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这个世界上有什么是能让贝尔摩德觉得棘手的, 那绝对不是蠢货,也不会是废物。
——而是绝不愚蠢、且实力强大的恋爱脑。
恋爱脑的杀伤力有多大?
贝尔摩德自己反正不是恋爱脑,在组织里或者娱乐圈多年也没见到过货真价实的恋爱脑,但告死鸟……
贝尔摩德委实有点无话可说。
至少她完全能够肯定, 告死鸟在面对和那个警察有关的事情的时候, 那种警惕敏感的态度像是活火山, 蓬勃的杀意在赤焰般的岩浆之中沸腾, 随时都有爆发的可能。
那两次的时候, 她感觉到的杀意都刺骨都极度真实,浓厚到几乎要化为实质,如同抵在喉咙上的锋利的刀刃, 只要她说出那个错误的回答,利刃就会割开她的脖子。
这也意味着一件事——为了保护那个警察,告死鸟是绝对愿意下手杀了她的。
而鹿见春名绝对很清楚,她在组织内的地位是特殊的,她是那位先生的直系心腹, 就连琴酒和身为二把手的朗姆都不能对她怎么样……如果告死鸟敢下手, 震怒的那位先生一定会出动所有力量对他进行报复。
杀了她会面临什么样的后果, 鹿见春名清楚吗?
大概是清楚的,也可能根本没有考虑过会有什么后果——因为那个警察值得他这么做, 为了保护那个人, 他可以毫不犹豫地、疯狂地排除任何危险。
为了那个警察,告死鸟愿意与整个组织为敌。
这是一个很轻易就能得出的结论,贝尔摩德思考了一下,将和萩原研二有关的事情暂时放下了。
她不得不这么做。
身为神秘主义者, 贝尔摩德是喜欢将所有情报都弄清楚、然后让事情的走向始终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的,但如果要去查萩原研二, 那后果多少有点不可控。
就像琴酒没有怀疑过之前发生的事情与鹿见春名有关一样,即使没有证据证明,但贝尔摩德也直觉认为——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办到的,但鹿见春名知道的东西显然要比任何人想想到的都要多。
如果贝尔摩德真的去调查萩原研二,然后这件事最后被鹿见春名给发现的话……委实说,贝尔摩德觉得自己小命不保。
单论战斗力,她显然是比不上琴酒或者鹿见春名的,虽然她有易容术可以伪装,但告死鸟这家伙不会死啊!
惹上一个不会死的人,但自己又只有一条命,那么后果可想而知。
只是语言的试探就已经让告死鸟对她产生了那样浓厚到几乎化为实质的杀意,如果她真的付诸了行动,贝尔摩德毫不怀疑这举动会彻底惹恼告死鸟。
这只不顾后果的告死鸟会对她发动最癫狂、凶狠、不计代价的报复,哪怕追到天涯海角都一定会杀了她,消灭这个会对萩原研二的安全产生威胁的不可控因素。
况且贝尔摩德本身就是想对鹿见春名示好的,她完全没有必要去这么招惹这个喜欢发癫的告死鸟——否则那就不叫示好,而是威胁。
但凡鹿见春名没有不死之身,萩原研二都是一个可以任她拿捏的软肋,但很可惜,鹿见春名恰好就是那个拥有最大杀伤力、还喜欢玩命的人,只是贝尔摩德一点也不喜欢玩命。
不能被拿捏的软肋就不是软肋,那应该称之为逆鳞。
所以为了自己的安全着想,贝尔摩德打算就当自己完全没见过萩原研二、也完全不知道这个警察跟告死鸟之间存在什么不正当的关系。
有战斗力的恋爱脑确实不好惹。
她想,大不了以后看到这个警察就绕路走。
贝尔摩德又忍不住想在心里骂一句美国脏话——所以说她真的讨厌恋爱脑啊!
但至少,和警察交往证实了一件事……告死鸟随时都有背刺的可能,或者说,已经在背刺了。
鹿见春名天然就是她的同盟。
地铁到站了,车辆缓缓停止行驶,发出三次滴滴的提示音之后,地铁的车门缓缓打开。
贝尔摩德踩着高跟鞋走了出去。
地铁站位于地下,冷气开得很足,扑面而来一股混杂着消毒水气味的冷气。
她踩着高跟鞋,一边走在光洁的瓷砖地面上,一边给琴酒拨了个电话。
琴酒没有接,但在过了几分钟之后很快就回拨了过来。
贝尔摩德接起了通话,低沉的声音在通话的另一端响了起来:“有什么事?”
是很不耐烦的语气,贝尔摩德想,又发生什么事惹到这家伙了?
“听起来你很不高兴。”她微笑着说。
虽然琴酒不管是打电话还是面对面,都一副对方欠了他钱一样的臭脸,但一般的冷脸和不耐烦的时候语气上还是存在着细微的差别的。
“后勤组那些废物,”琴酒冷笑了一声,“查了这么久,什么都没查出来。”
“什么都没查出来?”贝尔摩德有些诧异,“那些外围的成员一点问题都没有么?”
一般来说,要成为代号成员是很严苛的,负责审查的情报组成员和后勤组也会非常认真,出现卧底的概率并不算很大……但外围成员就说不定了,每年都不知道有多少个被什么公安、FBI、CIA、MI6这些人塞进来的卧底。
内部进行审查,还是这么认真的审查,按理来说不可能什么都没发现。
“没用的老鼠不少,已经处理了。”琴酒的语气十分平淡,字句中却透露出来一点血腥的气息,“代号成员里却没查出任何问题来。”
他冷笑了一声。
“后勤组和情报组也全是废物。”
面对这无差别扫射,贝尔摩德心中毫无波澜。
她心说你也半斤八两,身为告死鸟的监视者,你都没发现这家伙才是最明目张胆的卧底吗?
但这话她显然不会说出来,只是微笑着回答:“那你们可得好好努力一下了,时间快到了。”
这段时间内,组织接连遭受了不少打击,而那些事情显然不会是非代号成员能知道的——代号成员之中绝对有问题,但这个问题他们还没有查清。
“时间快要到了”——不管是贝尔摩德还是琴酒都十分清楚这话代表着的含义。
那件被那位先生十分重视的任务快到要执行的时间了,而没有清查出来的卧底显然就是有可能会导致任务失败的地雷。
“我知道。”琴酒的语气瞬间变差了,“不用你操心。”
他立刻就挂断了电话。
贝尔摩德听到了手机之中传出来的嘟嘟的忙音,怂了一下肩,摁灭了手机屏幕,走出了地铁站。
她知道了自己想知道的事情——既然琴酒什么都没查出来,那她就放心了。
查不出来才好。
卧底既然没被查出来,那么在之后那个被那位先生看重的任务之中必然会有动作。
贝尔摩德并不希望这个任务成功。
或者说,想到这个任务具体的内容,她就会感到一阵一阵翻涌的恶心——也是因为这个任务,那个早就萌生出来的背叛的想法再一次变得坚定了。
地铁站外,她的视线骤然被一片灿烂的金色笼罩了。贝尔摩德微微眯起了眼睛,在地铁站附近看了一圈,准确地找到了那辆缓缓停靠在路边的低调的黑色轿车。
副驾驶的车窗被摇了下来,负责开车发是个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贝尔摩德和他对视了一眼,便从善如流地拉开车门坐上了后座。
她关门的那一瞬间,乘坐的黑车立刻就启动了。
这辆车要载着她前往一个秘密的研究所。
载着她的黑车最终停在一家私人美容院的前面。
美容院是独栋的的五层小楼,地下还有两层,但接待客人用的电梯是无法下到地下那两层的。
贝尔摩德从侧边的小门进入了这家美容院,直接绕进了后面的员工区域,找到了那个员工专用的电梯——即使是工作人员,想下到下面两层也是需要授权的。
对员工的说辞是地下两层是仓库,存放着很贵重的医疗器械和耗材,因此不让员工随意进入,怕损失财物;但实际上,地下两层是一个小型实验室。
因为不需要人体实验、研究的项目也很隐秘,总共整个研究小组都不到五个人,所需要的研究场地当然不如古贺进和鹿见春名所在的研究所那么大。
贝尔摩德进入电梯之中,站在识别的屏幕前,系统识别了她的人脸和虹膜之后发出了电子音:“已授权,请选择要去楼层的按钮。”
她按下了去往-2楼层的按钮。
在电梯厢内,贝尔摩德将脸上的□□撕了下来,露出了原本的灿烂的金色长卷发,以及格外秾丽的面容。
短暂的运行时间过后,电梯门缓缓打开了。
贝尔摩德走进地下的实验室之中,穿着白大褂的男性研究员立刻笑容满面。
“贝尔摩德小姐,您来了。”他的态度格外殷勤,“正好,今天是验收的日子……”
他纯属没话找话,但贝尔摩德还是回以他一个笑容:“我知道,我就是为了这个而来的。”
得到了她的笑容,研究员只觉得顿时头昏脑涨,整个人都沉浸在千面魔女经过他面前时留下的香水味道之中,面红耳赤。
他亦步亦趋地跟上了贝尔摩德的脚步,一边搓手一边露出了有些谄媚的笑容:“这次实验的成果要比预期之中的还要好,体型已经达到了预想之中的极限程度,我想就算之后再进行重复实验,也不会得到比现在更好的成果了,而且目前正在测试的数据基本都在合格线以上,随时都可以投入使用!”
贝尔摩德走在前面,微不可觉地轻轻皱了一下眉,随即才缓缓舒展开。
她不咸不淡地开口:“嗯,我知道了,你们的努力我会如实告知那位先生的。”
研究员还有些不甘,因为他期待的并不是得到那位BOSS的夸赞,而是贝尔摩德的赞扬和一个笑容。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我……”
但这些话被被贝尔摩德的一个手势给制止了。
美艳的金发美人偏过头来,将指甲染成深红的手指抵在下唇上,比出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研究员五迷三道地闭嘴了。
不再被聒噪的声音打扰,贝尔摩德满意地继续向前走去。穿过纯白的廊道,沉重的金属门被打开之后,眼前骤然出现了一块格外开阔的空间。
挑高的天花板顶部镶嵌着十分明亮的白炽光,通往这个空间的道路戛然而止,被做成了一个露台,露台上摆放着一看就知道十分复杂的控制装置。
贝尔摩德看了一眼操作台,走到了栏杆边,撑着扶手向中央看去。
这加起来足有三层高的空间十分空旷,只有中央摆放着一个巨大的装置。
这个装置几乎占据了整个空地,半透明的玻璃从底部一直贯通到天花板之中,直径几乎接近三米。
研究员也走到了贝尔摩德的身边,他陶醉地凝视着巨大的玻璃柱之中浸泡着的东西,脸上露出了兴奋的表情,脸颊染上了不正常的潮红之色。
“这是伟大的杰作……”他欣喜地说,露出了由衷高兴的表情,“是艺术品!”
贝尔摩德尝试着扯动嘴角,却发现自己完全笑不出来。
她抬起手,捂住了唇,被磨炼地十分精湛的演技都几乎掩饰不住她内心的反感。
贯通两层楼的玻璃柱之中满是橙黄色的半透明的液体,无数气泡在液体之中浮现又炸裂,漂浮着一个大脑。
——字面意义上的大脑,但不是正常人应该拥有的大小。
红红白白的大脑被使用特殊的手段催肥之后巨大化了,整个大脑几乎占据了直径三米的圆形玻璃柱,无数仪器连接着这个巨大化的大脑,操作台上的电子屏幕中无数数据流泻而过。
贝尔摩德杀过不少人,当然也有过对着头部开枪、将颅骨打碎、连脑浆都流出来的时候。
她在面对那样的场景时都能面不改色,现在看着这个浸泡在药液之中的大脑,她却只觉得作呕。
还好没吃什么东西,否则贝尔摩德觉得她可能会忍不住吐出来。
她努力压下反胃的感觉,平淡地开口:“看起来很不错,比之前见到的都要大……数据没问题吗?”
“全部合格,在正常的波动范围之内,”研究员回答,“极限状态下,数据还能更好……但是我不建议那样做,可能会给大脑造成无法逆转的伤害。”
“极限情况下,能承载多少?”贝尔摩德直截了当地问。
“这……”研究员想了想,十分谨慎地给出了一个回答,“大概一千多吧?”
贝尔摩德点点头:“现在这个阶段勉强够用了。”
研究员立刻做出了保证:“现在这个数据,作为基站和核心是完全没有问题的,不过只要给我更多的时间,等之后,一定会有更棒的成果!”
贝尔摩德回眸,抬手将长长的金色卷发拨到耳后,对他微微一笑——研究员立刻又变得晕晕乎乎了。
她像是随口一问般开口:“安全方面没有问题吧?”
“什么方面?如果是指有人入侵的话,最近好像没什么可疑的人员,况且出入这里需要指纹和虹膜双重认证,我想被入侵的可能性应该很小……”研究员茫然地说,“您是指这个外装大脑的装置吗?”
“当然,”贝尔摩德颔首,“这可是那位先生看重的研究,必须要万无一失才行。”
“不会有问题的!”
研究员拍着胸满口答应。
“操作的方式很复杂,而且这个装置看起来是很脆弱的玻璃,实际上是强化过的特殊材料,就算是用炸弹都不一定能炸开,想毁掉除非输入密码启动自毁装置……”
贝尔摩德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自毁装置?”
她露出了饶有兴味的表情。
“是的,自毁装置是以防万一的时候才会启动的,要输入三次不同的密码才行,保证不会被轻易破解。”研究员贴心地给出回答,“这样就万无一失了。”
贝尔摩德微微笑了一下:“这么安全吗?那我就放心了。”
她失去了再看下去的兴趣,转身过来,“今天看到的这些,我会如实告知BOSS的,辛苦你们了。”
她踩着细长的尖头高跟鞋往外走,研究员下意识地追了几步,神情带着遗憾:“这就要走了吗?”
千面魔女停下了脚步,她似笑非笑地回头,给了研究员一个眼神,浅碧色的眼睛之中如同水波泛起涟漪。
“今天的研究结束后,”她微笑着说,“要一起喝一杯吗?”
*
有外勤任务的时候,下班时间总是会比平常早一些。
但萩原研二没能马上走。
下午的金店抢劫案让萩原研二不得不留下来加了半小时的班,用来撰写要交给上司的案件报告。
至于松田阵平——动手拆弹的又不是他,他当然不需要写报告了。
幼驯染完全没有一点同事之间的情谊,幸灾乐祸地就下班了,一点也没有要帮帮他的意思。
萩原研二写完报告加完班之后,将报告送到了上司天谷警部所在的办公室之中。天谷警部收下他的报告,对他挥挥手就让他走人了。
夏日的日照时间格外漫长,等萩原研二走出机动队的办公大楼的时候,天还没黑下来,浅灰色的水泥地面被染成了浓厚的橙红色,还未亮起的路灯的影子被拉的细细长长。
天气有些热,萩原研二的臂弯之中挂着脱下来的黑色西服外套,白衬衫的袖口也被挽起来了一截,显露出他流畅的小臂线条来。
机动队的大楼回警察宿舍的距离并不算远,是走路大概二十分钟就能抵达的距离,所以萩原研二平常上班的时候并不会开车。
正式成为警察已经七年的时间,几乎每天上下班斗重复着这同一段道路,对于这几条街上开着哪些店、店主是谁,这些事情他几乎烂熟于心。
就比如,萩原研二清楚地记得,在走过这个拐角、向右转弯的时候——能看到一个区役所。
区役所最广为人知的业务,就是办理婚姻登记,每天都有人哭着或者笑着从这里走进又出来。
他萩原研二路过这里很多次,但从未有要进去的想法。
但这次在看到区役所的时候,他却鬼使神差一般停下了脚步,低头看了一眼时间。
距离区役所的下班时间还有五分钟。
在看到区役所的第一眼,萩原研二就克制不住地想起了几天前的周末,在他父母家里的时候。
他的母亲问过——什么时候打算结婚呢?
结婚,这个词又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委实说,在一年之前,萩原研二从未想过这件事。对一年之前的他来说,光是要确认鹿见春名还活着这件事情就已经耗费了全部的心神了,连恋爱交往都是没有定数的事情,他当然不会想到结婚。
但对现在的他而言,这似乎变成了一件近在咫尺的事情。
虽然那天就算到了最后,鹿见春名也没有对“结婚”这件事情作出回答,但萩原研二有这个自信——小诗会愿意和他结婚的。
这是当然的。
鹿见春名连穿越异世界、非人类这些绝对不能说出去的事情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他了,就相当于将自己今后的命运交付给了他。
即使对鹿见春名而言,死亡可以重来,但这样的坦诚和认真也相当于是将自己的生命也握在了他的手中。
所以怎么可能不愿意?
小诗的未来之中是有他存在的——萩原研二无比稳确定这一点。
区役所还剩三分钟下班,站在外面的萩原研二已经看到里面的工作人员有在收拾东西打算下班的准备了。
他手心之中微微冒汗了。
萩原研二紧张地动了动手指,忍下胸腔之中疯狂跳动起来的心脏,打开了区役所的门。
坐在工作台后的工作人员对他露出礼貌的微笑:“你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到你的吗?”
“我……”萩原研二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我想领取一张……婚姻届。”
“好的,没有问题。”和善力满分的工作人员又冲他笑了一下,取出一张空白的婚姻届来,“填好登记表之后,记得带您的恋人一起来登记哦。”
萩原研二几乎是有点手忙脚乱地接过了这张薄薄的婚姻届登记表,目光扫过空白的表格时,一眼就看到了最顶上的三个字——加粗放大的“婚姻届”。
这三个汉字像是裹挟着滚烫的温度,让他平日里在拆弹时都无比稳定的手都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他慌乱地将那张薄薄地纸藏进了文件夹之中,将呼之欲出的心事也藏进了躁动之中。
第172章
傍晚火烧云时热烈红色的暮光将窗帘也染成满山落枫般的颜色, 萩原研二倒映在地面上的影子边缘也隐隐发红。
他将夹着婚姻届登记表的文件夹收好,回到了警察宿舍里。
在等待电梯上升的时候,萩原研二忍不住开始规划未来的生活。
从正式到机动队爆处班工作以来,萩原研二就住在这个上下班都很方便的警察宿舍里, 大概是因为有警察在这里的缘故, 附近的治安也很不错, 如果只是他自己的话, 萩原研二觉得一直在这里住下去也挺不错的, 他不是那种对环境特别挑剔的人。
但现在,他要将鹿见春名也规划进自己的未来之中,当然不可能一直在警察宿舍住下去。
虽然也有单人宿舍太小的缘故, 但这里对鹿见春名目前的身份来说过于尴尬……在那个组织没有被捣毁之前,作为公安协助人的鹿见春名仍然是组织的一员,他不可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大咧咧地出入警察宿舍。
所以鹿见春名一般都是避开人的,大多数的时间里,他都选择走窗。
恋爱关系也只公开给了亲近的、知道鹿见春名公安协助人身份的人而已, 爆处班的人只知道萩原研二有一个恋人, 但是并不清楚具体的身份, 他也没有要将鹿见春名介绍给其他人的意思。
不管组织会在什么时候被捣毁,想要长久地生活下去就需要一个稳定的居所……该买搬家了吧?
