水,清凌凌的,还能看清自己的倒影。
真的是被影响了吗。
那是他的弟弟。
虽非亲生,却也是恩人之子,但凡他还有一丝良知,就不该……
前些日子不是做得很好吗。
少许醉意便放纵本性,将来如何成事。
江南萧敛目,再睁开时眸光沉沉。
另一边,江望津很快清洗完自己。头发干干净净,他只随意擦了擦,确定身上并无杂味,才穿衣回了隔壁。
“哥?” 江望津进门,轻轻唤了声。
江南萧躺在床榻外侧,几乎贴近床沿,似是睡着了。
江望津走近,见状禁不住失笑。
他只是想让长兄留一点位置给他,如今床榻空了大半,全都是留给他的。
“哥,你进去些,待会掉下来了。”江望津低声说着,对方毫无应答。
真的睡着了。
江望津自认推不动他,便往榻上挪去,期间小腿不经意从睡着的人身上扫过。他动作微停,低眸去看,长兄还闭着眼睛似乎并未被他惊扰。
原来喝醉后真的可以睡得这么沉,长兄多么警觉的一个人,竟也会毫无所觉。
江望津又不由想到上次自己喝醉时,好像有过之而无不及,他抿抿唇,蹭到床榻内侧躺好。
没过多久,江望津便呼吸平缓,睡了过去,临睡前往长兄身上又盖了点被子。
江南萧缓缓睁开眼,被子不算厚,分明刚沐浴过,身上却出了层薄汗。
夜里寂静无声,只有绵长的呼吸从耳畔传来,格外扰人思绪。
江南萧看着头顶的床幔,睡意许久不至。
及至夜半,江南萧才有了些睡意。然也正是这时,身侧一只微暖的手掌,带着温热,细腻又柔软。
修长的白皙手指在被褥上摸索了瞬,凭着意识够到了被角,为江南萧把刚掀开的被子盖了回去。
软和的嗓音浅浅响起,“长兄……”
即便是睡着了,江望津仍旧没忘记自己的职责,手落下后就没收回,正正落在江南萧心口。
扑通扑通……心跳声似要冲破耳膜。
终于,江南萧侧过脸看向身侧。
江望津睡觉时很乖,鲜少会随意乱动,很多时候固定在一个地方就不动了。此时他侧着身面向江南萧,颊侧的软肉靠在软枕上被微微挤压着,眉头轻皱。
江南萧看着他安静的睡颜,之前的每一次,对方脸都是靠在自己的胳膊上,能乖乖地窝一整夜。
像是在回应他的想法,江望津动了动。下一瞬,循着热源,悄然无声地拱进了江南萧怀中。
江南萧呼吸一窒。
很快,江望津仿似觉得这么睡不太舒服,紧接着又在他怀里蹭了几下,待寻到一个舒服的位置便不动了,眉间也渐渐舒展开。
忽然间,时间于江南萧而言格外漫长。
过了一会,他沙哑的嗓音响起。
“江望津。”
这是江南萧第一次这么叫他,连名带姓。
江望津今日并未药浴,而是简单地用水清洗,药味似被驱散了些,味道愈发淡。同时,对方身上那股独有的馨香却源源不断,因体温的升高更加浓郁,毫无阻碍地飘荡过来,争先恐后钻入江南萧鼻端。
燥丨热丨感让他的神经有瞬间的紧绷。
睡梦中,江望津感同身受,颇觉不适,眉尖轻蹙。
他禁不住又挪了挪,但还不等他再往那个舒服的热源靠近,整个人就被完全压住,动弹不得。
江南萧将他手脚缠住,任他如何也不能再乱动,这才闭了闭眼,复又睁开。
抿直的唇线微松。
半晌。
房内响起一声无可奈何的低语。
“我该拿你如何是好?”-
江望津这一觉睡得极不踏实,好像做了个梦,不是前几次那样梦到上一世。
而是一个光怪陆离的梦境。
他感觉有点不舒服,继而好像梦到自己被关在什么地方,四肢被钳制。待看去时,只见上面用锁链禁锢着,不留一丝缝隙。
江望津毫无挣扎的余地,他就这么睡了一整晚,醒来时身体有些疲惫,精神亦不是很好。
“长兄……”江望津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下意识轻唤。
无人回应。
江望津睁眼就见眼前漆黑一片,床幔严严实实将床榻掩盖。他撩开帘子,窗外的光线撒了满屋子,不见江南萧的身影。
江望津愣了下,从榻上坐起。
他还记得昨日长兄在望月阁喝多了,他就让人宿在了自己的卧房,方便夜间照顾,可……
长兄人呢?