萩原研二陷入沉思。
从七年前至今他对鹿见春名的了解来看, 他觉得恋人大概喜欢的是楼层比较高的公寓, 足够高的高度不会让人有机会窥见隐私。
他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了东京市内的各个知名公寓。
电梯门开了,萩原研二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走了出去。
等他打开宿舍的门时,房间里已经飘出了蛋包饭的香味。
萩原研二有点惊讶:“小诗竟然下厨看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 我本来就会做饭呢?”鹿见春名失笑,“在没有认识你之前, 我可是一个人生活的。”
虽然饿死了也能复活,但没有痛觉不代表没有饥饿感,挨饿的感觉十分难捱,鹿见春名当然会下厨投喂自己。
萩原研二将挂在臂弯间的西服外套挂在了门边的衣架上,蓝色封面的文件夹却没有如同往常一样被随手放在鞋柜上,而是被他拉开书柜,小心地放了进去。
这个动作引起了鹿见春名的注意,他瞟了一眼,却没有放在心上,漫不经心地收回了目光。
他不觉得萩原研二会有什么隐瞒自己的事、也不会因此而觉得这会对他不利——足够漫长的七年时光足以让他确认萩原研二的心意,既然选择将自己的一切秘密都分享给这个被他选中的人,那么鹿见春名当然不会再因为细枝末节而怀疑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关上书柜,走到了鹿见春名身边。
他低下头,看了一眼被摆在盘子里的蛋包饭——做手艺活的人通常来说厨艺都不差,能手搓自制手枪和炸弹的鹿见春名当然也是,蛋包饭是金黄色的,用番茄酱画了两个表情。
=3=和:)。
是上次在小纸条上被画下的两个颜文字。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俯下身去,轻轻碰了一下恋人微凉的耳垂。
放在餐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萩原研二拿起手机,看见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写着“班长”。
他接起了电话,“班长?”
“下个月的第一个周末,你有空吗?”电话的另一边,伊达航直截了当地询问道。
“下个月?”萩原研二有些茫然,“应该有的吧?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就算没有空也要把那天的时间空出来啊,”伊达航在通话的另一端发出了十分爽朗的笑声,“我有很重要的事情。”
萩原研二愣了一下,心中微微一动,立刻产生了一个猜测。
他揣摩着伊达航的语气发出疑问:“难道……”
“没错,”伊达航没有隐瞒的意思,立刻就回答了,“我打算和娜塔莉结婚了,婚礼定在下个月。”
“真的吗?那我提前祝你们新婚快乐!”萩原研二发出了惊喜的声音,“你们的婚礼我当然要来,那天不管有什么事情我都一定会来参加的,放心好了。”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来的,”伊达航顿了顿,又接着问了下去,“对了……鹿见会来吗?”
虽然手机没有开外放,但室内很安静,鹿见春名能清楚地听到从手机之中泄露出来的声音。
他抬手握住萩原研二的手,倾身靠了过去,将下巴搁在萩原研二的手腕上,对着手机的麦克风开口:“我当然会去了,难道你不想邀请我吗?”
“当然不会,漏了谁都不会漏了你的,”伊达航认真地说,“我只是想确认一下而已……娜塔莉也想确认一下。”
一年前那场车祸发生的时候,虽然没有任何证据、似乎连鹿见春名的出现也是巧合,只是在那个时间、那个地点……未免也太巧了。
伊达航回忆过去数年发生的这些危险的瞬间,才发觉一件事——每当有会威胁到他们生命安全的事件发生的时候,鹿见春名永远会出现在现场。
不管是他以身赴险、还是看似巧合地出现在现场,鹿见春名从未缺席过每一次的事故……而这些事故到了最后,他们总是以各种莫名其妙的方式存活了下来。
伊达航起初也没觉得有什么异常,但在亲眼见到鹿见春名在列车爆炸之中死亡、又在今年重新出现的时候,他才隐隐开始觉得不对劲。
他意识到了,鹿见春名大概是个有点特殊的人……而降谷零和萩原研二似乎都清楚这一点。
既然如此,那么一年前车祸的时候,他看到的那个将他扑倒的黑色幽灵会不会也不是错觉呢?
假设要将这一切和鹿见春名联系起来的话……那么连失踪后莫名其妙出现在现场的他本人应该也不是巧合。
伊达航不会去深究自己为什么会被隐瞒、鹿见春名为什么不说出真相,作为受益者,没必要这么追根究底地去深挖对方的秘密,他只用知道自己被帮助过就好了。
出于鹿见春名这数次出手帮忙、甚至代替他们这些警察去赴死的行为,伊达航都不可能不邀请鹿见春名去参加自己的婚礼。
娜塔莉也知道这些事情,所以在向萩原研二确认的时候,他们特地询问了鹿见春名的意愿——打算在婚礼的时候赠送给他一个小小的惊喜,算是他们新婚的祝福。
“娜塔莉小姐?”鹿见春名有些茫然,他并没有见过伊达航的这位未婚妻。
“她从我这里听说了和鹿见你有关的事情,所以很想见见你,”伊达航含糊地回答,“既然你能来,那就太好了。”
大概是还要去告知其他人这个消息,伊达航和萩原研二随口说了几句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班长终于要结婚了啊,”挂断电话之后的萩原研二有些唏嘘,“之前陪班长去看婚礼场地的时候还出了一些意外呢,我还以为会推迟结婚的时间……”
“结婚的话,”鹿见春名开始思考,“是不是得准备新婚礼物?”
萩原研二愣了一下,手握成拳敲了一下掌心,“确实。”
他和鹿见春名对视了一眼。
“那……明天我们一起去挑个礼物?”
……
说是挑礼物,某种程度上也相当于是一种约会。
萩原研二和鹿见春名正儿八经约会的次数很少,大多数情况下,他们共同出现的场合都会有什么危机事件发生,一片和谐的时候少之又少。
要说一起逛街……那更是从来都没有过。萩原研二很忙,鹿见春名纯粹是不想出门,他是那种觉得网购可以解决一切问题的人,实在不行就让藏太出门去某个黑窝点里零元购。
……但很显然,给看重的友人挑选新婚礼物是不能这么干的,所以鹿见春名只好和萩原研二一起出门。
“去哪个商场呢?”萩原研二思考,“附近的选择还蛮多的……杯户町购物广场、米花町综合商场、附近的十字路口还有好几个商城……”
“附近的那个就不要去了吧。”鹿见春名斩钉截铁。
萩原研二愣了一下:“为什么?”
鹿见春名随口说道:“不喜欢那边的商场,我担心遇到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当然是指某知名不具的贝女士。
鹿见春名是没想到东京这么大,他居然随随便便都能在商场里撞到组织成员、而且还是贝尔摩德的。
只能说还好那天他是一个人去的商场,没有和萩原研二一起出现,否则要是被贝尔摩德当场撞见,那就麻烦了。
他不能保证贝尔摩德会不会对萩原研二进行调查、后续又做出些什么事情来,所以如果真的被贝尔摩德发现了,他大概不会让贝尔摩德活着离开五百米的距离。
他不能动手,但是藏太可以——普通人的肉眼无法捕捉到的黑色幽灵就是最好的凶器,唯一能看到他存在的大概只有濒死的贝尔摩德。
只是这么做是存在风险的。
组织很有可能会查到他的头上,一旦知道是他对贝尔摩德下手,那么他势必会遭到反扑。
但无所谓,对于鹿见春名来说,和萩原研二相比,那些都是他可以支付的代价,他不在乎。
只是为了避免这种最糟糕的情况发生,鹿见春名显然不打算再带萩原研二去那个撞见过贝尔摩德的商场了。
——他并不知道,贝尔摩德已经看穿了一切,并且已经决定以后绕着萩原研二走了。
萩原研二点了点头,从善如流地回答:“那就去别的商场吧。”
奇怪的人——按照他的解读,大概不是罪犯就是“同事”……那个组织的同事。
很多事情他没有必要问的太多,只需要知道小诗绝对不会伤害他就好了。
选来选去,他们选了米花町的综合商城,毕竟杯户町购物广场曾经发生过摩天轮爆炸事件,多少有点不太安全。
——虽然米花町这个罪恶之都也俺抢不到哪去就是了。
这次总算没有再碰到疑似贝尔摩德或者其他代号成员的人了,鹿见春名和萩原研二在商场转了一圈,最后开始在二楼的各种饰品店溜达。
在某家轻奢品牌的珠宝饰品店时,萩原研二原本正在挑选领带夹和胸针,但期间接到了上司天谷警部打来的电话,于是便先一步走了出去,走到附近的洗手间接电话去了。
鹿见春名还留在店里,玻璃柜台上放着萩原研二已经挑选好的礼物。
负责接待他们的是个笑容甜美、声音温柔的女士,她用十分友好的语气开口:“刚才出去接电话的那位是您的先生吧?”
鹿见春名抬起眼睛,停顿了一会儿后才回答:“不,我们是……恋人。”
“咦?”女店员露出了有点惊诧的表情,“原来是恋人吗?抱歉,你们看起来就是感情十分要好的一对,那位先生一直在看您,所以我以为……”
“没关系。”鹿见春名摇头。
不管是场面话还是真心话,作为萩原研二的恋人,他是很乐于听到这样的话的。
至于她那些话……结婚?
从交往至今其实也不过一两个月而已,要说结婚的话似乎有点太快了,但考虑到他们这坎坷的七年时光,似乎又觉得很慢。
萩原研二是他在意的那个最特殊的人,至少鹿见春名想象不到未来和其他人一起生活的样子。
只有萩原研二可以,只有萩原研二是特别的。
他垂下眼睛,视线在透明的玻璃柜台上扫过。
珠宝店的灯光一向很亮,所以显得柜台之中被展示出来的那些镶嵌着水晶和钻石的珠宝饰品也闪闪发光。
他的视线在扫过柜台其中一块区域的时候顿住了。
鹿见春名在看的是戒指。
这是一对对戒,被并排摆放在一起,戒指是因为的素圈,戒面却被雕刻成了羽翼的形状。飞鸟的双翼在戒指被放在一起时能够十分完美地嵌合在一起,形成密不可分的图案,连被镶嵌在羽翼上的闪亮的黄宝石与紫宝石也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店员小姐注意到了鹿见春名的目光,“您喜欢这对戒指吗?要不要我取出来给您试一下呢?”
“我只是觉得造型很特别,”鹿见春名迟疑了一下,“随便看看而已。”
这就相当于是委婉地拒绝了。
但女店员显然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她和鹿见春名对视了一眼,又看了看戒指上镶嵌着的黄宝石,由衷地称赞道:“这两颗宝石的颜色在灯光下很漂亮哦,在阳光下看的话应该会更加耀眼的……就像您的眼睛一样,会是很美的金色,紫宝石和盛开的紫罗兰很像,都是绮丽的颜色。”
她停顿了一会儿才继续说下去,“冒昧地问一句,您和您的恋人是要订婚了吗?”
鹿见春名更加犹豫:“……应该还没到那种地步吧。”
别说订婚了,连求婚都是没影的事,毕竟交往的时间还很短,虽然上周刚刚经历了萩原父母的催婚,但这件事对于刚刚过法定婚龄的鹿见春名来说,其实并不是马上就会考虑到的事情。
但如果非要说起这件事情,那么他脑海中只会浮现出一个人的名字。
店员小姐听出了鹿见春名话语里的迟疑和犹豫——那并非是对结婚对象人选的不自信,而是对现状的迷茫。
很显然,这是感情很好的一对恋人。
“至少现在很美满不是吗?看到它的第一眼,我就觉得这款对戒很适合你们二位。”店员小姐微笑着说。
她点到为止,没再说多余的话来推销了。
鹿见春名垂下眼睛,凝视着被放置在深红色绒布之中的戒指——如同店员小姐所说的那样,对戒里其中一只戒指上镶嵌着紫色的宝石,被切割成圆形的宝石如同盛放的紫罗兰,流转着浓郁的紫色。
像是萩原研二眼睛的颜色。
他抬起头来:“请给我包起来吧。”
等萩原研二接完电话回到珠宝店里时,面对的就是笑容愈发热情的店员小姐,以及微笑的鹿见春名。
他十分茫然:“刚才发生了什么吗?”
“不,”鹿见春名平静地回答,“什么都没发生,只是刚刚这位女士给我介绍了一下店里的新品。”
哦,是推销。
萩原研二了然地点点头,没有对这个说辞产生过多的怀疑。
鹿见春名单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他的手指微微动了动,摸到了放在口袋里的方方正正的戒指盒。
戒指盒里面装着如同飞鸟羽翼般的对戒,只是他还没找到机会送给那个该戴上戒指的人。
买下这对戒指后他就有些心不在焉,直到萩原研二握住他的手腕,将他的手从外套的口袋之中抽离,鹿见春名才做出了反应。
时至今日,他对萩原研二的靠近已经毫无警惕了。
青年警官的手宽大而温暖,抓着他的手腕,又滑下去与他掌心相贴,最后将手指挤入他指间地缝隙之中,十指相扣。
*
一周后,降谷零穿着整整齐齐的西服三件套,佩戴好搭配的各种饰品,出现在了位于银座高层的餐厅之中。
位置是提前就预定好的,他进入餐厅之后扫了一眼就很轻易地找到了目标。
贝尔摩德就坐在窗边的位置,金色的长卷发从她裸露的肩头垂落下来,她将鬓发拨到耳后,露出了耳垂上轻轻摇晃着的水滴形的耳坠。
降谷零走到窗边的位置,侍者为他拉开椅子,让他坐了下来。
贝尔摩德单手撑着下颌,凝视着窗外的景色,即使知道降谷零坐在了对面也没有分给他一丝注意力。
降谷零也随着她的视线下意识看向窗外——在银座的高层上能俯瞰到附近商业区、乃至更远的地方的夜景。
东京是座名副其实的不夜城,即使到了夜晚,整座城市也会被到处亮起的绚烂的霓虹灯照亮,将黑夜映照成灿烂的白夜。
透明的窗玻璃将大半噪音都阻隔在外,但只是看到这样人流如织的景象,降谷零就能够在脑海之中模拟出嘈杂喧哗的声音来。
“外面的夜景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吗?”降谷零开口问。
贝尔摩德是个神秘主义者,在合作中她也一向如此,尤其喜欢考验其他人的耐心。
但降谷零不想跟她这么消磨时间,于是选择了直截了当地开口。
“你不觉得外面的景色很有趣吗?”贝尔摩德开口了。她用那双春日湖水般的浅碧色眼睛轻轻扫了降谷零一眼,“每天来往这里的人都不一样,所以每天看到的东西都不一样……也许明天、或者后天,世界就完全变样了,那些今天出现在这里的人也有可能会因为什么意外而永远不会再出现了。”
——这话有些难以理解。
降谷零皱起了眉。
但凡这话是从某个多愁善感的人嘴里说出来,他都会觉得对方十分感性、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有感而发;但从贝尔摩德口中说出来就完全不一样了,他从来不觉得贝尔摩德是什么多愁善感的女人。
这是披着绚烂鳞片的毒蛇、也是拥有毒刺被血染红的玫瑰。
这个女人肯定又在当谜语人了,降谷零心说贝尔摩德又在暗示我什么?
他尝试着开始做阅读理解——世界发生变化、今天的人明天不会出现……这只能代表死亡,是指很快就要有人死去、并且还不止一个人要死去吗?
这是贝尔摩德在用委婉的方式向他透露关于之后那个重要任务的线索?
但……贝尔摩德为什么要这么做?连琴酒都没有说出关于任务的细节,贝尔摩德大概率也是不被允许随意透露任务内容的……她会对他说这些话,就代表一定是想让他起做些什么。
贝尔摩德想让他做什么?
降谷零在思考她的动机,贝尔摩德却没给他太多思考的机会。
穿着燕尾服的侍者将餐前酒端了上来,这家餐厅的餐前酒是威士忌,只有很浅的一杯,酒液在灯光下显出金黄的色泽来。
贝尔摩德用两根纤细的手指夹起高脚的酒杯,她轻轻晃了一下,冰块在金黄色的酒液之中摇晃,发出清脆的碰撞声。
她抿了一口威士忌,醇厚的香草香气在舌尖弥漫开来。
“如果你是潘多拉的话,”
贝尔摩德凝视着降谷零,像是毒蛇盯住了猎物,盛放的玫瑰花带刺的枝蔓悄悄攀爬,缠住了他的脖颈。
“你会打开那个魔盒吗?”
第173章
贝尔摩德在审视他。
甚至她一点都不掩饰自己这有些直白的、审视的眼神。
那双春日湖水一般的浅碧色眼瞳轻轻眯起了一点, 她单手撑着下颌,表情平淡地注视着降谷零,捕捉他脸上肌肉的每一次颤动、流露出的每一丝情绪。
降谷零也能看出贝尔摩德正在审视着他,但他不明白这种代表着审视和评估的眼神到底意味着什么——或者说, 他不明白贝尔摩德为什么要这样做。
不过降谷零没有多纠结这一点, 虽然他不知道贝尔摩德这么做的目的, 但直觉告诉他, 这个回答很重要、是绝对不能回答错误的。
出于这种谨慎, 降谷零没有立刻回答贝尔摩德,贝尔摩德也没有发出催促的声音,任由降谷零陷入思考。
他没耗费太多的时间, 在短暂思考之后就认真地给出了答案。
“不会。”
这不是敷衍的回答,至少这个时候,降谷零是十分认真地在回答贝尔摩德的这个提问。
“如果我是潘多拉,我不会打开魔盒的。”
“在这个神话故事里,潘多拉因为好奇心而打开了魔盒, 她释放出了无数灾祸与瘟疫……即使留下了希望, 造成的伤害也是毋庸置疑的。”
他与贝尔摩德对视。
“如果明知道盒子里装着的是不好的东西, 那么我不会因为好奇心而打开绝对不能打开的东西,毕竟有句俚语叫作‘好奇心害死猫’。”
“克制好奇心才是这一生之中最应该做到的事情。”降谷零神情平静, “我想, 就算是我们这样的人,大概也不愿意生活在这样的世界里吧。”
加入组织的人虽说各个都是手上至少好几条人命的罪犯,但他们加入组织的目的其实很单纯——钱、权或者享乐,总有符合的, 几乎没有极端的反社会人士,也没有那种妄图统治世界毁灭世界的人……那是只有中学二年级的人才会有的想法, 成年人往往更加现实。
组织能带给他们这些犯罪者安稳的庇护所和想要的东西,所以他们效忠于组织,就这么简单。
既然要在这个世界上生活下去,那么当然没有人愿意永远生活在动荡和灾祸之中。
“生活在瘟疫和灾祸里当然是没有乐趣可言的,”贝尔摩德轻轻笑了一下,“应该没有人会自愿成为疾病传播的养料吧?”
什么意思?隐喻吗?
——这是降谷零的第一反应。
但从贝尔摩德的话语之中,他至少能知道一件事……他答对了,他所说的就是贝尔摩德想要听到的那个答案。
贝尔摩德又一次开口了,这次她说的仍然是连小孩都耳熟能详的故事:“换个故事吧,比如说农夫和河神的故事,如果河神给了你两个盒子,那么金盒子和银盒子……你又会选择哪个呢?”
降谷零愣了一下:“……不是应该有第三个选择吗?比如说,原本的那个盒子。”
贝尔摩德微微摇头,对他露出神秘的微笑来:“没有原本的那个盒子。”
“原本就没有拥有过盒子,哪里有本来属于自己的那个呢?金盒子和银盒子,都不是属于你自己的。”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话,“只不过,金盒子是被锁上的,而银盒子没有锁。”
会有这样具体的描述,显然是在指代着什么……但降谷零没办法在短时间内分辨出贝尔摩德在隐喻些什么东西,又想通过这些告诉他什么。
“既然都不是我的,那么我哪个都不会选。”降谷零慎重地回答,“贪心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他很冒险——这个回答其实已经和组织的作风有些不符合了,他们全员都是赌徒,为了那一点渺茫的可能性敢于压上自己的全部筹码。
但降谷零了解贝尔摩德,所以这个时候给出了和平时作风并不相同的回答。
贝尔摩德对组织并没有那么忠心——从和她交换情报以及相处的细枝末节之中就能明显地察觉出这一点。
同时他又觉得有些头大……虽然他和贝尔摩德一样喜欢当个谜语人,但是至少在这种要对他透露什么情报的时候,这种猜谜语的说话方式委实令人摸不着头脑。
但这一定是很重要的事,否则贝尔摩德不会这么谨慎。
贝尔摩德没再说话了。
她又偏过头,凝视着银座窗外如织的车流和行人,连成一片的霓虹灯光在她的瞳孔之中闪烁。
“是啊,”她的语气幽幽的,“太贪心,只会满盘皆输。”
“什么意思?”降谷零微微皱眉,“你今天约我来这里见面,该不会只是要和我讲两个故事吧?”
“当然不是。”
贝尔摩德没有转头,浅碧色的眼珠却轻轻转动了一下,她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降谷零,勾起深红色的唇笑了起来。
“任务要开始了。”
她这次终于没有再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这句话直截了当。
“现在?”降谷零愣了一下,“不是距离琴酒说的时间,还有好几天吗?”
贝尔摩德反问他:“难道执行任务的时候不需要做一些准备么?那位先生亲自下达命令的任务,当然要万无一失。”
降谷零沉默了两秒,才回答她:“我明白了。”
他顿了顿,又问了个显得有些没头没脑的问题。
“为什么?”
贝尔摩德这次却没打算回答他了,只微笑着说:“A secret makes a woman woman。”
这是她经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也表明了一个意思——她能说的已经到此为止了,剩下的则是她不应该说出来的“秘密”。
降谷零明白贝尔摩德的意思,他没再追问,对她微微颔首之后便起身离开了。
只剩下贝尔摩德坐在位置上,细长的高脚杯中还盛放着薄薄的一层金黄色的威士忌,她注视着窗外连成一片的深蓝色的天空,月光被层层叠叠的浓厚云雾给遮掩住了。
来找波本并不是临时起意,是她深思熟虑后作出的选择。
如果要在组织内找一个盟友的话——恋爱脑的告死鸟被第一个排除在外——琴酒当然是不可能的,她熟识的代号成员之中只有波本最有可能。
就像波本在数年的时间之中逐渐了解她一样,她也能明白波本会做出什么选择……至少,这家伙和她一样,对组织没那么忠心,他们都是利己主义者,绝对不会为了组织、或者为了那位先生的理想而自愿成为牺牲的肥料。
但贝尔摩德不会明说什么“我希望你背刺组织一把不要让这个任务成功”。
开玩笑,要是真的用这么直白的说法,谁知道波本会不会反手背刺她?能在任务开始的最后关头用这种十分委婉的说法给出暗示就已经是尽力了。
况且……波本是告死鸟的现任搭档。
贝尔摩德能确认告死鸟十有八九是背叛了,并且和日本警察搞在了一起;既然她都能发现这一点,那么波本呢?
波本是个十分敏锐的人,他都能发现她的把柄,没道理对几乎每天都待在一起的搭档的异常视而不见。
只剩下一种可能——波本也有背叛的倾向。
这才是贝尔摩德选择向他给出暗示的原因。
组织掌握着两个潘多拉的魔盒,其中一个魔盒被锁住了,而另一个魔盒……将要开启。
*
古贺进会在公司加班到很晚。
他现在没有继续生活在研究所之中,而是重新回到了他当年任职的那家游戏公司K.K。
K.K游戏公司对他这种技术人才的回归十分欢迎,而他也不负公司所望,带来了全新的技术——这是跨时代的、超越全球的新技术。
拥有这样的技术,K.K毫无疑问会成为全日本、乃至全世界都首屈一指的游戏公司。
K.K公司马上要召开发布会的新游戏《永生之门》马上就要发布,游戏已经研发完毕,各项数据也已经调试完成,现在已经没有再继续高强度的加班了,所以《永生之门》项目组的员工下班地都很早,只剩下项目的技术顾问古贺进还待在办公室里。
楼层之中没亮着多少光,古贺进的办公室之中只点着一盏台灯。
电脑屏幕十分宽大,亮着莹蓝色的光,在古贺进的眼镜镜片上倒映出一片幽幽的蓝色来。
他操纵着鼠标,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随后直接骇入了公司的监控系统之中。他输入代码,以管理员的权限对监控发出了一连串的指令。
连接着办公室走廊和电梯的监控摄像头中的红光骤然闪烁了一下,随后又立刻恢复了正常……而这点异状没有任何人察觉到。
做完了这一切,古贺进摸了摸口袋,才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推开办公室的门,走了出去。
他按下电梯,进入了K.K公司社长的办公室之中。
社长的办公室很大,几乎占据了顶层的半层楼,而这个时间点,社长早就已经离开了办公室了,现在大概正在和媒体的人相谈甚欢吧?
——为了几天后要召开媒体发布会的《永生之门》。
《永生之门》是K.K公司倾注了所有心血的项目,是被社长认定为一定能够一飞冲天、获得成功的游戏,当然……也是古贺进付出了一切的游戏。
社长的办公室只是简单的门锁而已,古贺进用带在身上的□□就轻而易举地打开了这扇门。
社长的办公室之中还有一个隐秘的房间,隐藏在办公室中靠着墙壁、摆放着各种证书、奖杯和游戏周边的书柜之后。
这种地方,古贺进原本是发现不了的,但是组织的代号成员神通广大,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这栋楼的平面图,发现社长的办公室和平面图有些差异,这才得出了办公室之中有一个隐藏房间的结论。
《永生之门》是和市面上其他游戏完全不同的,这个游戏是“潜行游戏”,支持游戏运作的系统和K.K公司研究的其他游戏都不同,这是全新的系统。
而为了防止系统被攻击、或者被对手用拙劣的商战手段直接物理毁坏,智能系统的核心被社长小心翼翼地藏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里。
而这个隐秘的房间需要有社长本人的指纹、再输入密码,进行双重认证才能进入。
古贺进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他小心地从上衣的口袋之中取出了一片薄如蝉翼的、半透明的东西。
那是一张贴纸,他耐心地将贴纸撕开,然后贴在了自己的右手大拇指上,随后才将拇指按在了指纹识别器上。
这是特制的指纹贴,上面绘制的是社长的指纹,这个小小的东西能快速地让古贺进通过指纹认证。
机械进行短暂的识别之后,发出了十分板正认真的男声:“指纹认证已通过。”
一道门锁解开,发出了沉闷的机械碰撞的声音,镶嵌在门上的电子屏幕亮起。
古贺进没有尝试自己去猜测门锁的密码,而是将一个小小的外置装置接入了电子屏幕上,屏幕上的数字十分快速地进行变幻,随后六位数字缓缓定格。
最后一道门锁也被打开了。
沉重的门打开,古贺进走进了房间之中。
计算机的主机十分庞大,几乎占满了整个空间——《永生之门》这个游戏之中的系统本身就相当于是个智能AI,实际上,K.K公司之前就已经在研究人工智能了,只是暂且还没有办法将人工智能做到尤其像人的程度,于是暂时将这个系统稍微改造了一下,作为了游戏内置的智能系统使用。
这个系统的核心就被安装在眼前这个巨大的主机之中。
古贺进走到面前,伸出手,在昏暗的视线之中用掌心轻轻抚摸着这个巨大机械,金属质地的冰冷触感如同被冰过的凉水,浸润在他的掌心之中,连带着他的情绪和心跳都平缓下来,像是被冻住了。
他闭了闭眼睛,又再度睁开,从衣服的内袋之中取出了一个U盘。
这个U盘之中装载的是他交给K.K公司的技术之中剥离出来的那一部分……也是最核心的那一部分。
K.K公司之中同样也有技术人才在,他不能在事情没有尘埃落定之前就将这部分技术偷偷装载进去,否则那样一定会导致事情败露。
所以只有在一切都将要结束、也将要开始的现在,将这个程序装进《永生之门》智能系统的底层数据库之中,虽然无法修改底层代码,但对他想要达成的那个目标而言已经是够用的了。
古贺进接入了U盘,计算机的屏幕上立刻跳出来了一个对话框。
[检测到该程序有风险存在,是否仍要继续载入?]
古贺进点下了确定。
蓝色的进度条从0%开始,缓缓地、一点一点地继续向前涌动,古贺进安静地看着这一切发生,凝视着数字从0跳成99,最后变成100%。
[载入完成。]
*
贝尔摩德的谜语人行为带来了显著的后续反应——比如,降谷零再一次拥有了两个黑眼圈。
甚至在他本身就黑的皮肤上都很显眼,黑到了连诸伏景光都有些惊讶的程度:“你干嘛去了?”
毕竟降谷零可是一天只睡两三个小时都毫无影响的人,他实在想不到什么事情能让降谷零这种心理素质强大的人辗转反侧。
“贝尔摩德对我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降谷零坐在森川乐器店里,叹了口气,“我能猜到她的话里肯定存在什么别的意思,比如某种隐喻、或者其他的什么……但到现在,我还是没太明白她的意思。”
归根结底是他获取的信息量太少了,和能力无关。
贝尔摩德能用这样的隐喻说明事情是因为她本来就知道所有的来龙去脉、包括BOSS的最终目的,而降谷零到现在都只是靠猜测来行动,与之后的任务相关的事情一点线索都没有,除非他能靠算命算出组织的行动,否则会感到茫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什么莫名其妙的话?”诸伏景光身边的柜台后面,江户川柯南的脑袋冒了出来。
镜片后的蓝眼睛之中是十分明亮的好奇心和求知欲,他紧紧地盯着降谷零的眼睛,脸上表露出了某种不得到答案就不罢休的执着。
降谷零:“……你什么时候来的?”
“一开始就在,”江户川柯南出声催促,“所以贝尔摩德到底对你说了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自从知道伪装身份为森川弥的诸伏景光也是降谷零的同事之后,江户川柯南就经常十分自然地来森川乐器店串门了,诸伏景光从最开始的不适很快变成了习以为常。
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对视了一眼——这倒是没什么好瞒着江户川柯南的,倒不如说,有的时候他还经常会需要江户川柯南这位名侦探的帮助。
他们是同盟,当然没有隐瞒的必要。
垂下眼睫思考了一会儿措辞,降谷零将原本贝尔摩德说出的那些话复述了出来,比如潘多拉的魔盒、以及上锁的金盒子与没有锁的银盒子。
但就算是江户川柯南,在缺少关键信息的情况下也无法对这些话作出正确的解读,这些信息只好被暂时搁置——在无法获取任务信息的情况下就无法解读,那么只能等到任务发生的时候再随机应变了。
“你们已经能确定了吗?”江户川柯南问出了另一个关心的问题,“关于任务的目标。”
“大概率就是后天的时候,自由政党的党首选举。”降谷零回答,“最近一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里,只有这一件是能让组织出动这么多代号成员的。”
其他的大大小小的事情倒也不是没有,但降谷零不认为这些事情就能让组织出动将近十位代号成员,就算是他厌恶组织,也得说一句这完全是大材小用。
江户川柯南低下头,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我知道了。”
降谷零没有多留——因为波洛咖啡厅里的客人多了起来,而榎本梓忙的焦头烂额,此时争趴在窗玻璃上对他露出十分幽怨的表情。
降谷零离开了,江户川柯南在短暂的沉思之后,抬头对上了诸伏景光的视线。
“和组织有关的资料,也就是你调查出来的那一部分,”他问,“可以让我看一看吗?”
诸伏景光和江户川柯南对视良久,思考了一下,最终点了点头,起身从上锁的柜子里拿出了一个手机,开机之后递给了江户川柯南。
他不敢保留纸质版的文档,就连电子版也是保存在不联网的手机和电脑之中,防止被黑客入侵。
江户川柯南低下头,开始翻阅这些电子文档。
电子文档之中存在很多组织成员的照片,底层成员、代号成员、甚至还有部分研究员的资料,里面有一部分还是鹿见春名拜托诸伏景光去调查的。
资料有些繁复,江户川柯南花了一些时间才将这些东西记个大概。得益于他那聪明的大脑,虽然短时间里不太可能将这些东西都给背下来,但至少在之后如果碰见了这些资料里的人时,他绝对能第一时间就将人给认出来。
看完这些资料,江户川柯南将手机还给了诸伏景光,再次开口向他确认了一遍:“没问题吗?”
“当然。”
诸伏景光神情认真地说。
为了后天组织的行动,公安已经提前在选举大会的附近布下了警力,说是天罗地网也不为过。
毕竟这次参与行动的代号成员将近十人,还有组织之中地位颇高的干部参与,这显然是个将这些犯罪分子一网打尽的的好时机——而组织也会因为失去了这些代号成员而大大被削弱力量,甚至有可能就此一蹶不振。
所以不会有问题的。
——诸伏景光是这么想的,江户川柯南也是这么希望的。
但总有种觉得哪里隐隐不对劲的感觉在他的心中叫嚣。
*
自由政党的党首选举大会的当天。
江户川柯南不在毛利侦探事务所之中,在这个特别的日子,他一大早就去了阿笠博士家中。
早起的人显然不止是他,还有灰原哀。
灰原哀一向是不会自己跑去一线拖后腿的,至于江户川柯南……公安已经布下了足够的警力,甚至FBI那边也早有准备,在这种双方都准备充足的情况下,不管是降谷零还是赤井秀一,似乎都不大希望他跑去最危险的地方。
江户川柯南暂时按捺住了自己,等在阿笠博士家中,对行动进行远程的监控和连线。
“没想到你真的坐得住。”灰原哀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会不顾一切地跑到现场去。”
“那样只是在给其他人添麻烦吧。”江户川柯南无奈地回了一句。
客厅之中的电视是开着的,正在播放新闻。
选举还没开始,现在一切都异常安静……但很显然,这只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短暂平静,一切都还没有发生,但风雨欲来。
行动马上就要开始,但江户川柯南心中却有种不安的感觉。
贝尔摩德说的那些话他还没有解读出来,这无疑给原本计划完满的行动增添了一丝不妙。
“潘多拉的魔盒……”他忍不住开始低声念叨,“上锁的金盒子和没上锁的银盒子……”
“你在嘀咕什么?”灰原哀露出了有些诧异的表情,“神话故事?”
按照她对江户川柯南的了解,这位名侦探不像是那种关键时刻求神拜佛的人啊,怎么就突然开始说起故事了?……压力太大吗?
“不,不是我,”他无奈地开口,“是贝尔摩德说的。”
因为灰原哀和贝尔摩德的接触并不多,所以江户川柯南之前并没有觉得灰原哀能知道些什么,毕竟这些话中的隐喻大概率指代的是马上要开始的任务,而早已叛逃的灰原哀显然不可能知道任务是什么。
但既然灰原哀开口问了,江户川柯南还是如实将贝尔摩德的话重复了一遍。
灰原哀听完这些话之后并没有马上作出反应,她只是垂下眼睛,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捧着热气升腾的红茶思考了一会儿。
红茶之中倒映出她平静的神情来,随后她才抬起了头,那双灰蓝色的眼睛终于有了一点波动,认真地注视着江户川柯南。
“上锁的金盒子,”
灰原哀低声说,眼底涌动着晦暗不明的情绪。
“指的是告死鸟吗?”
第174章 决战(前夕)
江户川柯南压根没有想过灰原哀能得出答案, 所以在听到灰原哀冷静地说出鹿见春名的代号的瞬间,他愣了一下。
他和那双蓝色的眼睛对视,灰原哀就坐在他的身边,两个人之间的距离相隔不过半米, 他甚至能看清蓝色的眼瞳之中倒映出来的自己茫然的脸。
江户川柯南迟疑了一会儿才开口:“……为什么你觉得是告死鸟?”
他又皱起了眉。
“你知道些什么吗?有什么缘由和依据?”
“直觉。”灰原哀朝他摊手。
“……直觉?”江户川柯南露出了欲言又止的神情, 而后又轻轻叹了口气, “不管你是直觉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也好, 至少说说你作出这个猜测的依据吧?”
“盒子。”灰原哀吐出了这个词。
“潘多拉的魔盒也好、还是那个改编版的河神的故事也好, 那个物品都是盒子。既然是盒子,那么盒子里必然是要关着什么东西的吧?所以才会有上锁和不上锁的区别。”
“我知道。”江户川柯南疑惑地开口,“但为什么上锁的金色盒子是指告死鸟?”
在贝尔摩德提到潘多拉的魔盒这个东西的时候, 他并不是没有往鹿见春名的身上想过——但如果魔盒有两个、鹿见春名是其中之一,另一个又是什么呢?
再加上上锁和不上锁的区别……江户川柯南对鹿见春名的了解委实不深,所以没办法根据贝尔摩德的那些话中找出能够指代鹿见春名的意象来。
但灰原哀不同。
鹿见春名曾经是由她负责的实验体,可以说除了研究所里的那些研究员和她的姐姐之外,鹿见春名就是她接触地最多的代号成员了——而在这期间, 她还和鹿见春名达成了某种默契, 所以她当然能立刻从贝尔摩德这些语焉不详的话里找出正确的答案来。
“潘多拉魔盒——我、其他的研究员、包括贝尔摩德, 大概都是这么看待告死鸟的。”
“区别在于,BOSS和那些研究员是想要打开魔盒的潘多拉, 而我和贝尔摩德大概就是不愿意魔盒被打开的普罗米修斯。”
灰原哀凝视着江户川柯南, 语气变得缓慢了下来。
“你应该明白的吧?如果这种技术真的被研究出来,将会发生多可怕的事情……而这项技术,本身就充满了不确定性,或许要死上成千上万个人, 才能获得这么一个微小的可能性。”
如果鹿见春名的存在被广而告之,首先他自己就无法得以保全——所以关于鹿见春名的“不死”, 是绝对不能被开启的魔盒。
“……啊,我明白。”
江户川柯南在沉默之后才回答。
即使他不愿意将人想的那么快、认为大多数人都是善意的,也不得不承认,在管理一个国家的高层之中,总会出现那么一些利欲熏心的人,恰恰这些人是绝对不能得到魔盒、也不能将魔盒开启的。
就像潘多拉打开魔盒散播了瘟疫和灾祸一样,这些恶心人的家伙要是打开了关着鹿见春名秘密的魔盒,不知道会做出怎样残忍冷酷的事情来。
他冷静地继续追问。
“金色和银色的区别呢?还有上锁和不上锁,区别是指……”
“大概是贵重与否的区分、以及所代表的优先程度吧。”
江户川柯南茫然了瞬间:“……什么?”
“贵金属里,金子当然是最贵的吧?银是其次。”灰原哀顿了顿才继续解释,“那位先生的目的……你应该知道吧?”
江户川柯南点了点头:“永生、死而复生,不管具体是哪种,但可以肯定,那个幕后的BOSS一定很想活下去。”
从鹿见春名的实验、以及灰原哀研究的药物之中,他很轻易就能得到这些猜测,只是这目的实在简单得让人一目了然,单纯直白过了头,反而让人觉得有些不敢相信。
“那么你应该也知道,除了我这样的科学家,组织还很看重计算机方面的人才,凭你的大脑,应该很清楚这是为什么。”灰原哀的语气带着一点冷气,她轻轻偏了一下头,红茶的热气弥散开来,将那双灰蓝色的眼睛蒙上一点朦胧的雾气。
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开口:“——数字生命。”
“没错,就是数字生命。”灰原哀轻轻颔首。
“但是在我看来,那位先生显然更看重肉体方面的永生,否则银色子弹也不会在数年之前就开始研究、并且至今都没有被放弃过了;只是为了以防万一,如果肉体永生是现阶段无法实现的,那么就暂且先实现数字生命,让意识永生。”
“基于这一点,我认为更贵重的金盒子代表的是‘肉体永生’,也就是告死鸟身上出现的那种现象,而银盒子则是指意识永生,是备用选项。”
“我明白了。”江户川柯南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他想了想,“那上锁和没上锁之间的区别呢?”