江望津起身下榻往门边走去,他刚准备去开门,房门却先一步打开。
江南萧从外走了进来,“醒了?”“嗯,”江望津顿了顿,“哥,你醒酒了?”
江南萧手上端着面盆,闻言抬眉,“我何时醉过?”
江望津也跟着挑了下眉毛,顺着他道:“好,没醉。哥你今日还去上值吗?可有哪里不舒服?”
一般宿醉的话都会有些难受的。
“并无。”
江南萧边回答,边将面盆放下,“倒是你,没睡好?”
江望津肤色生得极白,面色稍有不对便轻易能看出来,此刻他眼睑下方有些青色。
注意到他的视线,江望津抬起手摸了摸眼下,“嗯……是没怎么睡好。”
同样没睡好的江南萧一顿,“既没睡好,稍后再去睡个回笼觉。”
江望津应了声。
“过来洗漱。”
江望津走近,江南萧递去拧好的帕子。
他接过,擦了擦脸,带着温热的巾帕覆盖脸上。江望津搓搓脸,动作随意,放下时面颊都泛着红。
江南萧看他,仿似想说什么,遂又止住。
“去坐好,帮你束发。”他道。
江望津过去坐下,等着江南萧给他束发,而后两人一道用完早膳,后者就要出府。
离开前,江望津把人叫住,“哥。”
江南萧脚下微滞,并未转身,“怎么了?”
江望津:“早点回来。”
江南萧默然一瞬,抬步继续向前,“尽量。”
江望津闻言有些微怔,直到江南萧离开小院他都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尽量……是不回了吗?
以往长兄都会准确告诉他答案。
江望津不太适应。
燕来过来的时候,他正坐在廊下发呆,“世子?”
江望津回神,“燕来啊,坐吧。”
燕来点头,颠颠地搬了张小板凳坐在他脚边,脸上挂着笑。
他好像不论何时都是这么爱笑,没有任何烦恼。
今天的燕来也把自己打理得干干净净,还给自己身上添了香料。
“换新香了?”江望津笑着睨他。
燕来嘿嘿两声,“世子好厉害!一下就闻出来了。”
江望津笑意滞了滞,他忆起江南萧离开时的反应,禁不住挠了下鼻尖,难不成长兄醉后没有忘记昨天他说的那些话……
思及此,江望津有些耳热。
“燕来,想不想出府?”他问。
燕来眼睛一下就亮了,“想!”
江望津点头,“那今日你随我出府。”
燕来差点蹦起来,“真的吗!”
江望津:“自然是真的。”
赵仁得知小世子要出府,慌忙着人准备马车,末了又关心一句,“小世子要去哪里?”
倘若去得太远,说不得就要把刘医师带上。
想起上次普陀寺之行,他至今仍心有余悸,昨日若非大公子在,他也是要让刘医师跟上的。
江望津看出他的想法,摇头道:“我就去西街的禄宝阁看看,赵叔不必担心。”
西街距离城东侯府还是有段距离的,赵仁犹豫着,突然被一道大嗓门打断,“禄宝阁?世子,我们又要去禄宝阁了吗?”
江望津点头:“嗯。”
昨天去长兄房中,他看见自己上次买的文房四宝都用上了,便想要不要再多准备一套,以备不时之需。
正好,他昨日冒犯了长兄……
赵仁送江望津以及高兴得找不着北的燕来出府,上车前把一个药瓶塞给了燕来,嘱咐他拿好。
燕来正待去接,赵仁重新思考了几秒,觉得虽然燕来对小世子的事从未马虎,但他性子跳脱万一丢了就不好了,遂又把手收了回来。
燕来:“?”
接着,便见赵仁身子一转,把药瓶顺手往另一边递去,“林三,你拿好,万一、呸呸呸,没万一。你们去吧,保护好小世子。”
林三一板一眼接过,“是。”
燕来眼睛差点瞪脱框。
凭什么,他凭什么!
这时,车内传来一道声音,“燕来,还不上来?”
燕来顿时泄气,一溜烟往车内钻去,他暂时不想看见这两个人。
江望津坐在车内也听到了外面的动静,看他气鼓鼓地进来,有些好笑,“出去给你买好吃的。”
燕来还在生闷气,他没想到赵管事居然宁可相信木头林三也不信自己,别提多难受了。但听闻这话后,脑子里就只剩下‘好吃的’了,忙点头如捣蒜,“好啊好啊!”
江望津心里暗笑, 真好哄。
马车才刚驶离侯府,赵仁目送着马车离开街角后正欲转身回府,忽听有人叫住他。
两人一番交谈,“施公子想见我们世子?”
赵仁诧异,世子何时与世家中人有交情了,他收过拜帖,“既然是与世子相约,我会转交给我们世子。”
那穿着打扮讲究的小厮躬身:“有劳管事,我家公子实在仰慕世子才华,若可以,还请管事早些交给江世子。”
赵仁摆手,“这是自然,不过我们世子今日不在府中,晚些我自会给他。”
小厮连忙道谢,继而小跑着离开侯府回去复命了-
江望津并不知施无眠如此迫不及待想与他交好,马车一路缓慢朝着西街行去。
燕来撅着屁股扒拉在窗户边,“世子,今日城中也好热闹啊。”
京城乃天子脚下,自然繁华,就没有不热闹的时候。江望津知他每次一看到热闹便会说这句,也没说什么,“有卖糖葫芦的吗?”
燕来:“有!”
江望津:“林三,去买三串糖葫芦。”
今日是便装出行,他们只乘了一辆简陋的马车,车夫、护卫之职皆由林三包揽。
车外,听见吩咐的林三飞速前去,时不时留意着周遭,一有动静便会折返。
三串糖葫芦很快被买回来。
江望津将之分好,一人一串,先递给了林三。
“多谢世子。”后者接过后又埋着头出去驾车了。
燕来则拢袖看着糖葫芦流口水。
江望津递给他一串:“你的。”
燕来伸手,笑得牙不见眼,“谢谢世子!”
“快吃吧。”江望津用纸包着取了一颗糖葫芦放进嘴里,这东西他不可多食,顶多尝个味。
剩下的他又用纸包着,放到燕来手边,叮嘱:“留着晚上吃。”他若不说这句,等燕来吃完手上的,一准会把剩下这串也吃干净。
燕来三两口就吃完了一串,闻言目光垂涎地落在被纸包着的糖葫芦上。
江望津丝毫不为所动。
即使燕来身子不弱,但一口气吃太多亦不好。
没有他的首肯,燕来也只干巴巴看着,不敢乱动,嘴里分泌着唾液一动不动地盯着。
江望津被他的小馋模样逗笑, 一路上又命林三去买了不少路边吃食,直把燕来吃得停不下来。
待马车停在禄宝阁前已是半个时辰后。
江望津走进去,掌柜一眼便认出了他,恭恭敬敬把人迎入里间,斟上茶水,谄媚道:“公子,这次需要点什么?”
心知贵人如此简单出行,掌柜也是个识趣的,没有道破他的身份。
倒是禄宝阁中还有其他客人,见到掌柜此番态度颇为稀奇,纷纷打量起江望津,好奇他的身份。
江望津只是碰了碰那茶杯,神情散漫,同掌柜道:“再挑一份上好的文房四宝送去我府上即可。”
掌柜一一应下。
待人去取文房四宝,江望津看过后就让人包了起来。走出禄宝阁,林三提前去牵马,他和燕来正往马车而去,忽闻有人叫住自己。
“江公子,江公子!”