这就是只有身为研究员的灰原哀才知道的东西了——也是因为这个关键点,她才能作出准确的猜测。
“因为,对于组织来说,告死鸟就是一个无法被打开、上了锁的魔盒啊。”
她轻声说。
“你看到过的,告死鸟接受了很多实验,毫不客气地说,他的身体就差被我们给拆成碎片了,但是即便这样,我也没有从他的身上找到任何能解释‘死而复生’这种现象的依据。”
“不管是DNA、细胞、还是身体的结构,告死鸟都和普通人没有区别,不管用什么科技手段都无法解析这其中的原理,更别说复刻了,那是现阶段的技术水平做不到的事情。”
“所以我们看待告死鸟,就像是看待一个上了锁的魔盒,明明充满好奇、却因为找不到开锁的钥匙而无法将魔盒开启。”
“所以,上锁是指‘能否实现’……对吧?也就是可行性。”江户川柯南明白了。
“是的,对于现在的组织来说,无法重现‘死而复生’的告死鸟是潘多拉的魔盒,但却是被锁起来的魔盒,即使想要开启也找不到钥匙;至于没有上锁的银色盒子……”灰原哀语气一顿,语气放轻了,“我猜,大概已经到了取得成果的阶段了。”
江户川柯南神色一沉,“你知道些什么?”
“我没有参与具体的实验,和那边研究所的研究员也并不认识,但是从组织的行动里,有些东西是很明显的。”灰原哀叹了口气,“组织一直在招揽电脑程序方面的人才,这一直都不是个秘密……况且组织并不需要那么多黑客,而在我叛逃之前,组织有很大一部分经费都拨给了别的研究项目。”
“只有和数字生命相关的研究才能被这么重视。”
“你知道的,告死鸟离开了一年,是今年春天的时候才再次回来的,而在这期间,我大概听说了一些事情……”她神情凝重,“另一个被看重的研究所,已经有阶段性的成果了,只等马上开始验证,就能够真正地投入使用之中。”
“他们竟然这么快就实现了数字生命吗?”江户川柯南皱起了眉,“但我不明白的是,贝尔摩德为什么要主动把这件事说出来?她是BOSS的心腹,不应该为BOSS着想么?”
灰原哀轻轻嗤笑了一声:“贝尔摩德是个只顾自己的女人,她对BOSS忠心的前提是不影响自己——她那么讨厌研究所、还有我和我的父母,怎么会对BOSS一点逆反之心都没有呢?”
归根结底,贝尔摩德会吃下银色子弹只能是因为那位隐藏在幕后的人,她这么讨厌灰原哀和研制出银色子弹的宫野夫妇,怎么可能完全不怨恨那位先生?从吃下那颗药、致使人生轨迹发生彻底的偏移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贝尔摩德不会是一个忠心耿耿的成员。
她是花纹瑰丽的毒蛇,会在弱势之时给予人致命的一击。
“如果贝尔摩德的那些话真的是你说的这些意思的话,”江户川柯南的呼吸一滞,“那我想……今天的布局是有很大的问题的。”
这很显然,贝尔摩德会和降谷零说那些话,是在暗示着之后马上要发生的任务。
而降谷零和诸伏景光这两个公安一致判定组织的目标是今天将要举行的政党选举大会……可如果灰原哀解读出来的含义是正确的,那么这些东西跟政党选举毫无关联。
灰原哀的所有分析和解读都有着依据,江户川柯南顺着她的思路理清了逻辑,认为这个解读是正确的——既然如此,那么任务目标就是错误的。
组织的目标绝对不会是今天的政党选举,而是别的什么……
可恶,到底是什么?
江户川柯南忍不住伸手抓了一下蓬松的黑发,让发顶的两根呆毛愈发翘了起来。
看他的表现,灰原哀忍不住叹了口气:“工藤君,你现在越着急,就越想不出答案来的。”
况且如果真的是和研究所有关的事情,那么江户川柯南就更加不知道线索了——就算他是全世界最厉害的名侦探也没有用,没有线索就无法作出推理,更逞论是得到正确的结果了。
江户川柯南沉默之后叹了口气,“我担心今天的行动出问题。”
灰原哀将装着红茶的杯子搁到一边,她倾身行动的时候,手下意识撑在了放在沙发边的茶几柜上,指尖按压住了电视遥控器上的按钮。
感应灵敏的电视立刻就作出了反应,从新文频道切换到了游戏频道。
游戏频道之中正在播放着关于最新发布的游戏的讯息,嗓音甜美的女声正在解说一一款最新发布的名为《永生之门》的游戏,里面还插播除了游戏的PV画面。
“这是一款真正意义上的潜行游戏,比此前的‘茧’所使用的设别要更加灵巧和先进,而巧合的是,《永生之门》的发表会也将于今日下午再米花市政大楼举办,届时,将会在现场挑选200个幸运的玩家,现场体验K.K公司发行的潜行设备和潜行游戏《永生之门》……”
画面从游戏PV切换成了发表会的现场,发表会还没有开始,但是能看到有《永生之门》的团队正在发表会的会场之外接受记者的采访。
主创团队中没什么值得关注的,但江户川柯南注意到的是画面的角落里,从廊道之中一闪而逝的一个人——良好的记忆力立刻让江户川柯南回忆起了这个人的身份,古贺进。
这个人是计算机领域方面的佼佼者,还曾发布过和虚拟意识相关的论文,本身又是被组织拉拢的科研人员。
古贺进在加入组织之后就销声匿迹了,虽然公安考虑过要不要实施抓捕,但在不清楚古贺进在组织之中的重要程度、以及害怕因为抓捕而暴露己方的卧底的情况下,最终仍旧没有动手。
精通计算机的人才、游戏公司、虚拟设备、潜行游戏……以及,数字生命、意识永生,甚至连《永生之门》这个游戏的名字似乎都被赋予了不同的含义。
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可以联系起来,而刚刚才听完灰原哀的解读的江户川柯南更是立刻就明白了全部的事情。
而很巧的是——自由政党的党首选举大会,同样也在今天,就在米花市政大楼之中。
贝尔摩德所指的那个任务并不是所谓的政党选举,而是今天、会在米花市政大楼里举办的潜行游戏《永生之门》的发表会!
第175章 决战(1)
任务目标出错意味着什么?
组织不会犯这个错误, 但公安很有可能会因为之前的错误猜测而将今天要围剿的目标彻底搞错。
虽然选举大会和《永生之门》的发表会都在米花市政大楼举行,但米花市政大楼相当之大,根本不在同一楼层、也不在相连的会议厅之中,即使距离不远, 但对公安来说完全是天壤之别。
公安的布置至少从一周多以前就已经开始准备了, 为了应对突发状况, 参与这次行动的公安部统括、降谷零以及诸伏景光都做出了无数预案, 确保不管发生什么意外状况都能及时处理——但前提是, 组织的目标真的是政党选举大会。
不可否认,也许组织存在着“主要目标是《永生之门》的发表会但如果只是顺手的事那么破坏一下政党选举也不错”之类的想法……但这么一来,公安和FBI的所有布置都成了无用功。
会出事、绝对会出大问题。
江户川柯南十分确信这一点——在搞错了目标对象的情况下, 如果继续行动,很可能会让盯着米花市政大楼的组织成员产生警惕,临时取消行动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如果情况更坏一点,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都有暴露的风险。
他看了一眼发表会开始的时间,距离正式开始还有十五分钟。
这短暂的十五分钟, 还能出现转机吗?
江户川柯南握了握手指, 不可遏止地紧张了起来, 心脏疾速跳动,甚至连耳边都产生了轻微的耳鸣。
他正在思考解决危机的办法。
——额头上骤然传来了疼痛的感觉。
“好痛……”他下意识地说出了这个词语, 再抬起头时, 正好隔着镜片与灰原哀灰蓝色的眼睛对视了。
灰原哀面无表情,手中握着卷成筒的杂志。她十分不客气地用杂志不轻不重地敲了江户川柯南一下,正中他的脑门。
“工藤君,冷静。”她说, “我相信你。”
江户川柯南愣了一下,随后抿紧了唇, 又对她露出一个有些无奈的笑容来:“我从来都没有不相信我自己过。”
他确实紧张,但那只是因为在行动开始之前发现出了错而产生的紧迫感,在意识到错漏出现的那一瞬间,他的大脑就已经开始模拟出各种场景,寻求解决的办法。
被誉为平成年代救世主的侦探怎么可能坐以待毙呢?不管是17岁还是7岁,他都是被所有人认可的、最可靠的同伴啊。
“那就好。”灰原哀收回了敲在江户川柯南额头上的杂志,她顿了顿,才继续开口,“……去吧。”
不用她多说什么了,几乎是在她开口、但话语还没来得及落下的瞬间,江户川柯南就从沙发上跳了下去,抄起放在玄关边上的滑板就出了门。
他开启大门的瞬间,夹杂着燥热气息的阳光就从门缝之中汹涌而至,为少年的背影镀上一层很浅的金色光晕。
他迎着盛大的阳光、踩着倒影离去,奔赴向燃烧着血与光辉的战场。
灰原哀没有动,她坐在原地,手中热气腾腾的红茶缓缓变凉,但她的掌心之中却依然滚烫——那是因为兴奋、紧张与担忧混杂的情绪。
祝君,武运昌隆。
她在心里说。
……
滑板的速度被江户川柯南调整到了最高,他踩下滑板上的按钮,巨大的气流从滑板上安装的涡轮之中喷涌而出。
米花町的地图如同立体影像一般在他的大脑之中被立刻构建出来,整个米花町的建筑都出现在他的心中,从阿笠博士家中能够用最快速度抵达米花市政大楼的道路被他用思维规划出一条绿色通道来。
滑板以超过汽车的速度在车流之中自如地穿行,踩着栏杆翻越腾转的时候还惊起了街边路人的惊呼声。
但江户川柯南顾不得低调或者别的什么,一边踩着滑板赶往目的地,一边拨通了诸伏景光的通话。
降谷零身为代号成员,现在必然已经跟其他的代号成员会和了,他不好直接给降谷零打电话,那么只能通知同为公安的诸伏景光了……如果诸伏景光那边也不行,他还有最后的备用选项风见裕也可以选择。
好在诸伏景光在铃声刚刚响起两声的时候就将通话给接了起来,青年沉稳的声音出现在了通话的另一边:“柯南?有什么事吗?”
“不对,”江户川柯南立刻开口,“任务目标错了!”
诸伏景光愣了一下:“……什么?”
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通话之中的声音骤然变得务必严肃:“有什么证据吗?”
诸伏景光了解江户川柯南的品行,他不认为江户川柯南会在这种关头跟他开玩笑——而就是因为这种信任,实际上在江户川柯南说出“任务目标不对”的时候他就已经信了大半,但这毕竟是公安十分看重的行动,仅仅凭借江户川柯南的这一句话,他没办法调动其他的警力,必须得拿出更多的证据才行。
如果任务目标真的错了……那么今天的行动就相当于在还没开始的时候就已经失败了一半。
让组织得逞会有什么后果?即使任务目标不是决定日本未来总理大臣和国家走向的政党选举大会,必然也是与之相差不大的……如果组织成功,那么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诸伏景光的心渐渐沉了下来。
“你还记得你曾经查过的那个研究员古贺进吗?他是电脑方面的人才,曾经发表过什么论文你应该也很清楚。”江户川柯南没有那么时间给他解释金银盒子代表的隐喻,只能挑最重要的部分告诉他,“灰原告诉我,组织的BOSS追求的是数字生命、意识永生!”
“古贺进现在就是K.K游戏公司发表的潜行游戏《永生之门》的研究人员,而这个游戏的发表会——同样在米花市政大楼举行!”
一记重锤重重地砸进了诸伏景光的胸口之中,将他敲得浑身一震。
……怪不得没有异常,甚至在出发之前,降谷零这个本身就在执行任务的代号成员也没有说过行动有误的事情。
因为本质上,不管是《永生之门》还是政党选举,都是在米花市政大楼举行的,甚至是同一天、几乎同一时间,他们理所当然地任务组织的任务目标一定会是政党选举、而不是区区一个游戏发表会。
这是思维的谬误——也是最终有可能导致行动失败的陷阱。
“我明白了。”诸伏景光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了出来,“在行动正式开始之前,我会将公安这边的人安排好的。”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变得有些微妙。
“FBI那边,我也会如实告知的。”
“拜托你了。”江户川柯南十分慎重。
得到了诸伏景光的答复,他立刻就挂断了通话,全力向米花市政大楼赶去。
*
为了这次任务,代号成员们聚集在了一起。
到了任务马上就要开始执行的时候,琴酒仍然没有告知任务的具体,只是告知了任务地点:米花市政大楼。
至少降谷零对这个地点丝毫没有感到意外。
他和诸伏景光所推测的组织的目标——自由政党的党首选举大会本身就是今天在米花市政大楼举行的,这个地点只能说是刚好印证了他的猜测。
他的猜想是对的。降谷零心想,看来行动大概率是没什么问题的,就看这次能抓到多少人了。
平常的时候,代号成员之间偶尔会组成临时搭档,两人或者三人一组,偶尔出一次任务,这种组合具有十分大的不确定性,代号成员又太过零散,单独抓捕只会致使卧底有暴露的风险、还会使其他的代号成员更加警惕;一次任务同时出动九个代号成员的情况并不多见,何况还有将近两个星期的时间做准备,公安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琴酒给其他的代号成员安排了任务——作为狙击手的科恩和基安蒂在附近的大楼之中等待,负责解决突发的状况。
贝尔摩德、告死鸟、波本、基尔四个人负责执行潜入米花市政大楼之中的任务,但四人并不是在一起行动的,而是各自分散潜伏。
伏特加和琴酒负责在大楼外待命,他们不负责潜入任务。
至于剩下那个人——朗姆,他并没有来参与任务执行前的集会,琴酒也没有对这个人做出任何安排。
但降谷零大概知道一点朗姆的事情。
等到分散开来行动的时候,作为搭档,降谷零十分自然地和鹿见春名走在一起。
他的嘴唇微微动了动,用气音和鹿见春名说话:“……朗姆好像并不想让这次行动成功。”
鹿见春名的脸上没有出现任何异常的表情,但心里忍不住腹诽——组织还能不能行了?二把手都盼着任务失败!
他也压低了声音,只用气音说话:“怎么?朗姆跟你说什么了吗?”
降谷零微微颔首:“我猜……朗姆现在就在会场之中。”
“哇哦。”鹿见春名有些讶异,“他居然来了?看来是打算亲自插手让这个任务失败了。”
朗姆是个比贝尔摩德还喜欢玩神秘主义的神秘主义者,鹿见春名愿称称他为组织最强谜语人。他从加入组织至今已经七年,但从来没见过朗姆,连说句话都没有过,这也许其中有那么一部分BOSS并不想让他见到朗姆的因素在。
虽然没见过朗姆,但从其他人的口中以及态度里,他也能知道一件事——朗姆虽说是组织二把手,但似乎并不是其他人想象中的那样得BOSS信任。
换句话说,BOSS对组织的掌控力并不是百分百,否则面对朗姆这么一个随时想谋朝篡位狼子野心的家伙,他早就要清君侧把朗姆给搞死了。
——但,朗姆不惜亲自下场,也要插手这次任务的目的是什么?
这是鹿见春名目前还没有弄清楚的事。
“朗姆没说什么,只是让我找机会接近操作室。”降谷零低声回答。
现场当然是有操作室的——毕竟是政党选举,荧幕上大概率还会播放影片或者宣传之类的东西,在这里举行的会议也不少,每个大型展厅之中都配备了一个操作室。
“操作室?”鹿见春名愣了一下,“他打算干什么?利用操作室破坏选举吗?难道他打算公屏播放候选人的丑闻或者出轨照片之类的东西?”
降谷零也没想明白朗姆的想法,所以他在沉默之后才斟酌着回答:“……大概吧。”
他没有反驳,因为按照他的想法看来,如果想阻止那个不被组织看好的候选人上位、或者组织想扶持自己人上位的话,要么直接暗杀掉目标本身,要么就用丑闻或者舆论来让对方彻底失去民心……既然朗姆让他接近操作室,那么大概率就是打算利用丑闻了吧?
他们两人现在扮演的是市政大楼的清洁人员——清洁一向是外包给长期合作的清洁公司的,他们作了一点简单的易容,不算彻底地改头换面,带着棒球帽低着头走路,又穿着清洁工的制服,一路都没有什么人将他们拦下,全程畅通无阻。
但在经过洗手间的时候,鹿见春名和一个男人擦肩而过了。
那个男人相貌普通,是十分常见的黑发黑眼,眼眶下面的黑眼圈却很重,戴着眼镜也显得异常明显,身形消瘦,身上还带着一点很淡的消毒水的气味,像是刚刚从医院出来一样。
鹿见春名忍了忍,才克制着让自己没有回头去继续观察那个男人——古贺进。
他看到了这个眼熟的人。
古贺进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鹿见春名皱起了眉,按理来说,古贺进是个研究人员,这里又是市政大厅,举办的是政党选举,和古贺进这个研究人员八竿子打不着,就算是执行任务也不可能叫这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电脑方面的技术人才来凑数吧?那不是纯纯送菜吗?
……等等,电脑技术?
虽然刚才只有短暂的一瞬间,但他清楚地看到了古贺进的脖子上挂着一个工作牌,牌子的背后是花体的K.K两个字母构成的Logo。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K.K是一家很有名的游戏公司。
鹿见春名心中微微一动,开口问身边的降谷零:“今天在市政大楼、或者在附近,还有什么会议之类的东西要举行吗?和游戏相关的。”
降谷零不知道鹿见春名为什么会突然问起这个,但他想了想,如实地给出了回答,“确实有个游戏公司要在今天开发表会,而且就在市政大楼举行。”
鹿见春名心下一沉,“游戏公司为什么要在市政大楼举办发表会?”
“好像是因为这个技术比较超前,K.K公司不打算将这种技术只运用在游戏领域当中,政府那边也有意向购买这项技术的专利,将这种技术投入到民生等各种其他方面去,就同意让K.K公司在市政大楼开发表会了。”降谷零解释,“但这种技术的安全性应该已经得到了验证,否则政府不可能为K.K公司背书的。”
鹿见春名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陷入了沉默。
他的沉默时间太长,让降谷零发觉了一些不对劲,神情也缓缓有了变化:“……怎么了?”
降谷零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凝重起来。
“或许,那种技术并不安全。”鹿见春名冷静地开口,“你们公安的人白用功了,政党选举大会不是组织的目标——至少不会是第一目标。”
他停下脚步,缓缓抬起头来。
棒球帽的帽檐在鹿见春名的脸上投下一片阴翳,他抬起那双灿烂的金色眼睛,阴影之中,只有那片如同光河流淌一般的金色熠熠生辉,却又涌动着让人心悸的寒意。
圆形的瞳孔在变幻的光线下逐渐收缩,最终变成了危险的细长的椭圆形,像是野兽的瞳孔。
“你是说,”降谷零不自觉地将声音放轻了,“K.K公司的游戏发表会才是组织的目标?”