一名着深灰劲装身形魁梧的男子朝他们走了过来,对方腰间还别了一柄长剑。
江望津认出对方,心下就是一沉。
此人是蔺琰身边的侍卫。
“江公子,七公子请您一叙。”那人道。
江望津表情淡了淡。
他没理由拒绝蔺琰的邀请,且不说两人表面上没有撕破脸,便是对方的身份,也不是他可随意拒绝的。
“带路。”江望津漠然道。
那侍卫见他态度冷淡,明显愣了愣。
他主子贵为七皇子,皇贵妃更是宠冠后宫,即使是太子亦不能与其争锋,少有人能这般不假辞色。
不过这侍卫是知七皇子如何看重对方,纵然江望津如此作态,他也不敢怠慢,连道:“江公子,请。”
蔺琰确实看重江望津。
不提揽星楼那次,宫宴之上,江望津可谓是扫尽了他的面子。对方心中不可能没有任何想法,然他依然能如此有礼相邀,目的性十足。
江望津眸光微暗。
上一世他不曾看穿的东西,如今已能轻易琢磨透。
蔺琰既能冒着硕丰帝都忌惮江家的风险与他交好,可以想见其中的巨大利益。
江望津上一世看清几分,却仍被他的真诚打动,做了他的马前卒。
当初江家为先帝出生入死,立下不世之功,先帝驾崩,硕丰帝怎能不忌惮。江父死后拖着他请封的圣旨,最后顶不住压力只得下令在他及冠后方能承袭爵位,硕丰帝有他自己的心思。
蔺琰知道硕丰帝不可能拿江家怎么样,其他皇子又岂会不知,只是唯有他拿出了几分魄力,他与江望津相交,期间做足了君子做派。
先是以友人的身份慢慢磨平江望津的疏离,而后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再是以退为进,此番种种作为方才说动他为其鞍前马后。
江望津不知不觉被对方那股雄心与豪情感染,甘愿为其成就大业。
最终,沈倾野对他表露的厌弃,施无眠与他的反目,还有容舒的背叛,皆与蔺琰脱不了干系。
上一世,他更是因蔺琰,与长兄产生政见分歧,本就疏离的兄弟二人因此关系更加岌岌可危。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各为其主,后面的决裂亦不可避免……-
前世种种犹如过眼云烟,江望津压下翻腾的心绪,跟着那侍卫进了附近的茶肆。
雅间中,蔺琰端坐首位,见他进来,起身道:“望津来了。”
江望津后退半步,避开他伸来的手,嗓音平平,“殿下。”
蔺琰不动声色地皱了下眉,再次从江望津身上感觉到了疏离,他笑了笑,“望津难得出府,你我许久不曾一起小聚,稍待片刻再走可好?”
江望津拧拧眉,“殿下,今日臣身体略有不适……”
蔺琰沉声朝领着江望津来的侍卫下令:“穆廷,你去附近医馆请位医师过来候着。”
穆廷躬身领命,“是,公子。”
再转向江望津时,蔺琰声音温和,“望津,现在可以了。”
江望津只觉一阵反胃。
虚伪。
虚伪至极。
蔺琰似乎也觉得自己这样做未免太过霸道,端起杯酒,“知道你身子不好,还强留你,我先罚三杯。”
江望津坐到了门边的位置,距离首座最远。
蔺琰看笑了,他望向江望津,眼神一点点从他身上逡巡过去。
他怎么没发现,江望津竟然这么有脾气。
蔺琰对他的兴趣倏地就更浓了。
以往他只知道江望津性情疏冷,极难交好,可即便是石头也被他捂了三年,该捂化了。
而前些日子, 他也明显感觉到江望津的态度软化,遂让八皇子在后者跟前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嘴,眼看就要成事,也不知为何江望津居然一反常态,倒让他很是烦恼了一阵。
眼下再看,原以为是座冰雕成了木头美人,不承想……倒是有点意思了。
蔺琰也不介意自己表现得稍微强势那么一点,帝王之道需张弛有度。
是他表现得太过温和,以至于江望津忘了,他也是皇子龙孙,有自己不可触碰的一面——龙之逆鳞、触之即死。
江望津自然知晓他的脾性,可以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个人。
自私、涼薄,一切天家人的特性在蔺琰面前体现得淋漓尽致。
连硕丰帝都知道不可兔死狗烹的道理。
蔺琰却反其道而行,也不知上一世那皇位究竟坐了几年,下场如何。
“望津。”蔺琰一连干了三杯,喊他。
江望津目不斜视,“殿下,有事不妨直言。”
蔺琰正欲开口,门边传来响动,他斥了声,“什么人。”
“是我的贴身小厮,”江望津看清门外的动静,出声道,“燕来,过来。”
燕来摸着脑门,一脸憨样,“我蹲在门口,脚麻了,嘿嘿,世子。”
江望津:“燕来,向殿下见礼。”
燕来也是见过几回蔺琰的,“参见殿下。”
蔺琰知道对方是江望津身边看中的人,摆了摆手,缓下声来,“既然腿麻,你就在这伺候着你家主子吧。”
江望津看了眼燕来,后者坐到了他身后,走过来时对他挤了挤眼睛。
平日里,燕来脑子虽然看着不太灵光,有些时候却格外能来事。