——这太荒谬了。
“刚才那个男人,他是组织的研究员。”鹿见春名金色的眼睛紧紧盯着降谷零,“据我所知,他研究的是将意识上传到网络上的项目——通俗来讲,也就是数字生命。”
降谷零的心跳漏了一拍。
不用鹿见春名再过多地解释什么,他立刻就能将这一连串的事情联系起来,然后推论得到正确的答案——如果鹿见春名说的没错,刚才那个人确实是组织的研究员,那么组织的目标很可能就是游戏发表会,而不是政党选举大会。
要说是巧合吗?会这么巧吗?
以目标是游戏发表会为前提,那么朗姆的指令就更加合理了……怪不得想要靠近操作台,那里是能操控潜行设备的。
毕竟发表会上除了会公布和《永生之门》这款潜行游戏相关的讯息之外,还会现场邀请抽选中的两百个玩家现场来体验这款游戏。发表会隔壁就是K.K公司提前放置了游戏潜行设备的房间,而操作台就设置在那里,方便工作人员随时检验这些参与提前体验的玩家的游戏状态。
而在发表会开始的一个小时后,《永生之门》这款声势浩大的潜行游戏将会开启公测,数十万购买了游戏头盔的玩家将在这一天进入到潜行游戏之中。
如果不做点什么,那么组织绝对会在这些玩家的身上做什么手脚。
降谷零短暂思考了几秒,很快就做出了决定。
他不是这次行动的总指挥,上面还有公安的统括在统管这次行动,他不能完全将公安的所有警力都调到另一边的游戏发表会去,只能做保险准备……调走一部分的警力,去游戏发表会待命。
*
萩原研二早上出门的时间要比鹿见春名早一点。
他一如既往地船上了惯常的黑色西服,洗漱之后整理了一下自己,然后将放在桌面上的御守拿了起来——他解开抽绳的系带,从预收里面拿出了一张薄薄的纸条。
萩原研二将纸条展开了,垂下眼睛,凝视着纸条上的内容。
其实纸条上没什么东西,只有被他们幼稚画下的三个颜文字。
萩原研二盯着那个被鹿见春名一笔一划画出来的笑脸,也不自觉地无声笑了一下。随即他将纸条认认真真地叠成了正方形,重新放进了御守之中。
御守是金色的,这枚金色的御守被他郑重地放进了西服的内袋之中,那里紧贴胸口,是离心脏最近的位置。
这是他重要的护身符。
做完这一切,萩原研二才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
燥热的夏天似乎会让人的心情也不自觉地变得暴躁起来,连带着在夏天发生的各种爆炸案件也增多了,但很意外,今天上午的时候竟然没什么事情发生。
但当萩原研二以为今天可以就这么平安无事地过下去的时候,下午果然出事了。
天谷警部将松田阵平和萩原研二都叫走了。
“米花市政大楼里好像被安装了炸弹,不知道是不是对政党不满意的极端分子安装的……总之,毕竟政党的那些人……你们也知道,所以你们两个绝对不要掉链子啊。”天谷警部有些语焉不详,他显得十分头痛,挥挥手就将爆处班的双子星给一口气派了出去。
“好像不是什么特别危险的炸弹。”坐在警车里的时候,松田阵平低下头来,盯着从米花市政大楼那边发来的炸弹照片,“不至于派我们俩一起吧?”
“天谷警部也是有苦衷的啊,人少了显得不够重视,要是没解决炸弹的话……虽然我觉得不会有这个可能性,但是万一呢?”萩原研二耸了耸肩,“估计得找我们爆处班的麻烦了。”
“搞政治的都喜欢玩这套恶心的东西。”松田阵平听得直皱眉。
“到了,”等警车停下来的时候,萩原研二握住门把手,将警车的车门给打开了,“走吧,先工作。”
松田阵平也跟着下来了。
为了防止引起恐慌,也为了不影响政党选举大会的正常进行,他们两人都是便装,防爆服要等到了现场再船上,身边跟着的警员也都是便装,看起来和那些参加政党选举的政治家的秘书团没什么区别。
只不过在萩原研二走进电梯里时,刚从电梯之中下来的穿着西服的年轻男性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这个年轻的男性——易容后的贝尔摩德心中掀起了惊涛巨浪。
她当然是很惊讶的:告死鸟的恋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而在这个时候,琴酒的消息发过来了。
[琴酒:你的任务完成了?]
贝尔摩德深思熟虑,敲下一行字。
[贝尔摩德:成功了。]
[贝尔摩德:另外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琴酒:?]
第176章 决战(2)
在看清了贝尔摩德发来的消息之后, 琴酒的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他盯着那几行字看了好几遍,才黑着脸将手机屏幕按灭了。
一边的伏特加察觉到了琴酒难看的脸色,小心翼翼地看了过来:“大哥,怎么了?出什么意外了吗?”
“是贝尔摩德, ”琴酒冷笑了一声, “那女人跑了。”
伏特加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啊?她怎么走了……任务不是还没结束吗?”
任务才刚刚开始, 每个人都有任务在身, 但伏特加并不知道贝尔摩德负责的任务是什么, 就连琴酒也不太清楚——贝尔摩德任务是BOSS亲自发布的,她只需要对BOSS一个人负责就好了。
琴酒神情阴晴不定:“谁知道。”
按道理来说,贝尔摩德确实是可以走的——毕竟她说她的任务完成了。
琴酒也没问贝尔摩德的任务是什么, 更没打算操心她到底完成没有。毕竟贝尔摩德只对BOSS负责,既让没让他知道,那他就不会去问……反正贝尔摩德要是万一没能完成任务,那也跟他没什么关系。
“那,”伏特加茫然地开口, “就不管她了吗?”
“不管她了。”琴酒冷漠地颔首。
然而他并不知道贝尔摩德在想些什么——琴酒气她撂挑子, 她笑琴酒太无知。
贝尔摩德跑路当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她发出给琴酒的那条短信之后就没再盯着手机看了。她顶着易容伪装之后的脸十分自然地走出了米花市政大楼, 又脚步一拐走进了街边的巷道之中,将脸上的易容扯了下来, 露出她原本的面容。
贝尔摩德将那头金色的长卷发扎了起来, 又戴上了头盔,将早就准备好停在这边的哈雷启动了。
米花市政大楼不是个安全的地方,身为将自身利益放在第一位的利己主义者,贝尔摩德当然会尽快离开这个地方——至于其他人嘛, 那就听天由命了,虽说都是组织成员, 但她的同事情委实十分稀薄。
琴酒不明白贝尔摩德为什么走,她自己是十分清楚的。
告死鸟是个怪物,毫无疑问。而且是不会死亡、就算打倒也永远会再次爬起来、咆哮着扑过来的最凶狠的怪物。
贝尔摩德不会觉得自己打得过鹿见春名,毕竟鹿见春名拥有十分光辉地履历——三年前在研究所时,他就一个人打一整队雇佣兵,还团灭了对方全员,贝尔摩德扪心自问,觉得自己是没有这种实力的,就是琴酒来了估计也不行。
战斗力如此强悍、又不会死亡的怪物,你说招惹他干嘛呢?
贝尔摩德不觉得自己会惹怒告死鸟,毕竟她一向是想要示好的,但她担心被迁怒。
千面魔女相当敏锐,她在易容方面得心应手,那么当然也能察觉到其他人那可以称得上是拙劣的伪装。
她顶着□□在米花市政大楼里逛了一圈,就发现了不少便衣警察,以及混迹在人群中的组织的成员。
警察在这里很合理,毕竟这里要举行的是最大政党的党首选举;但问题在于,不管是警察的人数还是组织成员的人数,都比一开始定下来的要多出太多了……这很不正常。
她嗅到了战斗一触即发的紧绷的气息。
贝尔摩德当然不认识每一个组织成员,但那里面恰好有一个她认识的代号成员……而这个人,恰好是朗姆的下属。
一向不轻易示于人前的朗姆不仅亲自来到了现场,甚至还带来了一帮自己的下属,看来是铁了心打算要破坏这次任务了。
也是,贝尔摩德一边启动哈雷,一边听着车内引擎发出的轰鸣声想,毕竟连她自己都不愿意成为那个“伟大未来”的基石之一、又或者是廉价的养料,一直妄图取代BOSS的朗姆当然也不想了。
至于那些警察……想也知道是冲着组织来的,但贝尔摩德现在巴不得有人能破坏行动呢,干嘛要对其他人发出警示呢?
警察不希望组织的行动成功,自己人也不想组织的行动成功……贝尔摩德想不出这个行动还有什么成功的可能性。
但她唯独担心的是出现在现场的萩原研二。
警察和组织的成员之间一定是会开战的,如果波及到了萩原研二、甚至让这个警察重伤或者死亡,她敢肯定告死鸟一定会发疯,而疯起来的告死鸟一定要比三年前在研究所的时候更加恐怖。
毕竟,她只是言语上的试探和不经意间的说辞都让告死鸟对她起了货真价实的杀心,冒着被组织追杀的风险都毫不避讳地打算杀了她;萩原研二但凡真的出了点事,告死鸟不得把在场的这些组织成员全都搞死?
为了不被迁怒、也为了自己这仅此一条的小命着想,贝尔摩德马不停蹄地就决定跑路了。
当然,跑路还有另一个原因——她还有别的事情没有完成。
BOSS交给了她两个任务。
第一,在K.K公司《永生之门》的发表会控制室中的主机上,植入控制程序。
古贺进的程序被分成了两部分,由他植入到总公司的核心机房之中的程序是货真价实的上传程序——并不是单纯地只将有希望玩家的意识上传到游戏内置的系统之中,而是更高一层,上传到网路。
为了避免古贺进到了关键时刻墙头草,BOSS认为这个程度不能完全握在古贺进的手中,所以将本该一体的程序一分为二,另一部分的控制程序就由贝尔摩德负责。
这个程序和古贺进最开始研发的还有些不同……它和外装大脑是连接在一起的。
所以贝尔摩德的第二个任务,就是回到外装大脑所在的实验室。
外装大脑如今还是休眠的状态,BOSS想要达成自己的目的,就必须在程序启动的同时也启动外装大脑。
不过外装大脑其实可以由在研究所之中的研究员来启动,贝尔摩德本来无需亲自赶过去的。
但——她有自己想达成的目的。
而她到底要不要那么干,取决于米花市政大楼这场战斗之中,谁会是那个胜利方。
*
米花市政大楼不远处的几栋摩天大厦上,基安蒂和科恩已经埋伏在了不同的方向。
他们瞄准的就是米花市政大楼,通过透明的宽大玻璃,他们能从瞄准镜的准星之中树清会议厅里攒动的人头。
科恩要沉稳一些,基安蒂则是个显而易见的急性子,等了一会儿就开始在和科恩的单独频道之中发起牢骚来。
她很是不满:“到底要等多久啊?琴酒也是,根本不告诉我们任务目标是谁,这要怎么狙击?”
她这倒是冤枉琴酒了——琴酒也不能现在就确定要狙杀的目标是谁。
这个任务虽然出动了将近十位代号成员,但实质上相当于是纯靠随机应变来完成的任务,期间只有大致的阶段目标,而不管用什么手段、达成BOSS想要的目的才是最重要的。
在这个期间,因为任务地点鱼龙混杂、人物混乱,所以才需要一次性出动这么多代号成员来为这次行动保底。
这个行动在本质上与组织的利益无关,完全出于BOSS的私心。
“等等吧。”科恩过了一会儿才回答。
“我想开枪。”基安蒂发出了咂舌声,“能不能随便杀个人?”
虽然是最需要忍耐和沉稳的狙击手,但基安蒂的性格恰恰有些急躁,她总是忍不住扣动扳机的冲动,曾经的行动中偶尔也会出现提前杀了人而让任务出了岔子的情况,但这次任务不同,基安蒂没敢擅自开枪。
科恩诚恳地说:“你可以试试,看看琴酒之后会怎么对你。”
“……忍忍就忍忍吧。”基安蒂憋屈地回答。
她怂了。
她要是敢在这个时候开枪破坏行动,那等任务结束之后,琴酒也一定会在她的身上来两枪的。
琴酒最讨厌的是老鼠,但对蠢货和废物也是0容忍,基安蒂不想被琴酒当成“说不定杀了更好的蠢货”。
但基安蒂和科恩在交流的时候,并不知道自己也已经被瞄准了,而瞄准他们的人还是曾经的同事。
米花市政大楼附近的高楼大厦不少,直线两公里左右的地方就是一个大型的商业街区。如果组织派出狙击手,那么无疑要在米花市政大楼附近的高楼之中潜伏,而视野好、高度又足够的高楼也就只有那么几栋。
身为狙击手,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比任何人都清楚狙击手会选择哪里成为狙击点位。
作为曾经组织中最优秀的狙击手,不管是诸伏景光还是赤井秀一都轻而易举地找到了埋伏在高楼之中的科恩和基安蒂,他们架着狙击枪的脑袋出现在了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两人的狙击枪瞄准镜之中。
这是属于公安和FBI之间的默契。
在选择向江户川柯南透露出情报的那一刻,公安就相当于默许了和FBI之间的合作。
诸伏景光没有特意告知赤井秀一任务目标出了差错的事情,但赤井秀一是清楚的——他之前就在江户川柯南默许的情况下监听着阿笠博士的家,那么今天早上和灰原哀说的话当然也不会错过。
在江户川柯南踩着滑板前往米花市政大楼的时候,赤井秀一已经调动了其他的FBI探员。
至于他自己……组织会派出狙击手是必然的,而远处的狙击手显然是在威胁米花市政大楼之中的人员的安全,而作为狙击手,诸伏景光和赤井秀一是要排除这份威胁的。
他们的枪口默契一致地对准了科恩和基安蒂,只等到战火一触即发的瞬间,将这两个狙击手狙杀。
现在米花市政大楼之中还没有发生骚乱,但是通过狙击枪上高达八倍的瞄准镜,诸伏景光清楚地看到了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进入米花市政大楼的瞬间。
大楼里出现了炸弹,否则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不会同时出现在这里,但在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出现在这里,是巧合?还是陷阱?
萩原研二不会出现危险吧?
虽然这个时候发这样的消息会可能会扰乱心神,但考虑到萩原研二这个人所代表的战略意义……
诸伏景光摸出手机来,给鹿见春名发了一条短信。
但为了这次行动,鹿见春名暂时将手机调整成了静音模式,收到短信的手机屏幕只是短暂地亮了一下,很快屏幕又熄灭了。
他和降谷零伪装成清洁工,前进的方向从政党选举大会的楼层接着往上,前往《永生之门》发表会所在的会议厅。
《永生之门》发表会的人数相比政党选举大会要显著地减少了很多,走廊之中已经没什么人了,娱乐记者大多都已经进入到了发表会的场馆之中,外面三三两两地只剩下几个穿着便装的年轻人。
鹿见春名瞥了他们一眼,心中有了猜测。
《永生之门》这个游戏会在发表会当场让抽选的两百个幸运玩家现场体验这个游戏,而这些年轻人大概就是幸运儿之一。
——也可能是最不幸的人之一。
“从古贺进的嘴里,应该能弄清楚组织到底在搞什么鬼。”鹿见春名低声说,“虽然我知道他们在研究数字生命,但我毕竟不是这个研究组的人,具体的细则我不知道……去问古贺进也许会快一点。”
“你说的很好,”降谷零叹了口气,“但问题是,都走到今天这一步了,古贺进会愿意说吗?”
“他会说的。”鹿见春名的神情无比平静,“只要你们抓住他的软肋。”
“软肋?”降谷零愣了一下,很快又反应了过来,“你是说……他的女儿?”
鹿见春名点了点头。
降谷零皱眉:“发表会马上就开始了,现在去查他的女儿的所在地来不及了,而且这些信息必须在东京市内所有的医院进行排查,如果他的女儿入住的是私人医院,那就更难办了……”
“我知道他女儿在哪里。”鹿见春名打断了降谷零,“在铃木财团旗下的私立医院中,顶层VIP病房,房间号是1710。”
窗外的阳光像是在一瞬间消失了,阴沉的光线之中,只剩下那双像是流淌着金色熔岩的眼睛在熠熠生辉,细长的瞳孔含着慑人的寒芒。
降谷零能明白鹿见春名的意思——公安不就是不择手段的一群人吗?他们是结果至上主义者,过程中即使使用了违法的手段,只要自己能够在事后处理好也无所谓。
那么面对犯罪分子,为了全日本、乃至全世界的人类的安全,用对方最在意的软肋来进行威胁也无可厚非吧?
你又不是没干过,不是吗?
——鹿见春名的眼神是这么说的。
他会这么认为当然没有问题,因为他曾经就是被选中的“为了大局可以牺牲”的人……当然,那个时候他在降谷零眼中还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罪犯。
而牺牲罪犯和牺牲普通人是完全不同的程度。
降谷零沉默了,许久之后他才回答。
“谢谢你的好意,我知道了。”
他没有给出一个准确的回答,也不会轻易地承诺,肯定地说“是”或者“不是”。
降谷零是爱着这个国家的,为此他甚至愿意牺牲自己。但是……如果可以,他不想再牺牲一个已经陷入了沉睡的无辜者,就像当年不该将被认定是犯罪者的告死鸟推入地狱之中一样。
他看过那些血淋淋的影片,尝过痛苦和钻心的愧疚。他可以为自己的出格行为进行善后,却无法弥补他人身陷囹圄的那段人生。
至少在退无可退之前,降谷零不想再做出这样的选择,即使那个陷入沉睡的女孩早已经被卷入漩涡之中。
*
朗姆此刻正坐在《永生之门》发表会举行的会议厅之中。
他也是精通易容术的人,能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和原本毫不相关的人——就比如现在,他伪装成了一个高大的娱乐记者,混入来参加这场发表会的媒体之中时毫无异状。
而身在现场的也不是只有他而已。
就如同贝尔摩德猜测的那样,除了亲自抵达现场的朗姆之外,处于现场的人还有他的下属——豪达、芝华士,以及加利安诺。
不同于立场颇有些暧昧的波本,豪达、芝华士和加利安诺都是旗帜鲜明地站在他这边的人,而会在这个场合将这三个人一起调来,完全是以防万一。
即使朗姆自己已经插手其中,他也无法确定那个老不死的BOSS会不会留有什么后手……但这次行动跟地位、权利之类的事情无关,朗姆只是不想成为“肥料”而已。
他很惜命,所以一定会组织行动成功。
为此,朗姆甚至敢引来警察——没错,报警的人就是组织的成员,而安装在现场的炸弹也是他干的。
炸弹不止一个,大约要花费警察一些时间,而有炸弹被安装,很有可能会使这次发表会延后……关键的发表会延后了,那么潘多拉的魔盒被开启的时间也会延后。
朗姆的神情有些阴晴不定。
BOSS的障眼法确实玩的很好,被骗的人也包括他。在知道任务地点的时候,他确实以为组织的目标是政党选举大会,但在发觉《永生之门》发表会也在米花市政大楼举行时,他立刻就察觉到了不对劲,为之临时叫回来了自己的三个心腹。
但现在他不太担心了。
身为易容术的精通者,朗姆不仅自己易容,也擅于识破其他人的伪装。和贝尔摩德一样,朗姆在进入米花市政大楼之后就发现了数量多到有些不正常的便衣警察。
很显然,这些便衣警察不会是冲着政党选举大会来的。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是冲着组织的行动来的。
朗姆想了想,委实觉得没什么警示的必要。毕竟那些没做伪装而直接参与进来的组织成员都是忠心于BOSS的,琴酒更是BOSS手中的刀,如果刀被折断,他是乐见其成的。
他思考了没多久,周围的嘈杂声突然变小了。
朗姆抬起头来,用手摆正了胸口挂着的记者牌。他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刚好是下午两点。
发表会开始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朗姆忍不住去寻找古贺进的身影。
古贺进不在主创团队之中,也不是上台接受采访的人,朗姆自然找不到他。
他去会议厅旁边放置了两百台设备的游戏体验区转了一圈。
游戏体验区之中还没有人,记者、《永生之门》的主创团队、以及被抽选中的体验玩家都在隔壁的会议厅之中,古贺进是以“进行最后的检查”的理由才来这里的。
他是《永生之门》的技术顾问,是为这个游戏耗费最多心血的人,没有人会怀疑他有什么不好的目的,而古贺进心知肚明,他会参与这个项目本身就不怀好意。
游戏体验区被布置成了十分科幻的风格,地面上铺就发光的莹蓝的灯线。古贺进踩着这些光走过去,手指一一拂过被摆放在台面上的全息头盔。
他在最近的一台头盔边上停了下来,伸手抚摸了一下金属质地的外壳,冰凉的触感传递而来,但他的心口却是滚烫的。
他的女儿终于要醒过来了——即使是在虚拟的世界中醒来也好。
身为研究这个技术的人,古贺进十分清楚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他研究了很多年的虚拟现实技术,尝试着将人的意识上传到网络之中,这也变相地相当于实现了数字生命。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伟大的、跨时代的技术。
而只要启动他植入到《永生之门》智能系统中的程序,不仅是提前开始体验游戏的两百个玩家,在今天发表会结束、游戏正式开始公测之后,成千上万的玩家都会加入到这个意识构筑的网络之中来。
或许一个人的计算力不算什么,就连两位数的加减乘除法都不能立刻脱口而出,但是上百人、上千人、数十万人的意识连成网络,那么计算力甚至可以相当于一台超级计算机。
他们在虚拟世界之中的活跃会形成数据流,是这个庞大意识网络的基石,也是肥料。
而他的女儿——古贺由纪的意识会联通这个网络,实现在虚拟世界之中的复活。
这些人的意识网络会为古贺由纪提供养分,供养她生活在虚拟的世界之中。
以这成千上百万人为代价,在网络之中,古贺由纪就相当于是无所不能的神。
第177章 决战(3)
古贺进开始研究全息技术的时间其实很早。
他曾经就是K.K公司的一员, 在刚加入这个公司不久,他就开始一边工作一边研究起这种技术,但当时他并没有太认真,也不觉得这种划时代的技术仅凭自己就能完成。
直到古贺由纪出现意外, 他才开始考虑——全息游戏所需要的意识上传技术, 也可以用在植物人的身上吧?
将这种技术研究出来彻底成了古贺进的执念, 而现在, 他的愿望马上就要实现了。
他会成为21世纪最伟大的人, 他的女儿也将成为第一个货真价实的数字生命,他们都将载入史册。
古贺进忍不住慢慢地笑了出来,笑着笑着, 笑容中又夹杂着一点苦涩的意味。
他唇边微笑的幅度缓缓消失,最终紧咬着牙关。古贺进抬起手,将半张脸埋进掌心之中,从指缝之间漏出了一点轻微的气音。
过了很久,古贺进才缓了过来, 脸上的神情逐渐恢复平静。他站直了身体, 整理了一下身上穿着的西服, 这才走出了游戏体验区。
程序已经植入,他掌握着启动程序的密钥, 即使人不在原地, 也能通过管理员的权限进入系统之中,输入密钥启动程序。
为了防止在程序启动的时刻产生什么异状从而被怀疑,古贺进从后门离开了发表会正在进行之中的会议厅。
他是幕后的成员,本来就无需被采访, 即使在这个时候消失也没有人会关心他的去向。
在离开场馆的时候,古贺进碰到了等候在外面的那两百个抽选中的幸运玩家。
这些玩家们大多数都很年轻, 即使是看起来年纪最大的也不会超过四十岁,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期待和喜悦的表情——他们将会是全世界第一批体验真正的全息游戏的人,这怎么可能不让他们激动呢?
排在最前面的一号玩家是个看起来就很年轻的女孩子,扎着元气的单马尾,在看清古贺进工作牌上写的姓名和职位之后,她立刻就发出了十分惊喜的叫声:“您是《永生之门》的研发者之一?”
排在她身后的人群被这一声惊呼给引爆了,纷纷探出脑袋来,用十分热情地表情盯着古贺进,距离更近一点的则直接围了过来,所有玩家的脸上都洋溢着敬佩和崇拜的情绪。
古贺进有些不知所措。
最开始发出惊叫声的女孩子说话时细声细气,黑色的眼睛认真地凝视着他:“古贺先生吗?您能研发出真正的全息游戏,真的太厉害了!从游戏PV发布开始我就在好好期待这款游戏了,现在终于可以自己尝试一下了,我很高兴哦,能制作出这么棒的古贺先生也超厉害的!”
这是个不吝啬于夸奖的女孩子。
古贺进产生了一点恍惚——如果古贺由纪没有变成植物人的话,大概现在也是和眼前这个扎着马尾的女孩差不多的年纪,甚至连性格都很像,他的女儿也是一直这么活泼外向,像个小太阳。
但这恍惚的时间只持续了很短的瞬间,古贺进似乎从幻影之中脱离了出来,身体又变得僵硬紧绷了。
“谢谢你们的喜欢,”他努力地板着脸说,“稍后,你们马上就可以亲自体验这款游戏了……不好意思,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暂时得先离开了。”
围在他身边的玩家们十分善解人意地为他让出一条道路来,在所有人热情视线的注目下,古贺进离开的脚步愈发加快了。
像是在逃跑。
古贺进离开的影子当然没逃过朗姆的眼睛。
他在闪光灯不停闪烁的媒体之中沉思了一会儿,也悄悄退了出去。
古贺进也离开了,说明程序的安装已经完成了……现在只是启动与否的问题。
他清楚BOSS想要的是什么。
数字生命?是的,但绝不只是永恒的数字生命而已。
BOSS不仅想要成为永恒的、永远不会死亡的数字生命,还希望自己能够成为数字生命中的主宰者。
等到第一步的意识网络实现同步之后,那位先生就会开始第二步的计划。意识网络提供的是计算力,而加入到这个网络之中来的BOSS本身的意识并不具备掌握这个网络的实力,因为本质上他是人类,而不是人工智能——连人工智能都有一整个机房来装自己的核心数据库呢。
以人类的自我意识成为能够超越人工智能的存在,这可能吗
本来是不可能的,但……在拥有外装大脑的情况下,这些不可能勉强拥有了变成可能的概率。
虽然现在外装大脑的研发进度没法让BOSS真的超越人工智能,但如果继续研究下去,将全世界的人类变成供他汲取养料的意识网络,那么他跟掌控了全人类有什么区别?
数字生命形态的BOSS能做到很多事——现在的社会几乎人人都会使用智能设备,除非是生活在深山老林之中的野人。
手机和电脑之中储存的私人数据让不再是隐私,随时都能被虚拟意识形态的BOSS像翻阅一本书那样轻易地翻开阅读。
路上的交通摄像头、随便一个商店里的摄像头、家用摄像头、甚至是手机和电脑上的摄像头都可以成为BOSS的眼睛,届时任何组织成员将没有隐私可言。
而在这种情况下,也许通过网络随手操纵一下手机或者电脑、让家里的联网家具鼓掌爆炸、引发火灾,又或者在车辆的电子导航系统上做点手脚……神不知鬼不觉地就能收割一个人的生命。
如果真的到了这一步,朗姆觉得自己要么被迫成为意识网络的一部分,要么就是被掌握了网络的BOSS给直接用意外杀死。
不管哪一种都是他无法接受的结局,所以在BOSS达成目标之前,朗姆绝对不能让他成功。
但——BOSS这么做也许不行,那凭什么他不能这么做呢?
就连朗姆也十分清楚,古贺进确实是个货真价实的天才,他研究出的技术就算不运用在数字生命的方面,其他的方面也十分好使。为此,将古贺进捏在自己手中似乎是个最优选择。
朗姆是有意想让古贺进为己所用的,但总有些事情在计划之外,让他改变了自己的安排。
是豪达发来的消息。
豪达告诉他,贝尔摩德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离开了现场。
这个意外让朗姆忍不住皱起了眉。
贝尔摩德是有另外的任务要完成所以离开、还是跑路,这两点是完全不同的……这女人一向十分擅长趋利避害,因此让朗姆一时间有点踌躇。
他短暂思考的时间中,古贺进已经乘电梯下楼了。
而与此同时,正在发表会的会议厅外排队的两百个幸运玩家也已经开始了缓慢的行动——轮到他们进场了,这说明游戏体验马上就要开始。
而在他们开始进入休息的瞬间,小型的意识网络便会形成。
这两百个玩家是实验品,是在由成千上万个意识组成网络之前,任由BOSS用他们的意识进行测验的可怜的实验品。
不,准确地说,实验品是两百零一个——沉睡之中的古贺由纪也会同步接入网络之中。但古贺由纪不会是主导者,她只是构筑网络的众多意识之一,她提供的算力会成为BOSS在虚拟世界的数据海洋之中畅游的燃料。
至于古贺进去了哪……朗姆用脚想都知道,他现在能去的地方除了古贺由纪的病房,就是K.K公司中放着底层数据库的秘密机房。
朗姆低头,看了一眼手表上显示的时间——按理来说,炸弹应该快要爆炸了。
*
被安装在米花市政大楼之中的炸弹不少,足足五六个,并且分散地零零碎碎,毫无规律,光是想找到这些炸弹就有些令人头痛。
时间很紧,没有时间将防爆服穿在身上,萩原研二将袖口挽了起来,持着剪线钳的手十分稳定地剪断其中一个炸弹之中的红线。
红线断成了两截,因为燥热的天气而凝聚在额角的汗珠也滚落了下来,重重地砸在地板上。
这是定时炸弹,电子屏幕上红色数字还在跳动,距离被引爆还有十分钟,但萩原研二却觉得时间十分紧迫——如果只有一个炸弹,那么十分钟的时间绰绰有余,但现场还有别的炸弹,想完全拆除的话,时间并没有多少余裕。
剪完一根线之后他并未松一口气,手立刻再次移动,夹住了另外一根蓝色的线——这个线连接着电子屏幕,当剪断线之后,跳动的数字瞬间熄屏了,这意味着定时器已经被拆除。
萩原研二这才算是勉强松了一口气,他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腕,站起身来打算离开,去寻找下一个炸弹,但在转身的瞬间被惊地朝后退了一步。
“柯南?”萩原研二有些惊讶,“你怎么在这里?”
江户川柯南是偷偷摸摸溜进米花市政大楼的。
他本来打算直奔发表会所在的那层楼的,但他看到了警察——是便衣警察,但江户川柯南凭借着自己卓越的记忆力,认出了那不是搜查一课的警察,而是爆处班的。
他半年多的时间来经历过不少爆炸案,当然和爆处班的警察有接触,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就不用说了,经常在一线活跃的拆弹警察他差不多都混了个脸熟,因此一眼就认了出来。
按理来说,会出现在这里的警察应该都是公安才对,会出现拆弹警察当然也只有一个原因了——有炸弹。
组织的人安装的炸弹吗?但……为什么?
江户川柯南在仔细观察了这个炸弹之后就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这个炸弹安装的位置十分微妙,一旦爆炸,绝对会同时影响正在进行中的政党选举大会和《永生之门》发表会。
但这个爆炸的损伤程度吧……好像又不至于将这楼层炸塌,可以说是威胁力很强,但杀伤力有限。除非是近距离靠近炸弹,否则即使爆炸也大概率不会致死。
那么安装炸弹的人想法就很微妙了。
对方似乎不是抱着要杀死某些人、或者制造恐怖袭击的目的来的,似乎只是打算进行威吓,制造骚乱,然后让政党选举大会和发表会被迫叫停。
换言之,安装炸弹的人和江户川柯南抱有的是同样的想法——他们都不想让任务成功。
江户川柯南不清楚这个人究竟是谁,但他的脑海之中,清楚地浮现出了一个想法。
“有多少炸弹?”他冷静地问。
虽然萩原研二没有透露给他炸弹的具体数量,但江户川柯南从萩原研二的行动和紧张的神态之中就能察觉到这一点。
认真来说,这个炸弹并不是那种很难办的类型,除了额外安装了水银泵之外,几乎没什么拆除困难的点,并且本身也不是杀伤力很大的炸弹,按照松田阵平的话来说,完全是“三分钟不到就能拆除”的,完全没必要这么紧张吧?
那就只能说明炸弹不止一个,时间紧迫,所以萩原研二才会这么紧张和迫切。
“发现的是七个,”萩原研二立刻就回答了江户川柯南的问题,“这是我拆除的第二个,松田那边大概也拆除了两个,还剩下三个没有处理。”
严肃起来的时候,萩原研二叫的是松田阵平的姓氏。
江户川柯南点点头,从萩原研二的手中将剪线钳接了过来:“剩下的那个交给我。”
萩原研二犹豫了一下,“不,怎么说我也是警察……”
他并不是不信任江户川柯南的能力,正相反,江户川柯南在拆弹上的水平完全能胜过爆处班的大多数人,曾经遇到爆炸案的时候,江户川柯南也从未吝啬过在他和松田阵平的面前展现自己拆弹的能力。
但相信江户川柯南的能力是一回事,要不要让他去涉险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即使心知江户川柯南实际上是那个17岁的高中生侦探工藤新一,但说到底不管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个未成年人,等真的出了事情的时候,身为警察,萩原研二从来没想过要让未成年人顶上危险的地方去。
“时间紧迫,”江户川柯南沉声说,“保护其他人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不是吗?”
他和萩原研二对视——透过透明的镜片,萩原研二注视着那双灰蓝色的眼睛,短暂的沉默之后他便点了点头。
“最后一个炸弹被安装在楼梯间的消防栓之中。”他简明扼要地将位置告知给了江户川柯南,“拜托你了。”
他的语气十分郑重,江户川柯南也严肃地点点头,握着剪线钳,立刻来到了安装了炸弹的楼梯间之中。
因为有炸弹,不相干的人群已经远离了这里,但政党选举大会还在进行——因为这次参与这次选举大会的议员与大臣们都十分强硬,在得知这些炸弹会伤害到生命的可能性比较低之后,纷纷认为这是别的政党企图破坏选举的卑劣举动,因而丝毫不愿意低头认输,坚持继续进行选举大会。
没有办法,爆处班只好承担最大的压力了。
江户川柯南打开消防栓的表面,找到了安装在里面的炸弹。
炸弹被用胶水粘贴在消防栓之中,江户川柯南刚准备拿螺丝刀解开金属制的表面,进行拆弹工作,手中的动作便顿住了。
因为他手机之中播放着的《永生之门》的发表会,已经进行到两百位幸运玩家开始先行体验游戏的环节了。
只要这两百位玩家戴上头盔,进入到游戏,将意识连接起来组成网络,那么BOSS的计划就会启动——至少在这个阶段进行阻止还是来得及的,如果等到游戏公测开始,大批玩家涌入,那么才是真的无法再阻止了。
虽然这么做有点冒险,但是……
江户川柯南没有一点犹豫,改用小刀,将炸弹黏住的那一小节墙面给切割了下来。
他观察估量了一下走廊的空间和主要承重墙的所在地,又看了一眼窗户,在心里默默计算了一下。
这个炸弹中是有水银泵存在的,也就是说,只要有不稳定、剧烈晃动的情况发生,那么炸弹就会爆炸。
江户川柯南深吸了一口气,按下腰带上的按钮,一个充气足球随之出现,他波动强力足球鞋上的开关,然后用尽全力,将被切割下来的炸弹投掷了出去。
就和安装这个炸弹的人一样,想要阻止一切的发生,那么只能制造骚乱和意外,迫使发表会暂停——他当然不可能直接冲进去靠嘴炮让发表会停止,拉电闸也不太可能,那么这个炸弹就是可以利用的东西。
强力足球鞋上闪烁出一点电光,江户川柯南瞄准了弧线抛出的炸弹,足球疾驰旋转着、以势不可挡的姿态冲向炸弹。
——在足球与炸弹碰撞的瞬间,水银泵发生了移动,瞬息之后,巨大的火光在米花市政大楼的窗外炸开,如同白日里的橙红的烟花。
爆炸而产生的气浪将窗玻璃震碎,飞溅的玻璃割破了江户川柯南的脸颊,也将他整个人带起,狠狠撞在了身后的墙壁上。
炸弹爆炸带来了巨大的声响,这声音当然也让发表会和政党选举大会之中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人群立刻变得惊疑不定起来。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当然也听到了这声音。
萩原研二刚刚拆完炸弹,听到爆炸的声音之后心跳差点停跳:听声音的方向在,这个炸弹大概率就是江户川柯南去拆的那一个,结果本该被拆除的炸弹爆炸了……难道江户川柯南拆弹失败了?
在那么近的距离下爆炸,江户川柯南必死无疑!
他立刻朝爆炸的发生地冲了过去。
而因为爆炸声而赶来的,同时还有豪达、芝华士和加利安诺。
*
爆炸声让鹿见春名吃了一惊。
因为离走廊太近,爆炸产生的冲击让他踉跄了一下,放在口袋之中的手机也随之掉落了出来,摔在地面上。
他去捡起手机来时,手机的屏幕自动亮了起来,锁屏的界面显示着他有一条新的未读消息。
鹿见春名愣了一下,解开锁屏,去看这条未读消息——是诸伏景光发来的警示。
萩原研二就在这栋米花市政大楼之中。
爆处班的警察来这里还能是因为什么呢?除了炸弹,别无他想。
再联想到刚刚的爆炸……
他的心跳停滞了瞬间。
第178章 决战(4)
萩原研二和芝华士、加利安诺与豪达狭路相逢。
炸弹爆炸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但爆炸的地点不太对——至少不应该是在外面炸烟花。
出了这样的动静,他们当然要来看看。
在走过走廊的拐角的时候,萩原研二就迎面撞上了三个代号成员。
他下意识地朝这三个人看了过去,一眼就将三人的脸纳入了眼中——都穿着很普通的便装, 不像是来参加政党选举大会的人, 长相很普通。
但他们会出现在这里, 还是冲着刚才的爆炸来的, 这件事本身就很不普通了。
虽然这几个人乍一看好像没什么异常, 但萩原研二还是不自觉地紧绷起了身体。他装作什么也没发现的平常样子,视线只是从他们三人的身上一扫而过便收敛了回去。
萩原研二十分镇定地和他们三人擦肩而过。
他冷静地将视线头像走廊之中镶嵌的玻璃窗——从玻璃窗的倒影之中,他看到了那三个男人走过的背影。
而在便服的背后, 他能隐约看见腰后的一点凸起……那是枪的弧度。
便衣警察?罪犯?还是那些政治家的私人保镖?……不,私人保镖不可能在这里闲逛,只有可能是前两者。
这喜人看起来不是突然出现在这里的。
如果是前两者……那么就只能说明,这栋米花市政大楼之中,在发现炸弹之前, 就已经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情在上演了。
还有刚才赶来的江户川柯南, 他看起来是到场之后才知道这里有炸弹的, 那么说明他一开始的目的并不是炸弹,而是这栋大楼中同步发生的其他的事件。
萩原研二是观察力敏锐的人, 很多时候, 他的直觉都会起到一点作用——那通常是大脑捕捉到、而他自己没注意到的细节在提示着他不对劲。在刚才那三个人的身上,萩原研二没有察觉到“同类”的气息。
他只觉得那三个人是有问题的。
萩原研二完全没有现在就呵止这三个人的意思——开什么玩笑,这三个人可是带了枪的危险分子!而他萩原研二是个拆弹警察,他们这些排爆警是不会配枪的。
让他这个不配枪的警察面对三个配枪的疑似犯罪分子, 那纯属上赶着殉职领抚恤金。
然而虽然他不想在这种时候正面和那三个疑似犯罪分子的人抗衡,但这三个人显然没打算放过他。
犯罪分子对条子的嗅觉向来十分灵敏, 即使萩原研二没有穿警服,穿着的只是普通的西服,他们也能认出这黑头发紫眼睛的高个子大概率是个警察。
所以在擦肩而过之后,豪达猛地转身,拔出了后腰中别着的枪,直接枪口对准萩原研二,扣下了扳机。
解开保险为萩原研二争取了一点时间,他从玻璃窗的倒影之中观察到了豪达转身的动作,再加上早有防备,十分迅速地就在开枪的那一瞬间做出了闪避的动作。
但走廊里的空间十分有限,在短距离的射击之中,身为代号成员的豪达委实很难射歪。即使萩原研二尽力进行了闪避,这一枪还是擦着他的手臂飞驰了过去——而原本豪达瞄准的是萩原研二的心脏。
偷袭失败,豪达忍不住啧了一声。
但他不慌不忙,接着打算开第二枪。
这个警察是没有枪的,他们三个代号成员想要杀他就像踩死蝼蚁一样简单。
……
在看到诸伏景光发来的短信的时候,随着骤然停跳的心脏一起,鹿见春名的思维也瞬间僵硬了。
他没能立刻反应过来——萩原研二也进入了这栋大楼之中?