几乎是他跌进来的一瞬,江望津便想到了什么。
林三……
方才他们一路被穆廷带过来,之后穆廷就前往了医馆,里面的谈话被贴在门板上的燕来听了一耳朵,但没听全。他只听见一个‘医馆’、‘医师’之类的言语,当即吓了一跳。
林三刚寻过来,燕来就急得不行,“七殿下让人去找医师去了,是不是要打世子啊,林三林三,你想想办法啊。”
“什么?”林三也是面色一变。
他是江望津的心腹,江望津态度上的转变林三自是知晓,现在主子不欲再与七皇子相交,自然是得防着。
林三附耳听了下里面的动静,知道没出什么事,可防患于未然,他当即决定去找人,让燕来好好看着。
燕来认真点头,林三一走他就‘摔’进了门里,进里面‘看’。
蔺琰还在同江望津说话,后者并不是句句都回,他一边心里失笑,想看看对方能干坐着到什么时候。
“望津,你是不是听说了什么?” 蔺琰问他,以为他听说了什么离间他二人关系的话,否则江望津这前后截然不同的态度根本说不过去。
江望津想说没有,忽然感觉心头一阵火急火燎,伴随着阵阵焦躁感传来。他正要出口的话被堵了一下,一时不防被口水呛住,顿时咳嗽起来。
惊天动地的咳嗽声响起,蔺琰脸色一变,起身想要过来查看。
他是知道江望津的身体差到什么地步的,万一咳出什么好歹,他也不好交代。
江望津扶着桌沿咳嗽,咳得太厉害,肺部忽地传来刺痛。
与此同时,心头的那阵焦躁愈发明显,还有滚滚怒焰涌出,万般情绪齐齐翻腾,搅动着他的神经。
燕来着急忙慌地过来给他拍背。
“世子,世子怎么了。”声音逐渐带上哭腔。
“望津。”蔺琰上前。
江望津听到声音渐近,在蔺琰即将伸手过来时勉力往后退了点,仰起脸,摇头。
这一呛直接呛入肺腑,江望津眼尾晕着绯色,眸中更是一片潋滟。
平时他神情冷淡时不显,如今再看,那双桃花眼中若含情般。
蔺琰顷刻僵在原地,伸出去的手也忘了收回,视线锁在那双水眸之中,心跳霎时纷乱难言。
与此同时,雅间的门‘砰’一声大开。
江望津从咳嗽中抬目,径直便撞入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那人脸上带着寒气,锋利的视线扫到他时缓和,却又在注意到他的状态时更显风雨欲来。
江望津方才咳得撕心裂肺,如今稍有缓和,但胸腔中的刺痛仍在,他费力地唤了声,“长兄……”
话音刚落,面前就多了道身影。
江南萧迅速掠至他跟前,动作小心翼翼地抱住他,“别说话。”
他的嗓音同样喑哑而珍视,缓声开口。
“长兄带你归家。”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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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装后被皇帝看上了》
文案:
白糯是个早产儿,因先天不足,总是大病小病不断,幼时甚至险些因一场高烧丧命。
后白老爷为续住儿子性命听了一游方道士的话,把他当成女儿养,这才没了性命之忧,只是身子骨依然病弱。
白老爷为给儿子寻医,举家迁到了人才辈出的京城。
京城里果然能人异士颇多。
刚入京半月就有人上门说可以为白糯找来天下第一的神医。
白老爷大喜,连忙将人迎进了屋,却听对方提了一个条件——要白糯嫁他。
白老爷:……
一个月后,身着银铠的少年将军登门求娶。
两月后,当朝最年轻的首辅大人八抬大轿抬进白家。
三月后,宫里宣下圣旨召白糯入宫。
白老爷顶着圣旨苦哈哈看向白糯,“儿啊,这可怎么办。”
白糯眨了眨眼,“爹,我没跟你说吗,我跟少将军,首辅和皇上都是好兄弟。”
白老爷看了看他的一袭红妆,“那他们知道你是男儿身吗。”
闻言,白糯陷入沉思。
好像……应该,不知道吧。
白老爷慌了神,“这可是欺君之罪啊!”-
最后。
层叠床幔下,年轻帝王对着白糯微微一笑,捻着裙裾,鹅黄色的软纱在他指尖滑动,“你我的关系,我怎会不知你是男是女。”
白糯迷茫:“我们……什么关系。”
帝王亲了亲他,“你说呢?”
白糯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种关系-
《小哭包是团宠啊》
文案:
鹿柚是个小哭包,他不爱哭,但是忍不住。
还未觉醒灵脉,又因一场家族大比第一次看见血溅三尺的场面没忍住吓哭了的鹿柚,被觉得丢人的族人扔到了沧涯宗。
才刚满三岁的鹿柚蹲在沧涯宗的护山大阵前连个门都进不去,无家可归的他哭得险些岔气,然后被一个凶巴巴的男人捡进了山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