那么刚才的爆炸……
鹿见春名敢肯定,降谷零和诸伏景光制定的计划之中绝对不包括萩原研二这个爆处班的拆弹警察,参与这次行动的甚至连搜查一课的人都没有,几乎全员都是公安,那么萩原研二会来米花市政大楼只是个意料之外的事情。
能让萩原研二来到这个地点的意料之外的事情,显然只能是刚才的爆炸了。
米花市政大楼之中有炸弹,而且拆弹失败,炸弹爆炸了。
鹿见春名的呼吸也随之停止了瞬间,直到窒息感一阵一阵地上涌到他的头脑之中,他才猛地做出了反应。
巨大的恐慌瞬间降临了,将鹿见春名整个人都笼罩其中——他在害怕。
事到如今,他已经无法接受萩原研二会死去这件事了。就算是死去,他也希望那是在数十年后,他们携手一起走到彼此生命尽头的那一刻,而不是在这个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在他看不到的时候,因为炸弹爆炸而死去。
……连保护的机会都没有,就这样在他不知道的瞬间消失。
接受不了,完全无法认同这样的现实。
光是想到会有这种可能性存在,鹿见春名就觉得手指尖的颤抖难以控制。
明明他是痛觉迟钝的体质,感觉不到什么痛感,但在这一刻,鹿见春名清楚地感觉到了从心脏之中一阵一阵传来的尖锐的痛感,像是被一根针蛮横地钻入了大脑,他的眼前开始发黑。
不,至少要去确认一下……要亲眼看到才行。
鹿见春名重重咬了一下舌尖,随后他尝到了满腔的铁锈味。
他没有任何犹豫,转身便冲入了楼梯间之中,握着楼梯的扶手直接跃下,以最快的速度抵达了爆炸发生的那一层楼。
而在从拐角的地方冲出来的瞬间,他看到的就是迎面而来的子弹——子弹是朝着萩原研二来的。
萩原研二还活着,但那颗子弹确是召唤死神降临的倒计时。
在这种距离之下,即使是藏太也无法拉开萩原研二。好在萩原研二在那一刻是早有准备的,强硬地扭转身体,让子弹没有击中要害,同样也因为这个动作而没有看到出现在身后的鹿见春名。
但在豪达的视角看来,突然出现的鹿见春名无疑是意外之喜——他认识鹿见春名的脸,知道对方是告死鸟、是那个受BOSS重视的代号成员。
同伴突然出现了,不管是谁都会觉得下意识放松的吧?虽然本质上他们分属对立的派系,但身在同一个组织,大家都是被抓之后要进去蹲一辈子的犯罪分子,当然要同仇敌忾了。
更何况,他们现在是四个人面对一个没有持枪的警察,十拿九稳的局面,完全没有必要过分紧张。
但在豪达松懈的瞬间,意外发生了。
被他认为是同伴的告死鸟并没有趁机对那个警察下手——而是在瞬间暴起,以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速度冲向了豪达。
鹿见春名的速度太过迅猛快速,豪达根本无法在那短暂的零点几秒之中作出反应来,只能看到那双金色的眼睛几乎在空中落下一点残影,如同昏暗光线之中的灯笼一样耀眼。
在豪达迟钝的瞬间,鹿见春名已经扼住了他的咽喉,借助暴起带来的惯性和力量将豪达整个人掼倒在地。豪达狠狠地摔在地面上,后脑勺和光洁的瓷砖地面撞击发出格外沉闷的响声,痛感袭来的那一瞬间,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痛苦,他因此而眼前阵阵发黑,一时间动弹不得。
鹿见春名这一点犹豫都没有的背刺举动让芝华士和加利安诺惊呆了。
他们当然不认为这是在庇护那个警察——两个人在同一时间想到,是不是他们的顶头上司朗姆想破坏行动的举动暴露了?所以站在BOSS派系的告死鸟才会如此不客气地对他们发动攻击……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他们反正已经被BOSS认为是不忠心了,似乎也没有必要对BOSS宠爱的这只告死鸟手下留情了吧?
毕竟,再怎么说他们也是三个人。
但很可惜,朗姆只将参与这次行动的代号成员的照片给他们看过,这三个代号成员顶多只知道鹿见春名的长相、以及他很受BOSS重视的这件事情,对与鹿见春名在研究所的光辉履历根本毫不知情,这就造成了他们对战斗力的错误认知。
芝华士和加利安诺对视了一眼,同时掏枪指向鹿见春名——但鹿见春名只会更快。
愤怒和恐慌让他的肾上腺素飙升,大脑和身体的肌肉同时处于沸腾的状态之中,胸腔之中像是有一团火焰在燃烧着,叫嚣着要让他将所有的怒火都宣泄出来。
在看到萩原研二的背影的时候,他就意识到萩原研二没事了。但甚至还没来得及放心,紧接着就是枪响的声音,以及从枪口之中飞驰而出的、瞄准了萩原研二的子弹。
那一刻他的心跳飙升到了巅峰,无比恐惧自己会在下一个瞬间就看到从萩原研二身体之中飞溅的血液。
好在萩原研二躲开了,并没有伤到要害,只有肩膀处有一道较为深刻的擦伤……在看到空中溅出的血珠的瞬间,鹿见春名就知道萩原研二受伤了。
心情又从大起大落之后又一次大落,他的情绪本就处于极度不稳定的状态,然后又看到了恋人当着自己的面受了伤,因而怒火瞬间就被点燃了。
鹿见春名本来就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性格,他向来睚眦必报,况且他可以肯定——这三个人绝对是抱着“杀了萩原研二”的想法开枪的。
在这个世界上,他唯独无法容忍的是针对萩原研二的杀意。
一旦想到有人想杀死萩原研二,他心中被压抑着的、难以自控的怒火和杀意便会瞬间爆发,如同野兽般狠狠咬住敌人的咽喉,直到将骨头咬碎,生命气息彻底消失,才勉强觉得心中的怒气消弭了一点。
鹿见春名单手扼住豪达的咽喉,用膝盖抵住了豪达握枪的那只手,迫使他无法腾出手来继续开枪,而另外一只手已经握住枪,在芝华士对他开枪之前便已经扣下了扳机。
随着巨大的枪响声,枪口散发出一点微微的热气,金属制的子弹在极近的距离下飞驰而出,旋转着贯穿了芝华士的头颅,穿过他的眉心,那双黑色的眼睛在顷刻之间便失去了生命的光辉。
加利安诺倒是想出手,但鹿见春名没有给他这个机会——巨大的黑色恶魔张开翼翅,巨大的利爪在他的背后留下了深刻的、犹如野兽一般的抓痕,而那双恶魔的利爪又随之将他的胸口贯穿,加利安诺整个人都被悬空提了起来。
他的手无力地下垂,摇晃了几下之后,手中的枪砸在了地面上,双脚在空中晃动摇摆,猩红刺目的血液沿着他的手指尖滴落了下来,溅在明净的瓷砖地面上。
藏太松手,随手将加利安诺的尸体丢在了地上。
豪达奋力想要抗争,从被捏住的喉咙之中发出嗬嗬的嘶哑声音。鹿见春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金色的眼睛之中,犹如野兽般的瞳孔冷漠地倒映出了他因为窒息而无比惊恐狰狞的脸——他只感觉到了森然的杀意。
鹿见春名捏断了豪达的颈骨。
做完这一切,刚才被萩原研二可能会死亡这件事而笼罩心头的阴影才逐渐散开——这一切完全是他在应激之后下意识地行为,他满脑子都只剩下要清楚会给萩原研二带来威胁的人这件事情了。
他的胸口剧烈地起伏,喘息了几下之后,才缓缓直起了身。
鹿见春名的手指痉挛了一下,他转身想要去看萩原研二时,手腕却猝不及防地被握住了,连带着他整个人都被萩原研二拥入怀抱之中。
属于萩原研二的气息与滚烫的热度将他包围,急促跳动着的心脏也一点一点地变得平静下来。
“没事的,小诗。”萩原研二低声说,“我没事……冷静下来。”
鹿见春名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嗓音带着一点颤意:“……好。”
没事就好。
他因为萩原研二而被牵动的心终于能够稍微安定下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缓了缓,鹿见春名再次开口询问。
“报警说这里被安装了炸弹,所以我和小阵平都来了,但是最后一个炸弹是柯南处理的,我听到了爆炸的声音,但担心他,所以……”萩原研二开口解释。
他的解释才说到一半,那个被担心的主人公就出现了——江户川柯南听到枪声之后立刻就赶往这里,穿着蓝色西装的小少年从楼梯间之中奔了出来。
“我听到枪声了,你们没事吧?”江户川柯南紧张的神情缓缓放松,最后那半句话的音量也逐渐降低了。
很显然,江户川柯南是长了眼睛的,看着一地的三具尸体,他就知道这两人不会有事。
也是,鹿见春名可是用小学生的身体都能一个人杀穿有雇佣兵保护的走私船的人,区区三个代号成员哪能奈何的了他?
而在米花市政大楼对面,一动大楼之中的监控器正在缓缓运转,摄像头正对着对面的米花市政大楼,能十分清晰地地看见走廊之中的鹿见春名与萩原研二。
摄像头上的红光闪了闪。
第179章 决战(5)
贝尔摩德骑着哈雷, 带着巨大的轰鸣声,一路风驰电掣,直奔研究所。
——当然不是古贺进的那个研究所,而是那个被藏在整形医院中的、秘密的研究所。
那个装着BOSS的外装大脑的研究所。
哈雷的速度十分令人满意, 贝尔摩德没花多少时间就赶到了研究所之中。
她乘着电梯直接前往负二的楼层, 在走出电梯之后顺手掏出了手机, 打开了直播。
《永生之门》号称是全世界第一款真正意义上的全息游戏, 全世界所有期待全息游戏的玩家都在关注这个游戏, 那么《永生之门》的发表会也当然会有媒体在现场直播。
贝尔摩德正在观看的就是《永生之门》发表会的直播。从她离开米花市政大楼开始,发表会已经在进行中了,并且马上就是现场邀请两百个幸运玩家进行先行体验的部分……这也是计划的第一步。
直播视频之中, 两百个玩家已经在工作人员的引导下躺在了躺椅上,戴上头盔,工作人员正在后台进行对设备的最终检测。
毕竟这是市面上真正意义的第一款全息游戏,又是完全潜行的新技术,全世界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这里, 如果有可能, 那些对手的游戏公司是完全不介意搞一些肮脏的商业竞争的手段的……至少在这种万众瞩目的情况下, K.K公司制造的潜行设备绝对不能出什么意外。
后台的工作人员正在检测的时候,突然觉得眼前一花, 面前的屏幕上骤然跳出来了一个弹窗——但等他眨了一下眼睛之后, 弹窗又消失不见了,好像刚才只是他的错觉一样。
是因为最近加班太狠已经产生幻觉了吗?这个工作人员忍不住在心里嘀咕了一声,又看向了另一块屏幕上显示出来的各个数据——全部都在之前测试的正常范围之内。
他对同事比了个手势,同步开启了这两百套潜行设备, 两百个玩家同步开始接入《永生之门》的游戏之中,加载条从0%开始跳动。
贝尔摩德盯着直播中已经接入设备的那些玩家, 在心里轻轻啧了一声。
注意到她来到研究所,研究员立刻迎了上来:“外装大脑的各项数据都已经检测好了,接入设备也在正常运作之中,随时可以启动。”
贝尔摩德颔首:“嗯,我知道了。等我的指令,随时准备启动外装大脑。”
研究员干脆地回答:“明白。”
有着金色长卷发的美艳女郎踩着细长的尖头高跟鞋,鞋跟碰撞在银白色的地板上时敲击出一串十分有节奏的清脆响声。
研究员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活像是她的跟班。
两人一起穿过这间研究所之中不算太长的廊道,尽头的金属质大门打开之后,显现出的就是那个被装在贯通地面与天花板的圆柱形玻璃罐之中的大脑。
巨大化的肥大大脑在澄澈的黄色液体之中漂浮,无数电极连接着这一团大脑,粉色、甚至带着一点白的颜色在格外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有些反光。
贝尔摩德只看了几眼,就忍着作呕的感觉将视线瞥开了。
BOSS的目标十分宏伟。
他想要永生,既然肉体的永生是一个暂时实现不了的目标,那么就先实现意识的永生好了。所以在雪莉为首的研究组暂时无法研究出告死鸟身上死而复生的秘密之后,BOSS选择将所有的资源都投入到古贺进的研究组。
事实证明,BOSS的选择是明智的、成功的,古贺进成功研究出了他想要的技术,BOSS也马上就要实现自己长久以来的愿望了。
——永生。
意识的永生只是第一步,在意识永生之后,BOSS必然不会放弃继续研究□□永生,毕竟谁不想切实地用身体去感受纸醉金迷、去享受权利与欲望?而那些都是有自己的身体才能做到的事情。
但那是以后的事情了,至少现在这个时候,BOSS想要实现的不仅仅只是数字生命和意识永生,他还想成为虚拟网络世界之中的主宰者。
不可否认,这个一手建立了组织的幕后BOSS当然是傲慢的,甚至于俯瞰众生。
只是在现下,他真正想要成为网络世界中的主宰还是有些难度的……毕竟说到底,意识上传到网络之中并不代表着他真的拥有了人工智能一般的计算力。
没有超级计算机做后盾、没有庞大的数据库、也不是真正的人工智能,如果只是凭借自己,那么BOSS所拥有的也只是半死不活的身躯和1400克的大脑而已,根本没有支撑他在网络世界之中成为神明的力量。
研究所制造的这个大脑直径几乎超过三米,即使是世界上最大的鲸鱼都不会有这种大小的大脑——通常来说,智商是由脑化指数来决定的,即大脑的重量在身体的重量之中所占的比例。
例如猫狗,它们核桃大的脑仁之中大概很难产生什么过于复杂的想法,终其一生可能也只会模糊地感受到十分有限的几种情绪,实际基本上是凭借本能在生存的。
但人类不一样,人类的脑化指数是7.5,这决定了人类是这世界上智商最高的哺乳动物、也是站在食物链最顶端的主宰……但即使这样也是不够的。
BOSS需要超强的算力来支撑,意识网络只是他上传意识、成为永恒的数字生命的媒介,所以才有了外装大脑的存在。
——这个外装大脑当然是BOSS本人的“大脑”,毕竟让大脑肥大化的素材本身就来自于BOSS本人。
而这个被装在罐子里的外装大脑是没有自己的思想的,但是能通过网络和不知身在何处的BOSS本人连接在一起。
通俗地来说,外装大脑就是BOSS的外挂。他的计算力和思考的速度能通过这个外装大脑而得到进一步的增强,让他能够在网络的世界之中随心所欲。
有欲望且敢于杀人的人类成为了主宰网络的数字生命,这远远要比人工智能可怕的多。
贝尔摩德不喜欢身边有一个随时能够窥探自己的眼睛,尤其是这种力量被BOSS掌握之后。
肥大化的大脑漂浮在溶液之中,不断浮现出细密的气泡。
这是一个真实的、活动着的大脑,她盯着那个巨大的大脑上盘桓的沟壑,厌恶和作呕的感觉在胃中翻涌,她甚至产生了一种很想拔出强来对着这大脑开几枪的冲动。
但很可惜,她不能这么做——至少,不应该是由她来这么做,她向来是个很擅长借刀杀人的人。
直播之中,游戏加载已经完成,所有玩家的潜行设备都已经启动,进入了游戏之中。
贝尔摩德转头看向一边的研究员:“现在,启动外装大脑。”
“是。”研究员点点头。
他走到了和外装大脑连接在一起的操作台边,手指在操作台的键盘上输入一串代码,经过好几道复杂的验证程序之后,盛放着外装大脑的玻璃罐上,绿色的指示灯骤然亮了起来。
外装大脑和不知身在何方的BOSS的大脑连接在了一起。
乌丸莲耶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即使意识身处虚拟的世界之中,他也隐隐感觉到了一点头部的胀痛,那是因为身体很难承受这样庞大的意识而带来的钝痛感。
但是在这样的痛感之下,他突然有了一种无比强大的感觉。
前所未有的力量充盈在他的身体之中,已经衰老年迈、连行动都无法自控的身体已经很久没产生过这样的感觉了,他因为拥有了力量而前所未有地满足。
乌丸莲耶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他无所不能——而这一点或许也不是错觉。
仅仅只是用外装大脑作为基石,这个只由两百人的意识构建的网络就已经拥有了十分庞大的计算力,他的意识能够感受到在网络之中奔涌而过的数据洪流,而那些碎片化的信息之中就隐藏着他想要的信息。
只要他有意愿,现在就能入侵到任何一个人的手机或者电脑之中,每一个和网络连接的监控摄像头都能够为他所操纵。
乌丸莲耶心念一动,便产生了要看一看的想法——而他的眼睛,当然就是无处不在的监控摄像头了。
米花市政大楼的监控摄像头有一部分已经被人为破坏掉了,正常运转的只有发表会和选举大会中的摄像头,但乌丸莲耶关心的不是这些。
不过没关系,米花市政大楼附近的高楼大厦不少,并且都普遍安装了摄像头,他随便操纵一个都能看到米花市政大楼之中发生了什么。
而他选中了米花市政大楼对面的那栋写字楼里的监视器。
摄像头的镜面平稳地正对着米花市政大楼,窗户是打开的,没有贴上防窥膜,通过透明的玻璃窗,乌丸莲耶能清楚地看到走廊之中发生的所有事情。
他看到了豪达、芝华士和加利安诺对那个疑似警察的人出手,又看到了被他视为自己珍贵的财产的告死鸟……而告死鸟杀了三个代号成员,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出手狠辣而果决。
告死鸟和那个警察的关系很不一般——乌丸莲耶立刻就确信了这一点。
但是,最让他感兴趣的不是那个一看就和告死鸟之间存在不正当关系、显而易见被告死鸟偏爱着的警察,而是加利安诺。
鹿见春名只开了一枪,这一枪杀死了芝华士;而豪达是被他捏断脖子而死的,只有加利安诺不同……走廊上好像突然之间出现了一个无法被人看见的存在。
而这个肉眼和监视器都无法捕捉到的存在有着野兽一般的利爪,轻而易举地刺穿了加利安诺的胸膛——在乌丸莲耶透过监视器摄像头观察到的情况看来,加利安诺整个人都是悬浮在空中的。
没有绳索或者其他的任何东西作为支撑,加利安诺就这么凭空地漂浮着。
这绝不是什么魔术或者恶作剧,在这种轻率的后果是死亡的情况下,告死鸟不可能有闲心提前准备些道具之类的东西。
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展露出来的才是最真实的。
亲眼目睹了这一切的发生,即使身处与虚拟的意识世界之中,乌丸莲耶也觉得自己激动地快要颤抖起来了。
超能力——那是超能力!除了不死之外,告死鸟还是个超能力者!
那一瞬间,曾经的不解都有了答案:怪不得告死鸟总能做到各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怪不得能在研究所之中以一己之力对抗一整队装备精良的雇佣兵,还让他们毫无还手之力……这一切都是因为鹿见春名拥有不可思议的“超能力”。
那是只存在于幻想之中、超乎常人想象的强大的力量。
而乌丸莲耶从未想过,这个世界上会有货真价实的超能力存在。
他惊喜地快要尖叫起来,如果情绪能具现化,他数据流般的意识必然会跳跃成音符。
乌丸莲耶的心中只剩下巨大的狂喜——超能力!这可是只存在于幻想种的钞能力!
对他而言,超能力和肉体的永生带来的诱惑几乎同等,那都是他想要占有得到的。
他创立组织、研究永生,本质上就是为了获得更多的财富与权利,然后继续站在这个世界的巅峰,俯瞰他人、支配他人。
但实际上,乌丸莲耶本身的实力并不强大……这并不代表他不渴望强化自身。
但是、但是,如果能在实现永生的情况下,再获得超能力呢?
那么不管是在精神上、还是现实之中,他都将成为那个最强大的人,他能主宰任何人的生命!
为此,将告死鸟掌握在手中是必须的。
——该怎么做呢?告死鸟同时掌握着不死和超能力这两种力量,单单靠几个代号成员去追杀他显然是没有成功率的……那么,告死鸟有什么软肋吗?
当然是有的。
并且,那个软肋就在眼下,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只要他想,这栋市政大楼之中的所有代号成员都会前赴后继地捕猎这个目标。
监视器的摄像头中红光闪了闪,透过这狭窄的视野,乌丸莲耶锁定了萩原研二。
……
身处与研究所中的贝尔摩德收到了一条消息。
她关掉直播,扫了一眼这条消息的内容,根据文字大致判断出这是一条群发短信。
BOSS的内容简明扼要,是让她现在行动,去抓一个人——必须是活捉,不能让这个人死掉。而同时,短信之中还附带了一个情报……告死鸟是背叛者。
她将短信下滑,看到了附件中的照片。
像是被从监控录像之中截取后又处理过的,照片上是一个穿着黑色的西服、有着宝石般漂亮的紫罗兰色眼睛的青年。
看清这个人脸的一瞬间,贝尔摩德就忍不住在心里倒吸了一口凉气。
嘶——怎么是他?
她眉头一跳,心说这可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
虽然贝尔摩德不知道在那栋米花市政大楼之中发生了什么,但她马上就能理解BOSS这个命令的含义——BOSS发现了告死鸟的背叛,而在这同时发现了告死鸟和那个警察之间的关系。
命令之中不包括对告死鸟的追杀,显然BOSS本人也清楚,靠寻常的手段是不可能抓到告死鸟、也不可能杀死他的,而BOSS也不打算就这么放弃告死鸟,所以他决定将目标放在萩原研二身上。
这是告死鸟唯一的软肋,掌握了萩原研二,就相当于掌握了鹿见春名。
当然,必须是活着的萩原研二,否则死去的恋人只能让睚眦必报的告死鸟对组织展开疯狂的报复。
“这下麻烦大了……”贝尔摩德低声说。
“什么?”站在一边的研究员疑惑地回过头来,“什么麻烦大了?”
“没什么,你听错了。”贝尔摩德镇定地摁灭了手机屏幕,对研究员微微笑了一下,“既然外装大脑正常运行,那么我就放心了,研究所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还有些事要先离开。”
她想了想自己的布局、计划,以及故意留下的线索,心知这研究所很快就会变成战场——她贝尔摩德向来是个相当识时务的人,马上就决定要离开这里了。
至于外装大脑……
在转身之前,贝尔摩德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被盛放在贯通两层楼的玻璃罐之中的大脑。
这种恶心的东西,不用她亲自动手也会被破坏掉的。
她已经留下了足够多的线索,接下来只用等待银色子弹将这令人作呕的一切击碎。
第180章 决战(6)
鹿见春名等到心跳逐渐平缓了一点, 怒火和恐慌才终于被压了下去,庆幸的感觉立刻浮现在了他的心中。
“很痛吧?”他的手握在萩原研二的小臂上,垂下浓密的睫羽,凝视着那个被子弹划破的伤口。
即使萩原研二躲避的及时, 也不可避免地受了伤。子弹沿着他的肩膀擦了过去, 西服被划破出了一道扣子, 那道伤口显得有些血肉模糊, 渗出来的血将里面的那件白衬衣彻底染红了。
“只是擦伤而已, 没事的。”萩原研二好像完全不在乎这道伤口,对鹿见春名安抚地笑了笑,“在那种距离下, 没有真的中枪就已经很幸运了。”
他握住鹿见春名手腕的手缓缓下滑,然后轻轻捏了捏恋人有些发抖的指尖,牵着鹿见春名的手,将他的掌心按在自己的胸口。
掌心下,鹿见春名能感受到萩原研二心脏有力地跳动地起伏——这是他真实存在着的证明, 让鹿见春名紧张的心情得到了一点点的纾解。
还活着……太好了。
他并没有失去这个最珍贵的、神明给予的礼物。
鹿见春名的手指轻轻动了动, 除了心跳之外, 他还感觉到了一点坚硬的触感……像是什么小小的长方形的东西,贴在西服外套的内袋里。
“我特地带了御守。”萩原研二低声说, 他微微笑了一下“是小诗回来的那一年, 我在新年的时候从神社求到的,里面还放了小诗写给我的小纸条……这是我的护身符,就像小诗保护我一样。”
他放轻语气时,连语调都变得温柔, 字句中带着安抚的温和意味。
“这份幸运,也是小诗带给我的, ”
我就在这里,我在你的身边——比宝石还要绮丽的紫罗兰色的眼睛凝视着他,从萩原研二的眼神里,鹿见春名读出了这些含义。
“……嗯。”鹿见春名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我不会让你死的,绝对。”
由于身高只到大腿而被完全忽略的江户川柯南欲言又止:“……或许你们还记得我在这里吗?”
在满地的尸体里谈情说爱,这两人硬生生将警匪动作片扭转成了爱情文艺片,让满心焦虑冲过来的江户川柯南一时间陷入了沉默,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这满是粉红泡泡的氛围。
萩原研二低头:“你在这里的话,刚才的爆炸声是……?”
江户川柯南刚想张口解释,他和鹿见春名的手机就同时收到了消息。
两人对视一眼,齐齐低头开始查看。
[降谷零:你是叛徒的事情暴露了,BOSS要求所有在东京的代号成员活捉萩原,快走!]
鹿见春名平淡的表情变了——如果这只是针对他而来的,那么他当然不会畏惧,但BOSS将目标锁定在了萩原研二的身上……这对他来说相当于被踩爆了地雷。
恶龙守护的珍宝被心怀不轨之人觊觎了。
江户川柯南收到的是诸伏景光发来的消息。
[诸伏景光:贝尔摩德离开的路线通过监控查清楚了,她去了一家整形医院,那家医院肯定有问题。]
但公安的大部分警力都还放在米花市政大楼这里。
不仅是因为这里才是大批代号成员的所在里,而且这里还在举办政党的党首选举大会,如果这些政治界的人士出了什么事情,他们公安会相当难办。
诸伏景光发来的短信附件之中,还有一段被提取出来的监控视频。
江户川柯南点开了视频——监控录像之中,骑着哈雷的女人十分显眼,她好像生怕自己不被注意到一样,和往常低调神秘的作风完全相悖。
“现在就离开,我背叛的事情暴露了。”鹿见春名深吸一口气,握住了萩原研二的手,凝视着他的眼睛,“而你被组织的人盯上了,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组织盯上萩原研二当然是为了胁迫他,而萩原研二只是个普通人,他只能选择自己带走萩原研二,保护他。
萩原研二的回答十分干脆:“我知道了。”
但还有别的问题……如果不能抓到萩原研二,用萩原研二来胁迫鹿见春名,那么萩原研二的家人呢?他的父母、姐姐……比起只在意萩原研二本人的鹿见春名来说,萩原研二的软肋和破绽要更多。
鹿见春名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愈发觉得烦躁。
江户川柯南皱起了眉:“他们怎么知道你是叛徒的?如果是因为这三个代号成员的话……”
这条走廊上的监控已经被破坏了,至于别的地方……
江户川柯南看了一圈,目光锁定在了米花市政大楼对面的那栋大厦上。就在他们的正对面,一个闪着红光的监控摄像对正对准着他们。
他心中一沉。
“……最糟糕的事情发生了。”江户川柯南低声说,“组织的BOSS已经初步变成了数字生命,他能监控街道上的每一个摄像头,这种情况下,就算要逃也绝对会被发现行踪的……除非你们跑到人迹罕至的山中。”
也许鹿见春名可以,但萩原研二绝对不行——他自己的安全可以保证,但他的家人还生活在神奈川,组织的人随时可以对他的家人下手。
这一点,他们三人都十分清楚。
江户川柯南顿了顿,抬起头看向鹿见春名。
“或者,赌一把,去美罗整形医院。”
那是贝尔摩德最后出现的整形医院的名字。
“去那里?”鹿见春名皱眉,“为什么?”
“贝尔摩德不是那种会随意在监控摄像头之中留下自己的行踪的人,那个整形医院也绝对不会是她第一次出入,那么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被警察抓住了痕迹?——除非她本来就想让警察知道。”
在最紧要和焦灼的关头,江户川柯南反而十分冷静,从录像和贝尔摩德的言行之中将所有线索剥离,又重新紧密地联合在一起。
“贝尔摩德不想让这次任务成功,她也不想让组织的BOSS实现真正意义上的意识永生。即使发表会暂时中止了,现在BOSS也已经将意识上传到了网络之中,想阻止这一切发生已经晚了。”
“除非,”鹿见春名明悟了,“贝尔摩德还知道别的什么。”
“没错。”江户川柯南深吸了一口气,“只能去赌那个整形医院里藏着‘钥匙’。”
藏着将魔盒开启的钥匙,也是将魔盒锁上的钥匙。
“在这种关键的时刻,”萩原研二缓缓舒出一口气,“果然还是得踩下油门啊。”
他笑了起来。
“我相信小诗。”他说,“逃吧。”
一起逃亡。
*
就像江户川柯南推测的那样,街道上的所有摄像头都成为了乌丸莲耶的眼睛,东京市内的上万双眼睛都在为他提供服务,让他自由地获取想要的信息。
优势在我——这种情况下,乌丸莲耶从给东京内的所有代号成员都实时发送了定位信息,让这些成员能够精准地赶往鹿见春名和萩原研二所在的地方。
但随着萩原研二驾驶的那辆车的路线一再变化,乌丸莲耶发现了一点不对劲……这辆车,似乎正在渐渐靠近安装了外装大脑的美罗整形医院。
他们怎么知道的?
这个想法浮现之后,乌丸莲耶没有过多的纠结,因为现下他要做的是阻止告死鸟靠近美罗整形医院。
开什么玩笑?要是真的让告死鸟靠近那里,外装大脑一旦被毁,他的大脑本身和那两百个人组成的网络是无法支撑这么庞大的算力的,他在网络之中会变成一个瞎子!
而东京市内的代号成员人数实在不多,再加上刚才三个代号成员一照面就被鹿见春名秒掉的战斗力,乌丸莲耶顾不得许多,将附近的所有候选代号成员都调动了。
萩原研二踩下油门,驾驶的马自达再次提速,瞬间冲出去很远。鹿见春名坐在副驾驶中,藏太蹲在车顶,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凭借着和厚生劳动省斗智斗勇多年的经验,鹿见春名很快发现了不对劲:“来追我们的人越来越多了。”
“这架势还真大啊……”萩原研二不太轻松地扯了一下嘴角,“不过这样也好,要是能把这些人全都一网打尽的话,我应该能升职加薪吧?搞不好还能那个勋章什么的。”
他说话时努力地让语气变得轻松起来,希望能缓解一点鹿见春名的紧张感。
很奇异,除了会不会牵连到家人的担忧之外,萩原研二竟然一点都没有觉得害怕……因为是和鹿见春名在一起,所以不管去做什么他都无所畏惧。
鹿见春名的紧张却没有被安抚,他心跳的速度超过以往的任何时候,就算是当年在大庭广众之下复活成为亚人的时候,他都没有这么焦躁过。
心跳完全失速了。
“到了。”鹿见春名说。
他盯着近在咫尺的美罗整形医院,萩原研二再度踩下油门加速,整辆马自达瞬间开进了医院的大厅之中,惊得前台的护士惊叫起来。
鹿见春名和萩原研二立刻下了车。
根据经验,组织的研究所一般在地下,所以他第一反应就是去地下。
整形医院之中已经有人埋伏,但藏太在探路的同时就十分轻松地解决了这些麻烦。
他没有浪费时间去找工作证来通过电梯的验证,而是让藏太直接用蛮力扒开了电梯门,带着萩原研二从漆黑的电梯井之中一跃而下,从内部打开了负二层的电梯门——而在开门的瞬间,子弹迎面而来。
鹿见春名毫不畏惧,即使身中数枪也无法拖慢他的速度。他暴起的瞬间几乎在空中留下残影,双手稳定地持枪,准确无比地击中了埋伏者的眉心,而萩原研二等到这时才从电梯门后出现,开枪击中了另外一个敌人。
电梯井前的空旷空间之中瞬间就躺下了三具尸体。
整个空间是银白色的,带着金属质的炫目感,而这也让鹿见春名更加确定了——这个地下研究所里,确实藏着些什么对BOSS来说很重要的东西。
电梯再度运作了起来。
萩原研二看了一眼电梯屏幕上向下的标志:“有人追过来了。”
鹿见春名深吸一口气:“走。”
只要将BOSS在网络中的眼睛先解决掉,那么就算派来再多的人他也不怕。
要进入到实验室之中还要再过一道门,鹿见春名让萩原研二躲到一边,冷静地让藏太出手,直接砍掉了小臂。
藏太固定着鹿见春名的身体,让他将小臂断面贴在控制器的另一边墙面上。
鹿见春名握枪的手抬了起来,将枪口抵住了自己的额角,十分果决地扣下了扳机。
枪响的瞬间,那双金色的眼睛很快就变得黯淡了——萩原研二全程只是咬紧了牙,他没有闪躲,凝视着鹿见春名做完了这一切。
亚人死亡再生的过程之中,黑色IBM粒子从鹿见春名的身体之中涌现出来,快速地修补着他断裂的那节小臂。
因为生长的方向受到了阻挡,按照亚人复生的原则,他的血肉开始毫不客气地吞噬着沉重金属质的厚重大门,坚硬的金属在他的吞噬下毫无抵抗之力,宛如豆腐一般轻而易举地被切割开来,原本毫无缝隙的大门被侵蚀出了一个圆形的洞口。
身体修复完成的瞬间,那双金色的眼睛重新拥有了光彩,燃烧的鎏金点缀在他的眼底深处。
鹿见春名没有耽搁,立刻通过那个圆形的洞口,在另一边内部的墙壁上摸到了控制器。
他按下了紧急开门的按钮,原本沉重的大门开始缓缓开启,内部的冰冷的白气蔓延了过来。
沉重大门被开启的瞬间,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听到动静赶来的神情惊恐的研究员。
这实验室里的研究员当然不止有那个暗恋贝尔摩德负责人而已,这是一个项目组,穿着白大褂的研究员有些人因为惊惧而不敢动弹在,至于有些人……
愤怒的负责人用枪口对准着他们。
很显然,鹿见春名和萩原研二是可恶的、卑鄙无耻的入侵者。
外装大脑是他的毕生心血,是他科研生涯之中最完美、也最伟大的作品,他要实现的是数字生命、是人类意识成为人工智能的转变……而在项目快要成功的这个重要时刻,他绝对不会容许任何人来破坏他的研究成果。
他马上就要迎来属于自己研究生涯的黎明,怎么可能倒在黑夜之中戛然而止呢?
然而负责人的抵抗在鹿见春名看来十分不值一提。
他冷静地抬手一枪,负责人的胸口就冒出了血花,瞬间倒了下去。
但危机已经来临——被研究员短暂地拖住了脚步,身后赶来追击的敌人已经抵达了。
一辆电梯之中涌出了十数个人,而还有人正在往这里赶来。
这些人的目标很明确——杀了鹿见春名,至于要活捉的那个人,只要留口气就行了,所以在开枪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格外地手下留情。
藏太瞬间向后冲去,看不见的黑色幽灵在这种情况下就是最大的杀器,在人群之中肆无忌惮地收割生命,很快就引起了恐慌。
趁着这个时机,鹿见春名抓着萩原研二的手腕就往廊道的另一端跑。
他要抓紧时间,将这个研究所里的东西破坏掉。
但那些被他们忽略的、瑟缩在一起发抖的研究员里,有一个人抬起了头。
他手中握着一把枪,枪口瞄准了萩原研二的心脏。
研究员的手一向很稳,所以在他扣下扳机开枪的那一瞬间,没有任何迟疑和颤抖,黄铜色的子弹从枪口之中飞驰而出,倒映在萩原研二紫罗兰色的眼睛里,逐渐放大。
他闻到了死亡的气息。
但在那一瞬间,鹿见春名握住萩原研二的手立刻用力,将他扯了一把,两人的位置因为力的惯性而颠倒转换。
这个意外太过突然,那个研究员已经开枪,鹿见春名甚至来不及开枪杀了那个研究员,只能尽力让萩原研二避开子弹。
但距离太近,鹿见春名除了能自己为萩原研二挡住子弹之外,并没有什么更好的方法。
疾驰的子弹贯穿了鹿见春名的胸膛。
但那颗子弹却并未停止,刺破了他的血肉,贯穿而出之后又嵌入了萩原研二的胸口。
被贴身放在心脏面前的御守被击穿了,血液从萩原研二的身体之中涌了出来,将御守和装在里面、被击碎成了两半的纸条染成了血色。
子弹绞碎了萩原研二的心脏。
所有的声音都在瞬间从鹿见春名的耳边远去,他看见萩原研二的嘴唇动了动,做了一个无声的口型。
血溅在了鹿见春名的眼睛里。
与萩原研二相遇后变得五彩斑斓的世界褪去了颜色,他的视野之中只剩下一片猩红。
